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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的是星眸！
星眸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镇定，她坐在雷霆身边的战马上，呆呆听着他们的对答。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不需要骑在自己的马上，雷霆胸前的那块位置还是属于她的，但现在她知道雷大哥已经不会再让自己骑到她的马上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上当，而且上的这么惨。夜半时分，她偷进雷霆的帐篷，想将他搬走，雷霆依然在熟睡，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身子，他的眼睛就睁开了。他的眼神很痛苦，却又暗藏这一丝喜悦，“你还是来了。”
乌里不戈被人架起走开，他们现在已经服用了解药，虽然力道全失，但终于不用把牙齿继续咬碎。他看着星眸，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的确没有知道的理由，赵嫣然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缺陷，两岸传递情报的人员十分可靠，星眸的表演也十分投入，星眸怎么会有暴露的理由。
星眸也看着雷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雷霆回避她的眼睛，“你一路都表演的很好，从来没有露出破绽，我也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你是否会露出破绽。因为从一开始，从你和我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星眸香肩颤抖，忽然抬起头，“你说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你这一路上，都是在演戏？你跟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雷霆闭上眼睛，沉沉道：“那你呢，你这一路上，说的又有几句话是认真的？”星眸惨然道：“不错，我一路上都是在利用你，都是在说谎。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嗯！”
雷霆盯着她，长叹一声道：“今天如果你不进我的帐篷，你现在已经和那些俘虏在一起了。滚吧，告诉你的师父，我雷霆马上就会带着人马，铲平潜龙岛的！”星眸身边一名骑兵说道：“闪电侠，糊涂先生命我们好好看守这个女子，以后还有很大用处，她···”雷霆双目似电，照在骑兵脸上，此人心中一阵发毛，硬起头皮道：“她是，是要紧人物。”雷霆大喝道：“放她走！”他此时心中郁闷已极，恨不得全部迁怒在这骑兵身上。那人一阵惶恐，下令闪开一条道路，让星眸从容而去。
星眸终于远去，背影凄然。雷霆看着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慢慢黯淡下去，心中陡然说不出的沮丧。神农一笑长叹道：“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唉。”雷霆低下头，“神农叔叔，我忽然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你告诉我，我们很多时候都要演戏，只是很多人演的没有什么水平。要真正演的那么逼真，办法只有一个。”他抬头看着星眸远去的方向。
“你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出卖自己的真感情。”
完颜亮看着江水，自言自语道：“朕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是不是太过了···”他忽然抬起头，盯着司空飞雪，大声问道：“司空飞雪，你要实话告诉朕，朕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是不是出卖了自己的子民！”
司空飞雪摇头道：“皇上，金蚁宫那帮反民，早晚都会造反的，皇上提前除去他们，是为民造福。”完颜亮长叹道：“他们可都是大金国最精锐的人才呀，朕登基以来，一直想尽办法兴办教育，建立太学院，说到底，都是想为国家培养人才，可今天，这些人才却断送在朕的手中，断送在朕的手中！”司空飞雪低声道：“皇上，一切都是完颜乌禄的过错，他谋逆造反，这才害死了金蚁宫的英雄。”完颜亮点头道：“不错，不错，朕打下南朝的江山之后，要将最肥美最广阔的田地分给这些人的亲人。朕要···”他正待诉说，忽然旗舰一阵震动，船外喊杀声一片接一片。完颜亮大惊道：“什么事！”一名守卫滚了进来，惊慌报道：“皇上，宋人设伏，宋人设伏！”完颜亮大怒道：“什么！”他推帘出舱。矢箭如雨，杀声震天。两岸影影绰绰，矗立无数骑兵，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完颜亮大惊道：“宋军竟有如此威力，四十年来，朕一直小看了宋国呀！”
只听南岸一个声音飘然道：“朕登基即位，当为民谋利，替天行道。先任皇帝完颜亮，残害生灵，荼毒百姓，屠诛皇亲，搅乱人常，实为十恶不赦之徒，不可为帝，故此废去完颜亮帝位，降为海陵郡王，大金国臣民人人可得而诛之。前线将士为完颜亮恐惑，构战邻国，死伤生灵，前线所有军民，得朕旨意后，即刻回京复命，所有官位封号一律复员。”金军闻之，大惊失色，完颜亮脸如土色，大怒道：“谣言，谣言！”
北岸一个声音大声道：“糊涂兄，你念的是什么东西？”正是猿百炼的声音。糊涂在南岸答道：“猿兄不知，这是燕京城门上贴的告示，愚兄随手撕下，译成汉文，念给大金国的将士们听听。”猿百炼道：“燕京城？听说完颜乌禄在东京登基，现在燕京城也攻克了？”糊涂大笑道：“正是，正是，听说城破之日，燕京城的皇宫里面乱成一片，宫门一开，环肥燕瘦一齐跑出，燕京城的百姓们可是饱了眼福呀。”江面上一人大笑道：“这些女人被完颜乌禄一刀一个给杀了，鲜血飞溅，哪里有什么眼福可言？”声音婉转，豪气干云，正是戴三娘。
猛听背后一个声音傲然道：“前面可是戴三娘？”这个声音隔金国船阵很远，却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中。戴三娘大喜道：“来者可是东方帮主？”那个声音大笑道：“正是。前面厮杀一片，是在与完颜亮争斗么？弟兄们，划动大船，撞沉金人！”
金军魂飞魄散，回头望去，只见江水尽头，一条黑线远远压过来，漆黑夜晚自然看不清来者何人，但黑影巨大，莫非又是大海秋船，头上苍鹫嘶鸣，几条黑影盘旋半空，随即飞回宋国船队，这队金兵未有经历海州一战，不能见识苍鹫军团的厉害手段，但眼见如此大鸟，也是惶恐。东方苍龙格杀完颜郑家奴，自己也身受重伤，此刻伤势好转，率领东方家族人马与风铃、炼山东等一同杀向采石。东方苍龙生怕来得晚了，日夜兼程，水手轮番休息。赶到采石之时，金蚁宫人马已然覆没，他心知完颜亮定是去了瓜州，便一路追来，听见了杀伐之声，自然也要凑热闹了。不过苍鹫兵团在海州一战中伤亡惨重，此刻就只有两匹苍鹫，刺探敌情而已。
完颜亮大骂道：“放箭，放箭，将他们全都杀了！”金军船舰上箭如雨下，却哪里能碰得到众人？昏天黑地一阵大战，金人放眼望去，尽是漆黑一片，但喊杀之声四面而来，滚滚滔滔，半空中弓弦响时，兵勇倒地，焰光动处，大火燎天。五十万大军凄凄惶惶驾船飞奔，大军南下时的飞扬跋扈腾腾杀气早已不知去向，此刻抱头缩脑，屁滚尿流，战船离弦般向前划去，两岸飞来的羽箭戈矛，都不再理会，毫无反击的斗志，就连躲闪都不敢去想。虞允文与糊涂携手岸边高山，眼见四十万大军仓皇逃窜，都哈哈大笑。虞允文料之金人会转攻瓜州，特意埋伏于此，这一仗宋军为了行军之速，只有兵马两万，却将四十万大军肆意驱逐，毫发无伤。直到金军船队逃得太远，宋军无法追上，这才停住弓矢，放声欢呼。这一仗金军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同时丢下的，还有大金国铁甲军团的壮志雄心。船外厮杀之声渐渐远去，金军才停止慌张，开始凄凉。完颜亮坐倒甲板上，抱头长叹。一阵攻杀，死的人没有多少，但完颜乌禄登基的消息却让全军人马都知道了。他不知道明天自己还会有多少人马，他只知道，会有很多人，离开这屡屡失败，常常死人的军团，投奔东京那个没有杀过多少人，声名向来不错的新皇帝。
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忽然有一种动摇的感觉。难道，朕南下伐宋，结局最终就是一死？
家国卷 69 毁灭之前
六十九毁灭之前
京口瓜州一水间，瓜州渡正是长江沿岸最窄之处，瓜州就是这条长江的咽喉所在。
现在完颜亮扼住了这条咽喉。十月二十九日，在经过长江上游那次伏击之后，完颜亮带着受惊过度的大金国战士杀奔瓜州，此时长江北岸可算完颜亮的天下，瓜州守将受惊更加过度，带着家眷风驰电掣一般逃走，将瓜州城拱手相让。完颜亮怒火燎天，为了制止军士之中日渐流行的逃跑风，他采取的是高压措施。辕门之外人头累累，但却依然挡不住逃兵的滔滔之势。
耶律元宜姗姗来迟，完颜亮占领瓜州两天后他才疲惫不堪来到完颜亮面前。他带来的还有耶律玉函和徒单赫的兵刃。“金蚁宫攻入宋营，哪知宋人早有防备，设下埋伏，萧天元函战死，乌里不戈被俘，逃回北岸的，只有不到两百人。臣奉皇上号令，在敌人登岸之前乱箭齐发，金蚁宫逆贼死伤殆尽，耶律玉函和徒单赫武艺超群，率领部下，冲出箭阵，杀上岸来，但其时两人伤疲交加，为我部所杀，沉尸大江。臣因此未有取到两人首级，只能献上兵刃。”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因为在场的人不多。大大的帐篷里只有司空飞雪和萧子腾侍侯完颜亮，就连两大侍卫，都守在帐门口。完颜亮全身甲胄，正襟危坐，完颜乌禄即位的消息众所周知，皇帝的性命开始变得不是很可靠。完颜亮叹息道：“他们都是大金国的好子民呀，是朕辜负了他们···耶律元宜，他们死的时候，是怎么骂朕的？”耶律元宜躬身道：“回禀皇上，他们为微臣围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中伏，为何毙命。臣惟恐动乱军心，当时没有人跟他们说一句话，他们也一句话都没有时间说出口。”完颜亮点头道：“嗯，你做的很好。很好，不乱军心，耶律元宜，朕不妨告诉你，完颜乌禄，已经在东京谋反称帝了。”
耶律元宜大惊道：“什么！此人竟敢如此！”他跪下大声说道：“皇上，臣恳请皇上下旨，臣即刻率领人马杀回东京，活捉完颜乌禄，让皇上处置他！”耶律元宜演戏的天分一向很好，不愧他“奔狐”二字。完颜亮摇头道：“朕举国南下，未有寸功，就此回返，天下未必心服。你放心，朕一旦灭了大宋，立时回马杀到东京，将完颜乌禄五马分尸。你···你先下去吧。朕此次决定破釜沉舟，方才已经向各位将军下了命令，三日之内，朕要全体渡江。军士退缩，杀其普里衍，普里衍逃亡，杀其谋克，谋克逃亡，杀其猛安。如今正是战局最为紧张的时刻，你也不要丢了朕的脸。去吧。”耶律元宜谢恩跪下，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大叫道：“皇上，金蚁宫楚迎风公子率领金蚁宫人马求见圣驾！”语音粗豪，正是柳昆仑。完颜亮神色大变，与司空飞雪对视片刻，说道：“请他进来。”耶律元宜叩头道：“臣告退。”起身走出帐篷。
一柱香时间过后，楚迎风昂首阔步走进，向完颜亮抱拳道：“金蚁宫楚迎风见过皇帝陛下。”司空飞雪大喝道：“放肆，见到皇上，为何不跪？”完颜亮摆手道：“楚公子是远到贵客，不需多礼，来人，赐座。”楚迎风长辑就座，朗声道：“皇帝陛下，楚某此来，带来了宫中青铜殿所有精锐将士，这第三批的助力，共两百三十七人，希望能助皇上一臂之力。”完颜亮笑道：“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楚公子今年几岁了？”楚迎风抱拳道：“明年六月，就是楚某二十四岁生日。”完颜亮呵呵大笑，说道：“好，年轻有为。”
楚迎风抱拳道：“家师还命楚某向皇帝陛下问一件事，请问皇帝陛下答应家师的那件东西，此刻是否可以借给家师稍为翻看？”完颜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楚公子放心，朕金口一开，绝无虚言，待得京口一破，朕就将东西交给赵卿家。”楚迎风沉吟道：“家师让楚某转告皇上，完颜乌禄谋反叛变，金蚁宫与此贼子誓不两立。家师此刻坐镇潜龙岛，却已然派去宫中得力高手，刺探完颜乌禄军情，甚至，刺杀这个狗贼。”
完颜亮点头，缓缓道：“嗯，嗯，嗯，赵卿家为国操劳，朕一定会好好赏赐她。完颜乌禄只是乌合之众，朕平宋之后，完颜乌禄不攻自破。”
楚迎风皱眉道：“皇上此言甚是···家师更要请问皇上，《紫剑录》如此宝贵，是藏在燕京何处？家师想率领金蚁宫人马，还有当年凌日轮天正教教众，共同保卫燕京。”
完颜亮哈哈大笑道：“好，好，赵卿家果然是国之忠臣！不过一本书不是很重，朕一向带在身上，完颜乌禄的人还抢不走。只要朕活着，任何人都休想抢走这件东西。哈哈哈。”
楚迎风看了看众人，点头道：“皇帝陛下所言极是。臣初来乍到，不知军情如何，臣想与四殿将军会合，共同为将军分忧。”完颜亮正在沉吟之间，帐外又是一声“报”。“报皇上，宋营射过来的信件。”完颜亮皱眉道：“进来！”一名士兵跪下，递上一封信。“宋军营中忽然驾出一条小舟，一个矮胖子远远的将一只箭射到我军中，箭上就是这封信。此信尚未拆开，没有任何人知道内容。”当日军中几十名探子同时被处斩，军士人人自危，不敢稍稍泄漏军情，更不敢知道军情。
完颜亮点头道：“你出去吧。”司空飞雪展开信，确信信上没有毒药，这才递给完颜亮。完颜亮看了看，长叹道：“楚贤侄，你自己过目吧。唉，宋人奸邪，我大金国勇士频频身受其害。”萧子腾将信递给司空飞雪，送信小兵躬身退出，不敢多听一字。
“宋沿江招讨使虞允文敬告大金国皇帝陛下：陛下前夜使人前来探望，盛意吾等心领，然大江颠簸，寒气呼啸。贵国大臣萧天元身染风寒，不幸去世，我等不胜悲哀。贵国大臣乌里不戈身染重病，难以成行，故留在我处。我等定当小心照料，药石伺候，待得五十年后，乌里不戈重病得愈，我等定当恭送回国。此外共有一百零三名大金国将士羡慕天邦文化，不愿回国，且待我等略尽地主之谊，再行奉还。”
完颜亮长叹一声道：“看来前夜派去的勇士，也着了宋人的道了，可怜我金蚁宫勇士无数，却碰上了奸诈狡猾的宋人！”楚迎风大惊道：“有这等事！那徒单赫和萧天元呢？”他是赵嫣然的长徒，此后自然是金蚁宫宫主，徒单赫和萧天元虽是长辈，却也并不如何敬重。司空飞雪叹道：“八日黄昏时分，我军渡江大战，上下齐心，却哪知宋人诡异招数层出不穷，我等大受其苦。皇上亲自指挥战斗，险些为箭石所伤，我军伤亡惨重。两殿将军不幸为国，牺牲了。”
楚迎风一惊站起，叫道：“什么！”随即面露喜色，大笑道：“好，原来南朝有如此能人，看来大宋的武林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的多！皇上，楚迎风请命一战！”
完颜亮微笑道：“小将军尽忠为国，朕自然准奏，小将军先休息一日，明日开战！”楚迎风大喜谢恩。
完颜亮着李通带着金蚁宫众人，为他们安排食宿。等到金蚁宫众人离开，完颜亮皱眉道：“怎么金蚁宫又有人这个时候来了？这些人知道完颜乌禄的事情，可就危险了。”他一直想方设法让金蚁宫助自己刺杀宋朝武林人物，但现在却又巴不得金蚁宫从来没有存在过。
司空飞雪道：“金蚁宫这么多人死在我们手里，楚迎风一旦知道，一定不会和我们好过。金蚁宫人马虽少，但，但，但他们此刻深入大军中心，一旦作乱，就，就不容易控制了。”完颜亮点头道：“哪里是不易控制？我手中兵马虽多，却没有多少高手。如何能躲得过他们？”司空飞雪愧然道：“是臣下无能。”
完颜亮摇头道：“不干你事，不干你事······明日开战渡江，朕让金蚁宫人打头阵，对岸防守空虚，登陆并非难事，等到上了岸，就地处决金蚁宫众人。免得夜长梦多，再者······啊哟！”完颜亮大叫一声，叫道：“刚才那个兵丁，在哪里，叫他进来！”
小兵被送进来，跪下惶恐道：“皇上，奴才一个字都没有看呀皇上。”完颜亮骂道：“住嘴！朕，朕问你，送信的那个矮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兵颤声道：“他，他刚刚驾舟而至，将信射了过来。”完颜亮皱眉道：“你看清楚了，他是从对岸驾舟而来的？他是从对岸的京口驾舟而来的？”小兵叩头道：“皇上圣明，确实如此，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完颜亮坐倒龙椅，闭上眼睛，大骂道：“好宋猪，好厉害。滚，滚，滚！”小兵屁滚尿流，滚了出去。司空飞雪长叹道：“皇上，看来宋人已经到了京口了。”完颜亮点头，沮丧道：“我军一举一动，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墨迹未干，这封信，是虞允文在京口写的。宋人的大军，已经到了京口了！原先京口防卫薄弱，但现在，但现在······”三日前金宋采石大交兵的惨烈场面又浮现眼前，宋人火器凌厉，兵法怪异，那大海秋船，至今没有破解方法。只怕大金国水师没有进发京口，宋军就攻了过来，宋人如此厉害，如何抵抗？他哪里知道，采石大战结束，虞允文便从李显忠手上分兵一万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