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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没有。拉法兰克夫人——就是他的房东——在星期四的早上已经把壁炉清理干净了,但她告诉我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变成黑色的碎片或灰烬了。那真是好大一堆灰烬啊。我这么说是因为她把垃圾桶指给我看了,那里显然没有任何您能用显微镜分辨出来的字迹。您知道,一般人不会把它们烧得这么彻底——总是会有一些只烧一半的残片留下来,但这个家伙干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一定是先把所有的东西都撕成小块,然后丢在烈火里烧,用烧火棍把它们都敲得粉碎。‘好了,’我对拉法兰克夫人说,‘壁炉很漂亮!’也的确很漂亮。”
“有没有任何书籍,或者在书籍扉页上写的字?”
“只有几本小说,上面写着‘保罗·亚历克西斯’,有的书上什么都没写,还有一两本平装本的书上写着中国字。”
“中国字?”
“看起来是的,也许是俄国字。反正不是用字母写成的。您要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去看看,但我觉得您也不会研究出什么名堂来。那有一两本历史书,都是关于俄国的,但上面没有字迹。”“有钱吗?”
“没有。”
“他有银行账户吗?”
“有,他在劳埃德银行有个小账户,只有三百英镑多一点的储蓄。但三个星期之前,他把这些钱都取出来了。”
“是吗?为什么?买一把剃须刀不用花这么多钱啊。”
“不是剃须刀,要我说的话,应该是拿去付欠账的。”
“一共有三百英镑的欠账?”
“我没这么说。其实,我们所了解的欠账还不到二十英镑。但也许他在许多地方都欠了钱。您知道,他把所有的纸张都烧了,所以很难说他到底欠了谁的钱。我们自然会去调查,但如果这三百英镑是花在哪个姑娘身上,我也不会觉得惊讶的。蕾拉·加兰德——如果这姑娘曾真是他女朋友的话,那就一定是她,一个很犟的小东西。我敢说,如果她愿意讲的话,她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但现在又不准许我们逼问任何人任何问题。如果他们不愿意回答,那就不回答,一点余地也没有。不能逼迫他们。”
“蕾拉·加兰德,这就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是的,勋爵阁下,而且据我所知她把亚历克西斯甩了。她说他为此很受伤。她现在又有了别的男人——据我所知,是亚历克西斯的什么朋友,但比他要精明。一个西班牙小伙子,是冬日花园里一个乐团的头儿,而且还搞了一副绅士派头。您知道那种人,穿着蛇皮鞋,装腔作势的那种。他对这件事很坦率,那个姑娘也是。亚历克西斯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然后姑娘冒出个念头,觉得自己跟西班牙人要比跟亚历克西斯好一些。她说亚历克西斯的钱越用越快了,而且似乎没在蕾拉小姐身上花太多心思。也许他一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所以钱才会花得这样快。不管怎样蕾拉小姐下了决心,把他甩了,跟西班牙人走在了一起,当然了,那是一场闹剧,亚历克西斯也扬言要自杀——”“他有没有提到割喉?”“没有,他没有。他说他会用毒药。但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说他要自杀,于是就自杀了。”“你在他的房间里有没有找到任何毒药呢——你知道的,安眠药或者任何这类的东西?”“没有。”侦探先生很肯定地说。“嗯。”“但是侦探先生,”哈丽雅特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段交谈,这时她插话进来说,“如果你认为亚历克西斯在城里还有别的女朋友的话,蕾拉·加兰德把他甩了的时候,又为什么要去自杀呢?”“我不知道,小姐。也许另外一个人也把他甩了。”“他被抛弃了,感觉自卑又孤独,似乎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温西说。
“是的,然后就是这个威尔顿夫人。我们在查其他女孩的时候把她这档子事也查了出来。您现在看看,这些事情足不足以让一个小伙子割喉自杀?”
“他可以一走了之。”哈丽雅特说。“假设他欠她的钱,她翻脸不认人,威胁把他送上法庭?这样的话呢?”“也许那三百英镑——”温西说。“哦,不,不可能!”哈丽雅特愤怒地喊着,你绝对不能这么想,这简直太荒唐了。为什么?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他着了魔。他只要动一动小指头就能把她指挥得团团转。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她什么都愿意给。
而且,她告诉过我,他不愿意接受她的钱。“哈!但假设他跟她说要分手,小姐。她有可能因此狠下心肠。“那她会是自杀的那一个,“哈丽雅特很坚决地说,”她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做出伤害他的事,可怜的女人。把他告上法庭?胡扯!
“小姐,你很清楚,”昂佩尔蒂侦探说,“圣经》里说——请原谅我这么引用——没有比女人的嫉恨更可怕的东西了。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铭记在心,我发现在处理各种事情上,这是条很有用的格言。如果威尔顿夫人——”
“蠢话!”哈丽雅特说,“她永远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确信她不可能。”
“哈!”昂佩尔蒂侦探友好地冲温西眨了一下眼睛,“当小姐们凭着女性直觉感到什么事,那这件事就没有争辩的余地了。让我们这么假设,就假设一下。”
“我不会这么假设的。”哈丽雅特反驳道。
“我们这样争下去似乎没有尽头了。”温西说,“让我们暂时把它放在一边吧,侦探先生。过一会儿你可以到酒吧来跟我聊这个假设,不过我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现在轮到我们来推测了,假设一只渔船想在星期四低潮的时候来到平铁附近——它可以做到吗?”
“很容易,勋爵阁下。有些渔船吃水只有一英寸深。您可以把船很轻松地开过来,只要别离磨刀礁林太近就行了,还要记得估算水流。”“也许对一个外地人来说会有些棘手。”有可能,但如果他是个很好的船夫,会读海图的话就没什么难的。
这样的人任何一天都可以把船开到离平铁十二英寸的范围内,除非海风让水流在海湾上横冲直撞,那他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到礁石上去。“我明白了,这很有趣。我们假设这是一起谋杀案。你要知道,侦探先生,我们应该有两手准备。我们也很高兴你有不同的意见。
昂佩尔蒂侦探面带温和的微笑,倾听了对手关于渔船和藏身处的理论,然后说:“小姐,我所能说的就是,我很乐意读一读你的书。你的侦探手段真是太吸引人了。但关于那只船,这的确很奇怪。我们尝试查过那只船,因为不管船上是谁,总有可能看见什么动静。那天大部分的渔船都去了雪莉角,但还有一些船我没有查清楚,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威利伍康伯或莱斯顿·霍伊来的别处的船。我们总是警告这些非专业的船夫,要离磨刀礁林远一点,但他们听吗?根本不听。他们那副不知深浅的架势,让你觉得他们简直是来寻死的。但我能猜到这只船是谁的。”
“海岸线边的那些屋子呢?就是我去寻求帮助的地方。”哈丽雅特说,“他们应该见到了那只船吧?我觉得住在那儿的人认识周围所有的船。”
“的确不假,”侦探先生回答说,“我们问过他们,但他们全部都默不作声,一声不吭。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我想我能猜出那些船是谁的。但不要怕,我们会想个办法让他们老实交代。这些波洛克家的人和摩根瑞奇家的人,在我看来,他们就不干好事。其他的渔夫都不太喜欢他们,当大家都不喜欢某个家庭的时候,肯定是这个家庭有问题。”
“不管怎样,”温西说,“我想我们已经算出死亡的确切时间,这应该派得上用场。”
“是的,”昂佩尔蒂侦探也承认,“如果您跟这位小姐算得没错的话,问题似乎就能解决了。尽管我更希望得到法医的确认——这不是想要冒犯您,我觉得您说的是正确的。小姐,当时你在打瞌睡,这真太遗憾了。”他看着哈丽雅特,略有责备之情。
“但是不是也很幸运,我毕竟还在那儿。”
侦探表示了赞同。
“就当时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继续说,“我们现在手头有不少信息,可以把事情理清楚些。至少,在我看来,这证明了谋杀这个推测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但如果我们证明了这点,我们就没事了,是不是?”
这场讨论发生在城郊侦探先生舒服的小别墅里。昂佩尔蒂侦探站起来,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大摞官方报告。
“您看,勋爵阁下,尽管从表面看自杀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别的可能性,但我们也没有敷衍了事。我们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简直是用放大镜把整个区域都仔细检查了一番。”
在看完那些报告之后,温西不得不承认这番自我夸奖是很公正的。警方可以说很得运气的垂青。最近地方向市政厅发了一封申请,申请把莱斯顿·霍伊和威利伍康伯之间的沿海公路重修一次。市政厅觉得时间不合适,经济又比较紧张,于是很礼貌地回复说,他们觉得在申请所提到的沿海公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交通,因此提议上的经费不太合理。在几轮商讨之后,市政厅雇了一些工资很低的人,来记录那条路的车流量究竟有多少。观察者中的一位在六月十八日星期四的一整天都在值班,就站在沿海公路和莱斯顿·霍伊到赫尔斯伯里的公路之间的交汇点。在十二英里外的地方,就是让侦探家们感兴趣的达里关卡了。就像哈丽雅特已经亲眼见过的那样,那里的门一般都是关着的,除非看门人被特别叫出来为车辆开门。在铁路门的另外一边是让步行者通行的侧门,但这门很小,就连脚踏车那么大的东西都无法通过。所以,这就很清楚了。如果这个假定的谋杀者不是走路过来的,那么公路对面一定会有人看见,或者他是从附近的农场出来的。在过去的四天里,警方仔细调查了这一带路上所有的旅行者。每一辆车:摩托车,脚踏车,卡车,拖车,马车,马匹都花了大量精力一一查过。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引起任何怀疑。路上的人都是当地的居民,警察跟他们都很熟,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给出他或者她当天的详细时间表。这并没有那么值得惊奇,因为他们当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有时间计划的商人,或者是在地里或附近的城镇里干活的农民,这些农民有证人能证明他们到达和离开的时间。只有一种人的时间不容易被证实,就是那些在赶牛或者赶羊的时候磨磨蹭蹭的人;但这些农民完全不可能用恩迪科特的剃须刀割一位先生的喉咙,昂佩尔蒂侦探很愿意以私人名义担保所有的这些人。
“实际上,勋爵阁下,”他说,“我可以向您保证,所有我们查过的人都是没有问题的。您可以把他们都从怀疑名单上去掉。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您假定的那个凶手是从海上来的,或者从威利伍康伯或莱斯顿·霍伊步行过去。就像这位女士说的那样,在这两个方向中,威利伍康伯更有可能一些,因为任何从莱斯顿·霍伊方向来的人应该能看到她,从而会把他的犯罪行为推迟到一个‘更合适的季节’,就像莎士比亚说过的那样。”
“很好,”温西说,“我们就认可这一点。那个凶手在路途中没有用任何有轮子的交通工具,但这还是有很多可能性存在。我们把莱斯顿·霍伊方向排除在外,只说从威利伍康伯来的方向。现在至少还有三种可能。第一,凶手从威利伍康伯或达里沿公路走过来,在某处从平铁那里看不到的海崖爬下来到了海滩,然后沿着海水走。第二,他从渔夫住的那两户人家过来(波洛克和摩根瑞奇,他们的名字是叫这个吧)。你是不是想说,你能以个人的名义为他们担保,侦探先生?”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说他们当时不在那儿,”侦探有点激动地反驳说,“摩根瑞奇和他的两个儿子当时在威利伍康伯买东西——我亲眼看到的。老波洛克乘船出了海,弗莱迪·贝恩一家人看见了,他的大儿子很有可能跟着他。我们得注意这两个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凶手有可能从海上来。剩下的那个小波洛克只有十四岁,您不会说这件事是他干的。”
“我明白了,很好。第三,凶手是从达里或威利伍康伯顺着海岸走过来的。随便问一句,你是不是说过在达里关卡附近有人扎帐篷?”
“是的,”哈丽雅特说,“一个长得很周正的男人,他说话不是很像乡村人,倒像是个乡间绅士。”
“如果任何人路过那里,他应该会看到的。”
“是的,”侦探回答说,“但很不幸的是,虽然我们已经展开追踪,但还没有找到这位先生的下落。他在星期五一早的时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开着摩根车离开了。从星期二起,他就在亨克小路下面扎营了,说他的名字叫马丁。”
“是吗?他在案发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这是不是有点可疑?”
“一点也不可疑,”昂佩尔蒂侦探扬扬得意地说,“案发当天一点钟的时候他在达里的三根羽毛餐厅吃的午饭,直到一点半才离开。如果您告诉我,一个人可以在半个小时内走四英里半的路,那我马上就对马丁先生下逮捕令。”
“你真狡猾,侦探先生。好了——让我们看看。谋杀是在两点钟——四英里半的路要走。这意味着那个凶手经过达里的时候最迟也不可能超过十二点五十分。他得一个小时走四英里路,而且至少要走一段海边沙滩,这个速度可能是极限。另外一方面,他一个小时也不可能走少于三英里的路。否则他到达关卡最早的时间就是十二点半——除非在割喉之前,他坐在那儿和亚历克西斯说了一会儿话。”
“正是这样,勋爵先生,都太牵强了。不管怎样,马丁先生对我们没有太大帮助,因为他星期四早晨在威利伍康伯——至少他对三根羽毛餐厅的老板是这么说的。”
“太可惜了!他本有可能成为很有价值的证人。我想,尽管他对我们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你还是继续去追踪他吧。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摩根车的车牌号码?”
“有。那车是伦敦车行的,在那里可以租到。马丁先生上个星期四到车行去,用现金支付了押金,又在星期天的晚上把车还了回去。他说他卖了他的屋子,所以没有固定住址,只给了一个剑桥的银行账号。他的驾驶证上的确用的是马丁这个名字。保险上面也没有疑点,因为车行支付了所有的保险,跟租赁人没有关系。”
“驾驶证上也没有地址吗?”“有,但那地址就是他已经卖掉的房子,所以他们也没有关注。”“车行老板一般都会查看租赁者的驾驶证吗?”“我不知道。还没有人问这个家伙,他就主动把驾驶证拿给他们看了。”“奇怪,好像他早就预感到会有人来查一样。那银行呢?”“那里没有问题。哈维兰德·马丁先生在那里存款已经有五年了,是由另外一个顾客介绍来的。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没有说那个介绍人的名字,或者马丁到底存了多少钱吧。”“没有。银行不会把这些信息外露。你要知道,我们又不能证明马丁这小伙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跟他谈一谈。就像福尔摩斯侦探有可能会说的,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似乎很有启发性。你觉得呢,我亲爱的罗伯特·坦普尔顿?”
“我觉得,”哈丽雅特迅速回答,“如果我要让凶手到达一个地方再离开,随身还要携带着包和行李,并且什么痕迹都不留下,我会把他写得很像马丁先生所干的那样。他会用假名字在银行开一个账户,把银行的地址当做唯一联系方式给车行的主人,租一辆车,用现金付款,然后也许很快就把银行账户消掉了。”
你可以这么说,但不幸的事实是,只要我们相信三根羽毛餐厅的钟,那马丁先生显然没有杀人。我想,再做一些调查也无妨,但五年对于策划一起谋杀案来说似乎太长了。你可以关注一下那个银行——
只是别把事情闹大,不然会打草惊蛇的。
“就这样办,勋爵阁下,如果我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的确是宗谋杀案的话,那办起事来会更有劲一点。你们也得承认,这个推论现在还站不住脚。”
“的确,但有很多小细节都指向谋杀。分开来看它们都不重要,但是放在一起就很有趣了。有剃须刀,有手套,有返程票,亚历克西斯在死前还那么兴高采烈。现在我们又有了这个神秘先生的故事,他到达达里的时间正好赶上谋杀的好戏开幕,然后彻底消失,并用这样不可思议的防范措施模糊掉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
昂佩尔蒂侦探的回答被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先生,我马上就到”,就挂了电话。“似乎有件有趣的事情出现了。”他说,“对不起,我现在得走了;我得赶到警察局去。”
第十一章 渔夫的证据
那有一个小伙子,他那扭在一起的草根一样的头发一直拖到眼睛。头发上有斑驳的红色,在他那竖立的眉毛下面翘起来;他弯曲的尖牙裂开了,像饥饿的野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