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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车,脑袋里开始盘算着。
回到警察局的时候,那个想法已经有了大致的形状。
“先生,我是这样看的,”他对格莱谢尔警长说,“我们一直认定,珀金斯是在为威尔顿提供不在场证明。假设是另外一种情况,是威尔顿在为珀金斯提供不在场证明呢?我们对珀金斯有什么了解?只是知道他是一位学校老师,从去年五月开始似乎就没人跟他有过联系。他说他案发前一天晚上睡在威利伍康伯,直到下午一点钟才开始他的一天。这是不是有一点太迟了?他给出的唯一证据就是,他在一家药剂店的员工那里买了点东西——他不记得那家药剂店在哪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间。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威尔顿那天早晨在威利伍康伯,他在”听音乐会的时候“干了什么事也是不能够确认的。假设他们两个人碰了头,做了一些安排,然后珀金斯来到达里,把马牵走。”
“我们得去查查有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经过村庄。”
“是的,先生,我们当然要去检查。假设他一点十五分左右到了那里。那么,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那匹马,把马拴在柱子上,再步行走到礁石那里,把人杀掉。”
“等一等,”格莱谢尔说,“那地方离平铁步行需要十五分钟?”
“是跑步十五分钟,先生。”
“但是是在湿的沙子上跑。我们是不是可以判断,有一英里多的距离?好,那么马还有三个半英里需要跑。如果它一个小时跑八英里的话,那就要——八英里六十分钟,一英里就是六十除以八——”格莱谢尔算除法总需要在纸的角落里列除式;这是拦在他升职路上的大绊脚石,“三十乘以七除以八——天哪!除以二——乘以——除以——”
而奥蒙德有一种天赋,只要除法数字一进入他的脑子里,就立刻可以算出答案,但他还是礼貌地等着。
“我算出来了,是二十六分钟。”格莱谢尔说。
“没错,先生。”
“我们假设他把马拴好需要四分钟;那么在一点十五分就该从达里出发。”
“是的,先生。”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牵这匹马的呢,又是怎样去牵的呢,奥蒙德?”
“他没有,先生。要我猜测的话,他没有这样做。”
“那会是怎样?”
“这样,先生,我想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一直犯的错误就是,想当然地认为整个事情都是一个人干的。假设这个珀金斯在两点钟的时候杀了人,然后就和我们以前推测的一样,躲在平铁下面。我们知道,在两点半之前他都不能离开,因为范内小姐直到两点半才离开平铁。那么两点半她走开之后,他也离开了,开始向回走。”
“为什么他要向回走呢?为什么不向前走?哦,对了——他得让他的时间和威尔顿的不在场证明相符。”
“没错,先生。如果他直接走回波洛克一家的房子,那个地方距离平铁有两英里,假设他的速度是一小时三英里,那么他会在三点十分①的时候到达那里,但苏西·莫根瑞奇说她是在三点半到四点的那段时间才见到他,在我看来她没有必要在这点上撒谎。”①原书作“三点四十分”,但根据上下文,以及关于速度的数字,应该是三点十分,不然下面的话就说不通了。
“她可能也是一伙的,我们怀疑过老波洛克。”
“是啊,先生。但如果她想撒谎的话,她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撒谎。她撒谎所说的那个时间,不可能比他从平铁过来的时间晚。不会的,先生,我相信珀金斯一定有什么原因在路上停下来了,我倒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医生说那个割了别人喉咙的家伙可能身上一点都没沾到血迹,这么说是有道理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肯定就没有沾到血迹。我想,珀金斯需要停下来换衣服,他完全有可能在箱子里多带一套衬衫和短裤。他也有可能把刚穿的那几件衣服洗了洗。假设他就这么做了,然后在三点四十五分左右到了波洛克家的位置。他从小路上走来,苏西·莫根瑞奇就在那里看到了他,然后他又走了半英里左右,四点的时候遇到了范内小姐——事实应该就是这样。”
“唔!”格莱谢尔在脑子里反复考虑这个想法。这个推测中有的地方很有吸引力,但仍有许多东西值得推敲。
“但是那匹马呢,奥蒙德?”
“这个,先生,据我们所知,只有一个人可能把马带回去,那就是威尔顿。而且他只有一段时间可以干这件事,那就是珀威斯特尔和汤姆向他说再见的四点和范内小姐在达里见到他的五点二十分之间。让我们看看这是怎么安排的,先生。丢下马的地方离亨克小路有三英里半;他可以在四点钟出发,一个小时内走到那里,迅速骑马回来,五点二十分的时候回到那个营地,正好赶上哈丽雅特他们走过来。先生,这很吻合,是不是?”
“很吻合,你说得没错,奥蒙德,但我不觉得这是毫无破绽的吻合。你觉得为什么珀金斯要跟范内小姐一起回去,而不去莱斯顿·霍伊呢?”
“也许是想去看看她要干什么,先生,或者就是为了装无辜。我猜,他看到她在那里一定很惊讶,不知道她究竟要搞什么名堂。她跟他说话的时候,如果他表现得很镇定的话,或许会让人怀疑,所以他也许觉得跟她一起回去是最大胆也是最好的选择。或者他感觉很焦虑,想自己去看看威尔顿有没有把马带回去。当他们两人相遇时,他刻意没有跟威尔顿说话,显示出他们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至于他就那样不辞而别,如果你想一想的话这也很自然,他的背包里说不定就有沾了血的裤子之类的东西。”
“不管什么问题你都有应对,奥蒙德。但这又有一个问题,假设这些都是真的,既然珀金斯已经骑在马上了,为什么他不把马直接骑到那块礁石去呢?他在那里一样可以把马骑过去并拴起来。”
“是的,先生,我想吊环应该是他最初的打算。但我今天观察了一下那一带的海崖,注意到我发现的地点离平铁有一英里的距离,而且公路离海崖的边缘很近,在公路上俯视沙滩可以看得很清楚。当他们深思熟虑这个方案的时候,就可能想到,在毫无掩蔽的沙滩上,一个人独自骑马飞奔,这看起来有些可疑。所以珀金斯把马藏在挡住视线的屏障就要终止的地方,剩下的路自己游泳过去,认为这样会减少别人的注意。”
“是的,这的确有些道理。但这全部都是建立在珀金斯经过达里的时间的基础上,我们得去查查这个。奥蒙德,你得了解,我不是说你没有经过仔细考虑,其实我喜欢听到你自己独特的见解和看法;但我们不能没有事实根据而妄自推断。”
“不会的,先生,肯定不会的。但是先生,如果那不是珀金斯的话,不表示就没有别人干同样的事。”
“什么没有别人?”
“同谋,先生。”
“奥蒙德,你又开始了。”“是啊,先生。”
“好,那你去着手查,看看能有什么结果。”
“好的,先生。”
当奥蒙德离开的时候,格莱谢尔一边陷入沉思,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件事让他很烦恼。总督察那天早上追问他这个案子的进展,这让事情开始变得难堪。总督察是一个老学院派的军官,觉得格莱谢尔已经制造了太多麻烦。在他看来,这再明显不过了,那个龌龊的外国舞男肯定是自己割了自己的喉咙,这是连睡着的狗也能想得出来的道理。格莱谢尔真希望可以把这个案子就此放下,但又发自内心地相信,这案子一定不是这么简单。他脑子里一点也不平静,从来都不。出现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剃须刀,手套,威尔顿让人难以理解的行踪,波洛克先生的沉默,马掌,吊环,布莱特在潮汐上说的谎话,还有更奇怪的,那些密码信和神秘的菲多拉的照片——也许把所有的这些事分开来看,还能找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解释,但放在一起就不同了;是啊,放在一起就不同了。他把这些疑点都报告给了总督察,后者很不情愿地批准他们继续查,但显然很不高兴。
他在想,昂佩尔蒂现在在干什么。听说昂佩尔蒂要和温西一起去伦敦,他有一种感觉,他们此行只会把案子向迷茫的深处更推进一步。布莱特之事也让人心烦。据报道,布莱特正在前往伦敦。让伦敦警察监控他会是一项困难的任务,更何况,格莱谢尔目前还找不到一个要监控他的好理由。毕竟,布莱特干了什么?他这个人不讨人喜欢,而且当潮汐其实是在低潮的时候,他把它说成是高潮——但在其他的方面,他似乎说的都是实话。格莱谢尔意识到,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六个地区的警察们都开始厌烦自己了。
他把这个案子从脑子里挥走,转向大量关于小偷和交通事故的寻常案子,就这样打发这个晚上。但用完晚餐之后,他发现关于保罗·亚历克西斯的问题又重新开始侵扰自己的脑子。昂佩尔蒂汇报了对珀金斯一番例行公事的调查所得到的结果,其中唯一有意思的就是珀金斯是苏维埃俱乐部的成员,据说很同情共产党人。同情共产党人——格莱谢尔想,这就是他的同情心吗:这些柔顺、温和,看起来很善良的人大喊大叫着革命和流血。但把这件事跟密码信联系到一起,似乎就显出一些重要性了。他在想,亚历克西斯身上发现的那些信的复原件什么时候才能够出来。他很烦恼,对他的妻子发脾气,又踩了他的猫,最后决定去贝尔维尔酒店一趟,见一见彼得·温西勋爵。
温西出门了,一番询问之后,格莱谢尔去了拉法兰克夫人那里。在那里他不仅仅找到了温西,还见到了昂佩尔蒂侦探,他们和哈丽雅特一起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保罗·亚历克西斯曾经就住在这里。他们三个人似乎在玩填字竞赛,书扔得到处都是,哈丽雅特手中抱着一本钱伯斯字典,对她的同伴读出单词。
“你好,警长!”温西喊着,“过来吧!我们的女主人见到你肯定特别高兴。我们在作调查呢。”
“是吗,勋爵阁下?这个,我们也是——至少,那个小子,奥蒙德,一直在折腾。”
他把故事都说了出来,很高兴能把这个故事说给别人听。昂佩尔蒂嘟囔着。温西拿出一张地图和一张纸,开始比画距离和时间。他们讨论了一下,又讨论了马奔跑的速度——温西觉得他低估了马的速度。他会去把那匹马借来做个测试。
哈丽雅特什么都没说。
“你是怎么想的?”温西突然问她。
“我完全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哈丽雅特说。格莱谢尔笑了。
“范内小姐的直觉——他们用的是这个词——反对这个推断。”他说。
“这不是直觉,”哈丽雅特反驳说,“根本就没有直觉这个东西。这是常识。这是侦探艺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所有的这些推断都是错的,都是编出来的,是他们苦心构思出来的。”
格莱谢尔又笑了。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
“你们男人,”哈丽雅特说,“就会让自己被这些数据和时间表牵着鼻子走,忘记了你们到底应该干什么。但这都是机械的,每个关节都会咯吱作响。这就像——就像一个糟糕的故事情节,完全是围绕着一个点子编造出来的,但其实呢,那个点子根本就行不通。你们脑子里想着,一定要把威尔顿和马和珀金斯都安排进去,当你们遇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就会说:‘哦,这个——我们会解决掉的。我们让他干这个,我们让他那么做。’但你不能为了符合你的推论,而让别人做什么事,在现实生活中不可以这样。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所有这些人都安排进来?”
“这里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我们不能否认。”昂佩尔蒂说。
“当然有许多事情需要解释,但你们的解释比这个问题本身要更加难以置信。不可能有任何人像那样策划一场谋杀。你们让他们在某一方面特别精明,在另外一方面又愚蠢得吓人。不管对疑点的解释是什么,一定比你们说的更简单,更合理,不那么难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是在自己编造一个案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温西说。
“我说,这是有一些复杂,”格莱谢尔承认说,“但如果我们不在威尔顿或布莱特或珀金斯身上,或者他们当中的两个身上编案子,我们又要把故事编在谁的身上呢?布尔什维克?这个珀金斯是一个布尔什维克,或者说一个共产党。但不管怎样,如果他跟这个案子有关系,那威尔顿一定也在其中,因为他们两个互为不在场证明。”
“是的,我明白。但你的整个案子都是像这样。首先,你想让威尔顿有罪,因为他想得到他母亲的钱财,然后你说珀金斯一定是他的同伙,因为他给威尔顿提供不在场证明。现在,你想让珀金斯有罪,因为他是一个共产党,然后你又说威尔顿一定是他的同伙,因为他给珀金斯提供不在场证明。但这两个推论显然不可能同时正确。而且,威尔顿和珀金斯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还没有完成调查呢。”
“没有;但这看起来不可能,是不是?一个是托特纳姆法院路上的市政学校老师,一个是亨廷登郡的农场主。他们怎么认识的?有什么共同之处?还有,对于布莱特,你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他和他们当中的哪一位联系到一起。如果他的故事是真的,那么根本就无法证明亚历克西斯不是自杀。那么,如果想证明那是谋杀的话,你就一定要把布莱特跟那个杀人凶手联系起来,你们显然还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显示他和威尔顿或者珀金斯有关系。”
“布莱特后来收到过信吗?”温西问昂佩尔蒂。
“一封都没收到过,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之后就没有。”
“至于珀金斯,”格莱谢尔说,“我们很快就会去打听他的事。他被撞倒了,不醒人事躺在医院里,这一定让他的同伙很困惑,我们以前也是同样的困惑。有可能,他用假名字在某个城市有个地址,有很多信件在那里等着他呢。”
“你还是坚持认为,珀金斯一定参与了案子,”哈丽雅特抗议说,“你真的觉得珀金斯不用马鞍就能骑一匹马在沙滩上跑,用一把剃须刀把一个人的喉咙割得露出了骨头?”“为什么不呢?”昂佩尔蒂说。“他看起来像吗?”“我看起来像吗?流氓说。他看起来当然不像,他完全是用纸板做的。①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家伙,但我得承认,通过你们对他的形容,我感觉他不是一个大胆的人。”温西咧嘴笑了,“但是,你也要知道,亲爱的亨利还请我在酒吧喝酒呢。”
哈丽雅特轻轻瞟了一眼他斜靠着的胳膊和柔软的体格。
“你不需要拐弯抹角,”她冷冷地说,“大家都知道,你富有艺术感的手指可以把烧火棒编成结。珀金斯很虚弱,他的脖子就跟鸡脖子一样细,双手直哆嗦。”她转向格莱谢尔,“我无法想象珀金斯会是一个亡命之徒。当初你怀疑我都比怀疑他要有道理。”
格莱谢尔眨了眨眼,但他的回应却平静得很。
“是啊,小姐。这里有很多话可谈。”
“当然了。不过,你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想法?”
格莱谢尔的本能在警告他,他正踩在冰上行走。“这个,”他说,“这么说吧,看起来太大胆了,而且,我们找不到你和死者之间的任何关联。”
“你还是去侦查了呀,真是英明。因为,当然了,当时整件事只有我一个证人,是不是?而且我拍了那些照片,这可以证明我是一个很冷血的人。何况我以前的个人历史有点——我们可不可以说,复杂多事?”
“是这样的,小姐。”警长的眼睛里一点表情也没有。①引自刘易斯·卡洛尔的名著《爱丽丝漫游仙境》。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是向谁询问我的情况的?”
“你的女佣。”格莱谢尔说。
“哦!你觉得她会知道我认不认识保罗·亚历克西斯?”
“根据我们的经验,”警长回答说,“女佣对这方面的事很了解。”
“这倒是。那么你们已经不再怀疑我了?”
“哦,天啊,不再怀疑了。”
“就是因为我的女佣的证词?”
“还有,”警长说,“还因为我们自己的观察。”
“我明白了。”哈丽雅特严肃地看着格莱谢尔,但他是那种对这样的目光没有反应的人,反而用坦然的微笑来回应她。温西一直板着脸听着,真想为了警长的冷静,而给他颁发一块智慧奖章。他现在对这段对话做了一个淡漠的评论。
“你和范内小姐一直在反驳对方的推论,”他说,“也许你想听一听,我们这个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很乐意听,勋爵阁下。”“我们最开始,”温西说,“重新搜查了一下死者的物品,当然是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菲多拉或者密码信的线索。好心的昂佩尔蒂侦探协助了我们。但其实,侦探一点作用都没起到,他在那里坐了两个小时,看着我们找。每一次我们检查某个洞或者某个角落,发现那里是空的,他就开始信誓旦旦地说他早就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