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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做完了，轩辕化羽飞身上房，往北铁卫处走去。
好大一场火，好干净的一场雨，等到轩辕化羽来到北楼时，四层楼阁早就焚之一炬，点滴不剩，唯有一些残留的木炭还在。
轩辕化羽再心思缜密，也不可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他的师父，浩然宗第十七代掌教，自从成名后，一仗未输，横行江湖，人们恭敬相待，几十年来，谈道之在江湖被传为神话，登山拜访者有之，上门讨教者有之，然而无论哪一种，事后都对其折服不已，“剑镇九州“说的不仅仅是他的武功，同样是他的气度人品。
轩辕化羽心中大恸之余，又很好奇是谁把师父逼到了这一步，他走进灰烬中，找了一会，结果他找到了一柄剑，浩然宗的神剑名为“｜风云”，掌教配挂，样子轩辕化羽烂熟于胸，但是眼前他拿在手中的宝剑绝非“风云”，拨开灰尘，宝剑立即重返寒栗，剑身熠熠生辉，望之生畏，剑柄下方刻着二字，“天穹”！
轩辕化羽顿时明了，和师傅交手的不是他人，乃是十年来江湖上另一个声名鹊起的高手——华山掌教鹤延霆。江湖上早就有好事之徒放言，若是谈道之和鹤延霆一争高下，胜负何断，今天这个江湖无数人的心愿如愿以偿，他们两人终于交手了，结果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突然，轩辕化羽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又在灰尘中寻找起来，可是半晌他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他内力一运，掌力吞吐，刹那间就把地上的灰烬吹得一干二净，可是除了几根碳木之外，再无它物，轩辕化羽怔然良久，心中情绪难明，他长长叹了一声，把天穹剑丢在了地上。
这时，他身后忽想起了一个人的声音，“看来，你的师父抛弃了你。”
轩辕化羽大惊，立即展身退开一旁，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立在眼前，这个男子给轩辕化羽的感觉很可怕，沉静如渊，绕是以他，在一瞬失神之间，也被其悄悄地靠近了身后。
白衣男子又道：“每一任传人在掌教百年之后，都要继承衣钵，掌管山门，最重要的信物就是佩剑，贵派佩剑为‘风云’，谈老前辈似乎并没有把他留给你。”
轩辕化羽道：“师父尚未过世，掌教信物自然要留在他的身上。”
“谈老前辈是个智者，我想从今以后，他会销声匿迹的，江湖上再也不会现‘剑镇九州’的风采，等于是死了。”
轩辕化羽没有过多解释，对着来人径直道：“你就是天山传人？”
那人点头，似乎并不为轩辕化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而惊奇。
“名字。”
“白晓。”
“何事下山。”
“找你。”
轩辕化羽疑道：“找我何事？”
白晓道：“搅乱了十年风云，一柄剑压的天下噤声的浩然宗传人，我很感兴趣。”
轩辕化羽明白了，不以为奇，世上就有这种人，不为钱，不为权，他们行事的唯一原因就是“兴趣”，为了兴趣，他们可以拔剑三尺，血溅五步，为了兴趣，他们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这种人很可怕，同时也很可怜，天下间有多少这样的人？他们的知己能有多少？让他们感兴趣的事能有多少？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而疯狂。”
“那正好，你当能无虑一战。”
“你只对我的剑感兴趣？”
白晓摇头，道：“我只有剑，但这足够，杀了你，你的一切我都不将感兴趣。”
这就是这种人的可怕，他们无所顾忌，哪怕你腰缠万贯，权势熏天，他都不管，只需一剑，你就将与这个尘世告别。
白晓又道：“天剑派的剑号称来自九天，每一重天就是一招剑式，九式归元，逆天改命，可是我参透了这套剑法的真谛，那就是祖师爷未载于剑谱的第十剑，第十剑才是天上的剑！可惜，世间能够助我施展出第十剑的人不多，我只能想到你。”
轩辕化羽道：“你从未施展过第十剑？”
“没有。”
“你确信第十剑的存在？”
“毋庸置疑，这一剑每天都在我脑中盘旋。你曾号称剑仙，若能连续接住我九剑，第十剑便能出世，若是接不住，你会死在我剑下。”
看来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轩辕化羽沉吟，又说：“但是我十余年我没有动过全力，此生已不想再动剑，希望你不要勉强我。”
白晓一笑，说道：“在江湖里，没有勉强一说，都是命数。”
轩辕化羽颤巍着抬起了右手，这双手本是长满茧，十年来几不用剑，已是修养的十分白皙了，他轻叹一下，低声说道：“都是命数吗？”
“一朝为剑客，一生为剑客。”
轩辕化羽自嘲一下，“或许我不算真正的剑客，我讨厌练剑，一直都是。”他只学了十年的剑，再多哪怕师父耳提面命，他都再也练不下去了。
“你这样的人都能把剑练的震古烁今，简直是异数。对于我来说，剑就是一切。”
轩辕化羽微笑。
“你觉得可笑？”
“不，我只有艳羡。实际上我也一直很对天山派感兴趣，‘锋出宝剑，杀气凛然’，这等风采足让天下英雄敬仰。”
白晓点头，这一点他深有感触，也正是基于此他才拜师天山，进入天山派后，他更是日夜盯着山门前的这两行字一动不动，偶尔，他还会落下泪来，剑客不于人前落泪，但是在剑道前落泪的剑客，定是古往今来最可怕的剑客。
白晓震出宝剑，啸吟于手中，喝道：“接招。”
轩辕化羽不敢托大，拔出宝剑相对。
白晓的剑和其他人的都不相同，别人的剑要么是火热的，要么是冰冷的，顿出就让人记忆深刻，胆战心惊，但是白晓的剑没有这些感觉，或许说根本让人来不及产生感觉，剑一出，就是剑，杀人的剑！这柄剑如同抵在了你的眉心上，随时随地都能一剑贯穿而过，敌人的血液都不敢再流动，心脏几近窒息，生怕一瞬间的疏忽，自己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白晓出剑了，好平凡的起手式，只见他单臂擎剑，缓慢地走向轩辕化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根本不会是一记剑招，但是天山派就是如此与众不同，他们“天剑九式”的第一式就是这样，号称第一重天！
轩辕化羽能真切感受到天剑的威力，他这才知道，普通到极致的第一剑并非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镇人的，此剑一出，配合白晓的气势，直如头顶上的一层天缓缓压了下来，这种伟力莫可言状，凡人不能当之。剑仙非是常人，岿然不动。
第二剑又出了。好快，好神奇！白晓手腕一抖，脚步一移，立马出现了万道寒光，每一道寒光都封死了敌人的生路，只要万道寒光中的一缕，就能轻易豪取项上人头。轩辕化羽依旧不为所动，长剑一挥，只听当当几声，所有的光芒都沉寂了，天剑的攻势被打散，惟见白晓拿着剑指着轩辕化羽。
白晓眼神一动，又使出了第三剑，第三剑不再静悄，动如雷霆，他脚下一登，腾身而起，于空中翻腾几圈，当即持剑灌顶而下，这剑巧妙非常，准确无比，几乎必杀一击，轩辕化羽举剑想要格挡下这一招，可是两剑刚一触及，他就感到手上如承万钧压力，顿时身形就被压弯，第三剑瞬息而至。
轩辕化羽掐了了剑诀，身体一委，老老实实的扎了个马步，这样一做，致使第三剑落空，第三剑直刺地下，可是白晓空中一用膂力，硬是把老去的剑势朝轩辕化羽一弹，轩辕化羽后仰闪躲，但这时白晓已经落地了，便不用剑，一脚踢中轩辕化羽，将其踢翻在地。
第二十七章 仙剑临世
几招下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只不过白晓仍是不高兴，呵斥道：“不用浩然宗剑法，你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轩辕化羽翻身而起，再次举剑相对，苦笑道：“浩然宗剑法，这就来。”说完，他瞑目，调整内息，精神集中沛然，全身都达到了理想状态，他忽而睁开眼，眼神已不再踯躅犹豫，逃避懈顿，而是空灵无比，溢彩湛湛。
白晓满意，第四剑刺出，，这一剑于偏锋取巧，凡是他人招架，就会被其寻到破绽，他长剑一送，立时便能夺人性命，加之这一剑出手极快，对手定会慌张失措，贸然便会出手抵挡。
可是轩辕化羽却非常人，眼见这一剑刺来，他只是举着剑盯着白晓，白晓心下骇异，不过却也泰然，既然你不抵挡，那我就不客气！他倾身而上，眼看就要刺中，这时轩辕化羽才动，用剑拨了一下，正中其下怀，白晓松了口气，就要把剑一转，割向轩辕化羽手腕，可是千钧一发之即，他的身形陡然一斜，脚下不稳，竟而摔倒在地。
轩辕化羽回敬了他一脚，将其踢得老远。白晓顾不得多想，立马起身持剑防备，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想到何故自己会摔倒，第四剑虽说迅猛，但是攻敌之时步法间却有一瞬的疏忽，轩辕化羽正是等着这个破绽的出现，才迟迟不出剑，想通此节，白晓叹道：“浩然宗棋剑双绝，精准若此，果真厉害。”
他看见轩辕化羽没有答话的打算，只是举着剑，神态犹如在和旗鼓相当的对手下一局老棋，时而蹙眉，时而沉吟，用极了心思。
把棋和剑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可谓浩然宗的惊人创造，棋者须静心养性，泰山崩于前而不色改，老于城府，每步落子皆系雕琢，这和剑客如出一辙。形式上，下棋是和对手博弈，要揣度对手的每一步用意，预测下一步走法，要是把剑客比斗细分开来，二者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浩然宗的剑就是棋，棋艺越高，剑法就越高，料人于前，再随机找到破解之道，就是浩然宗的剑法，因此浩然宗压根就没有一套固定的武学，不同的人心思不同，眼光角度有别，用出的剑法就大不相同。
浩然宗人一怒拔剑，就是把自己的剑看做棋子，把自身当做了气，以气御子，以子护气，交战时，就是双方的博弈！浩然宗剑法的精髓皆在于此。然而对敌只是浩然宗剑法的基础，要是棋艺高绝，博弈的就不仅仅是两个人，而是整个天下，天下万民就是气，自己就是子，于气流混杂，交融变幻间找到战机，放上一子，就能绝了天下生气，再是转念一想，落子于他处，又能活了天下生气。
此时，轩辕化羽已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空灵自然，他不再是纠缠于战斗中的子，他是最根本的气，气是无形的，他的剑才是有形的冰冷。
白晓感到了兴奋，只觉此行不虚，便道：“接下来是连续的五剑。”
五重天是什么概念？一层天就是一个升华，五重天直通九霄，施展出来真能主宰生灵的命运。雨下的更大了，雷声隆隆，似在为这等逆天之举而震怒。
天阙硬是被白晓从头顶了上拉下来，一时间，风声呼啸，地摇山颤，漫天的雨幕不再是从空落下，而是凝滞在了空中，雨滴的每一步都能观察入微。陡然一声大响横空而作，只见一道炽光闪过，天穹将要崩碎了，空气变得无比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异常吃力，地下的石板不堪重负，已寸寸断裂。
忽而空中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吟唱：“九天降兮诸剑，以诛孽妄。”这声吟唱来得突然，却是毫无突兀之感，仿佛这个时候就应该有这种虔诚来表现伟力，这声吟唱如同出自神明之口，堪比大道梵音，让人心生敬畏，虚妄尽退。
天剑通仙，盛名早已传遍江湖，但是十余年来，天剑都没有真正再现江湖了，对于天剑派来说，诛敌四招就行，几无人能够逼得他们动用第五剑，第五剑之后的招式才能现天剑的风采。
九把光剑凭空于空中出现，其辉煌焕，耀耀湛采，直让人难以正视，望之刺眼伤神。终于在白晓一挥之下，天穹崩碎了，九把光剑刺落，攻向轩辕化羽。
这不仅是第五剑，这是所有的九剑，天剑九式竟被白晓一下集齐，这是古来未有之事，赶超了前贤耄耋，其威力可想而知。九剑劈下，带起了不可想象的劲风，风本是柔和的，就算是凛冬烈风也不过尔尔，可是这次的劲风却有割面切肤之威，处于风口底下，不啻于被刀剑砧砍。
除了风之外，还有光，九剑落下，如同是太阳落了下来，照耀人间大地，使得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人的灵识还在惶恐不安。
轩辕化羽只觉眼睛不够用，内力也不够用了，在这样的攻击之下，他真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的剑可以杀人，可以指点江山，但是当天地都崩坏时，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空是屠龙之术，丝毫派不上用场。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他一直都是个讨厌练剑的人，这一点他总是挂在口上，十年前他甚至因为受不了枯燥乏味而弃剑出走，准备与剑道断袍绝义，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谈道之，他的师父准备把平生最得意的一招传授给他，正式立他为浩然宗传人，他放弃了那个机会。
“风云动”，这一招轩辕化羽看到过，当时他已经是一个使剑名家了，剑法不弱于武林名宿，但是看到这一招，他仍是痴怔良久，呆呆说不出话来，在那一招面前，他以往对剑道所有认识都发生了颠覆，一如今天面对“天剑九式”，若是他能“风云动”学到手，今天就不会惨败于此了。死他不在乎，可是却坏了浩然宗的名声，实在不该，轩辕化羽心里一阵黯然。
好了，苟活了十年，终于得到解脱了，他本该高兴，他应该高兴，其实，他的生命在十年撞破唐明亲手暗算了隆武帝之时就应该结束了，可是他那时不想死，所以他做了一系列错事，他将唐明软禁在浩然宗里，逼请了一个“征夷大元帅”的职位，接着他又率军去往海角国接来了风姬，他知道唐明好色，所以他成功利用风姬消磨了唐明的志气，他知道唐明害怕谋杀先皇的事情败露，所以当他率军回京时，很容易就取得到了“御前将军”的职位，自此他便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经营。
龙禁四铁卫都是他网罗的江湖高手，御殿军都是浩然宗的子弟门人，就连帝国生意做得最好的“万福楼”，都只是他的情报站而已，他控制着庙堂，控制着江湖，仿佛他的权力牢不可破，可是他却一直不快乐。他很久以前就思考着后路，为所有牵扯到计划中的浩然宗人准备了新的身份，直到不久前才全部成功，与其说今天的结果是他的报应，不如说是他一直的期盼。
有什么比达到期盼更令人快活的事情呢？他想笑，并不是他想故作淡定，而是他想以安然自若，夙愿得圆的神态告别这个尘世。
他笑不出来，他更想哭。
难道是自己怕死？他扪心自问，不对，他轩辕化羽怕很多东西，唯独不怕死，那么自己为何抑郁惆怅？
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闪过他的脑海，这人是谁？他皱眉苦思，哦，这人是那晚自己在喀什林手下救得的一个女子。
千思百绪涌上心头。女子，女子！就是这个女子让自己的十年经营一朝倒塌，就是这个女子让自己十年来终日怀念，也就是这个女子，让自己苟活了十年！
她的名字？冷秋妍！
我还不能死，他想，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可笑想法，十年前这个想法改变了帝国格局，让众生的命运都随着这个想法而波折起伏。
这次同样的想法再次与他心中浮现，他该怎么办？他陡然想到了手中的剑，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剑客，因为，剑客的一切都只能交给剑。
他再次集中了精神，“风云动”是他师傅的东西，他没有去学，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东西，只属于他自己东西。
九把光剑当头倾下，他牢牢盯着他们的轨迹，不急不躁，反倒是白晓状若癫狂，吼道：“别死，你不死就是第十剑！”
不死就是第十剑！原来白晓并不知道第十剑是怎样的，他只能根据九剑的规律推测出第十剑的存在，并不能使出，于是他想到了这个方法。天剑九式在他看来是不可能被破解的，除非没人见过的的第十剑出世，所以，只要轩辕化羽不死，就说明他挡下了九剑，那么他动用的只会是第十剑。
轩辕化羽没能听到他的话，他的心神全都收敛在了剑上，千钧一发之际，他出剑了，平平常常，毫无花哨，白晓狂喜，眼睛睁得奇大，誓不放过任何细节。
哗啦啦，破碎的声音传出，九剑竟然在瞬间全都被斩断，万道霞光黯然了下去，炽光消失了，天空再次变得灰蒙蒙的，雨还在下，势头小了很多。
轩辕化羽收剑，压下了内息。他对面的白晓目无神采，良久，才失魂落魄的瘫倒在了泥浆中，狼狈不堪。
白晓艰难地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轩辕化羽，“这就是第十剑‘破妄’？”他问道。
“你知道，这并不是，或许第十剑真的存在，但非是在凡间能使得出的。”
“刚才你用的是‘剑罡’吗？”
轩辕化羽点头。
白晓喃喃道：“剑罡，古之剑豪用剑，不求材质，辅以剑意，顽石朽木亦能削铁断金，剑罡，我也只是在书籍中看过而已。”
结束了。
轩辕化羽撑开雨伞，转身走了。
他走后不久，白晓才恢复了气力，支撑着站起身来，忽然，他看到地上有一片火红的枫叶，这里刚发过大火，又是大雨淋漓，这片枫叶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只能是轩辕化羽落下的。
白晓疑惑地捡起枫叶打量，只见上面镂刻有一个“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