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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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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干上插上了一支袖箭。步虚词从马背上重新坐直身躯,一袖将那暗器卷了过来,反袭向暗器的来处。随着凌厉的破空声,那边是垂死时低低的呻吟。
然而另一处,却有人低喝:“放开沉香阁主,此路便是坦途!”
步虚词握住缰绳,问道:“莫非是冷月庄的苍龙部?”
“正是!途遇苍龙,莫不景从!”
“听说过。”步虚词蓦地从阑珊袖中拔出逍遥剑,趋马驰入林中,“但没见过!”近晚的林中吹来与气候不符的薄薄凉风,急奔的马背上,步虚词与阑珊衣袂发丝飞扬。
幽幽寒光在林叶间此起彼伏互作呼应,此刻的林中便是一条青龙在潜伏。步虚词每挥动逍遥剑,便带起一片绚烂耀目的霞光,并挟裹着摄人的杀气,探向林中。
林间响起怒吼,仿如龙的怒声,树冠摇动,如战栗的精魅。
怒吼时而低沉时而尖越,与人的吐纳恰好背道而驰,起着扰乱人视听和内息的作用。步虚词运起内力抵御,不闻外界,我外无法。
无声无息中,一柄刀从空而降,戟刀直袭而下,在步虚词头顶一臂高处,突而转为雁翎翅钢刀,直奔百会穴而来!逍遥软剑在步虚词手中一个倒转,横掠向钢刀,如灵蛇般沿钢刀而上,似有无尽的长度,直攀援到握刀之人的手腕,眼瞧着便要噬咬那人的腕子,突然,一股力量将那人无声无息的拉走,不着痕迹,如来时般。步虚词头顶上方是一方近晚的天空,什么都不曾留下。
黑骏马依然沉着地载着二人奔向林中。林叶间突然刺来一柄钩镰枪,步虚词一个仰身,躲过了一枪。不及起身,从马后又刺来锥枪。步虚词反手刺出逍遥剑,击退了锥枪。随后,双钩枪、单钩枪、环子枪均向步虚词招呼上。步虚词一夹马腹,黑骏马立即奔出枪林。
与马速几乎同时,从左方飞袭而来方天戟,从右方飞袭而来青龙戟,从后方飞袭而来蛇龙戟。这百兵之魁如龙飞舞,势如奔雷。这三戟,有龙头、龙口、龙身、龙爪、龙尾,能攒、能叼、能靠、能抓、能摆。这戟阵本应是从八面来袭才为最上,但苍龙部顾忌阑珊,只是从三面飞袭。但饶是如此,被袭者应付起来也绝非易事。
步虚词一按马背,飞身而起。在他方才的位置,三戟交并。步虚词趁下落之势,一足踏于三戟交汇处。随后,便有四方戟阵飞速奔来,较之方才高出一丈,恰从阑珊头顶飞过,直袭向步虚词腰间。步虚词借三戟的立足点,再度纵身,越于四戟之上。待四戟相撞时,步虚词故技重施,重新立足。但这次,他足下运力,三度纵身时,四戟呈分散状飞袭回去,也将三度来袭的八方戟阵中途拦截。金属撞击之声久久盘旋,甚是刺耳。
步虚词从空中落下,如一片白云,飘然至地上。“不愧是渡云楼主!”阑珊目中淡淡,缓缓道。
一道长虹蓦地从步虚词手中划出,逍遥剑耀目的光芒映到了阑珊脸颊上,薄如叶片的绯色剑身直直逼到了阑珊下颌。阑珊不由抬起了略显苍白的脸,平静的目光淡淡扫向持剑之人——步虚词。
他终于是将这把剑对准了她!
步虚词直视她的目光,未有丝毫动摇。白衣、绯剑,连成了一线,这头是他,那头是她。她与他就这样对视。
只有林风吹过,拂过她的发、他的袖。
“你们沉香阁主在我手里,我还须对苍龙部景从么?”他转开了目光,扫过密林。暮色中,他沉着的话语随晚风扩散在林子里。暗林深处潜藏的青龙似乎被下了咒语,戾气被慑压了下去,虽有不甘,却不得不退却。
察觉到四周平静安宁的气息,步虚词撤剑,飞身上马,随即催马。绝非畏惧苍龙部,绝非愿意以人质相要挟,只是……
只是、他的脉搏……有些不对……
他不想再在此多做纠缠。
前方透出一片晚霞——即将出林!
后面——有劲风袭来,那样的决绝,终究是不甘吧!凌厉非凡的剑气从后心刺来,竟想将他毙于此击。
绯剑及时一挡,化险招于一式。来袭者心念一动:终归是塞上之王,果然不可小觑。
步虚词回头,见到立于树干之上一身青袍的人,青衣、青剑,袍袖微张,剑光跳跃。只一眼,他便确定,那人才是这里的正主——西塞山冷月庄天下四部之一东方苍龙部最高统领!那人立定身形,整个密林顿时静默。
步虚词明白一番交战是不可避免了,他松开了马缰。
暗风又起,两处冷风回旋。步虚词踏上了落叶,逍遥剑垂向地面,剑气荡开了地上的树叶。树干上青袍之人凝视着手中青剑,缓缓抬起那柄青龙。
红光、青光猝然生在晚霞中,如雷、如电、如龙、如风……
晚霞被遮,不见天际,只有密林上空两条天龙扯裂暮色,摧倒古树。
天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可是天裂?
阑珊从马背上跌下,下意识的抬袖遮上眼睫,林中的局势一眼都看不到。她眼里都是白光,耳里都是轰鸣,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一棵参天大树向她倒了下来,她却是毫无知觉。
似在腾云驾雾,她身体轻飘飘的,待下一刻她恢复了些感觉后才发现她又回到了马背上,在一个人的怀里。
出了树林,黑骏马奔了许久。她感到后背的力量越来越大。与其说她在一个人的怀里,不如说有个人全身的重量都倚靠着她。她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面白如纸,双目紧闭。不是步虚词是谁!他白色的袖子上尽是血,手臂尚有不尽的血涌出,流到了逍遥剑上。
阑珊心中突然有一阵的空白,他死了么?
他倚着她的背,慢慢的滑下,就要倒向地面。阑珊一下子惊醒,忙扶住他。二人下了马,阑珊半抱着他躺下,她跪到他身侧,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还好,还没死!
她松了把劲儿。突然,她又顿住。难道她不希望他死?他没死,她竟松了口气!然而,苍龙部的项统领怎样了?
他的血还在流出,她手忙脚乱的替他止血。在九华步虚词与谢斯寒交手后的伤口此时又裂开,她曾为他缚在臂上的手帕已然辨不出最初的颜色。她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动了伤口会再度撕裂那可怖的裂口,会使他愈发透明的皮肤下的血液再度流出。
这就是塞上之王么?此刻在她手底下昏睡的人?他怎会伤得这样重?与谢斯寒交手尚不至如此!
他坚毅不屈服的面部轮廓里,隐隐藏有难以察觉的忧伤,好似,是对死亡的忧伤。阑珊心里掀起一阵波涛,他在忧惧死亡么?此刻的他,显得那么的孱弱,似乎一个被母亲舍弃的弃儿。
植绍、步虚词,真的是一个人么?此时,阑珊脑海中再度将这一人分裂为二人。那个植绍,唤作七公子的植绍,第一次见她就被她刺倒,那么的不堪一击。可是,在九华上,身份揭晓的步虚词可以与谢斯寒匹敌,那样的绝顶交锋,那样的强势。以及这一次与苍龙部统领交手,亦是这般的不凡。他是步虚词,塞上渡云楼主,人称塞上之王。可他也是七公子植绍,那样卓尔不凡的气度降临在那个风雨楼上,将她从歹人手里救出,找回她的雪霁马,附赠她钱囊,与她于向晚的长巷中分别。
为何他会时强时弱、时冷时热?
他不计较她刺他一剑,不计较她的不配合和冷淡,同时,他也会以冰冷的剑锋对准她。这倒是与谢斯寒在某些程度上相似呢!阑珊讽刺的想,面上不由显出疲倦寂寞的冷然笑意。是啊,他们都是会不由分说不带丝毫感情的将剑锋倒转向她的。所不同的是,步虚词确实这么做了,而谢斯寒的确还没有这么做过。但阑珊心里是明白的,或者说是一种猜测吧!如果到了那一步,谢斯寒真的是会这么做的。不知为何,她觉得会。
这么一想,她心底便生出一片荒芜。岂止这两人呢,李易舒不也这么做过么?还不止是拿剑对准她,甚至是将剑递进了她身体里。曾经的岁月呼啸着从她脑中飞过。
为何,他们都会这般待她呢?是因为,说到底,她不是他们任何一边的人么?她对他们终究不是彻底的赞同。是因为她太容易动摇还是因为这个世道的是非界限不够分明?
脑中的思绪杂而乱,理也理不清。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无能而愚蠢,她亦是这么认为,所以才得了沉香阁主这么个虚职。平日里庄里人尊她敬她还不是因为她是庄主身边的红人,旁人以为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份尊贵生活优雅。
然而,离了谢斯寒的阑珊,在旁人眼里又是怎样的地位?
苍龙部统领可以无视她人质的处境,那一剑挥出,是他尽职,他对谢斯寒负责,可不对她阑珊负责。
她的蠢或许就在她不去计较这些,不去思考太多的问题,也蠢在她此刻什么都不愿去想,只专注于给面前这人疗伤。是敌是友,她不愿再纠缠这一问题。救人,是她最不会犹豫的活儿。
她手指搭在他脉搏上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脉象越来越让她惊奇,紊乱的搏动时强时弱时快时慢似有似无。阑珊以手心抵住他心脏处,这颗塞上之王的心脏究竟是在怎样的搏动?
一直闭着的双眼睁开了,生气重新回归,他看着几乎拥住他的阑珊,静静的看着。阑珊对上了他大睁的眼睛,好生奇怪,哪里不对呢?
是了,她从没有离他这么近的,因近距离而放大的眼眸她还没有适应。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又看到了近处他的眼睛,阑珊脸上微热,放开了手,迅速远离了些。步虚词睁开眼睛后就不是那个孱弱的弃儿了,没有阑珊的扶持,他也能够坐稳。
一句话也没说,他开始自行打坐疗伤。
四周,傍晚的宁静渐渐变了,诡谲的气息,将他们包围。
步虚词霍然睁眼,倏然起身。
幢幢人影从暮色里走出,杀气布成了一张网,渐次逼近。
步虚词上前几步,握紧了绯色的剑。这些人始终是不肯罢休,那么他只有奉陪到底了!
阑珊快步到他前方,一把扯下了项中佩戴的紫色刻牌,当空一举,天际的余光一接触,紫牌霎时四散出光芒,映亮了天空。阑珊处在光芒的中心,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竟是较平昔秀美,透出不属凡间的神圣风采。
“我阑珊以沉香阁传世七百年的阁主紫晶牌命令苍龙部,都给我退下!”她语调庄严,不容抗拒,果决的眸子盯住了前方某处。
在她一声厉喝后,天空之下皆是寂静,包围的杀气也瞬间消散。冷月庄沉香阁虽不掌实权,但却是东晋时冷月庄开创后首批创建的元老机署之一,密藏天下要籍的神圣所在,无论是学术还是武术,沉香阁绝对是天下所崇的权威。
那块手掌般大小的紫晶显示了沉香阁的尊贵,它的威慑,不是源于某个人,而是沉香阁七百年的历史沧桑的尊贵和威慑。所以,苍龙部不得不听令。这块紫晶牌,即使是冷月庄主见到了,也不得不敛几分煞气。
终于,四周彻底的平静下来,步虚词跌落了手里的剑,人也随即倒下。提着的劲儿一旦松懈下来,人的意志也就溃散了。

云下秦州万里遥

“西湖,不用去了。”
阑珊看着地下,小声说道。
那个一刻前倒下一刻后又醒来的人此时正背靠着一株槐树静坐,他眼眸半睁半闭,左手撑在沾染露水的草地上,负伤的右臂支在膝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阑珊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但她忍不住,所以还是全部都说出来。“往西湖的路上不可再行,因为……这一路都有阻截……”她还在絮絮坦白承认,这都是自己的一个计谋,意在引他入瓮。突然她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抬眼一瞧,步虚词——竟然睡着了!
这个时侯,他居然能够安心入睡!是他太自信还是、还是……对她的信任?
阑珊吃惊的端详着这个人,这个人就不担心苍龙部三度来袭?就不担心她对他不善?他真是,越来越像个谜了。
阑珊从马腹的革囊中取出衣物给他盖上,自己也坐靠着槐树在夜中歇息。
……
阳光带着槐花香从叶片间漏下,倾了满地。阑珊发间、额上、衣上皆覆上了白色的小花,整个人似乎都浸润在了槐香之中。温暖而清凉的香气将她从睡眠中唤起,她看了看头顶的枝叶,然后侧头看向身旁,发上的槐花随着这一动作而擦过她睫毛飘落。
没人!身旁没人!步虚词呢?
她眸子一转,忽而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她昨晚盖上步虚词的衣物。一束阳光正投下,她瞧着地上的光斑出神。
“光影里能结出食物来么?”熟悉的笑谑来自不远处的前方,声音里是久不闻的轻松和嘲弄。
阑珊抬起似乎刚睡醒的眼,看过去。步虚词走了过来,将衣服前摆松了开来,里面竟然装了一衣襟精神抖擞的小果实。仔细一看,都是成熟了的黄色杏子。步虚词蕴了笑意的眸透出几分得意,“我去找食物,没想到找到了一片杏林,可以大快朵颐了!”说着他便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咬的汁水流到了手指上。阑珊哑然失笑,也拿了一个吃,酸酸的风味极佳,吃完一个又从他衣摆做成的布兜里取出一个。步虚词吃得一手的汁水,阑珊掏出一方手帕扔给他,“你是没吃过杏儿还是以为我在跟你抢?”
“很久没吃过了,况且,这里的杏儿格外好吃!”步虚词认真地回答,看了阑珊一眼,“你不跟我抢,我也不跟你抢,可你不也吃得这样……”说着他用袖子擦去阑珊颊上溅的汁水。阑珊笑了笑,“看你吃得狼吞虎咽,害我也学你了!”
衣摆做的布兜里的杏儿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一个。两人的手同时伸到了那仅存的一个果子上一寸的空间,也同时停住了。二人不禁一个对视,眼神里都有试探:你吃还是我吃?
这确实是个问题,面对着如此可口的果子。
步虚词一挑眉,“不如这样,我们去那杏林吃个够吧?”
阑珊摇头,“我们已经白吃了人家这么多,不能再去偷摘了!”
步虚词皱眉,“那、好吧!”
一皱眉间,果然就计上心头了,“哎呀,这么容易的事!”步虚词两手捏住了最后的果子,一掰,分两半。“这么好解决的事嘛!”
阑珊吃着最后的半个杏儿,瞟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你堂堂渡云楼主还需要用这个法子么?就不能大方的将最后的杏儿让出去?还一人一半!”
各自吃完,肚子也饱了。步虚词拉着阑珊上路,阑珊站定了不动。她郑重道:“步虚词,这一路都是你绑架我,我简直成了你的人质!虽然你救过我,可是,我也救过你,我们可否算是两清了?从此各走各的?”
步虚词半眯着眼看她,“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人质,我岂会轻易放你走?”
阑珊有些动怒,“在你受重伤的时候,我若弃你而去,此刻还会有你步虚词么?”
“是了,在我受伤的时候你大可离去嘛,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没抓住呢?”步虚词叹息一声,似乎在为她惋惜。
阑珊气得有些头晕,愤然甩开了他的手,“是我一片好心用在了豺狼身上!”
“对了,‘豺狼’这词用的相当贴切,许多人都这么形容我!”步虚词一本正经的盯着阑珊,近距离的打量,“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用好心呢?明明是我把你绑架了啊!莫非——你不忍心我死,你不想我死?”
阑珊被他看得汗毛倒竖,后退了一步,恨然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是么?你真的想杀我?”步虚词一抬手,点上她穴道,抱了她上马,依然笑着,“只怕你不忍心呢!”
她果然蠢!蠢在不分敌我!
马车,自东南往西北,夜以继日。
车头一片祥云锦带坠系一个银铃,风里云带飘在清脆的铃声中。
马车里备有足够的衣食用品,所择道路尽是少人奇径。
穿山越水,地势渐变,地貌渐异。
不变的唯有天空,云之下,都是江湖。
南国之风吹散了,朔北之风猎猎而来。空气里,沙粒替换了水珠,豪迈驱赶了婉约。
云带银铃所指,便是秦州!
天水。渡云楼。一座楼高百尺的城池。
“二楼主,步楼主回来了!”侍女禀道。
“哦,知道了。”她淡然应了一句,拉紧的弓弦保持着片刻前的姿势。渡云楼摘星楼的最高层,一处宽阔的窗台,她拉弓引弦,对准了高空的飞鸟。塞北的鸟儿已是不俗,能飞上这个高度的更是稀有,足值她屏气瞄准。
“嗖!”羽箭流星般射出,直取目标。
“嘎——”飞鸟一声惨呼,坠了下去。
“中了,中了,二楼主又中了!”近旁侍女拍着手叫着。
一身红装的女子一手持弓一手解散了紧束的头发,如瀑青丝披上肩头,被高楼天风吹得贴上古铜色的脸颊。发丝被吹开后,额上一颗小星便现于人眼中,散发金光的星与鼻脊连成一线。金光与古铜色的肌肤相映生辉,别是一种魅惑。
“二楼主,听说楼主带回了个姑娘。”侍女突然想起。
“哦,知道了。”她抛了弓箭,在近侍捧着的银盆里洗了手,指向高楼外道:“把我射的鸟找回来。”
单凌波走进白楼大厅,就见步虚词在同许辽问话,二人之间的桌上堆满了书册账簿。
“楼主回来了!”单凌波缓缓走近。
许辽一见她,便站了起来,问候道:“二楼主来了?”
单凌波在许辽方才坐过的椅上坐下,抽过桌上一份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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