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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乱拍马屈一定有原因,你要什么?”
我说:“一个叫做麦洛伯的男人昨天被谋杀了。”
“是的,我都知道。”
“佛山警官在主办这件案子。”
“嗯哼。”
“麦洛伯是一张遗嘱中两个信托人之一。”
“另一个是什么人?”
“夏合利。”
“你替他工作?”
“我们替他工作过。”
“工作做完了?”
“在我这一面都结束了。他要我们再替他做些事。”
“什么事?”
“据说是做他的保镖。”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去你的不知道。”
我傻样坐在那里,善楼猛咬雪茄。“唐诺,你深藏不露。谁要跟了你玩,早晚死定。”
“对朋友不会。我从不背叛朋友。”
他用手梳梳又厚又卷的头发,他说:“你要什么?”
我说:“夏合利在担心。”
“担心什么?”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
“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拆个字,还是起个卦?”
我说:“夏合利和麦洛伯是侯珊瑚遗嘱中两个信托人。遗嘱中钱不在少数。有两个继承人;女的叫罗秀兰,男的霍劳普。”
“怎么样?”
我说:“两位信托人都对秀兰非常好,也都觉得应该薄惩劳普。秀兰本来是想要什么都可以的。劳苦不行,除非信托中止。”
宓善楼把雪茄自四中取下,向一只黄铜痰盂吐了一口口水。他说:“你得知道,遗嘱这玩意儿虽然减少不少法院困难,但也增加了很多警察麻烦。”
我说:“信托在两位继承人到某一个年龄时就会结束。届时,信托人可以给他们钱,也可以给他们年金。”
“嗯哼。”
“我想两位继承人当然希望一笔把钱拿下来,假如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没有人在问你的意见。”
我说:“信托在另外一种情况下也会中止。”
“什么?”
“两个信托人都死掉。”
他向我皱起眉头。突然他问:“怎么着?”
我说:“假如两个信托人都死掉了的话,于是这笔钱加上房地产,会自动的分成平均两份,两个继承人平均分配。”
“多少?”
“20万左右。”
宓善楼嘴中的雪茄震动,乱科,有如他要把雪茄吞下去似的。
“所以你来找我?”他说。
“所以我来找你。”
他一口咬下他口中湿湿的雪茄,用手背抹掉嘴唇上零星的烟草末,一口把口水吐在痰盂中,看了一下手中已咬成扫把样的雪茄屁股。他说:“你要什么?”
“这件谋杀案中,有件事很好玩。”我说:“麦洛伯有一只乌鸦,叫做潘巧。麦洛伯被杀的时候手里正拿着电话。他面前,在桌上,有一枝点二二口径的转轮枪。其中一颗子弹已经发射。我不知道他射中了什么。”
宓善楼耸耸肩。
我说:“夏合利发现尸体时,我和他在一起。我曾经左右看过,我看不到那点二二子弹头卡进什么地方去了。据我知道警方也一直未能找到,是吗?”
“你认为有人带了子弹在身上跑了?”
“据我知道这是警察的推理。”
宓善楼把雪茄放回嘴去,咬来咬去。又把一只手插进浓浓头发里。“我告诉你,唐诺——不可以告诉别人。”
“什么?”
“那点二二子弹痕迹已经找到了。”
“是麦洛伯打向什么人而落空了吗?”
宓善楼摇摇头:“他这一枪射向屋顶,看来他想来一次快枪,不过他不是好手。”
“什么意思?”
“阁楼顶有个洞,乌鸦可以飞进飞出。”
我点点头。
宓善楼说:“我的人看到枪曾经发射过一发子弹,房间是密室,找不到弹头,他们自然认为是子弹出了问题,想到麦洛伯为了自卫开了一枪,子弹打到了人,那人把子弹带游。”
我点点头。
宓善楼说;“不论是什么人发射的子弹,他瞄准的是那个洞,希望子弹射入蓝天。但是没射准。子弹被发现正好卡在洞边上。”
我把眉毛皱到紧得不能再紧,希望善楼知道我在深思。善楼等我说话,我没有说,所以他继续道:“你看,实况是这样的。麦洛伯有一支枪,只是一支点二二,不过仍旧是一支枪。他被一个用刀的人杀了。假如枪是麦洛伯的,他指向的自然是有刀的那个人。那样会有一场打斗。”
“为什么?”
“假如是他开的枪,当然是在刀子插到身上之前。依据解剖的法医所说,麦洛伯在刀子自背后插进心脏后,什么也做不了了。这一场热闹戏,假如是麦洛伯持枪挑的衅,那个用刀的反而可能是自卫了。”
“你的意思这一枪是凶手发射的?”
“正是如此。”善楼说:“这凶手是麦洛伯认识很熟的人。对他很信任的人。麦洛伯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凶手则就站在他边上。可能是那凶手不喜欢他在电话上说的话,可能凶手只是在等候合宜的时刻。但是他自鞘抽出刀,等到合适的时候。戳进麦洛伯的背。麦洛伯翻倒了椅子,那刚杀了人的家伙镇静地打开抽屉,因为他知道抽屉里有麦洛伯的点二二口径小手枪藏在那里,他走到麦洛伯倒地的附近,对准了给乌鸦准备的洞,扣了板机,把枪放桌上。他希望子弹自洞中出去,但是没那么准。”
“过高?过低?还是在两旁?”
“高了。”
“你认为是凶手发射的?”
“当然也可能是女的。”
“女的。”
他看着我说:“当然,案子里有关的女人很多,谁知凶手是男是女。”
我问:“你怎么会认为是凶手开的枪?”
“我们对麦洛伯的手做过石蜡试验,手上没有火药粒。”
“指纹呢?”
“没有。”
“枪上有指纹吗?”
“有一些模糊不清的。”
“你是说枪被擦抹过了。”
“不——我是说枪并没擦抹得很干净,凶手可能是在开枪时用一块手帕包住枪柄的。唐诺,你到底要什么?”
我说;“我要去南美洲。”
“我也想去。”
“我是说我现在就要走。”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要替我去拿护照。”
“你疯了?”
我说:“没有,我没有。我要请你用电话,现在打电话给国务院的护照科,就说赖唐诺是个私家侦探,他在办一件谋杀案,说你有十分的信任,希望他们尽一切可能早些把护照给我。”
“你疯了。”
我摇摇头。
“即使我想做,我也不能这样做呀。帮不了你什么忙的。”
“走对了路,就对我们很有帮忙了。”
“白莎对这件事怎么说?”
“她对这件事不知道。”
“什么人出钱叫你去南美洲?”
“我自己。”
“那边又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去?”
我说:“霍劳普马上要去。他是侯珊瑚两个继承人之一。遗属里大部分的财产是在哥伦比亚。”
“你是说你下去跟踪他。”
“我只是想去哥伦比亚。”
“我怎么样。替你去火中取栗,之后呢?”
“之后你得到一颗栗子呀。”
“那栗子也烫手得不得了。”善搂抱怨地说。
“你可以等到了它冷了再吃呀。”
“我怎么知道你不耍什么花巧呢?”
我笑笑道:“你把我们两人弄混了。你说你要火中取栗呀,这不要什么花巧。”
宓善楼说:“唐诺,等一下,我替你打头阵,然后我被逮住了——”
“你不会被逮住的。不会有事发生的。你要不要我送你一本霍劳普在哥伦比亚做些什么事的报告?”
“对我没有什么必要。”
“有没有什么不想要的理由吗?”
“假如真发现什么,你会告诉我吗?你会一字不漏告诉我吗?”
我笑着摇摇头。
“我也如此想。”
“但是,万一我知道了是谁杀的麦洛伯,我会告诉你,由你去处置。”
“就凭你一句话?”
“就凭我一句话,有关谋杀案的都交给你来办。”
善楼犹豫着。
“其实,”我说;“你根本不会有什么损失。你和我都知道,警方不可能出钱请一个人到南美洲去追寻线索,尤其是只为了霍劳普要去南美这一点点原因。这是你不花钱,但又仍不脱线的方法之一。何况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有托辞脱身,你有益无害的。”
善楼自口中拿出他的雪茄,笃一声抛入痰盂。
我说:“我有没有骗过你?”
“你耍过花样。”
“但是我从未叫你失望过。在事情结束之前,你总是占到便宜的。”
宓警官叹口气,伸手拿起电话。“我该找什么人?”
“护照科主管,要讲得严重,有力。”
第十三章
下午黄昏,我才到罗秀兰所住的公寓。
她自己在公寓房门口迎接我,把她柔软的玉手放我手里。她的眼睛像狗的舌头一样显著欢迎的样子。
她说:“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要聘请你们。”
“我工作本来就多姿多采的。”
“我觉得你很容易引人信任。”
“谢了。”
她的手仍放在我手中,用另外一只手把我迎进门厅。她穿了人造纤维的上衣,下身穿条皮裤,更显出曲线的美妙。胸前低剪裁的开口,使人对她橄榄色的肌肤发出不同的幻想。
她把她的手放在我手里,就站在我边上低声地说:“我的朋友还在这里,你等我把她送走,我们再谈。”然后,她高声地说:“请进,请进。”
我走进客厅。
一个女人,抱住了一只软坠,斜靠在长沙发上,双腿蟋曲在沙发上,腿上盖了一条光亮色彩的毛毯,我看不到她脸,见到的是深的发色和侧面的面颊。
“请坐,请坐。”罗秀兰说。“我的朋友有点感冒。她受了一次很大的伤害。珍妮,亲爱的,我要你见见唐诺。我告诉过你的一个好朋友。”
在长沙发上的身体转过来,突然她坐直她身体,盖在腿上的毛毯落到地板上。一条非常美的大腿,自沙发上落下,脚尖落到地上。双目怒向看着我,葛珍妮一连串带着毒意的话自嘴中吐出。
“她毒我的时候,这个人也在场,多半他也有一手的。这个人是她的朋友,不可以信任他。我告诉你,不可以——”
“闭嘴!”罗秀兰对她说。
葛太太葛珍妮在她大叫一声下,真的闭上了嘴。
罗秀兰向我转身。
我说:“我的确见过葛太太。我正好去拜访她女儿。葛太太在哪里吃了几块有毒药的糖。那时我也在场。”
罗秀兰把她大大深色眼睛盯着我看。“你和多娜在一起干什么?”她一个一个字平声地问,有如在录音打字一样。
“我在调查麦洛伯被谋杀案。”
“为什么?”
“多半是为保护我自己。警方知道尸体被发现时我和夏合利在一起。他们最不喜欢发现尸体的私家侦探,尤其是常会发现尸体的私家侦探。”
“为什么找葛多娜,她有疑问?”
我耸耸肩。“我不是到这里来聊张家长,李家短的。”
“你去她那里为的是询问她?”
“可以这样说。”
“她知道你去的原因吗?”
“她至少知道我去的目的是要消息。”
“她知道你姓名吗?”
“她以为我是新闻记者。”
“但是你怎样解释你为什么会找上她的呢?”
“因为麦洛伯的乌鸦现在由她代管着。凭这二点,我就有了进阶的理由了——乌鸦,你知道吗?”
“喔。”
只是一个短短的字,但是里面是有不少含意的。她现在在笑。她的眼光现在看我又充满了爱抚之意了。
葛珍妮开始快速地用西班牙话说话。
罗秀兰转向她、用英语说道:“喔,闭嘴!你叫我倒胃口。一看到甜的东西,你就像只猪。你猛吃甜的,一次吃那么多,你不中毒,谁中毒。甚至我认为你中的是糖毒,糖里根本没有旁的毒物。”
葛太太说:“我是真的中毒了,我倒下来,警察送我去的医院。他们把一根粗橡皮管插进我的胃。我真的中毒中得很深。”
“好吧,不过你现在好了。别再装佯了。我已经厌了。你去给我们煮点菜好了。”
葛太太顺从地站起来,仔细地把毛毯折叠好,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秀兰用低声向我说:“她是西班牙派。她们有她们自己一套脾气。你知道南美洲人。她是一个管矿的人的太太,她先生在一次矿难中死了。那一个矿也是遗产的一部分,我对那个矿很有兴趣。”
“她来这个国家多久啦?”
“喔,她是来来去去的。她会在这里一段时间,又回哥伦比亚一段时间。她来这里时,她喜欢摩摩登登淑女样。但是我知道,一回哥伦比亚,她就做下女的工作。她辛苦工作,赚够了钱就到这里来——不过我们不去谈她的事。我们有其他事要谈。”
“什么?——”
她向长沙发一指,她说:“我有些机密事要和你说。”
我跟了她走到长沙发边上坐下。沙发上仍有因为葛珍妮坐过而留下的体温。罗秀兰坐我边上,够亲近的。我可以觉出她右腿透过皮裤子传出来的热力,她凑过来,握住我的手,一面抚握着,一面说:“他们都说你很能干。”
“说嘛,随便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你在我眼中非常的可靠。”
“我很高兴你这样认为。”
“到底是不是的呢?”她问。
我看着她深色,罗曼蒂克的眼睛。她腥红,像会滴下水珠的厚唇向着我,脸和我那么近、下巴微侧着。
我说:“当然,我非常可靠。”
她低声地笑出声来,声音来自喉部,磁性得引人心旷神始。她把眼皮垂下。长长的睫毛倒垂在橄榄色皮肤上,她长长嘘出一口气,又开始摸着我手指头在玩。
她说:“我的合利叔是对我非常非常亲近的。”
“这一点我知道。”
她停下,把脸向后退一些仔细看着我道:“是因为我亲他,所以你知道。”
“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我从小就亲他。他像真的是我叔叔。”
“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大女孩子不能乱来了。”
她大笑,“我要吻一个人,我就吻。我做事绝不做一半,我随便什么事都喜欢做到底。”
“随便什么事?”
“没有一件事不这样的。我不是个半吊子女郎。”
“这一点我看得出,绝不会有人说你半吊子。”
她有点生气,“你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非常简单,我不是——不是——当我做一件事,我要彻头彻尾做得非常好。”
“我也是这意思呀。”
“你可能尚有别的意思。”
“不要多心,我真的也是这意思。”
她的手指又忙起来了——柔软,温暖,长长的有安抚作引的,她拍拍我手背,我心都会跳。
“我也很冲动的。”
“我认为你感情很情绪化。片刻之内可以决定喜欢或不定欢。”
“正是,我对友谊都是一下决定的。我通常只一眼就决定要和他做朋友,或是根本不理他。另外还有一种,就是我会很喜欢他。”
“第一眼就决定了?”
“第一眼就决定了。”
“你看我如何?你喜欢我吗?”
她用力挤我的手,直到指甲都压进我肉里去了。
我们坐在那里一阵,什么也不说。然后她突然说:“唐诺,你怎么会知道我给过钞票给劳普?”
“我不知道。”
“但是你问了。”
“我想知道。”
她伸手送上衣口袋,拖出一张长方型的纸,把它对折了。她交给我。这是一张她自己签发的支票。发票日期是一个星期以前。领钱的人是霍劳普,支票给银行代收,而两个银行都背书,支票上盖了“已付”的章,退回给出票人的。
她又向我伸手,我把支票交回她。
“唐诺,你为什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他钱?”
“为什么给他钱的原因,那么重要吗?”
“他急需这些钱,而且他没其他办法——我为他难过。起先我没有同意他。他请求我自己向信托金每月多要1000元。如此两位信托人一定也会多给他1000元一个月。”
“你反对了?”
“是的,我不要使合利叔难过。但是我又感到对劳普很抱歉。所以我签了这张支票,自己拿去给了他。”
“算是借款?”
“算是礼物。”
自厨房里,葛珍妮高声地叫道:“那只中国式茶壶放哪里去了?”
秀兰不客气地说:“我不知道。别打扰我们。找不到就用别的好了。”
她转向我,换回温柔的语气道:“我必须要快快讲了。珍妮是个好奇的长舌妇。唐诺,我要你帮我忙。”
“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我非常喜欢合利。我为他担心。”
“担什么心?”
“我不知道。也许是对危险的预感。我从内心每一根骨头感到,他有危险了。”
“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跟着他,保护他。你会的,是吗?”
“我对保护别人不是很能的。”
“喔,我相信你能的,你能干,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危险——我是说你可以看透每一个人。你对人很快就能有结论。”
“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连?”
“你知道为什么合利会有危险?”
“为什么?”
她说:“我一定要指名道姓吗?”
“有什么不可以?”
“还是那一个信托的关系。”她慢慢地说道:“有的人,因为合利除掉了,就可以得到好处。”
“你是在说,麦洛伯的被杀是因为——”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