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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我们走。“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好！“
手臂探到她的身下，他将她打横抱起，回头，却见那个闯祸的孩子正单膝跪地，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想走吗？“他冷笑道：”现在，没有我，谁都离不开扬州城。“
他将手指放在口中，一声凄厉的哨音划过，远处的地面上突然跃出了无数的人头。
细细一看，那些人头竟然都是血肉模糊，有些甚至露着白骨。
“你要怎么样？“
“我只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给我一个身体，我为你效力。“
“仅此而已。“
“别无他求。“孩子眼神里的笑意渐渐冷却，仿佛天空的星星一般。
透过这双眼睛，嫣子非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
他的身体猛然一阵战栗。
难怪，这个人可以拿到龙泉剑。
“好，我答应你。“
怀里的司梦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又看了一眼远处攒动的人头，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浪费太多的灵力，否则，即使安全离开，司梦蝶也是死路一条。
忍痛迈开脚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挣扎着到了他的前面。
方才的一战，修罗刀的力量虽然大部分被司梦蝶挡住，还是有一部分力量重伤了他，此时此刻，他也是勉强支撑而已。
那个孩子抬起了头，郑重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你这是做什么？”嫣子非睫毛一闪。
“空口无凭，魔的契约，可是终身相随，无法反悔。“
“哼！“嫣子非冷笑一声。他何尝不知道魔的契约无法反悔，只是，有了这个契约，对这个人未必是好事，”那么，你知不知道，一旦达成这个契约，你将生生世世是我的奴仆。“
“我不在乎。“那个孩子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天边，”这个六界早已经是魔的世界，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从此以后，永生永世追随你，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说完，他无声叹息一下，很快，眼睛里便掠过了一道凌厉的光，”每个人都想活着，不是吗？“
“只是，你除了现在，还有什么能和我交换的？我的契约，可不是一次放行就能换的。“
“有，当然有！”那个孩子咧嘴一笑，迅速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串东西。
嫣子非看到那串东西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绝对没有想到，续梦楼的释冰令竟然在这个人的手里。
碧绿通透，是释冰令没错。
“这只是我的第一份见面礼，另外一份，等出了扬州城，我自然会交给你。”
“为什么？”嫣子非更加不明白了。
眼下，这个人已经激发出了龙泉剑的力量，而且掌控了释冰令，如果他还有其他的筹码，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屈居于他之下？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六界，还是在江湖，他都见识的太多了，从来没有什么是白给的。
“你到底要什么？”嫣子非的目光从释冰令上抽回，看进这个孩子复杂的目光里。
“我要的，只有你能给的起。我要一个人。”
“雪夜？”
嫣子非的心中骤然一亮。
这个要求，他早就该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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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礼物
“我是不是该叫你徐暮风？”
嫣子非抱起昏迷的司梦蝶，手臂一换姿势，鲜血便如决堤洪水般顺着衣袖往下躺。
他的心不由一阵抽痛。
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以经得住这样流？
而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长袍之上，鲜血也已经一滴一滴连成了线，身后暗红一片，早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那个孩子在他们的前面，也是一步一个血脚印。他的手里握着龙泉剑，目光如剑锋一般，扫到之处，那些腐尸无不俯首后退。
龙泉剑的杀气，前所未有的大涨，才走了没有几步，孩子便觉得手腕有些酸痛。于是，他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是昏暗的，其中好像还夹杂着鲜血的颜色，倏地，他捂住了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有些让他不舒服。
听到嫣子非的问话，他怔了一怔，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连忙用手中长剑支撑住身体。
“随你。”
他抬头，瞥了一眼那个曾经恶魔一般的男人。
苍白的脸依然风华绝代，一瘸一拐，却不失王者霸气。
目光落在嫣子非的脸上，他毫不客气的回敬了过来：
“那就徐暮风吧，毕竟，我和他还有些渊源。”
司梦蝶的身子沉了下去，他急忙向上松了松。指尖划过，温热的血带了凉意，明知道这个人不久于世，他却没有担忧，只是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无奈的笑。
他，嫣子非，曾经的赤尊，什么时候，这样受制于人？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孩子逼着签下了魔之契约？什么时候需要靠别人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然而，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女子，他又觉得如此做是值得的。
如果，她真的走了，以他的能力，他绝对有办法把她找回来，可是那样也许又是几百年。
他不想再等了，等待的痛苦，就仿佛凌迟一般。
夜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
入目，是无尽的荒凉，空气里不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六界鬼哭，这是当年她转身离开后，他发誓要送给她的礼物。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本应该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让男人好好爱护的女人，可是她偏偏担起了这天下的责任，他要用事实告诉她，她错了，她不能拯救这个世界，唯一能拯救这个世界的，是他。
而唯一能保护她的，也只有他。
在昆仑之巅，她将绝情一剑刺入他的身体，试图与他同归于尽的时候，他救下了她。也开始了对她的报复。他亲自将碎梦弓传授于她，让她重新邂逅当年的爱人，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在他的胸口射上一箭，让那个重新恢复记忆的阮衡，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向其他男人的怀抱。
不过事与愿违，他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她的灵魂便醒了。
在那个世外桃源的结界里，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放弃了。
带着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只是，再次入目的扬州城，让他觉得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手指不由得用力，深深的掐进那个女子已经毫无知觉的皮肤里。
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在千年前你不答应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
龙泉剑的剑芒扫过，鬼神避让，那个孩子走在前面，脚步无比的坚定。
他手里的释冰令始终闪着莹莹的绿光，在夜色中划出一线线的光迹，好像在召唤什么。
“我答应过你，出城之后，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徐暮风蓦然回头，孩子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嫣子非有些累了，他顿住脚步，勾起唇角，冷冷的一笑。
是啊，他怎么能轻易相信他呢？
如果他有能力替他驱开那些腐尸，他也就有能力杀了他，只是为什么在扬州城不行，一定要出去？难道那个雪夜的尸体已经等在那里让他复活？等雪夜复活之后，他便也到了生命的尽头。
目光再次掠过那个孩子的脸，那个孩子却将目光转向外面。
他看着远处苍茫的天空，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三枚释冰令在他的手里闪着诡异的绿光。
仿佛回应他的召唤一般，苍茫的夜空突然出现了三点星光，那三点星光起初只是萤火般大小，很快，便越来越亮，最后倏地落在十几丈开外时，整个扬州城仿佛都被点燃了。
“主上！“
那个孩子回身，单膝跪地。
“他们已经等在城外了，还请主上不要耽搁！“
“你这是认我做主了吗？“嫣子非冷笑道。
“还能怎么样？“那个孩子抬起了手，袖管滑下，露出了小臂上一段暗红色的花纹，那片花纹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迎上嫣子非目光的一刹那，便呼呼的生长了起来，很快，便长满了那个孩子的全身。
“魔之契约在此，容不得我反悔，当然，也容不得你反悔。“
孩子的语气坚定，嫣子非的脸却微微向后一仰，眉头紧跟着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孩子似乎听到了从他心底发出一声冷哼，然而，他不在乎，重新回过头去的时候，他便继续迈开脚步，拖着满地的鲜血，迤逦前行。
身后十丈开外，二人行过的地方，一群腐尸突然从黑暗里冒出，争先恐后的扑向地上未干的血迹，仿佛找到了珍馐美味一般，贪婪的伸出残破不全的舌头，舔着地上尚未干透的血。他们争抢着，厮打着，很快便残肢断臂满天飞，然而，前面的两人却全然不在乎，他们依然一步步的向着曾经的扬州城门而去。
那里，曾经有一个驿站，驿站外都是高大的琼花树，花开的时候，这条路简直比天上的月光还皎洁。
只是，现在那里和城里一样，都只剩了一节节枯木。
死亡，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侵蚀着整个大地，吞噬着上面的一切生命。
嫣子非似乎有些累了，他靠着一科枯萎的琼花树停下来，将司梦蝶紧紧的搂在怀里。
一只红色的蝴蝶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
“影儿，你还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蝴蝶，忽的发出一阵哀叹。
“你生我的气吗？我又让她受伤了！”
那只蝴蝶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扇了扇翅膀，轻轻落在他怀中满是鲜血的女子身上。
“其实，我不是个好师傅，我也不是个好情人。”
上次，他明知她入扬州城有危险，还是让她去了，结果，他在驿站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要是再晚一步，在这漫漫红尘中，他还不知道要等她多少年。
命运之轮已经开启，没有人能够停下来，即使前面是万劫不复，纠结于其中的人也只能继续前行。
前行，只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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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六界雏形
外面天翻地覆，百鬼夜行的时候，续梦楼却一如既往地安宁。
只是，这里的人却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起初，是吉祥星，他得知阮衡回来，兴冲冲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阮衡的大腿，可是下一刻，他却施施然的起身，垂首，再也不敢看那个阮衡。
后来，他的这种情绪便很快传染给了其他人。
自从那次见面后，吉祥星突然变得很喜欢打理花园了，他给离园的芍药除草浇水，有时候还会摸着阮衡起手题写的牌匾发呆。没有人知道他的这种变化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去问，仿佛一旦戳破，便会触碰到什么恐怖的事实一般。别人当他还是以前的吉祥星，还是像一样使唤他，只有绿萝和槿篱经过的时候，会用纳闷的眼神看他一会儿，然而，也只是一会儿，接着两人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后，便离去了。
花园被吉祥星打理得很好的同时，他的一身肥肉也瘦了下来，弄得小岸总是跟他开玩笑，说他把一身肥膘贡献给了花园，往日这个时候，吉祥星肯定会摆出一副大管家的样子怼回去，而最近，他却只是默默的笑笑，然后转身继续侍弄那些花。
他有时候也会对着芍药花说一些话，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能听明白。
小岸和阮籍和好了，然而两人却仿佛变成了陌生人一样，即便见了面也没有多少话语。
阮籍整日没有个笑模样，不停的从自己的卧房到楼上阮衡的书房，再从他的书房到后面生着释冰令的大树，来来回回的，却什么都不做，小岸也没有闲着，她会时不时的烧些拿手好菜送到阮衡的书房，然后，再完完整整的端回来，路上遇到个人随便送掉，转身，再往后殿而去。
从这一点儿上来说，青丘狐王和王妃倒是还有些默契。
鱼素玄戒了酒，整日疯了一样的练剑，光洁的下巴长出了胡茬儿也不去刮。他的衣服不知道被剑气割碎了多少次，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十足的乞丐，小岸有时候会给他缝补一些，第二天的时候，衣服又破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连缀在一起，便干脆找了阮籍的衣服给他穿，他倒也不介意。
“阮籍。”
这天夜凉如水，身着蓝色长袍的青丘狐王站在高阁之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怔怔的出神，小岸从后面悄声的靠近，他也没有察觉，直到那只有些温暖的手将一条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他才猛的一醒。
回头，看进了她有些湿润的眼神。
“怎么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有些不安。
“这句话我该问你才对。”
阮衡没有回到续梦楼的时候，这个狐王尚且斗志昂扬，他一回来，他却仿佛瞬间背起了一座大山，现如今，那座大山越来越重，小岸相信，如果他再这么下去，那座大山迟早有一日会把他压垮。
他不说，但是她明白，她不问，并不代表她没有为他做什么，她每日沿着他的路线来去，无非是为了找出些端倪。
“那个人很奇怪啊！”
从高阁上远远望去，对面的琐窗上映出一道颀长的人影，那个人影伏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支笔，举了半天，却丢在一边，然后，他起身，负手在书房里转着，看样子愁闷的很。
“没错。”
阮籍点了点头，目光里的担忧越来越深。
“我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弟弟虽然生性疏淡，骨子里却有着天生的侠义，如果换了以前的他，定然不会看着六界倾覆还有闲心在这里画画。”
小岸轻轻出了一口气，生怕触碰了阮籍的神经一般。
“我也这么认为。”阮籍点了点头，忽的眼神一亮，扭到盯着小岸问：“你说他在画画？”
“没错，昨日我去送糖醋鱼的时候，发现他铺了纸，还研好了墨，他面前的纸上有几笔，只是画的很乱。”
“那么，他画的是什么？”
音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阮籍费尽心思的想抓住什么，却总也找不到头绪。
六界倾覆，一个很可能拯救六界的人，却在这里作画！
“画的什么，我也不清楚。”小岸皱了眉，细细思索着昨日的情景。
那是中午的时候，她做好了西湖醋鱼，像往常一样送去，然而，花园里突然遇到了吉祥星，他看了眼那条鱼，撇了撇嘴，道：“这等货色的鱼，也只能给那个家伙吃了。”
小岸一惊，低头发现上面落了一只苍蝇，于是赶紧折身返回，重新做了一条。
她再次来到阮衡的书房时，整整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看她没有敲门就进来，阮衡当时的神色很是难看。
对，是难看，不是惊讶，就好像被人撞破了奸情要发怒一样。
“我，刚刚做了一条鱼。”
与他凛冽的眼神对视半天，小岸才回过神来，将那条糖醋鲤鱼双手奉上。
“多谢，以后不用了！“
阮衡似是极力压抑了怒色，半晌，才缓缓道。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一转，宽大的衣袖趁机遮住了那张画。
然而，小岸还是看到了。
那不是风景，也不是人物，更不是花鸟虫鱼，他画的，更像一片混沌初开的天地。
“你是说，他画的是六界？“
“我也说不清楚，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是从其中隐约流动的气流来看，我觉得真的像当初刚刚成型的六界。“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二叔这段时间竟然很有闲心的把六界的故事讲给了几个晚辈听。
“糟了！”
小岸见阮籍神色紧张，顿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此事暂且不要跟他人说起。”
阮籍突然一拍栏杆，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你去哪里？”
“去找二叔。”
看着蓝色长袍消失在夜色里，小岸的目光重新抬起，落在远处的琐窗之上。
那个身影重新坐在了案前，然而，只是一会儿，他便愤怒的一拍桌子。
小岸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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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二叔的秘密
“你说，他在画六界图？”
二叔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茶，听完阮籍的话，眉间挂起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告诉你，那个图我也会画。“
当年在续梦楼的时候，宁馨确实教过他，不过他画的跟狗爬似的，最后宁馨实在看不下去，抢过来几下撕了。
“六界雏形，始于混沌，我画的不挺好的吗？“
那个时候，他不满的从地上捡起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
混沌混沌，就是一团糟啊。
“这六界形成何等的精细，你竟然当做儿戏？你知不知道，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宁馨听他狡辩，眼睛里的怒色更盛。
“好端端的画什么图？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这几日春风送暖，瘦西湖上的花都开了，我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