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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遥远的往事-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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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荆志国和陈果那是走过了多少回了!
    这条路原本应该是自然形成,也就是经过了多少年多少代,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了,就着地势,就着山势。那经过屯子堡子的路段儿,当然也是有些个好心人,一心向善积德的人进行了简单的修整。可这回不同了。那路比原先宽了一些个,平整得多了!同样是就着地势,就着山势,但改变了原有的自然面貌,极其平整,路面全都是用一层细细的黄砂铺就。车走在上面,出的声音都不一样了!原先是硌硌棱棱的声音,而今却是沙沙地响,听上去有些个悦耳。等过了柳条沟屯子,走到了柳条沟与荆家沟两个屯子交界的地儿,那变化可就是有点儿惊人了!那座新建的大铁桥,远远地看上去,就象一个小孩儿玩的玩具一样架在柳条沟两边儿的山上!
    唯一有些个煞风景的是那桥的西南和东北新修建的两座岗楼,青灰,看上去与那原本非常美好的自然地理是极其不协调。
    车开上了桥头,桥头上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站岗的大兵并没有就咋紧张,但也是有些个感到新鲜的样子,可能从这条路上过的这样的轿车也就星嘣儿的,太少的缘故。看过了下得车来的石垒递上来的证件,知道是省警察厅的人和车,又探头探脑地朝车里后排座位上的荆志国和陈果瞅了瞅。荆志国向那个大兵微微地含了一下头。放行了。
    车走在那轰轰作响的桥面上,荆志国细细地观察审度着这座桥的走势和那两边儿新建的岗楼。
    过了柳条沟,已经就看得到荆家沟的一些个民居了。可也不知为啥,荆志国的脑海里一忽儿就闪出了还在他小时候,全家搬到了柳城后,他和他妈在学校放暑假时头一次回荆家沟,在这沟的沟底看到的情景。那情景历历在目,非常美好而神秘!随着时光推移,时事变迁,神秘不再,美好依然,荆志国相信,这一切会在他的心底永驻。
    几个月不见,荆志国面前的荆继富老了一些个,那种阅历较深的人所特有的沧桑感在荆继富的脸上甚至整个行为作派上都看得出来。荆志国体会,这种沧桑感并不是因为人老,而是因为人的正直。
    在中国东北,拜年是有讲究的。拜年得在大年初一凌晨以后,晚辈给长辈拜年得磕头。磕头也不白磕,长辈得给晚辈压岁钱。有钱人家那不用说了,穷人家给不起压岁钱,但也不能让人家磕完头空着两爪儿回去,那就得给块儿糖果啥的,大致也就是那么个意思了。由于荆志国是在年前回来的,并没到正规拜年的时候,那也就用不着磕头了!严格说,这时候荆志国一家回来拜年只能算是年前看望。也就是要过年了,看看家里还缺不缺啥过年的东西。尽管是有钱人家,这大致还是那么个意思。
    吃饭的时候,荆家沟保安队的那些个人一个不落地都在场了。由于是冬天,不能再在院子里摆席了,就都摆在了屋子里,就在荆继富住着的上屋。屋地儿上的八仙桌是一桌儿,炕上摆了两桌,把两个大炕桌堵头儿对着堵头儿拢到一起,一字儿摆在了炕当间儿。这算两桌儿,那上菜可就都是双份儿了。荆继富陪着奉天来的客人在地上的那一桌儿,荆志义和他那些个把兄弟,还有保安队的那几个年青人都在炕上的那两桌儿。
    这三桌饭菜做下来,碗筷碟盘儿摆好,可把华子累得个够戗!那没招儿,她是人家的媳妇儿,那她不干谁干?这就是她的活儿!白果是人家的长工,也就是所说的捞忙的啦!那也是个干活儿的角儿。等到保安队的那几个年青人,一听说奉天省警察厅的科长回来了,还是特务科科长,有些个惊奇,但心里也是咋想的都有。有的就想,诶?咝,那奉天省警察厅特务科是个啥地儿?咱荆家沟咋还有这样的人哪?那心里是不是就把荆志国看作汉奸了,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儿!但听荆志义说出晌午都在一起吃饭的话儿来,高兴了!荆志义家那是啥样儿的人家?别说这还成天在一块儿操练,就是不在一块儿操练,那还啥人不知!那,有钱!再说奉天来人了,是那荆继富的亲侄儿,是那荆志义的亲叔伯弟弟,那,这顿饭差不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儿,那就有所表现,在锅台前锅台后地紧忙活,捞忙!
    开席的时候,俟众人坐定,荆继富端起了酒盅儿,正打算说两句,忽地现,华子不在席面儿上,就对坐在炕上的荆志义说道:
    “志义,人齐了吗?”
    荆志义早就知道没齐!缺谁?缺华子呀!可华子是他的媳妇儿,是女人!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好自个儿总想着自个儿媳妇儿!荆志义假门假势地炕上地上地踅摸了一圈儿,心里话,啧!真是咱爹!这齐确实没齐!连忙就大声地喊了一嗓子!
    “华子!就等你啦!”
    “别等咱了!你们先吃着,咱这一会儿就来!”
    “你快别了!这给你留着窝儿哪!”
    陈果站起了身,走到了灶间儿,把还在忙活着的华子拽了一把,说道:
    “嫂子!就等你哪!吃完饭咱帮你收拾!”
    这顿饭,吃了也能有两个来钟头。
    吃过了饭,保安队的那些个人都回了下屋儿,陈果帮着华子收拾那些个家什,石垒还得去看看车,也出了屋子。这时的屋子里只剩下荆继富爷俩儿和荆志国。华子给几个人沏了茶送过来。
    “国子啊!咝,这日本人到底是要在咱这儿干啥呀?你在省里头,一点儿也没听说?”
    荆志义看荆志国一眼问道。
    “你看你说那玩艺儿,那日本人办啥事儿还能跟咱中国人说?你没看那日本人那干啥事儿不动心眼儿!一肚子鬼事儿!”
    荆继富接了一句。
    “大爷,大哥,咱还真要跟您爷俩儿说哪!这个事儿,你们还得多费心,得帮着咱把这个事儿尽量给他整明白!前两天,白大哥到咱家去,咱听说,小武儿不是认识一个县警察局管培训的教官吗?看……”
    “哎呀!你看咱这脑袋!国子,有个事儿咱还得跟你说一说哪!这咋都忘了!志义你也真是!咱老了,任事儿记不住,你也跟咱一样儿!国子,昨儿个,一个关东军的大佐到咱家来了,他是到东山工程上去的,看样子是顺便到了咱家看看!听说,他是从奉天过来的!”
    荆志国明显地怔了一下子,身子挺了挺。
    “大佐?到咱家里来了吗?”
    “是啊!他说是到东山他们鼓捣的工程上去,路过咱这儿,就过来拜会拜会!说话还文诌诌儿的。”
    “他是关东军哪个部队的,说没说叫个啥名?”
    荆继富爷俩儿摇头。
    “没有,神经兮兮的!陪着他的是咱覃县守备队的人,也是一个大佐,俩人儿穿的衣服是一样儿的!”
    那在覃县这地儿,关东军驻军,也就是守备队啦!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个大佐,那不用说,陪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大队的大队长了!
    这个事儿真就这么巧?昨儿个一个日本关东军的大佐从奉天来到了荆家沟,今儿个咱也从奉天来到了荆家沟!按说,他来他的,咱来咱的,两下互不相干,挨不上。可咱和他这两下儿说不定就在东山工程这个事儿上有些个牵连!荆志国不相信,咋?在这类事儿上,相互为敌的人们之间也会有感应吗?
    荆志国认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日本关东军东山工程某个方面事务上的负责人。这个人这个时候来到东山工程这儿,应该是这项工程已经就进行到了中期的一种表征!那他干啥要到大爷家来哪?
    荆志国知道,日本人对满洲国官员那是控制得非常严格的特别是军警宪特范围的。象厅长张昊池那些个人就不用说了,就是荆志国这样的科长,在日本人那里那也一样得是任啥都清楚楚儿的。日本人一旦现啥人身上有啥疑问,或者跟他们不是一条心,就别说是反对反抗他们了,那也决不会有所姑息!这个大佐说是到日本关东军东山工程上去的,到了荆家沟顺带着过来拜会荆继富,单单就是因为荆继富是荆家沟的保长,或者荆继富是这覃县地面儿上有名望的乡绅?就这一忽儿,荆志国的脑海里就闪过了这么些个念头!荆继富爷俩儿接着说出的话,荆志国觉得,这个事儿还不单单是不简单的问题了,简直就是非常严酷!

第三百三十章头晌儿下晌儿不一样
    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接着就把白果咋认出那来访的大佐和他那个跟班儿的事儿一一地向荆志国叙说了一遍。听了这样一番叙说,荆志国觉得,这个事儿应该是有些个眉目了,捋上捻儿了!这个人从最初领着几个人到荆家沟这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踅摸,这时又到这荆家沟东山来看工程,会不会他那时就是为这工程勘测地点哪!那铁蛋要不是正赶上让白果遇到了,那小命儿是不是还在都不好说了!这样说来,那狗剩儿的死,这荆家沟一带生着的事儿说不定也就都是与这个人有关了!那负责这样一项工程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工程技术人员或者单纯的军事人员。想到这里,荆志国心里不能不出现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这么个特务机构,按说,一个特务机关,那也不能管啥工程这类事儿呀!假如这个事儿真就是和这个人有关,那这个人在日本关东军中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荆志国知道,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是个军衔大佐的军官!
    荆志国在心里咬了咬牙!
    不用说,荆志国心里是明白白儿的!他同那个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的机关长虽说不曾谋面,但他可是久闻其名。荆志国没有见过他,但他却不一定没见过荆志国,当然不是看到了真人,而是看到的相片!说不定,他荆志国的档案材料,那人也已经看过多少遍了!这样想来,这几个月以来在他家那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生的事儿,这荆家沟生的事儿,就可以明确地归结为,日本人对他荆志国是上了心了!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子。
    眼前的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那同他可是一条血脉!他想起中国古已有之的那句话,上阵父子兵!在中国,在中国这东北,有多少这样的父子正在为咱这中国,为咱这中华民族尽其所能地做着自个儿应该做的事儿!
    荆志国告诉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安全为要!眼下这日本人心气儿正高,气焰正盛,千万要小心一些个!眼下咱们做事儿,不但要考虑咱自个儿的安全,更要考虑到咱荆家沟这两三千人的安危和咱这荆家沟一带父老乡亲们的安危!有啥举动一定要事先跟咱通个气儿!
    荆继富和荆志义点头。
    “国子,那你刚才话才说了半截就叉过去了,你说想让小武儿同县警察局那个教官咋的?是不是就想从那教官那儿知道些个日本人在咱这东山鼓捣啥工程到底想干啥?”
    荆继富还没老!刚才一忽儿叉过去的话,他居然还能想起来!刚才,说起这话一下子就让荆继富叉过去了,荆志国一忽儿心里还琢磨是不是这事儿让他这爷俩儿为难了啊?就不打算再提起,没想到这荆继富还能想着!
    “是。大爷,这个事儿你和大哥也知道,事关重大,如果能了解到一些个啥更好,了解不到啥也不要    勉强,安全为要,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再想辙!”荆志国顿了一下子,又接着说道,“大爷大哥,有啥事儿,千万不要在电话里说,就劳烦白大哥到奉天去一趟同咱面谈。这个事儿,大哥你记着,白大哥去奉天的头一天,你先给咱家里打个电话,就说让咱给大爷买药,咱就明白了,你让白大哥第二天的头晌儿,傍十点多钟儿,到奉天车站南一里地的那个小酒馆儿,咱在那儿等他。大哥,你一定要记住喽!”
    荆志义点头,答应道:
    “你放心吧!咱记住了!”
    到了这会儿,荆继富和荆志义都是一脸的凝重!
    陈果帮着华子收拾妥了饭后的一应物事,就随着华子到了荆志义和华子俩人儿的屋子里唠了一阵子磕儿。妯娌俩儿见面机会不多,但俩人儿却是极其投缘,这时,也不知说到了啥高兴的事儿,俩人儿都笑了起来。
    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送荆志国从屋子里走出来,到了外间儿。荆志义走到他和华俩人儿住着的房子门口儿,拉开房门,看见屋子里的俩人儿正笑着,微微笑着问道:
    “弟妹,还坐一会儿不?”
    陈果和华子站起来,止住了笑。
    “啊,不坐啦,不坐啦!”回身拉住华子的手说道,“嫂子,等到天暖和一些个,一定和大爷大哥一块儿到奉天去蹓跶蹓跶,到时荆志国和咱陪着你们啊!”
    “哎!”
    聚在下屋的那些个人,听到上屋的人出来了,知道是客人要回奉天了,一齐也都从那下屋里拥了出来。荆志国一看,那石垒走在了头里,一个个儿神情愉悦。看得出来,那这一会儿的功夫,石垒同那些个保安队的人那也是唠得非常投缘!
    天儿有些个阴下来了。
    一应的人把荆志国等人送出了院门,送上了车,一直瞅着那车消失在荆家沟中街和西街相接的拐角处。
    车从荆家沟中街和西街相接处开出来,直奔柳条沟。
    到了柳条沟大铁桥,沟这边儿站岗的两个日本关东军大兵拦住了车。按照惯例,不论你是从哪面儿上桥,那都是需要出示证件接受检查的。
    石垒出示了证件。一个大兵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坐在车后排座位上的荆志国和陈果,用中国话说道:
    “证件!”
    荆志国有些个意外。头晌来的时候,那一侧的那两个站岗的大兵并没有要他和陈果出示证件。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石垒侧过头来说道:
    “这是咱科长和他太太!”
    那个大兵仿佛没有听到似的重复了一句:
    “证件!”
    看过了荆志国和陈果的证件,那个大兵立马来了立正,敬了个军礼,随后把左胳膊向前一挥,放行了。
    这咋头晌儿和下晌儿还不一样了呢?车上的仨人儿都感到了异常!荆志国觉得,应该是头晌儿他们从铁桥上经过这个事儿已经让个不知的啥人知道了!要不然,这回来的路上不会出现要看他和陈果证件的事儿的!
    荆志国判断得那是相当正确!就在他们的车走到那大铁桥桥头的时候,也就是那个大兵查看他们证件的时候,就在铁桥西南侧的岗楼旁边儿,一棵粗大的树下,一丛灌木后面,站着一个身穿日本关东军黄呢冬装的女人。这个女人看到了那日本大兵查验荆志国仨人儿乘坐的车的整个过程,一直目送着荆志国的车从铁桥上走过,慢慢地远去。
    头晌儿,荆志国的车一过铁桥,那日本关东军守备队负责守卫那铁桥的大兵就把奉天省警察厅有一辆轿车过桥的情况向他们的上峰做了报告。这情况报到了负责警卫这座桥的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大队的那个中队的队长那儿,那个队长马上就向大队队长做了报告。报告的同时,这个中队长又想,诶?这个时候,特殊敏感时期,那耽误了事儿,啥人担待得起!可千万别把啥事儿压在自个儿手里!这当然是些个不愿担事儿的人的想法儿!到了这时,那情况已经就不再是情况,而是情报了!情报不论送给啥人,那也是一样重要的物件,相当于物件!
    柳条沟铁桥工程,日本关东军有关方面曾派过来一位工程监理,女的,军衔少佐。那个女监理虽说是日本人,但却有一个漂亮的中国名字……王娟娥。王监理虽说个子并不是很高,但也不算矮,眼睛细长,漂亮!尤其是身着那黄呢军服的时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着实有点儿让人放不下!王监理虽说是个工程监理,但中队长觉得,她好象还有啥重要任务在身上担着!省警察厅的一辆轿车从铁桥上经过,这个事儿那要是跟王监理说一声儿,既说不上违规,也说不上是咱拍马溜须,王监理一准儿高兴!王监理要是一高兴,那,那可就得更好看了!也就是更漂亮了!这个事儿中队长整得准!那一个女人,高兴和不高兴,看上去肯定是不一样儿的!他给王娟娥打了个电话。
    少佐!忙着哪?那中队长在电话的那头儿客气地说道。啊,还行!嘴上说着,心里话,咋说出这话来了哪?咱刚起床,他不会不知道吧?咝,他应该不知道!少佐,有事情吗?王娟娥问。啊,有事情。您看您是柳条沟铁桥工程的监理,我觉得,那铁桥上生的事,不管什么事,你都应该知道。就在刚才,那铁桥上生了一件事情!嗯?王娟娥一听,脑袋都大了!这铁桥生了事儿了?咱就在这岗楼里睡觉哪!咋不知道哪?生了什么事情?王娟娥问。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省警察厅的一辆轿车刚才从桥上通过!
    那中队长说过的这后一句话,有几个字眼儿那是相当刺耳!省警察厅……轿车!在这地儿出现了省警察厅的轿车,别说,这还真真儿是个事儿!王娟娥知道,省警察厅特务科科长荆志国的老家就是这柳条沟东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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