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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儿瞧不起那些个在锦阳市里满街逛的日本人,别看你小日本子同老毛子打仗打赢了,嘚瑟!兜儿里有几个钱?掏出来让咱看看!那些个年,日本人打赢了俄国人,那神气劲儿就不用说了!早就瞄上了东北这块肥肉,那日本人借着这个劲儿就哗哗地往东北这旮哒跑,就是移民啦!得胜的人当然和被打败的人要有些个不同。那些个日本人穿着那种用一根绳套在俩脚趾上的木板鞋,走起路来趿拉趿拉地响,在那锦阳街上就那么来回逛,显摆!把个大黑子气得是咻咻儿的,可也没招儿。奇怪!你看那日本人穿的那破木头板子鞋,只穿着袜子的脚整个儿露在外面,可不管你啥时看,那袜子都是白的!除了这一样儿,大黑子对那些个日本人是没有能看上眼儿的地方。那一天,有个日本人来了,到了汪家铺,这一趟那一趟地来回看。有人告诉了大黑子,大黑子意识到这小日本子是要打他们汪家铺的主意。就迎头赶上了那日本人。那日本人看正对面来了脸儿黢黑的中国人,土活活地,并没觉得咋的,笑了笑,看着大黑子打了一声招呼,嘿!老乡!大黑子一听,怔了一下子,以为是自个儿的村民和自个儿看走了眼,这小日本子咋说咱中国话?就问,你到咱这村上有啥事儿?没啥事儿,就是看看,逛荡逛荡。到归齐,这日本人对咱这中国话说得还是不太地道。那日本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名片,用双手递给大黑子,上面印着的全是中国字儿。大黑子没念过几年书,但字儿还是认得几个的,看上面印着啥株式会社。这些个年,大黑子知道,是凡叫啥株式会社的,都是些个日本人做买卖的地儿。看了这名片,但还是不知道这小日本子到汪家铺到底要干啥。那日本人说,不想干啥,就是看看。又问,你们这村子的人富吗?他的意思是问,你们村上的人生活得咋样,都有钱吗?大黑子有些个不解。咋,富咋?不富咋?你还敢来抢是咋的?几年以后,大黑子才明白,那日本人可不就是来抢的嘛!大黑子回答,富!富透了!他顺势问那日本人,那你们富吗?你们那啥株式会社给你多少钱?那日本人瞅了瞅大黑子,回答说,两千。大黑子听了,吓了一跳!这犊子挣这么多钱!他以为那日本人说的是大洋,其实那日本人说的是日本钱,换算起来,可能也没多少。那大黑子是个不服软的人,顿了顿,就说,要饭要饭!那日本人一时没明白这要饭是个啥意思,有些个莫名其妙地看着大黑子。再琢磨琢磨,有点儿明白大黑子说的是个啥意思了,不高兴了,就说,那我到汪家铺来工作,行吗?大黑子愣了一下子,狡黠地笑了一下子,在那日本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子,说,唉呀!咱这旮哒的饭你可吃不了!汪家铺人当然了解这个大黑子了,知道这大黑子胆子大,敢干,但又认为大黑子有的时候彪乎乎的。听说了这件事,有的人就摇着头说,这大黑子真是大黑子,彪乎乎的!在东北这旮哒的口语中,说谁彪乎乎的就是说这个人有点儿愣了八症的,二了巴叽的,傻乎乎的,含意还真就不太好解释。
早年,大黑子在汪家铺临近海岸的那一大片草地上建了马场,从蒙古东部草原把蒙古马崽儿买回来,饲养,然后再出手,赚钱!他给这马场起名叫锦阳蒙古马养殖场。大黑子的打算是,既然做了养马的生意,就不能光搞买卖,还得搞养殖,所谓养殖就是不单养还要殖,就是配种,这样才象样儿。只养不殖,那得少赚多少钱!大黑子把养殖场办成了具有从孕育出生到成马饲养整个流程功能的马场。
那天到汪家铺来的那个日本人是王娟秀哥哥王儒那个株式会社的雇员,是受王儒指派,先行过来考察的,按照大黑子的说法儿,就是踩盘子。踩盘子是胡子的行话,就是在行抢之前,先搞搞侦察。侦察过后,那就得采取行动了,也就是开抢了!按说,关东洲这块儿,当时按照啥条约,已经就是日本的租借地,实际就是殖民地了,那日本人不是说啥是啥吗?还用这么费事儿吗?其实,王儒是看中了大黑子和他那个蒙古马养殖场的那些个饲养员。养马是需要技术的,而这技术并不是短期内就能掌握的,而且这技术还要配有非常老到的经验。
王儒看好汪家铺这旮哒的大片草地和那大黑子的蒙古马养殖场是接受了日本关东军的指令。王儒接到的指令的大意是,要在几年内,在关东洲境内饲养出五万匹战马,以应战时之需。
王儒除了明面上的商人身分外,还有一个身分,他是关东军驻锦阳特务机关的负责人,军衔大佐。
第二十一章 杀戮
大黑子的蒙古马养殖场建在海岸边的大片草地上;方圆也有十多平方公里大小;整个养殖场是用木桩加铁丝圈起来的。朝南的一面不出十米就是悬崖,那悬崖距海面至少也有四五十米高,海浪拍击着崖壁,出轰然巨响,就是远在几里地以外的汪家铺也能听得到。在这地儿办养殖场,确实是个好地儿。以王儒为一方,以大黑子为另一方,两下谈了,没成。那大黑子看着日本人就来气,那啥事儿还能成!王儒仗着自个儿是日本人,背后就是关东军,腰粗,说,我们搞个合作,我,投钱!你,扩大饲养!末了,对大黑子说,汪桑,让我们愉快地合作吧!还把他那又瘦又长的手伸出来要跟大黑子握手。大黑子没接,笑了笑,说,没那必要!那王儒自认是个有身分的人,哪受得了这窝囊气!心里骂了一句,中国的刁民!奇怪,这时的他,心里骂的是中国的刁民,而不是啥关东洲的刁民!王儒心想,我亲自出面,这对你来说那得是多大的面子!从那以后,王儒再不出面,而是让他的两个亲妹妹出面了!具体说,就是王娟秀和王娟娥了。
她们的哥哥王儒给她们设计的行动方案是,由王娟娥出手杀死大黑子那养殖场的头号种马,当然要人不知鬼不觉啦!主要的目的是震慑!这个方法若是还不能奏效,王娟秀可就该出手啦!
王娟娥出手了,大黑子被震慑了一下子,但没能奏效。
那一天,蒙古马养殖场那两个饲养员早上起来,为场子里的几匹种马准备好了早上用的饲料,看看时候还早,就在养殖场有点儿靠北的红砖简易房中先吃了自己个儿的早饭,扯了两句闲篇,抽了袋烟,然后不紧不慢地拎着饲料桶朝着不远处的马棚走过去。那儿盖了几排马棚,头一排马棚就是种马们呆着的地了。大帮儿养马,那种马一般是不散放的。还没到得那马棚前,走在后面的个子虽小但年龄较大的饲养员,却不知为啥抢先一步冲到了那年龄小一点儿但个子挺大的饲养员前边,嘴里喊了一声,坏了!那年轻饲养员被那年龄有点儿大的饲养员的动作吓了一跳,咋?等到他的眼睛向头一溜儿马棚看过去时,就傻在了那儿!紧跟着,那年轻饲养员就跟那年龄大一点儿的饲养员一样,把自个儿手里的大桶往地上一镦,朝着那头号种马呆着的马棚奔过去!他俩儿都看清了,那养殖场头号种马平躺在地上,已经身异处,脑袋和身子从脖子靠近前腿的地儿被切割下来,马与马身相隔足有二尺来远,血流了一地。种马头和身子还是一方向,眼睛并没有完全闭合,虚睁着,嘴微微张开了一些个,一丝口水还挂在嘴角儿上。
到得近前,那年龄大一点儿的饲养员腿都软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黑子听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年轻饲养员说出的头号种马被人砍死,已经身异处的情况,腿也有些个吃劲儿,要弯的样子,但马上就挺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那骂人的话接着就出了口。
操他……!敢在阎王爷儿头上动土!一般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黑子却习惯说敢在阎王爷儿头上动土,口音还习惯带个儿字。大概在他的意识里,阎王既是管人生死的,又是常驻地下的,这样,跟传说中的太岁应该差不了许多,也许就是一回事儿。大黑子抬腿就向养殖场跑过去。跑到了养殖场,同样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那种马已不在一处的尸体,眼睛都红了,就势蹲了下去。蹲了一会儿,呼地一下子站起来,操……这回他只骂了半截就顿住了,接着就又蹲了下去。他猛然间明白了。
一会儿,大黑子缓缓地站起身,把他那又黑又大的手掌向下甩了甩,说了句,谁也别动!大黑子说的是谁也别动那现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场外走去,把一干人等全都扔在了那儿,手足无措地你看我我看你。回到了村里,大黑子一头扎进了自己个儿家的屋子里,足足呆到晌午饭时方才露头儿。
大黑子绝不是白给的人,要不然,他也当不了这汪家铺村长,也混不出今儿个这个局面。他当然明白杀死他这养殖场头号种马的意思!那他自己个儿招惹了啥人,他还不知道吗?看来,这一次,自己个儿是真正遇到了歹毒的对手了!但他大黑子是何许人?岂是可以吓得住的!俗话说得好,宁可让你打死,不能让你吓死,在大黑子已经过去的大半辈子生涯中,有多少次险象环生,有多少次出生入死!但尽管如此,大黑子还是感到,这次来得确实有点儿诡谲震撼。
大黑子几经思量,觉得眼下不要马上做出决断,得先让儿子知道所生的事儿,知子莫若父,儿子说不定能有啥好招儿,上阵父子兵嘛!他的儿子是谁?他的儿子是汪春,这时还在东北军里,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了。
大黑子对儿子的脾气秉性那是相当地了解。汪春真地是没差种儿,是他大黑子的儿子!俩人儿一样,任啥事儿没有服软的时候。但他也有些个担心,那汪春要是知道了这码子事儿,一股子热血冲上来,再弄出点儿啥事儿来,得不偿失,后悔都来不及!大黑子就在自己个儿的心里琢磨,汪春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会咋样呢?人赌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来硬的,想法子跟那个小日本子干!汪春有可能走这条道儿。可真要是兑起命来,俺能干得过日本人吗?俺有多少胜算的把握呢?想到这儿,大黑子就是一阵摇头。这一次,也不是俺就服输,得想出个两全之策!这时的大黑子已经沉下心来了。
大黑子草草吃了口饭,就又返回了养殖场。按照他的吩咐,那种马的尸体还就那样地躺在那儿。大黑子这个时候才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冲撞着心肺,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眨眨眼,挺住了。他在种马尸体旁再次蹲下来,细细地摩挲着那种马的头,然后又挪到那种马的身子这边,摩挲摩挲腿,摩挲摩挲尾巴,动作极其轻柔,那双大手充满了温情。
大黑子就这样在那种马的尸体前蹲了足有半个多钟头。然后,他站起身,对一直站立在身边的几个饲养员说,这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就当没这回事儿!谁要是多嘴,小心俺割了他的舌头!又交待说,就在这岸边找个地儿埋了吧!说罢,就又头也不回地朝养殖场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麻将馆
王娟娥出手就得了手,但并没有象她哥哥王儒所要求的那样人不知鬼不觉。当然,杀匹马对她来说,那就是小菜儿一碟儿!事儿难在要人不知鬼不觉。她之所以能把这个活儿干得这么顺溜儿,是因为她有个帮手,这个帮手并不是她的妹妹王娟秀,而是另有其人。
大黑子从养殖场回到家,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大黑子在养殖场不单是养了马,还养了一种生物,狗,一群狼狗,四条。大黑子养这四条狼狗可不是象草原上放马的那些个牧人,养狗是为了帮着他们来回撵那些个马的。当然,牧人养那些个狗,想来,也有些个是要那些个狗帮着看护马群的意思。但大黑子养着的这四条狗,主要是为了马场的安全。大黑子想,咱这狗那可是狼狗,虽说比不上小日本子关东军养豢的那些个军犬,受过啥军事训练,可也差不了许多。可这一大天下来,并没有听那些个饲养员说起过那些个狗。日本人再厉害,在马棚里把那头号种马挑出来,砍成了两截,是咋做到的呢?难不成,那日本人真就象人们寻常叫的那样,是鬼不成!那咋可能呢!想到这儿,他那已经有些个沉下来的心就再次奔腾起来。他最恨的就是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人!他想了想,把这个事儿交给了他的亲侄儿汪亮。汪亮脑袋瓜子好使,办事妥当,这事儿也就得交给他了!汪亮正好在村上,大黑让人把汪亮喊到了家里。
汪亮听了大黑子把养殖场头号种马被人砍成两截儿的事儿一说,着实吓了一跳,咋还有这事儿?待到大黑子说明了要他办的事儿,二话没说,一点儿也没耽搁,立马就去了那养殖场。到了养殖场,问,昨儿个晚上都谁当班儿?那帮子饲养员说,昨儿个晚上是老王和小许当班。王亮说,行。那谁,大柱子,你去!把他俩儿都给俺喊来,立马就到!那些个饲养员下晌儿才把那种马的尸在岸边找了个地儿埋了,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一个个面面相觑,那个叫大柱子的饲养员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老王和小许喊到了养殖场。老王和小许气喘吁吁地到了养殖场的时候,天都黑了,汪亮让另外那两个值夜班的饲养员到外面凉快去,这屋就象审犯人似地问上了。一问方知,昨儿个,老王和小许闲来无事,喝了点儿酒,俩人儿都喝多了,并没有听到那群狗叫。汪亮又问,咋?一点儿也没听着?俩人儿摇头,一点儿也没听着。
汪亮把问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大黑子一说,大黑子觉得这个事儿有意思了。偏偏这边儿喝酒,那边儿就把俺那种马给砍了,真就这么巧?他琢磨来琢磨去,把那张黑脸拉得老长。突然问汪亮:
“亮儿,你那麻将馆,马场的那些个人还去不?”
汪亮知道,大黑子问的是小许。
大黑子会赚钱,也是一个看啥来钱就干啥的商人。大黑子知道赚钱不容易,因此把到手儿的钱搂得是死死的。他不打麻将,更不赌博,但他知道这麻将馆赌场里面的道道儿。常去麻将馆赌场的人,没有不输钱的,所谓赢都是一时的,那真正赢的主儿是开麻将馆赌场的东家。对于来麻将馆赌场玩的人来说,不管你谁输谁赢,那水子钱你是少交不得的!所谓水子钱,也就是麻将馆赌场的抽头儿。大黑子一看这麻将馆赌场来钱快,就跟捡钱似的,就也开了一家麻将馆。他觉得叫赌场有点儿太露骨。汪家铺虽说是锦阳市的城边子,但咋说也是乡下,那乡下人能有几个钱!而且赌场给人的印象终归不太好,因此就把自己个儿开的这个场子叫做麻将馆,其实干的也都是那些个赌钱的营生。
大黑子开了麻将馆,得找个人当店长。他选中了汪亮。这汪亮,名字叫汪亮,人长得也亮堂,办事儿也敞堂,他还有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儿。大黑子开的麻将馆,挣的钱终归还是大黑子的,这是差不了的,那要是想让自己个儿在得着钱的同时,也想让别的啥人跟着得点儿,那先想着的还得是跟自己个儿近的人。汪亮是自己个的亲侄儿,人又能干,就是他了!汪亮当店长,汪亮媳妇儿管钱,当会计,再找三两个小子,压场儿!
打麻将赌博是得有钱的,小许家没几个钱。按说,你没几个钱你还整啥麻将,整啥赌博!你整得起吗?是整不起,但隔三叉五地不整两把,闹心!
小许有点儿特殊。他家人口少,就他和他老妈。小许已经三十大几了,还是个光棍儿,也不知始于何时染上了爱打麻将的癖好。这打麻将赌博的癖好可是要命的,家里有多少钱能抗得住!别说你家还没几个钱!小许那老妈对自己个儿的儿子没招儿。他老爹活着的时候,做点儿小买卖,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小许的老爹没了,那就不比从前了。自己个儿得养老不说,小许还年轻,终归得娶媳妇,得过日子!小许自己个儿不琢磨自己个儿的事儿,小许的老妈就得替他琢磨。小许的老妈找到了大黑子,请大黑子给小许找个活儿干,要不就这样干呆着,那可真就得成天打麻将了,打来打去,没日没夜的,说不定连命都得打没了。大黑子念在都是一个村儿的份儿上,正赶上那蒙古马养殖场缺人手,就把小许安排在了那儿。养殖场缺不得人,那蒙古马可都是花钱买来的,要是让啥人给整出一匹去,损失可就大了!养殖场的饲养员是白天里四人一班,晚上俩人儿一班,必须得时时守在那儿,这也是大黑子把小许安排在那儿的原因之一。小许年青力壮,汪家铺象小许这样年青力壮,还愿意在这养殖场当饲养员的还真就不好找呢!当然,大黑子也有点儿要帮着小许的老妈扳着点儿小许的意思,让他没功夫去打麻将。那小许开始时还行,还象回事儿,等到对那养殖场熟了,对那养殖场里的活儿熟了,对那另几个饲养员也熟了,也就一年多的功夫,就又恢复了老样子,不但自己个儿不当班的时候打麻将,就是自己个儿当班的时候,也还时不时地缺岗。他老妈不给他钱,养殖场给他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