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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姜想,等着钟母开口,还不如她主动提出来,把孬话先说在前头。
她寻思钟母多数不能去。要是她这样说钟母还非得要搬去,那倒也好了,就像钟母想的那样,饭铺子,那是冯玉姜硬气的地方,你钟母去了,没人跟你东家长西家短,没人有功夫配合你作妖,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小屋子里好了。
冯玉姜说:“妈,你要是不去的话,大年初一我叫小孩都来给你磕头拜年。我给你买了些东西,你还想吃啥,跟我说我去买。”
“啥也吃不下,早死早好。我白养了一回儿子,有什么用?一大把年纪了跟前连个人都没有。”
冯玉姜说:“妈,看你说的,山子爸他不是上班忙嘛!再说不是还有大哥在你跟前呢吗?人家大哥都跟我说了。昨晚大哥上我家去,饭都没吃就赶紧回来看顾你了。”
二丫在旁边说:“奶,你别说气话,你看你也就才六十几岁,身体又好,你再看前头老胡奶,她比你还大两岁,整天在地里干活,儿媳妇还嫌她这个那个,跟老胡奶比,你多好的福气。”
钟母见断了想头,又被二丫这么一说,装不下去了,索性翻脸骂人。
“我算看出来了,都嫌我累赘,都巴望我死啊,我死了恁就轻快了,恁就畅快了。现在这人都孬种,光顾着挣钱,钱是她爹,家里爹娘都不要了,人良心不要的,良心渣子都没有了……”
冯玉姜无奈地看了看几个孩子,本来念着钟母毕竟是老辈,还打算叫几个孩子在这陪她过个小年,现在看来,钟母就没打算叫人过安这个年。
山子说:“奶,你别生气,你不是有病吗,有病你消消气,我陪你去卫生室看看吧,先治病要紧。”
二丫扭头看看山子,在背后偷偷给他哥竖了个大拇指。山子看到了二丫的手势,脸上却一本正经的,就要叫钟母去看病打针。
“不治,死了正好,死了恁有名有利。”
冯玉姜说:“二丫,你奶不想去看病,你去把那苹果洗一个拿来,叫你奶尝尝。山子,你抱小五出去溜溜,我去把家院子扫扫。”
冯玉姜这么一支使,娘几个便纷纷从屋里出来。
二丫出了东堂屋,在锅屋转了一圈,清锅冷灶的,想找口热水洗苹果都找不到。这钟母,也实在是懒到家,邋遢到家了。想当初她一家还没搬走时,钟母干净得要命,衣裳顶多穿两天就得洗,反正不用她自己洗呗!二丫想起这些事,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天寒地冻,水缸里厚厚一层冻,砸都砸不开。二丫只好自己去挑水。她人还小,就只打了两半桶,一路挑回来,自己动手烧了半锅热水。
二丫正在洗苹果的时候,钟老大家的抱着孙女彩彩来了。
“呦,他四婶子,你娘几个都回来啦?他奶怎么样了?”钟老大家的说着,就进了钟母的东堂屋,一边询问钟母好些了没有,一边眼睛就在屋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在冯玉姜拿来的年礼上头明显多看了几眼。
钟老大家的抱着彩彩在钟母床沿坐下,陪着笑对钟母说:“妈,咱家可没有他四婶子有钱,我明天炸萝卜丸子,炸好了给你两碗过年吃,过两天还要做豆腐,再给你一块豆腐。”
钟母哼了一声,干脆就扭头没理。
二丫洗好了两个苹果,一个给了刚子,一个拿去给钟母。钟母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根本不理她,二丫就把苹果放在床头,自己又去袋子里拿了一个,转身出去洗干净拿去给彩彩。
彩彩也就才两岁,小手缩在棉袄袖子里,两手去拿苹果没拿住。钟老大家的替彩彩接了苹果,对彩彩说:“赶紧谢谢二姑,你二姑最有钱了。”
“大娘,看你说的,我哪来的钱!”二丫说。
“你妈开着大饭店呢,肥起来了,看你家送得这老些子礼,鸡鱼肉蛋的,叫你奶一个老太太吃到出正月也吃不完。——对了,二丫,你家回来过年不?”
二丫说:“回来没地方住,床都搬走了。”
“哎呀,那你奶一个人怎么过年?”
二丫说:“不是还有你跟我大伯吗,大娘,我大伯那么孝顺,听见我奶生病立刻就着急了。叫我说,正好叫奶跟你家一块过年,多热闹。”
冯玉姜这时扫完了院子走进来,正好听见了二丫的话头,再看看钟老大家的,眼睛总是忍不住朝她带来的年礼上头溜,冯玉姜心里就有了数。
钟老大家的爱占便宜,看样子,八成是对这些东西动了心。
冯玉姜说:“大嫂,你要是担心他奶,不如就按二丫说的,叫他奶一块过年,一个人过年,吃鱼吃肉也没有味,正好一块吃。”
钟母听着没吭声。不能去冯玉姜家了,她自己也愿情去大儿子家过年,不然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在村里可就没脸了。
钟老大家的说:“我倒是想叫咱妈去咱家过年,可就是咱家穷,什么东西也不够吃。”
冯玉姜说:“我买了鱼买了肉的,咱妈去你那儿过年,肯定都拿去一起吃。”
钟老大家的顿了顿,又说:“咱家人太多,孩子多,怕他奶吃嘴不到肚的,叫他奶吃不足,受屈。”
冯玉姜一听,这是想让她再给添东西啊!
“大嫂,我明天就叫山子给你送一袋二十斤的大米来,再给买点糖疙瘩什么的,给咱妈跟侄子、侄女吃。妈,你看这样行吧?”
钟母脸板的死死的,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两个儿媳妇的安排。
当地都是丘陵,不种水稻,大米价钱也贵,还是很稀罕的。钟老大家的一听高兴了:“那怎么好呢?怎么好要你的东西!”
冯玉姜说:“没啥不好的,都是自家人。”
只要把钟母安排好,能让她一家人过个安生年,别说一袋大米,两袋冯玉姜也愿意给。
钟母的事既然解决了,冯玉姜便松了一口气。娘几个也没能留在老宅吃小年饭,趁着太阳还没落,娘几个一路步行走家去。
一路上,几个孩子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虽然割地赔款送大米,但总算一家人可以过个安生年了。几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讨论要怎么过年。
“妈,包牛肉饺子行不行?我还没吃过牛肉饺子呢!”
“妈,包羊肉白菜的,我听老师讲故事,里面说羊肉白菜一兜油,那饺子最最好吃了。”
“妈,过年咱多买几挂鞭炮吧,每回过年,鞭炮都没玩够。”
“再多买点糖疙瘩,还有大红枣。”
“妈,过年咱买个自行车吧,这样走路我又累了。”
“妈,……”
冯玉姜忍住笑,说:“行啦,你几个小东西,当你妈是大地主、大老财啊!一个比一个会吃。”
山子笑着说:“妈,咱几个都这么大了,要是还不会吃,跟小五似的都等你喂,你还不愁吗?”
他这样一说,娘几个一下子哄笑起来。
冯玉姜笑过了,心里又暗暗叹口气。想要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光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子把钟母的事解决好。
☆、第37章 谁养娘
其实农村的很多事;自有农村的解决方式。冯玉姜一个年节都在想;到底要怎么解决钟母的事情。
就这样让钟母一个人呆在老宅,也不是个法子;说的难听点,要是钟母真的突然有个什么急病死了,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死在屋里没人知道,那她家跟钟老大两家就没法做人了。怎么说钟母也是老的,就算钟母再恶,做儿女的没尽到责任,影响也肯定不好。
再说;再怎么样钟母是她老婆婆;也算是把她冯玉姜养大的;冯玉姜对钟母就算不欢喜,但还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孤家寡人的捱日子。反过来想想,一个女人,早早的没了男人,把几个儿子一手拉拔大,不是容易的,必然也吃过很多辛苦。就是吧,这钟母也没文化也没见识,寡妇娘母,摊上个儿子钟继鹏又言听计从的,就越来越偏激刻薄了。
也因此,冯玉姜甚至还有几分同情钟母。
解决这事,冯玉姜不指望钟继鹏。钟继鹏会怎么处理?钟母没病,钟继鹏就不会做什么处理,顶多就是勤去老宅看看,送点吃喝。要是钟母真有个病啊灾啊的,钟继鹏肯定二话不说,硬要叫她放下铺子回去看顾,再不就是接到这边来。
没有个明确章程的话,冯玉姜绝不敢指望钟老大一家。
其实哪个儿子来养老,本来也没有一定的说法。当地农村有句话叫“树大分枝”,并不看好那种几个儿子搅在一起不分家的做法,那样容易弄出矛盾来叫父母难为。家里儿子多的话,大的娶媳妇成了家,一般就会分家出去另过,方便再攒钱给旁的儿子娶媳妇,娶一房媳妇,分一个儿子,到了最后,剩下小儿子,有的父母就会跟着小儿子家一起过了。
也有的,会把小儿子也分家出去,老两口带着自己分家的东西,去跟着大儿子过,本来嘛,家有长子是不是?这种情况在农村比较多。
至于跟着中间的儿子过的,也不是没有,两下里愿意就行。
当然,也有的父母,操持完了所有的儿子,都分了家,谁家也不跟,就老两口过。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儿子下头还有年纪小的闺女,父母年岁也轻,怕跟着儿子儿媳一起过,要养闺女要陪嫁,弄出矛盾来。
像钟母这种情形,钟父已经不在了,钟母算是寡妇家家,必定是要跟着儿子过的。钟母虽说四个儿子,二儿子夭折了,三儿子招赘了,没有让招赘的儿子养老的道理。剩下两个儿子,钟母跟谁家过都合情合理。
当初钟老大成家之后就分了家,几年之后冯玉姜进门,钟母就没再提跟小儿子分家的话头,意思很明显,她要跟着小儿子过。
钟母这样选择再合理不过。一方面,大儿媳妇也不是个善茬,没那么好拿捏,而冯玉姜是钟母买来的童养媳,虽说解放后因为公家不许养童养媳,抱去她妹妹家养,但一直就按着童养媳养大的,早叫钟母跟她妹妹养得驯服了,攥在钟母手心里。钟母跟着她一起过,当然是妥妥的占上风、当太后。
再有一方面,就是钟继鹏有供销社的差事,有工资,在钟母眼里身份比大儿子高,日子就算不富,也比老大家宽绰。钟老大是钟母嘴里的窝囊废,怕媳妇的。
现在,冯玉姜想的是,要怎么让钟老大一家负责钟母的生活。分家另过的儿子,一般都是要给父母交钱交粮养老的,跟父母过的儿子反而不用,人家平时就多照顾了。这些年,钟继鹏当家,没有朝钟老大家要过一粒粮食一块钱,而钟老大家也没有主动送来过一粒粮食,甚至逢年过节,也不会送一点东西来。
她十六岁过的门,在钟母跟前小二十年了,而钟老大这些年就没管过钟母。轮,也该轮到钟老大家了。
冯玉姜相信她大伯嫂那个人,比她更适合看顾钟母,绝不会跟她那样受气。钟母那个性子吧,很大程度上是惯出来的,叫钟老大家的去磨一磨,说不定还能见好一些子。
年好过,春难熬。冯玉姜家的这个年过得十分高兴,几个孩子如愿吃上了牛肉饺子,放了好多鞭炮玩。但刚过完年,正月初七,钟母打发了人来找钟继鹏和冯玉姜。
冯玉姜给了鱼肉给了米,钟母跟钟老大家一块过了个年节,倒也相安无事。这刚过完年,初六,钟老大家的就说年已经过去了,就开始撵了。事实上她是初五晚上跟钟母挑明的,明天初六了,算是出年关了,你老重新回你的宅子吧!
肉都吃完了,还不撵吗?钟老大家的什么时候吃过亏?
钟母打发来的人,是钟继鹏一个本家的叔,没出五服,算是近房。姓钟的这一门其实人也不多,钟母被大儿子家撵得凄凉,又不想来镇上跟冯玉姜过,便着急败坏地去找了钟家的几个长辈近房,要跟两个儿子要个交代,讨个章法。
不管怎样,钟母是绝不想再过清锅冷灶孤家寡人的日子了。
冯玉姜跟着钟继鹏回来老宅时,钟老大两口子已经被叫来了,屋里除了钟母,还坐着钟家几个近房的长辈,冯玉姜便一一打招呼,有的叫叔,有的叫大伯。钟母眼睛红猩猩的,看样子是哭过,当着几个叔伯的面,鼻涕眼泪的,不停地咒骂两房儿子媳妇。
“我养儿子有什么用?没长人良心的,早知道生下来就一屁┊股坐死算了。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大了,娶上媳妇了,怎么也都是没长人良心的东西?叫我一把年纪了,没人管没人问。黑心肝烂肚肠的,恁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恁都是石头缝蹦的?树杈子结的?恁干脆把我掐死算了……”
你不得不承认,钟母骂人那都是一套一套的,随口就来,骂人的时候抑扬顿挫,中气十足,声音穿透力还强,老远就能听得到。而且骂人语言库辞藻丰富,生动形象!
在座的几个叔伯听太多了,有的就皱起了眉头。这钟母,谁还不知道有多恶?可是,钟母寡妇娘母的,作为本家的长辈,既然钟母找上他们了,又不好推脱不管。
“老嫂子,你停一会歇歇,你这样骂,我们几个连话都插不下了,怎么给你处理这个事?”
钟母抹了一把眼泪,咯噔一下子,停住了。那真叫收放自如!
在几个本家叔伯的主持下,钟家两兄弟开始争论谁来养娘的问题。
钟继鹏的态度很明确,钟母想跟着他过,可以啊,搬去镇上铺子里好了。冯玉姜这时候插上了一句,没说别的,单说钟老大家该担什么责任的问题。
“我当然愿意养咱妈,一个是咱妈愿意的话,搬去镇上跟我们住,就算地方扁窄点,有点挤,那也不多咱妈一个人。二个是,我这也好几个孩子,都还小,还都没成人呢,负担实在是太重了。以前那些年,大哥家也没给过粮食钱款,就不说了,现在二伯、三叔你几个长辈帮着拿个章程,看大哥家一个月给多少粮食多少钱合适。也都知道,咱妈经常有个小病啥的,咱妈平时的花销咱两家分担,有病有灾的,花钱还得两家一块拿。我琢磨着,总得也给大哥一家尽尽孝心吧?”
冯玉姜说一句,钟老大两口子的脸色就变一分,她话还没说完,钟老大家的就已经跳起来了。
“我家里都要穷死了,叫我拿钱拿粮食?你想讹死我是吧?”
冯玉姜也不跟钟老大家的吵吵,转向了几个叔伯。
“二伯,你看我说的在理不?”
二伯磕了磕烟袋,说:“原先怎么样,咱就不管了,话说回来,继虎你是老大,这么多年你也没养过你妈,这已经说不过去了。现在人老四家提得也合理,你也该尽你的责任了吧?”
钟老大说:“我这不是日子紧巴么!”
二伯说:“日子紧巴不是不养老的理由,你一家好几口,不也没有一个冻着饿着的?就缺你妈那口饭?人呐,不能拿着不是当理讲。你妈把你养大,给你娶媳妇盖房子,你就不该养你妈?这些年你妈都是老四家养,你这便宜也占的不少了。”
钟母坐在床沿子上,听着大儿子的话,气得又是一连串咒骂,不过这回声音小了不少。
钟老大吭唧吭唧的,没找出话来反驳。
钟老大家的在旁边还是不太服气,小声嘀咕地说:“他奶也就才六十几岁,要搁旁人家,还下田干重活出大力唻,这就等着我们端吃端喝,当老太后,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再说了,他奶那个脾气,谁受得了!”
她说的这也是事实,几个叔伯听了没吭声,心里也是无奈,钟母则干脆往后头床上一倒,连哭带骂地说:
“弄死我,赶紧弄死我,我一把年纪了叫她拿我垫舌头板子。”
“老嫂子,我说吧,你这个脾气,也得注意点,不能都由着性子来不是?”二伯说着忽然就点到了钟继鹏,“老四,你说说呢?”
这女人吧,你有了经济地位,你就有了话语权,这一条,放到哪个年代都适用。今天商量这事,冯玉姜人家说的句句在理,这女人,也算是历练出来了,钟继鹏不忍心他妈犯难,可又拿不出好法子,坐在一边没怎么说话。
在农村,宗族长辈的威望是很有影响的,二伯点到了他,钟继鹏就再次表态:“我妈要是跟我们住,我管,不过话说回来,大哥家多少是得给点,跟大哥住,我该问事问事。”
钟继鹏说“问事”,就是表示愿意出钱出粮。
“老嫂子,你看呢?”
钟母想了半天,说:“我就留搁村里,我不想到镇上去。搁村里,我习惯了。老四家该出钱该出粮叫他给我出。老大不养我也行,我还自己住,叫他老大家拿双倍的奉养给我,把这二十年少我的给我补回来。”
冯玉姜心里感慨,这一招厉害,有钱有东西了,还怕钟老大家的不来孝顺她?要不,怎么说钟母是个人物呢!
这样看来,钟老大家养钟母就划算了,叫老四家拿钱粮,他家负责照顾,总比叫他家拿双倍奉养划算。
果然,钟老大家两口子叽咕了一会儿,表示自家愿意养钟母,紧接着就提出,老四家每个月拿多少奉养?
“老四,老四媳妇,你俩说说呢?”
钟继鹏马上就表示同意,冯玉姜说:“二伯,叔,这一条我也同意。二伯跟咱妈商量好,叫我们拿多少钱粮我们该拿就拿。逢年过节,我们该送礼送礼,咱妈的衣裳,我每年也给她做两身。平时就麻烦大哥大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