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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家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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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继鹏笑笑,说:“你看你也不说,叫闺女来贬巴我。行,往后家里再推磨,喊我起来跟你一块推。”

冯玉姜记得前世钟继鹏是没摸过磨辊的,现在他自己说要跟她一起推磨,算是破天荒透人气儿了。

冯玉姜撇撇嘴。

“我四个孩子,哪个不是一直推磨推到足月?就差没生在磨道里了。怎么这回子你又好心眼了?”

钟继鹏说:“说的什么呀你,我这眼看着也快四十的人了,刚子吃过饺子,都九岁了,再来个小五子还能不高兴?”

冯玉姜补好了刚子的裤子,咬断线头,抬头看了钟继鹏一眼说:“传秀,你给作证,你爸他自己说起来推磨的,谁说话不算话谁当毛驴子。”

钟传秀噗嗤一笑。她越来越感觉到,她妈开始不怕她爸她奶了,言行举止坦然了许多,而她爸钟继鹏对此居然没什么明确反应,这算是个好现象吧!

“行,说话算话,大不了我去把生产队的毛驴子借来给你推磨。”钟继鹏说。

哪那么巧,他话音刚落,刚子一路叫喊着窜进屋里。

“妈,妈,毛驴子来了。咱家大门口来毛驴了。”

钟继鹏一听,哭不得笑不得,尴尬地瞟了冯玉姜一眼,赶紧往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真的停着一辆毛驴车。冯玉姜一眼看到牵着驴车的人,便舒展开眉眼笑了。

“二哥,是你呀!这老远的路你怎么还来了?”

来的人是孙家老二。

“我妈一大早骂我一顿了,嫌我磨蹭。说这正月初二叫闺女,叫我赶紧的,接了妹子家去吃午饭。“孙老二爽朗地大笑,“我说这来回六十几里路,我又没长翅膀子,只好把队里的毛驴车弄来了。”

孙家老太这还真是拿她当闺女了呢!冯玉姜连忙招呼几个孩子:“二丫,刚子,过来过来,这是你二舅。”

四个孩子早就围过来了,纷纷问好。

“二舅好。”

“二舅快屋里坐。”

刚子直接跑过去摸摸那毛驴子,同时响响亮亮地叫人:“二舅!”

“哎,这是老小吧?这小小子精神的。”孙老二捏捏刚子的脸,从毛驴车上拎下一大兜子东西,说:“来,二舅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山子上次送年礼时是见过的,这会子过来接了孙老二手里的驴缰绳,牵到大门旁的杨树下拴好,拉着孙老二进家。

走进大门,钟母听到动静已经迎出来了。她听人说过,这孙家家大势大,这孙老二还是生产队长呢,便满脸堆了笑,招呼孙老二东堂屋去做。

“不了,大婶子,叫我妹子收拾收拾,接了她娘几个家去赶晌午饭。来的时候,我妈肉都上锅烀了。”

“这话说的,既然来了,晌午饭怎么也得搁这边吃。”

钟母嘴里客套着,心里早就在鄙夷,不过是个碰巧认的干亲,有必要这么当回事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正月初二叫闺女,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大年初二,下好大的雪呢,舅舅一步一个雪窝子来我们家,接我们去姥姥家。记得那次没去成,雪实在太大了!好怀念那样的日子。

☆、小孩会

钟继鹏招呼着孙老二进了西堂屋坐,钟传秀赶忙端来一碗热水,特意放了白糖,说:

“二舅,你喝口热水暖暖。”

孙老二把刚子抱在腿上,接过白瓷碗,一口喝干了热水,一抹嘴,打开带来的袋子,一样一样往刚子怀里拿好吃的,一包糖疙瘩,两包桃酥,两包糖姜片,还有一包自家做的糖炒花生米。

这糖炒花生米,那年月算是当地一道奢侈的零嘴。铁锅里铺上粗盐,干净的沙子也行,把花生米小火炒熟,搓掉外面的红皮,另备锅稍加点水,放入白糖熬制糖稀。

这熬糖稀绝对是个技术活儿,不能稀,稀了就挂不住,不能焦,焦了反而发苦。糖稀在锅里熬到正正好,清亮粘稠,铲子挑起来能扯出绵长的丝,这时候再把搓去皮的熟花生米放进去快速翻炒,让糖均匀地挂在花生米上。自然冷却后,切块也行,或者简单点,直接拿铲子把大团的糖花生米拍散了,一粒一粒,裹着白白的一层糖,亮晶晶雪白白,又香又甜,尤其新出锅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那诱人的甜香味。

用当地一句话说,那是要拴着舌头吃的,太好吃了,当心把舌头也咽下了肚子里。

糖炒花生米费事不说,那年月,花生米跟猪肉一样价钱,白糖又是紧俏的东西,实实在在成了一种奢侈品。一年到头,真没有几家舍得给孩子做着吃的。

这孙老二,一带就是这一大包,有两三斤呢吧。孙家日子好过是一方面,心意又是一方面了。

“妹夫,你看刚过完年也没什么活要干,我妈吩咐,让妹子带上几个孩子走走娘家,好好过两天,你看行不?大棉被都给晒好了。”

钟继鹏心知不行,自家大闺女也才回娘家来了呢,难不成让传秀一个人丢在家里?钟继鹏笑笑,把目光转向冯玉姜。

“山子妈,你看呢?”

冯玉姜为难地说:“二哥,你看我家里这一摊子,大闺女今天刚回来娘家,打算留她住两天的,要不我过几天再去看妈?”

“这倒也是。那叫小家伙们跟我去玩几天吧,这当舅舅的大年初二拉着车来叫了,怎么也不愿情空车回去吧?”

冯玉姜犯难。初二叫闺女是习俗,人家来叫了,还热心诚意的,按说该去,可自己不得空去,刚子是个调皮蛋子,去了麻烦人不说,年纪太小又不懂事。她想了想,叫二丫。

“二丫,跟你二舅去他家过两天?姥姥想看看你。”

孙老二咧嘴大笑:“那感情好,我妈一定高兴。五个儿子,给她生了11个孙子,家根底就只有大哥家给她生了个孙女子,早已经出门子了。她现在看见人家俊气的小丫头,就巴不得给硬抢走家。”

当地说“走家”,就是回家的意思。“走娘家”,回娘家。

二丫倒没什么不愿情的,她人虽然小,可心里精灵着呢,上次她妈离家出走,要不是人孙老太家,很难说会怎么样。她这姥姥虽说不是亲的,但看样子拿她妈挺当回事,是个能给她妈撑腰的。这样的亲戚,应该多走动。

二丫看看毛驴车,痛快地答应了:“嗳,我去,我走姥姥去。刚子不去?”

“我要去!”“刚子不去。”

刚子的话跟冯玉姜同时说出来,孙老二立即就说:“都给去吧,两个都去,刚子,晚上二舅搂着你睡。”

“不行不行,这个小的太厌了,没离开过我,你晚上缠不了他。”冯玉姜说。厌,就是说小孩子特别调皮捣蛋的意思。

刚子撅起了嘴巴,冯玉姜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立刻又高兴起来。

“二姐,你去吧,多住几天。我不跟你去了。”

二丫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妈肯定是跟刚子说,等她不在家,那些好吃的全都是刚子自己个的了。不过——

她妈肯定会给她偷偷留着点儿的,妈不偏心,不像她奶。

二丫一口气在孙家住了六天,钟传芳都回婆家了,她还没回来。要不是惦记着赶初八小孩会,说不定还不想回来呢!初七过晌,仍旧是孙老二驾着毛驴车送回来的,车上除了二丫,还多了一只小小的巴儿狗。

“妈,妈,姥姥给了我一只小巴狗。”

从驴车上跳下来,二丫抱着小巴狗,兴奋地往屋里跑。冯玉姜迎出来,看看二丫,几天不见居然变了样子了,脖子上多了条橘子红的新围巾,脚上换了新棉鞋,头上梳了好几个小辫子,还扎了一块好看的红绸子蝴蝶结。

冯玉姜噗嗤一笑,说:“我说咋不想来家了呢,看样子搁你姥姥家混得真舒坦,瞧你这新围巾新鞋的。”

二丫拉拉围巾:“三妗子给买的。”抬抬脚:“鞋,二妗子给做的。”又歪着头展示头上的红绸子:“这扎头花,是三舅舅家表哥送的。”

冯玉姜记得孙家老三是在部队上,这么说他带着家人来家过年了?她来不及细问,孙老二已经领着刚子的手,跟钟继鹏、山子一起进了院子。

冯玉姜赶忙迎上去。

“二哥,怎么又让哥嫂花钱?二丫让你们这一打扮,还真有点闺女的样子了,原先整天跟个野小子似的。”

几个人一起哄笑。孙老二笑哈哈地说:“这小闺女孩,搁我家真成了香燕子肉了,老三两口子带孩子回来过年,他家孩子本来就少,见了二丫稀罕的不得了,好偷就给你偷走了。”

土话说“香燕子肉”,大概就是形容一样东西特别稀少,招人喜欢吧。

当然,香燕子肉是要看环境的。

钟母迎出来,跟孙老二客套地说了话,眼睛很不赞成地盯了二丫一眼。

“搁哪儿弄了只狗?家里好几张嘴都填不满了,还有穷功夫养狗。”

“奶,这是我姥姥给我的,小巴狗,它个子小,不吃多少东西的,它还能看门,不吃闲饭。”

钟母又冷着脸盯了二丫一眼,听到是孙老太给的,当着孙家老二的面,不好再说什么,养狗的事就算这么定了。

刚子给小巴狗起了个啼笑皆非的名子,叫“钟大王”。



正月初八,是镇上开年的头一个集,也是庙会,不过当初的庙是怎么回事就没人说得清了,反正现在庙没了,会依旧热闹繁荣。

这个庙会,又叫“小孩会”,刚过完年,大人没啥要买的,所以庙会上鱼肉青菜一般不会有卖,反倒是小孩子手里多少有几个磕头钱,成了当仁不让的消费主体,小孩会上,净是些卖玩具零食的。

尤其是元宵节放的“呲花”,细细长长的一根灰色小绳子一样的东西,薄薄的一层绵纸里面包着黑色的药粉,拿火点燃了,能放出亮闪闪的电光火花来。专门在元宵节晚上玩,好多小孩子都出来挑花灯,放呲花,那才叫一个热闹。

钟家三个孩子今年磕头赚到了“大钱”,当然要兴冲冲去赶会。冯玉姜呢,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小孩多,有零钱,吃油煎包的就该多了。这是她盘算好的开年出摊子的日子。

果然,油煎包还没出锅,就围满了小顾客。

小孩子不像大人买的多一些,几乎都是买四个的,也有两个的,冯玉姜笑着招呼围成圈小顾客们耐心等等,自己麻利地给锅里的包子溜了两遍水,看着快熟了,再拿起长嘴的油壶,溜了两圈油。清亮的花生油一下锅,很快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同时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

她拿起长条形的铲子,把包子挨个翻个身,金黄油亮的底面就翻到了上面来,看得周围小顾客们吸口水。

冯玉姜用的是高粱杆的上稍,也叫梃子,她随手把一段梃子从当中折断,就着锅里串起四个包子,递给前面的小孩,小孩没忙着接包子,先递过来两个五分的硬币,冯玉姜叫小孩把硬币放进锅旁边的盒子,那小孩双手接过包子串。

“刚出锅,别烫着。”

冯玉姜嘱咐着,又开始招呼下一个小顾客。

说实在的,现在买包子的人越来越多,传秀没能来,虽然面和馅儿在家就先弄好了,可她一个人又要擀皮、包包子,又要烧火、煎包子、卖包子收钱,真是忙不过来。

她卖光了一锅包子,终于直了直腰,这都四五个月了,身子不那么利落了。冯玉姜赶紧又开始包包子,包好的包子整齐的码在平底大锅里,码好了一锅,就可以烧火煎了。

“婶子。”

冯玉姜一回头,东子站在她身后,默默地望着她。

“东子,吃了没?马上熟了,吃包子。”

东子一声不吭地蹲下来,抓起棒子芯帮她烧起火来。这炉子是可以烧炭的,但是碳不好买不说,还死贵,不划算,冯玉姜就兑和着烧点棒子芯,也挺好烧的。

冯玉姜看东子埋头烧火,她也不撵他,自己便专心看着火候煎包子。一会子功夫,一锅包子又出来了,冯玉姜首先抓起一个盘子,铲了一盘包子端上桌,招呼东子:“先来尝尝,我把这锅卖完咱再烧火煎下一锅。”

刚子也不推拒,坐下来抓起筷子就吃,很快一盘包子下了肚,冯玉姜一锅包子已经卖了大半了。

“盘子递过来,再铲几个。”

“饱了,婶子。”

东子这个年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从他奶过世那晚上,冯玉姜这是头一回看到他。人没什么变化,脸上的神情更冷淡了,看见冯玉姜也是淡淡的,见了别人过来,干脆就埋头不吱声。

他热孝在身,大年节的不好朝人家里走动,一个年关都没出门,见了谁也不好多言多语。

晌午时候,三个孩子赶完了庙会,刚子买了一把子“呲花”,一个“老和尚打镲”的玩具,二丫买了钢笔还有粘牙糖,山子只买了钢笔,嘻嘻哈哈来找冯玉姜献宝兼填饱肚子。

“东子哥,你咋来帮忙了?”二丫问。

“你当你东子哥跟你一样?就知道玩,也不来帮妈烧把火。”冯玉姜说完二丫,又对东子说:

“东子,山子跟二丫都来了,能帮把手,你回去吧!”

“婶子,我今天没事。”东子就这么一句话,依旧专心烧火。冯玉姜见他这样,便干脆让三个孩子自己玩去了。山子大了,他自会把弟弟妹妹带回家的。

冯玉姜一边忙忙碌碌,一边在心里琢磨,东子这孩子,他肯定是有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小孩会,对老家的孩子来说,是过年的头一遭大事儿,小孩会上买玩具,买零食。这几年看到老家的小孩会,好多漂亮的元宵花灯啊!

☆、扎花灯

三九严寒,逢集总是开集晚,罢集也晚。冯玉姜收摊子时,天都傍晚了。东子跟着她帮了一天的手,冯玉姜知道他回了家也是清锅冷灶,便索性在罢集的时候特意多煎了半锅包子。今天估摸着都是小孩来买,她没有做丸子汤,便倒了两碗开水,招呼东子吃饭。

东子犹豫了下,说:“婶子,天不早了,你累了一整天,咱还是收好摊子回去吧。”

“急什么,咱俩忙了这一天了,一人啃了几个包子,我都还饿着呢。吃饱了有劲走路。”冯玉姜开起来玩笑,“反正天还没黑,路也不算远,有你这小青年跟着,我还怕有人敢短路?”

短路,在过去是指强盗拦路抢劫,劫道儿。

东子没再说话。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冯玉姜这是故意想让他吃饱晚饭,大恩不言谢,他不是个轻飘的人,什么事不会挂在嘴上,都装在心里。

集市上稀稀落落几个收摊子的人,沐着黄昏的落日,冯玉姜和东子坐下来,各自端着盘子吃包子。说实话,被这油味菜味熏了一天了,冯玉姜本来胃口就不同寻常,油腻腻的根本吃不下。她夹着包子啃了半天,好容易吃掉一个包子。

看着东子吃饱了,冯玉姜把剩下的包子拿油纸包了。

两个人合力倒净了炉灰,收拾了桌子凳子,把家伙什都装上手推车,东子一声不响地推了车,冯玉姜跟着往家走。

借着昏黄的余光,两人一路走下去,看着东子一直沉默着,冯玉姜忍不住先起了个话头。

“东子,你奶走了,你也该安排自己的事儿了。有什么打算?”

“婶子,我不知道。心里乱。”

冯玉姜试探着说:“你也该成个家了。今年二十了吧?”

“二十一了。”

“该成家了。你这孩子孝顺,要不是一直将就着你奶,早早成了家的话,孩子都该会走了。”

“……”沉默。

冯玉姜想,大丫已经嫁到吴家了,婆婆小姑子不打紧,眼前看着小夫妻虽然不热乎,倒也没吵没闹。大丫毕竟已经嫁了过去,她这当妈的,总不能鼓动闺女离婚吧。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毕竟还是个普通的农妇,思想是再传统不过的思想。尤其在那年头的农村,一个女人离了婚,那就是莫大的耻辱,一辈子基本上就算完了。她想,既然她能重活半辈子,既然日子有了转变,说不定她也能拉拔着小夫妻过好呢!

再说,大丫嫁了一回子,不同于黄花大姑娘。在农村人眼里,就算她离了婚,也是尴尬的二婚头,名声不好听。就算两个人曾经有心,谁知道东子现在怎么想?

那年月,毕竟不同。冯玉姜重活半辈子,却也无力脱离社会现实。

见东子沉默不语,冯玉姜便开始找话说。

“东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婶子帮你扒拉扒拉。”

“……婶子,传秀她过得不好。”东子没有避讳冯玉姜,他心知他跟钟传秀的事,冯玉姜肯定知道的。

冯玉姜听了一怔,立刻就明白了,东子这是放不下自家闺女!可是——

“东子,她已经嫁给吴双贵了。”冯玉姜这句话一语双关,她说完,静静地等着东子。

“婶子,她不说我也知道,传秀她过得不好。从她嫁到吴家,你哪回看她开心笑过?”

冯玉姜心里一震,细想想,还真是这样。这孩子本来性子就蔫吧,从出了门子,整天就木着一张脸,哪回好好笑过?她这当妈的也不称职,从重生回来就整天忙这忙那,还没有东子这孩子关心。

“那又能怎么样?”冯玉姜故意反问。

东子欲言又止,索性不再说什么。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眼看着来到了村头,冯玉姜心知有些话今天没法子再谈下去了。她叫住东子,让他放下手推车。

“搁下吧,到了,婶子自己推进家,你也该回去了。”冯玉姜从手推车上抓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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