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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六分之一的财政税收。”娜塔莎补充了一个比寒冬更严峻的因素。
“从长期来看禁酒的确有利于基特兰德人的健康，然而从短期来看，这一政策必将导致已经非常脆弱的财政状况立刻陷入崩溃，那么粮食问题怎么解决？海上风波难以预料，白鸥港的远洋船队能保障你们基特兰德人餐桌上总不缺少物美价廉的面包和伏特加吗？”
罗兰的问题愈发尖锐，字字诛心。
“当人们习惯了价格低廉的面包和烈酒，一旦市场出了问题，供应不足，接下来就是噩梦般的通货膨胀，粮食和酒类涨价，意味着其它相关商品也跟着涨价，最终你会发现什么东西都在涨价，当第一个人被饿死，动乱就会应运而生，特别是在谢尔盖之流野心家的挑唆下，人们的愤怒犹如野火燎原难以扑灭，真要到了那一天，您和您的丈夫还能坐稳王座？现在，你们还觉得多一条粮食供应渠道无关紧要？”
。。。
第248章：五百万
面对罗兰一连串尖锐的质问，娜塔莎哑口无言。
“的确如您所说，粮食安全至关重要，无论与扬波姐妹私交多深，我们都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把全城二十多万条生命全寄托在白鸥港的贸易船队上！”贝奥武甫毅然下定决心，“相比风浪难测的大海，陆上运输线更有安全保障，我们需要跟‘丰收之环’建立长期合作，至于扬波姐妹那边……她们最好学会体谅朋友的苦衷。”
“领主大人下定决心就好，瓦莲京娜女士那边我可以代为联络，相信会有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罗兰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
“哎！你先别急着走！”娜塔莎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罗兰刚欠起的屁股又被迫坐了回去。
“还有问题？”
“有啊！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娜塔莎还真是有啥说啥，一点儿也不跟他见外。
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然而她的问题是没钱。
罗兰提出的运营方案很好，通过卖门票、卖装备、卖彩票、卖广告等商业运作的确可以填补比武大会的亏空，但是这些收入无法立刻获得，而拖欠的建筑工的费用必须马上支付，否则会在工会挑唆之下罢工。
“即便不算拖欠的工资，大竞技场的烂尾工程至少还要追加200万的投入才有可能如期完工，这笔钱还没处筹措，向丰收之环买粮的钱打哪儿来？”
比武大会不只涉及工程量巨大的场馆改造，同时也需要雇佣大量人手为数以万计的参赛选手和观众提供优质服务，其中骨干力量可以发动寇德信徒作为志愿者，但是远远不够，还要招募大量带薪的服务者，这笔费用也让夫妻俩深感头痛。
听着娜塔莎诉苦，罗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合着你们夫妻俩把我当成散财童子了是吧？”
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要解决，他索性直接问娜塔莎：“以顺利运营比武大会为前提，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总共还有多大的财政缺口？”
对面那夫妻俩交流了一下，最后由娜塔莎报出一个数字。
“至少还需要五百万，呃……金币。”
五百万！罗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基特兰德城的财政赤字比他想象中更严重，仅靠预售门票填补不了这个巨大的窟窿。
“五百万，五百万……”罗兰念念有词，右手托腮，左手下意识的在桌面上写写画画，似乎在出神计算什么数据。
贝奥武甫看到他这样殚精竭虑，心里很是不忍，毕竟罗兰跟他们夫妻俩非亲非故，无偿提供比武大会运营方案已经是天大的人情，还要逼着人家帮忙解决巨大的财政缺口，未免强人所难。
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开口：“罗兰老弟，你对暮光基金印象如何？”
罗兰立刻警觉起来，抬头问他：“我对暮光基金不太了解，你们找塔玛拉谈了贷款的事？”
“的确是交流过，塔玛拉小姐愿意提供五百万帮我们渡过难关。”贝奥武甫直言不讳。
“那么她的条件呢？”塔玛拉绝不是什么慈善家，奈落教团的钱袋子也不是那么好掏的。
“她提出一个私有化方案，用这笔钱置换基特兰德最大的两家官营矿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市政厅的统计部门提供给我一份资产负债表，这两家矿场的净资产加起来也不超过五百万金币，所以他们认为用控股权交换五百万现金是一笔好生意，我认为这不妥当，两家矿场总共提供了四万个工作岗位，塔玛拉力主减员增效，只承诺保留半数雇员，又不愿为裁员支付额外费用，这个负担最终还是要转嫁到政府头上，老实说，相比暂时的财政困难，我更担心失业率激增造成的社会动荡。”贝奥武甫面色凝重。
“除了失业问题，我们还不得不考虑白鸥港那边的情绪，昨天维克托莉亚听说这件事，特地跑来提醒我们万万不能接受这笔交易，否则塔玛拉和她那些贪婪的经理人会像吸血鬼那样无情盘剥压榨工人以创造更多利润，同时运用种种手段挤兑那些规模较小的私营矿业公司，迫使他们破产再低价收购，而被迫加班的工人和破产的家庭只会将怒火发到我们头上，责怪我们没有好好照顾他们，我倒不认为塔玛拉真有那么冷酷，然而她的确是一位吸血鬼，这就给了工会文章可做，谢尔盖和沙巴林绝不会错过这个借题发挥兴风作浪的好机会。”娜塔莎无奈地耸了耸肩。
“事实正如维克托莉亚预言的那样，暮光基金入股官营矿场的消息刚一传出来，城里的煤铁工人联合会就蠢蠢欲动，已经有不止一个可靠人士警告我们，工会高层最近频繁与谢尔盖将军接触，放出风来，号称要搞一场席卷全城的大罢工，让我们办不成竞技大会，在二十万市民以及无数游客面前丢人现眼！”贝奥武甫无法控制内心的愤懑，一拳捶在餐桌上，砰地一声，茶具全都跳了起来。
侍女匆匆跑过来，满脸惶恐。娜塔莎摆了摆手，“这里没你的事，出去吧。”
罗兰冷笑一声，暗想：“沙巴林真的只跟谢尔盖一党勾结？恐怕不见得，他所经营的那家魔法道具店跟扬波商会也有生意往来，谁又知道他的账户里有没有来自白鸥港的赞助费？”
维克托莉亚说了不少耸人听闻的话，但是最关键的一条她没说：塔玛拉在垄断基特兰德的采矿行业之后就会提高矿石价格，甚至还会以提高工人福利作为提价的理由，这对基特兰德人而言倒未必全是坏事，然而对因为矿石贸易获利的扬波商会就是一个天大的噩耗，维克托莉亚和她的姐姐将不得不向塔玛拉低头，让出一部分贸易利润。
那个一脸正气的萝莉骑士，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心机。
第249章：包税陷阱
“领主大人，娜塔莎夫人，你们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塔玛拉的提案？”罗兰观察夫妇俩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如果我没猜错，塔玛拉应该还有一个b计划——也就是备选方案。”
夫妻俩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惊讶之色。
“的确如你猜测的那样，入股矿场的方案被我们驳回之后，塔玛拉又拿出一个全新的融资计划。”贝奥武甫现在对罗兰的头脑已经没有丝毫怀疑，索性实话实说。
“塔玛拉之前提出的方案阻力太大，这一点她本人应该也有预料，明知道通过的可能性不大还抛出来，其实是玩了一手以退为进的花招，第二个方案才是她真正的诉求，说说看，这回她想要得到什么？”罗兰笑着发问。
“塔玛拉的第二个方案，条件看起来对我们更有利，她承诺为基特兰德提供五百万无息贷款，只有一个条件——我们必须承诺将未来十年的税收权承包给暮光基金，由她本人出资聘请专业财会人员改组税务局，我们还要授权她组建税务警察和税务监狱，立法授权上述机构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暴力手段抓捕那些偷税漏税的恶棍。”
娜塔莎熟悉城里的税务工作，深知收税是个大难题。塔玛拉承包税收之后可以节省现今市政厅在征税这一块的管理成本，每年该缴纳的税款一分也不会少，将这种繁琐的公众事务打包出售给私人公司，对她这个城市管理者而言既省力又省心，还能拿到一笔解决燃眉之急的贷款，何乐而不为？所以她倾向于接受这一方案。
贝奥武甫却觉得这个方案似乎不大妥当，但是他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目前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
罗兰捧着茶杯悠闲啜饮，然而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变了，放下茶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告诫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如果接受塔玛拉的第二套方案，恕我直言，你们夫妻俩将成为基特兰德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你们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因为你们正在亲手将子孙后代送上通往奴役之路！”
人类社会两件大事，生产与分配。
生产主要是一个经济问题，分配则主要是一个政治问题。
具体就生产而言，无非三个问题：生产什么、如何生产、为谁生产？
个体的生产缺乏效率，吃了上顿没下顿，生存需求迫使人们团结起来，所以才会产生大到国家小到家族等社会体制，通过公开明确的制度将人们组织起来进行更有效率的生产。
生产出来的产品如何进行分配是一个大问题，另一个问题是谁来分配？
税收制度的诞生主要就是为了解决分配问题，仅就当前的社会结构而言，税收权既是国家主权之一，也是政府公权力的源泉。
没有税收就无法满足财政需求，无法建立起完善的官僚体系进行有效的治理，无法维持公共服务和国防支出，无法通过转移支付调解贫富差距缓解社会各阶层矛盾。一个家庭尚且“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政府要来何用？拿什么维持统治？
正是因为税收对于国计民生太过重要，国之重器又岂可假手于人？
为什么说包税制度是万恶之源？
为什么说塔玛拉的二号方案包藏祸心？
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想象不出“看上去很美”的包税制有什么坏处，罗兰身为来自地球的穿越者又怎会不知把税收权承包给私人会酿成怎样的恶果？帝国的覆灭大抵始于财政失败，西有古罗马东有大宋大元，他岂能忘记史书中那些血泪斑斑的前车之鉴？
面对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困惑的眼神，罗兰道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如果塔玛拉成功控制基特兰德城的税务体系，她就控制了基特兰德的财政命脉，下一步她就会要求组建私人银行，要求控制铸币权和货币发行权，与此同时你们夫妇俩则将一步步丧失财政主权，最后不得不跟随她手中那支名为‘金权’的指挥棒东奔西走，子孙后代亦将沦为替塔玛拉打工的奴仆永世不得翻身！试问到了那一天，这座城市还是你们基特兰德人的家园吗？难道你们愿意接受鸠占鹊巢的命运？”
“不！我们当然不能接受这种包藏祸心的贷款！”娜塔莎激动地拍案而起，“可是拒绝塔玛拉容易，解决问题却很难，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当前的财政危机？”
“没钱怎么办？”罗兰笑了，“小孩子都知道，当然是找有钱人借钱。”
娜塔莎被他气乐了，“你小子少说风凉话，能借的我早就借遍了，现在除了塔玛拉和她的暮光基金会，没有别的机构能够一次性拿出500万巨款给我们，既然拒绝了塔玛拉，你还让我去哪借钱？”
罗兰摇摇头，耐心地对她解释：“娜塔莎夫人，借钱是一门大学问，借法多不胜数，有的借法暗藏陷阱，有的借法则能让借贷双方都受益，我说的就是后一种借法。”
“具体是什么借法，你倒是说说看。”娜塔莎不服气地追问。
罗兰喝了口水，捧着茶杯微笑：“很简单，我们不贷款，我们卖债券。”
“债券？”贝奥武甫和娜塔莎面面相觑，仅从字面意义来讲，他们看不出债券和一般的贷款有何区别。
“具体而言就是发行一组超短期融资券，票面总额500万金币，由发行日算起30天后清算本息，出于销售成本考虑，最好是找几家财力雄厚的机构组成承销团，这样清算起来比较方便，利息么……我认为6％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数字。”
娜塔莎听了他的解释，喃喃地计算起来：“这样折算下来，30天后除了500万本金我们还将支付30万金币的利息，对于短期投资来说这个收益已经非常高了，很有吸引力！”
当然，购买债券不能只看收益，也要看到潜在的违约风险。
既然是发行债券，按理就要有抵押物。最保险的抵押物当然是预期税收，但是很遗憾，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早就把未来五年的税收抵押给扬波商会进行过一轮融资。
比武大会的前期投入，大竞技场的改造预算，还有城市改造工程，已经将这笔数额庞大的贷款消耗殆尽，如果他们夫妇俩继续拿未来税收作为抵押进行第二轮融资，一来信用评估方面可能遇到麻烦，二来长期背负债务也将带来巨大的压力。
特别是听罗兰分析过丧失税收主权的危害，这夫妻俩对扬波商会也有所警惕，考虑到借贷必然要接受对方的附加条件，比如降低进口商品的关税，比如被迫实行紧缩性财务政策，都将损害基特兰德城的主权，加重民众负担，甚至可能动摇他们的执政根基，所以他们并不情愿继续拿税收作为抵押进行融资。
罗兰了解到他们的顾虑，经过一番斟酌，对原来的债券方案进行了一些修改，最后提出一个改良方案——采用比武大会的预期收益，作为抵押发行债券。
第250章：短期债券
抵押物从税收改成商业赛会的预期收益，这意味着什么？
就连不太了解债券交易的贝奥武甫也看得出来，“购买这样的债券，风险会不会太大了，真能卖得出去吗？”
一个政权机构以辖区内税收作为抵押发行债券，这就是所谓的国债，相对来说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债券，只要该政权不垮台，税收就不会断，国债违约的风险不大。以比武大会预期收益作为抵押发行短期融资券，这个风险就比前者大多了，首先你得说服投资人相信比武大会能够获得预期收益。
就当前的常识而言，举办赛会从来是赔本赚吆喝，还从未听说有赚钱的先例，谁会为这种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泡沫买单？
“销售债券最重要的就是信心，我们要做的就是提升承销商的信心，怎么提升？”罗兰拍拍桌上那叠由他亲手撰写的比武大会运营方案，笑着帮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打气：“我用这份方案使你们相信比武大会可以盈利，你们也应该尝试说服别人相信为这份方案投资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信心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信心可以相互感染。
信心可以自我实现。
娜塔莎此刻就被罗兰自信满满的笑容感染，心情陡然振奋起来：“明天我请维克托莉亚过来喝茶，争取说服她代表扬波商会认购一部分债券。”
贝奥武甫也在搜索潜在的金主：“塔玛拉这人很狡猾，但是她真的不差钱，我们没必要刻意疏远她，明天请她过来谈谈发行债券的事，她那么精明，应该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
“如果扬波商会和暮光基金愿意承销债券，那自然是极好的，”罗兰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他们太过谨慎，不打算全部吃下这五百万债券，我可以尝试解决一部分。”
娜塔莎眼睛一亮：“你能拿出多少现金？”
罗兰忍俊不禁：“我倒是想买债券，可惜我是一个穷鬼，买不起，好在穷人也有几个富亲戚，我的朋友妮基塔来自灯塔山，我可以请她帮忙联系灯塔山的得力人士，尝试说服灯塔银行承销一部分债券。”
“噢？灯塔银行，久仰大名！”娜塔莎兴奋地眉飞色舞，“说起来我们基特兰德城迷锁就是请灯塔山建设的，据说那位传奇师和他的助手们在城里工作了一个多月，每天收费十万金币，赚钱比抢钱还快！”
“扬波商会，暮光基金，再加上灯塔银行，一切顺利的话这三家机构就可以包揽五百万债券，”罗兰顿了顿，最后又加上意味深长的一句，“即便做出最坏的打算，三大机构都不肯承销债券，我们还有最后一招——私募改公募，直接向全城民众发行债券！”
娜塔莎吃了一惊，连声道：“这不行！我已经公开表态不向民众要钱，怎能反悔！”
“娜塔莎夫人，请您注意——发行债券不是征税，更不是乞讨，而是一种理财产品，到期后是要向投资者支付利息的，彼此得利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