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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应当考虑到:当时的读书人在那种恐怖的氛围下,为了免找麻烦,私底下把书烧了的肯定也不少。所以说,实际上被焚毁的书恐怕还不止三千多种。乾隆对中国文化的摧残,可以说登峰造极。章太炎曾有感而发:“满州乾隆三十九年(1774),既开四库馆,下诏求书,命有触忌者毁之。四十一年(1776),江西巡抚海成献应毁禁书八千余通,传旨褒美,督各省摧烧益急,自尔献媚者纷起。……夷德之戾,甚五胡金元,抑犹可以末減耶?”
烧书只是乾隆文化专制的一个方面,那么对待他认为可以保存下去的书又是如何处理呢?还要进过四库馆的审阅和删改。乾隆的删书则是他的文化专制的另一个方面,而且颇具独创性。早在搜书、焚书的同时,乾隆已经对如何删书作了具体规定。凡是皇上认为应该忌讳的字和词都要删除或改换,如:虏、戎、犬、蕃、夷、汉……等字,如:夷狄、北虏、女真、北朝、腥膻、蕃寇、乱华……等词。凡是皇上认为触犯了大清国的道德观念的文要改,如一律禁用古代帝王之名,而把关羽原有的谥号也加以删改。凡是皇上鄙视的人所写的书本属禁书之范围,不但要焚毁,而且如果在其他人的著作中有引用其文的,那么也要进行删改,务必不使被禁之文出现。如乾隆曾亲自提名的钱谦益、屈大均、吴伟业、房可壮、王永吉、祖大寿、洪承畴等人,不但其文要焚毁,如其名或文出现在他人著作中,也要对其名和文加以删除。在删除的地方不加说明,不留痕迹,往往使读书的人莫明其妙。下面举一个实例,说明乾隆是如何进行删书的:
学者傅先生藏有宋版本《古文集成》一书,该书为卢陵王霆震所编,分十集,凡七十八卷,收录了自春秋至南宋的古文五百二十多篇。学者以该宋本与《四库全书》中的《古文集成》相核对,核对下来,该学者大为震怒,他说:“乃知馆臣执笔窜易删落之处,殆更仆难终。凡篇中酋、虏、夷、狄、犬、羊等字显然刺目者,固在所屏除,即稍指斥之文,宋贤章奏,煌煌巨篇,亦逐段刊落自数十言及至数百言。如真西山《礼侍上殿折子》删‘冠裳禽犊’以下三百二十六字,胡诠《戊申论和札子》删‘犬戎之天下’一段,一百八十三字。必使忠耿义愤之词铲灭之尽泯其迹,无复留遗。”他说乾隆“挟雷霆万钧之力,与枯骨遗魂争胜负于朽简之内,……欲使天下后世咸归于束缚衔勒之中。”
经过十多年的折腾,一焚二删,原有的中华典籍,从七千种左右只留下三千多种,而且这三千多种里有不少是经过删除或改头换尾的。这是对中华文化的一大摧残,是乾隆的一大“伟业”。鲁迅曾对此评论说:“……文字狱不过是消极的一面,积极的一面,则如钦定的四库全书,于汉人的著作,无不加以取舍。所取之书,凡有涉及金、元之处者,又大抵加以修改,作为定本。……驾驭汉人,批评文化,利用文艺之处,分别排比……我们不但可以见到那策略的博大和恶辣,并且还能够明白我们怎样受异族主子的驯扰,以及遗留至今的奴性的由来的罢。”顾颉刚也曾对《四库全书》作过如下评论:“……孟轲改为孟子,足制四夷改为足制远方,………我觉得印行《四库全书》是一件极蠢笨的举动,突然使得世界上平添了许多错误的书,实非今日学术界所允许。”
任松如在他的《四库全书答问》一书中,对乾隆通过编纂《四库全书》大肆摧残中华文化的行径作了入木三分的概括:“吾国王者专断,以乾隆为极致。其于四库书,直以天禄、石渠为腹诽偶语者之死所,不仅欲以天子黜陟生杀之权,行仲尼褒贬笔削之事已也。删改之横,制作之滥,挑剔之刻,播弄之毒,诱惑之巧,搜索之严,焚毁之繁多,诛戮之惨酷,铲毁凿仆之殆遍,摧残文献,皆振古所绝无。”
传说当时乾隆动员了全国的力量,组织了几千学者来编纂《四库全书》,这种说法并非全是事实。当然,在搜书、焚书过程中,确实动员了全国的力量,但在编书过程中,据第一份《四库全书》完成之时所开列的参加编纂的人员名单,只有三百五十多人。所谓参与的知识分子有几千人,纯属夸大之词。这三百五十多人中,核心人物只有二十多人,其中有纪昀(晓岚)、陆锡熊、于敏中、王念孙、陆费墀、周永年、邵晋涵、俞大猷等。而尤以纪晓岚为最权威人物,人们往往欢喜把他说成是《四库全书》成书的第二大功臣,(头等大功当然应归功于乾隆)。其实不然,如说到对《四库全书》的所谓贡献,陆锡熊、于敏中等人不在纪昀之下,但纪昀为人圆滑,深得皇上欢心,因此他的“功劳”除了乾隆就他最大。(人们如果把历史上真实的纪晓岚,与电视剧《铁嘴铜牙纪晓岚》中的纪晓岚等同起来,就不免滑稽了。当然,由此也可见到艺术感染的力量所在。)
从公元1772年向全国搜集图书算起,到1782年第一份《四库全书》办成,共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书是办成了(但总体上未算结束,因为一共是办了七份),但其中的错误却不少。在清当代,是没有人敢对《四库全书》说三道四的,明知其中有错,也是噤若寒蝉,不敢指出,因为《四库全书》是钦定的,钦定的书,谁敢批评?有人因对《康熙字典》指出某些错误而被搞得人头落地、家破人亡之事,人们记忆犹新。但在清代覆灭之后,现代的学者却就毫不客气的指摘它的谬误。学者余先生在《四库全书提要辩正》一书中,指出“四库所收,浩如烟海。自多未见之书,而纂修诸公,绌于时日,读未终篇,拈得一义,便率尔操觚,因以立论。岂唯未尝穿穴全书,亦或不顾上下文理,纰缪之处,难可胜言。其参考书籍,假之中秘则遗失有罚,取之私室则藏弆未备,自不免因陋就简,仓猝成篇。……经部多取之《经义考》,史、子、集三部多取之《通考》、《经籍考》,而晃、陈书亦未曾复检原书,无论其他也。……作《论衡》之王仲仁,不知有传在《后汉书》;撰《家训》之颜之推,不知已见于《北齐史》;史马迁之《史记》,谬谓尝采陆贾《新语》;……。于习见习闻者尚如此,其他疏漏复待何言。”文中所举《四库全书》的错误甚多,条分缕析,切中肯綮,这里不一一祥录。
当然,就目前来说,有很多书也只能在《四库全书》里才能找到,因为有不少书在当时被乾隆焚毁了。但是,就算《四库全书》是我国历史上编纂的最大一部丛书,可这是经过乾隆刀削斧劈之后留给我们的一份遗产,是我们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的一份遗产。如果没有《四库全书》,那留存到今天的书会更多,为了编纂《四库全书》,结果焚毁了那么多书,实在是得不償失。何况《四库全书》中的许多书已非本来面目。因此,真正做古籍学问的人,要找书最好能找到原本的,这比《四库全书》里收藏的要可靠。如果其它地方找不到,那也只能去翻《四库全书》吧,有总比没有好。时至今日,能翻翻《四库全书》的人恐怕也不多了,有能力和兴趣去翻阅《四库全书》的人,就算不能称为大师,至少也是专家、学者之流,决非平庸之辈。再从那《四库全书》的价值来说,一部新印的《四库全书》,售价总也得几十万元,一般读者谁买得起?而乾隆当时只木刻了七部,到了民国初年,据说七部只存了三部,这剩下的三部,如能保存至今,只怕已经天价,成了国宝,你出再大价钱也不可能买给你吧?
当然,人类在科学技术上是在不断进化的,今天的人有今天的读书方法,今天的读书方法可谓多了。在禁书上,今天的禁书方法也比过去巧妙,没有过去封建帝王那样的简单、粗暴和凶残,这多少也反映出文明的进步。但说到禁书,有时侯很难完全做到,如果乾隆当时真的把他要禁的书都焚毁了,我们今天怎么还能读到文天祥、史可法、夏完淳、钱谦益、屈大均、吴伟业……等的文章呢?可见乾隆还是力不从心,他禁掉的只是一部分,另有一部分他是禁不掉的。天下事并非都由统治者能决定,秦始皇想长生不老,但他才活了几年?他的一统天下也不过维持了十五年。古人有诗一首:
山木萧萧风更吹,两崖云雨至今悲。
一声杜宇啼荒殿,十载愁人拜古祠。
海水有门分上下,江山无地限华夷。
停舟我也艰难日,愧向苍苔读旧碑。
第六章、一些相关问题的论述
一、民族与华夷之辨的实质
1。明朝如何对待北方少数民族
自洪武以来,满洲人、蒙古人等关外民族由于其生活苦寒开始南下,与新建立的汉民族政权接触,从此开始了明朝政府与这些南下少数民族的关系史。在对于这些民族的政策态度上,明朝政府采取了极其宽大的方式、以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宽厚仁和,接纳安置了他们。明政府给予他们的待遇,甚至远远高于对汉族百姓的待遇。孟森说:“明之惠于属夷者,以建州女真所被为最厚。”具体优待如下:
①优待安置,供给赏赐,有求必应——络绎不绝、衣衫褴褛、充满渴望的归附者蜂拥进入明朝。今天“民主自由”的美国对欲赴美定居之人设下签证、学历、担保、GRE、托福等道道障碍,而数百年前的中国明朝政府,却以宽广仁爱慷慨的胸襟对待前来归附的人。
②自由来去——对于南下归附的少数民族,明政府还让其自由来去。汉人无政府文书出境就是重罪,而女真鞑靼出境却是自由往来,比汉人自由得多得多。给予了最大的自由度,即便现在也不多见。
③税赋俱轻——据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所载辽东巡按肖淳的条陈:“建州毛怜等卫夷人降附,安置安乐、自在二州者,名曰达官……至于自在、安乐二州达官,初谓其犬羊就柙,犷悍犹存,故不差不粮,亦不委任以事。”也就是说,女真人在中国享受超国民待遇。
④设立互市——设立互市,只使明朝小程度地减少边境骚乱的发生,却极大解决了南下归附者的日常生活需要,隆庆六年七月辛丑“海西、建州诸夷衣食皆易自内地”,而且还有避免天灾损失的作用。
⑤授官世袭——永乐十三年十月壬辰:“吉里河卫女直牙失答奏,愿居辽东东宁卫,命为指挥佥事。”景泰二年九月戊戌:“海西亦马剌卫故野人指挥佥事阿兰哈子写称哥来归,命袭指挥佥事,于辽东自在州安置支俸。”
等等类似记载亦是随处可见。朱诚如 在《论明代女真与中央王朝的关系》中说:
1412年(永乐十年)六月“辽东建州卫指挥佥事李显忠奏:塔温新附人民缺食乞娠贷之。”明成祖对户部官员说:“薄海内外,皆吾赤子,远人归化,尤宜存恤。其即遗人发粟娠之,毋令失所”;1444年(正统九年),建州卫都督佥事李满住奏其卫从它地迁回的二百二十余口人“甚是饥窘,乞加娠恤”。明英宗当即令户部大臣“速令辽东都司一量拨粮米接济”,1412年(永乐十年)辽东都指挥同知巫凯奏,建州卫都指挥李里等人“悉挈家就建州卫居住,岁乏食,上命发仓粟娠之”;1440年(正统五年)建州左卫凡察等迁来苏子河流域“家口粮食艰难”,明廷除令总兵官安插其与李满住居住外,又令辽东镇守总兵官“给粮接济”;甚至到了努儿哈赤另立旗号的1617年(明万历45年,后金2年),因“上年水灾,胡地尤甚,饥寒已极,老弱填壑。奴酋令去觅食……群胡逐日出来”,明廷仍及时给予娠济,据朝鲜人估计当时明廷“借给之物,想必浩大”。
明中央政府对东北女真人的救济帮助几乎贯穿于整个明朝,从永乐一直到万历,甚至一直到万历45年,可谓仁至义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仅到第二年,也即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就公开宣布所谓七大恨,起兵反明,进行正式分裂活动,赤裸裸地推行其民族屠杀民族压迫政策。
除北方少数民族外,明朝政府对于愿意居住在中国的不同肤色、种族的外国人以舒适环境,死后还给以很高的葬礼等待遇。明初明太祖朱元璋撰《皇明祖训》,告诫子孙勿滥兴兵,以及对真正的“蛮夷”的防备,并列出几个不征之国:
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我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防之。今将不征诸夷之国名开列于后:朝鲜、日本、大琉球、小琉球、安南、暹罗、真腊等。
再如前文所述,郑和下西洋后其中有三位国王在率团访问期间在中国病逝,而他们是如此地钦慕中国,在遗嘱中竟都表示要将自己葬于此。明政府尊重他们的选择,按照亲王的礼仪厚葬了他们。这鲜明地显示了当时中华文明在世界上的巨大吸引力,及当时中国人对外国人友善而非蔑视。
2。民族的实质和关键是文化共同体与心理认同
我们能够列举出来的与民族定义有关的因素有:血统(或血缘) 、文化、地域、经济、国家、宗教、语言、文字、风俗、服装、历史,等等。由于相关客观因素过多,使民族的定义变得复杂。实际上,宗教、语言、文字、历史、风俗以及其它因素对民族的影响都不具备独立性和稳定性,并且都可以归结到文化当中,亦即它们都通过文化来间接影响民族属性。
譬如血缘,具有一定血缘关系或拥有共同祖先的人群,在共同聚居的一定地域内,通过共同或相近的教育、经济、宗教、政权因素的影响,可能产生民族。而这个民族的文化则与这血缘和地域形成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以血缘、地域等因素为基础,必然形成与之对应的特定的文化。故而在很多情况下人们用血缘来判定民族属性,这是可能理解的。但血缘不必然决定民族。仅由血缘或地域等因素来决定民族,充满偶然性、随机性和不稳定性。例如某地具有某特定血缘的婴儿自小便生长和受教育于风俗习惯、文化与故乡迥然不同的地区,或后天移民,如果对故乡的文化没有亲密的接触、好感与认同,对别处与故乡文化迥异的文化心向往之,甚至反叛仅由血缘决定的本民族利益,等等,都很难说,这样的民族属性具有多大的稳定性,相反不同的血缘却可能造就相同的文化,具有不同血缘的人也可能融入到其它民族当中。
地域对文化或民族属性的影响也不是稳定的。因为一旦一种成熟的文化已经形成后,即使其民族成员移居到其他地区,文化的关键要素和心理认同可能依旧会保留下来,于是出现同一民族分布在不同地区,而同一地区可能存在几个不同的民族。现实正是如此。类似,宗教、经济、国家政权等对民族的影响,也是通过对文化和心理认同的影响来实现的。
心理认同可以分成两个方面:主要是对自己民族身份的心理认同,即个人认同;其次是其他人组成的集体对某个体民族身份的心理认同,也就是集体认同。个人认同受生长、教育、文化、意识形态和利益取舍等背景的影响。集体认同,是建立在关于民族的意识形态的基础之上,也就是集体中普遍流行接受的对民族的认识基础上。在具体判断民族归属的事件中,心理认同就是终极的依据。
影响心理认同的因素中,最突出的是意识形态和文化。意识形态与文化有交叉关系,但在对心理认同的影响中,二者则是相互独立的。比如受教育水平低的人,即使其意识形态薄弱,对何为民族、何为文化没有清晰认识的情况下,仍可通过对语言、服装、风俗等客观的文化因素的感受来形成对本民族的心理认同。意识形态,也即对民族概念的认识,也具有变化性,受到不同的文化因素的影响和制约。
无论意识形态或心理认同如何变化,都以文化为核心基准。比方说,射击和考试中,临场发挥是决定成绩的关键因素,但都以平时的训练和学习成果为基准上下波动。意识形态与民族认同的关系,心理认同与民族属性的关系,都是类似的,以文化为核心影响因素。
因此,文化是决定民族的核心因素。民族的本质就是文化共同体,或者说凡以文化共同体呈现的民族才能长期稳定地存在和发展。其中,心理认同也起着关键的作用,因为在民族群体中的个别成员,即使十分熟悉本族的文化,也有可能对本族产生叛异之心,再如某民族成员通过学习了解了熟练地掌握了另一民族的文化,但其心理仍然认同其本业的民族并为之谋利,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说这个人改变了民族属性。
杜车别把民族的演化分为部族和文族两个阶段。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人们对民族本质和民族认同的认识存在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