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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又说:“也许贾母曾有过将秦可卿许配给嫡孙的考虑,但贾琏、贾珠成年后都另有更相当的女子可娶,年龄也比秦可卿大得较多,而宝玉又出生得太晚,最后形成的局面是贾蓉最合适。”
然而倘若贾母如此中意可卿,可卿的身份又如此高贵,贾琏、贾珠又有什么女子会比娶可卿更“相当”呢?刘先生推算贾蓉当年约十六七岁,而可卿似比他稍长,近二十岁的样子。这样看,两人可是一点也不相当,非但年纪不相当,连辈分也不对,就算抬高贾代善其人,把他和皇上视作一辈,那么太子的平辈人应是贾敬、贾赦、贾政,而可卿则与珍、琏、玉同辈,如今倒舍琏、珠而嫁贾蓉,这不成了孙绍祖说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卖了一辈”么?贾府何其欺人太甚?
总之,如果刘先生的太子之女理论成立,一则贾家收养了太子女,就不该趁人之危,娶为儿媳;二则即使娶了,也该是年纪相当的贾琏或贾珠来娶,而不会自抬辈分,让她嫁给比自己年龄还小的贾蓉;三则即使贾府如此黑心地把秦可卿许了贾蓉,也该好好珍惜她,不可能再让贾珍染指于她,“秽乱宫帷”——这已经不是欺君,简直是弑主了!这公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太子之女是不是有点贱得离谱?那贾家真是活该被抄一千次,就是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也一点儿不冤。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淫行并不避人,不但贴身丫环瑞珠、宝珠知道,连外围的老家丁都知道,于醉后公开骂出来“爬灰的爬灰”,对这淫奔无耻的太子女哪有半点儿尊重?可卿事败后自缢而死,尤氏气得“犯了胃病”,不愿意料理后事,只有贾珍一个拄着拐到处颠颠儿忙活,书里用的形容词是“如丧考妣”,可谓极尽挖苦之能事。可见不仅焦大,连作者曹雪芹对这“太子女”的尊重也实在有限。
而事实上,作者对秦可卿的评语的确也不大好听。
引发刘心武“秦学”巨论的导火索在于脂砚斋的一小段评语: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的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又道是,“此回只十页,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那一回有七千字,合每页七百字算的话,四五页就有两三千字。而刘心武先生猜测就在这两三千字中,蕴藏了关于可卿身世的大秘密,从而洋洋洒洒,发挥出了一场“秦学”宏论。可是脂批明明写得很清楚,删去的那段回目乃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个“淫”已经为秦可卿做了定语,曹雪芹对这个“太子之女”也太不当回事儿了,居然给了这么个封号!
要知道,回目中任何一个带有评语性质的词语都是不能忽视的,比如《贤袭人娇嗔箴宝玉》,脂砚就是“贤”字后批了一个“当得起”;比如《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比如《懦小姐不问累金凤》,比如《俏平儿情掩虾须镯》,比如《慧紫鹃情辞试莽玉》,比如《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每个评字都不白给。
同样以“死亡”为回目,说到黛玉之母贾敏时,是《林夫人仙逝扬州城》,用一“仙”字;说到秦钟时,则是《秦鲸卿夭逝黄泉路》,用一“夭”字;身份不同,高下立现。说到金钏时,是《含耻辱情烈死金钏》;说到尤三时,则是《情小妹耻情归地府》,同样用到一个“耻”字,然而金钏并无真正“耻行”,所以是“情烈”,尤三却是曾经失脚,因而只能是“耻情”。
而秦可卿之死呢?作者用的却是一个“淫”字,是“淫丧天香楼”,岂非比“耻”字更严重?倘若可卿是太子女的身份,作者会这样评价她吗?至少,也会让她和贾敏同等级,给一个“仙丧天香楼”才说得过去吧?
然而刘先生废笔墨最多的还是说可卿倘若只是个被抱养的弃婴,如何有资格做宁府里长孙媳?以秦可卿的地位与王熙凤、李纨等相比,的确使这一论点得到了绝大多数读者的赞同。
但是冷子兴一早说过,因为敬老不管事,如今贾珍做主,把个宁国府翻过来了,毫无礼仪可讲。不止贾蓉的媳妇,就是他自己娶的尤氏,也不是什么好出身,看看娘家人的尤老娘、尤二尤三两姐妹就都知道了。尤家姐妹与珍、蓉父子俱有染指,用书中的话是“聚麀”,意思是乱伦——因为这个词太隐晦偏僻,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而程高本又大量删改,把尤三姐改写成了一个贞烈之女,就更加掩盖了宁国府秽乱内帷的真相。
荣府里男女大防看得很重,然而在宁府却马马虎虎,贾蓉当着姨娘的面搂着丫环亲嘴,跟身为自己长辈的尤二、尤三任意调笑,哪有半点规矩可言;他撺掇贾琏娶尤二姐,是为了趁贾琏不在时自己好去鬼混,免得跟父亲争抢;贾珍请熙凤协理宁国府时,拄个拐就进去了,唬得众婆娘避之不迭,脂批说“素日行止可知”,骂的就是贾珍没上没下,不讲礼仪。他甚至公然在家中设赌局,勾引了许多官宦子弟来赌钱,每日里“临潼斗宝”一样地卖弄厨子——不管从哪里看,贾珍也不像个保护太子遗孤的大英雄。曹雪芹从头至尾,都在描写一个浪荡随性的败家子族长,如何把整个家族引向灭亡,一笔一笔写得很清楚啊。
除了尤氏外,贾赦之妻邢夫人的出身也马马虎虎。固然两人都是续弦,比不得王夫人、李纨这些人出身名门;然而邢岫烟却也寒素,父母都不济的,薛姨妈却看中了娶作侄儿媳妇,可见娶媳并不是必定要对方如何显赫的。那时候讲究的是嫁女必定强于我家,娶媳宁可不如我家,比如薛宝琴的未婚夫婿是梅翰林之子,便讲究门户高贵;薛蝌娶媳却只是重人品模样儿,也如贾母的哲学:不论她家基门第如何,只要模样好,给她家几两银子便是了。这样看来,贾珍为贾蓉择了秦可卿为妻便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红楼十二钗副册揭秘】
☆、红楼十二钗副册的评选标准
《红楼梦》第五回中,宝玉来到离恨天薄命司,看到了《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先看又副册,只见了晴雯、袭人两段判词;又拿起副册,只看了一段香菱的判词,便随手抛开了;最后打开正册,这次把十二钗的名字写全了,不用我们猜谜。
然而副册和又副册的人选究竟是哪些人呢?因为曹雪芹没有写出,便成了红迷们乐此不疲的猜名游戏。
而由于副册里只写了香菱一个人,便使得众多红学家认为副册的人选身份应该是妾侍,诸如平儿、尤二姐等,甚至将秋桐、宝蟾之流都拔选在册,使她们高居于晴、袭、鸳、紫之上,这可不屈杀了“贤袭人”与“勇晴雯”?
这里犯了一个很基本的错误,就是不该在界定香菱身份的时候,首先把她定位成妾侍。早在开篇第一回,介绍甄士隐时,脂批已经给了一句很明确的定评:“总写香菱根基,原与正十二钗无异。”
后来香菱进了荣国府,王熙凤说她“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脂砚又批道:“何曾不是主子姑娘?盖卿不知来历也,作者必用阿凤一赞,方知莲卿尊重不虚。”
到了第四十八回《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香菱学诗一段后又有双行夹批:“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所惜者青年罹祸,命运乖蹇,至为侧室,且虽曾读书,不能与林、湘辈并驰于海棠之社耳。”
这些批语,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香菱的根基“原与正十二钗无异”,乃是“主子姑娘”。只不过因为“命运乖蹇,至为侧室”,方才“不能与林、湘辈并驰”罢了。而平儿,在脂批中明明白白与袭人并列其名,可见只能居于又副册。而如果贾琏之妾平儿都只能居于又副册的话,嫣红、秋桐之流又焉得入选副册?
因此,屈居于正册的“林、湘”之后、而凌驾于又副册的“袭、平”之上、位于副册之钗的,其身份只能也是主子姑娘,只不过家势不如四大家族来得富贵显赫罢了,比如小家碧玉的邢岫烟就是其中代表。
而判断某女子是否有资格入选情榜,有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脂批所说的:“通部情案皆必从石兄挂号,然各有各稿,穿插神妙。”也就是说,这女子必是与宝玉有过重要交集,且曾留下深刻印象的。
再则,第十六回建造大观园时,脂砚曾批:“大观园系玉兄与十二钗之太虚幻境,岂可草率?”可见人间的大观园便是天上的太虚幻境,凡入十二钗者,亦当进过大观园才是。
我们已知的正册十二钗中,只有秦可卿没等大观园建成就死了,所以不曾进入。然而她是警幻之妹,早就在太虚幻境中了,所以拥有特权。
由此可见,列名十二钗副册的,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主子姑娘;在石兄处挂号;进过大观园。
而在这三个条件中,最难鳞选的反而是第一个条件:主子姑娘。
因为又副册的人选是丫鬟,备选者十分丰富,几乎十里挑一的比例,大可以悠哉游哉地慢慢挑选。而副册的人选,称得上主子却又没进入正册的人数,却是寥寥无几,情节、形象又十分单薄,端的难以选定。
有趣的是,这些人中,又半数集中出现在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黛玉与香菱等人正在谈诗,忽然丫鬟来报:“来了好些姑娘、奶奶们,我们都不认得,奶奶、姑娘们快认亲去。”一句话,已经确定了新来者的“主子姑娘”身份,且看是哪些人物——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邢岫烟、李纹、李绮、薛宝琴,这几个人赶会一般同时进了园子,就此住下,并且与香菱一道被邀请加入海棠诗社,方有了《芦雪广争联即景诗·暖香坞雅制春灯谜》的胜事雅聚——因此,她们是最有资格和理由与香菱并列十二钗副册的姑娘。
事实上,读《红楼梦》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几位主子姑娘出场既晚,情节又单,完全是种串场或是补场的感觉——或许,补的就是这十二钗副册的名额吧。尤其李绮、李纹,耽着李纨表妹的名分,既住进大观园,又加入海棠社,却除了几首诗外,从无一场正戏,简直就是来充数的。
同样有充数之嫌的,还有喜鸾和四姐儿两位贾府闺秀,也是除了名字外,戏份、形象单薄得可怜。不过,这些人倒是严格地按照红楼女儿总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惯例,很明显的,邢岫烟与薛宝琴一对,后来且成了姑嫂关系;李绮与李纹一对,原本就是姐妹,正如同正册中元春与探春一对,迎春与惜春一对;喜鸾与四姐儿一对,都是贾家的玉辈女孩儿。
另外,同属副册的姐妹,还有一对代表人物,就是尤二姐与尤三姐。这两个人虽然出现得晚,戏份倒是很足的,算是副册中有出色表演的一对“金玉”了。
还有一位旗帜鲜明的副钗“金”,应是夏金桂,宝钗的嫂子,是香菱的命中对头。
如此,十二副钗中已经有了十位,然而最后两个名额应该是什么人呢?
我以为,是一对隐形人——傅秋芳与慧娘。至于她们为什么从未出现在大观园,甚至从未正式出场过,却也可以列籍十二钗副册,则在文中慢慢细论了。
☆、一、根并荷花一茎香——甄英莲
1。香菱人生的三个阶段
香菱一生的命运,可以用她的名字做分界,概括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自然是她叫作甄英莲的时候。
她的第一次出场,只有三岁,“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被甄士隐抱在怀里去街上看过会热闹,却遇见了一僧一道。
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及至到了他门前,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去睬他。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这几句话,预言了英莲一生的厄运,实可与《金陵十二钗》册子中香菱的判词对应而看。
也就是在这看似貌不经心、随笔一描的出场里,她遇到了今世的第一个魔星:贾雨村。
当下雨村见了士隐,忙施礼陪笑道:“老先生倚门伫望,敢是街市上有甚新闻否?”士隐笑道:“非也,适因小女啼哭,引他出来作耍,正是无聊之甚,兄来得正妙,请入小斋一谈,彼此皆可消此永昼。”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自与雨村携手来至书房中。
这是甄英莲与贾雨村的第一次照面。
不久,雨村得了甄士隐的救济,上京赴考去了;而英莲则在次年元宵节花灯会上失踪,甄家又在三月十五遭火,甄士隐卖了田庄,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奔岳丈,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发困窘,一日在街上与一僧一道重逢,忽然顿悟,就此出家去了。
而贾雨村,则中了进士,选为新任太爷,还娶了甄家的丫头娇杏为妾。昔时宾主,如今一个衣锦还乡做了官,另一个已是化外之人;小姐跌了势成为拐子手中的砝码,丫鬟却转了运成为知府的妻室。真是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人生的际遇真也堪叹。
更可悲可叹的是,贾雨村和甄英莲还有第二次交会,就是在“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一节中了。
那时贾雨村已经送了黛玉进京,拜会了贾政,并受到王子腾的推举,补授了应天府。到任接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薛蟠与冯渊争买婢女致伤人命案。
这一次,英莲是暗出,由“葫芦僧”出身的门子一五一十交代缘起:
“这一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儿女,养在一个僻静之处,到十一二岁,度其容貌,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其模样虽然出脱得齐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认。况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从胎里带来的,所以我却认得。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子系他亲爹,因无钱偿债,故卖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兑了银子,拐子醉了,他自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又听见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内人去解释他:‘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况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他听如此说,方才略解忧闷,自为从此得所。谁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卖与薛家。若卖与第二个人还好,这薛公子的混名人称‘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而且使钱如土,遂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这冯公子空喜一场,一念未遂,反花了钱,送了命,岂不可叹!”
英莲的二次出场虽是暗出,故事却比第一次来得完整,并且有形象、有对白、有心理、有情节。
这次,她并没有真正见到贾雨村,但是她的命运,却被贾雨村一手遮天,糊涂判断,做人情送给了真正的魔王薛蟠,从“惯养娇生笑你痴”进入到“菱花空对雪澌澌”的第二阶段。
再出场时,已是在贾府了,借由周瑞家的之眼之口写出。那周瑞家的送走了刘姥姥,往梨香院来回王夫人的话,“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名金钏者,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阶上玩。”
此时,英莲已经改了名字叫香菱了。
再后来,薛姨妈摆酒请客的将香菱与了薛蟠作妾,过了几年谈不得富贵却倒也安静的日子。尤其是“呆霸王调情遭苦打”之后,为遮羞远走他乡,香菱得以跟随宝钗住进大观园。这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慕雅女雅极苦吟诗》和《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