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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二人尚有数丈距离,突听得相斗二人齐声断喝,紧接便是一声沉闷大响,却是二人硬碰了一记。硬碰之后,二人齐齐后跃丈许,彼此对视,僵立不动。
陈敬龙眼见如此良机,忙脚下加紧,奋力前冲,直奔那“金矛战神”彻洛迪;手中血刃高举,打定一到跟前便是当头一劈的主意。
他由侧面奔向彻洛迪;彻洛迪尚未发觉,洪断山却早已看得清楚;急忙开口,厉声大喝:“敬龙,万万不可!”
陈敬龙听得喝阻,微微一愣;脚下停顿,转目望向洪断山,正yù询问“为何不可”,却见他左肩、右肋,各有一处矛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自禁吃了一惊,脱口叫道:“你受伤了?!”
洪断山苦笑应道:“皮肉之伤,不碍事!”随即又端正颜sè,沉声讲道:“我与他之间,武者较量,单打独斗;旁人不得插手!”
陈敬龙又气又急,瞠目大叫:“战场杀伐,只分生死,不讲规矩;说什么单打独斗,岂不可笑?”
他话音未落,雪逸仙已紧随而至,停步疑道:“战场上单打独斗?什么人竟会如此迂腐?”
洪断山神sè肃然,沉声应道:“他恪守武者规矩,不寻隙抽身以攻望楼,我便也必须恪守武者规矩,绝不能倚众凌寡!此为道义,并非迂腐!……在我二人分出胜负之前,任何人不得向他出手,不然,休怪洪某翻脸无情!”言毕,深吸口气,又缓缓举起巨刀,转向彻洛迪望去,沉声喝道:“较量未完,不必迟疑;来吧!”
那彻洛迪虽未曾着伤,但斗这半晌,已是满脸汗水、呼呼直喘,情形之狼狈,似乎也不比洪断山差上多少。洪、陈、雪三人说话这工夫,他只冷眼旁观,并不插言;此时听得洪断山呼喝邀战,方缓缓开口,沉吟叹道:“‘侠义刀王’,名不虚传;武力之强,实为我平生所仅见!若再过个十几年,你斗气修为更深厚一些,本领应不在我今rì之下;但现在……唉,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洪断山垂头望望身上两处矛伤,黯然应道:“不错;眼下我还不是你的对手!”微一停顿,又振作jīng神,昂然道:“既约死战,便绝无退缩之理;就算打不过,也非打下去不可!”
彻洛迪微一摇头,缓缓端起双头金矛,沉声喝道:“你们三个,一齐上吧!”
洪断山一怔,奇道:“一齐上?……你我单打独斗,尚未有生死之分……”
不等他说完,彻洛迪凄然笑叹:“武力修为能达到你这般境地的,世所罕有;人材难得,我实在不忍杀你!你我之间的约战,到此为止了吧!……yù要参战的这两位年青人,既敢参与高手之争,定必不是庸手!若是在五年前,就算将你打败之后,我也敢保能全身而退;可如今,我真的老了,不比从前,将你打败之后,实没有足够体力再去应付他们两个!……左右都是一死,不如你们一齐上,早些给出个结果吧!”
以洪断山之xìng情,既得人网开一面,又焉能狠得下心对人赶尽杀绝?听了彻洛迪这番话,微一踌躇,便即喝道:“既然如此,你走吧;速速退出战场,莫做停留!”
陈敬龙急道;“不行;诛此强敌,良机难得……”话刚说到一半,忽地一顿,想了想,又冲彻洛迪一挥手,改口催道:“快走,快走!”
彻洛迪大觉惊奇,向陈敬龙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皱眉疑道:“看你模样,分明便是我暗族第一强敌陈敬龙,绝不会错!……都说你凶残狠毒、嗜血贪杀,对敌不择手段、绝不容情……”
顾不得听他多说,陈敬龙急急抢道:“今rì看在洪大侠面上,破例容情一次,有何不可?等以后战场重遇,我再寻机会取你xìng命便了!既放你走,便快些走吧,啰嗦什么?”
彻洛迪稍一迟疑,摇头叹道:“不会再有战场相遇之时了!今rì一战,我才试出,我真的老了!……一世声名,得来不易,何苦不知进退,最后一朝失手,闹得个威名尽丧?……唉,罢了,罢了……‘金矛战神’,就此归隐,不复重现于世矣……”怅叹声中,自顾转身缓行,扬长而去……
见彻洛迪走远,洪断山惊喜不已,笑道:“敬龙,你真的肯放他走?哈,你给洪伯伯这个脸面,可当真不小……”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已是两眼含泪,急急抢道:“没时间耽搁打斗……驼叔不知还能支持多久,你快随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才是要紧!”
洪断山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陈敬龙顾不得解释,探手扯住他手臂,回身就走……(未完待续。)
六百五十五节、长天有憾
()望楼车旁,数十名老长缨会人围绕而立,人人眼中含泪,有的已呜咽出声。望楼车上,秋长天倚竿半卧,双目半闭、脸sè苍白如纸,口鼻之中,兀自不断流出血来……
陈、洪二人奔至,分众而入,见了秋长天模样,不禁齐吃一惊;一齐快步抢到跟前,蹲身各握住他一只手掌;一个颤声唤道:“驼叔,睁开眼来!……你……你睁开眼,瞧瞧龙儿……”一个惶急叫道:“怎会这样?……十四弟,醒醒!……这……这……怎会这样?……”。。
在二人呼唤下,秋长天半闭双目缓缓睁开;目光转处,望见陈敬龙,丑脸微一抽动,“狰狞”一笑;随即转目望向洪断山,听他一叠声询问“怎会这样”,便喘息应道:“兵刃不坚,意外着伤,非战之过……”
洪断山见他提气说话,胸膛震动,口鼻中鲜血越发流的快疾,忙阻道:“不要多说!……你支持住;我这便带你回城,寻姬神医……”说着,便yù松开秋长天手掌、抱他起身。
秋长天反手将他yù要松开的手掌紧紧握住,急急阻道:“不要动;听我说……咳……”这稍一用力的工夫,又是一声干咳,一大口鲜血直喷出来。
洪断山惊骇莫名,不敢再动;忙道:“你说!……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
秋长天喘息几次,待气血稍稳,缓缓开口,轻轻讲道:“龙儿军务繁重。须得有个颇具名望的人物。帮他统带长缨会豪杰。替他分忧才行。……只可惜,命数有定,我……我支持不到扫净边尘的那一天,不能帮他到底……”。。
听到这里,洪断山已然明了;连连点头,哽咽应道:“放心!有我在;尽管放心……”
秋长天直直望着洪断山面孔,急切言道:“说出的话,不能反悔!你太重道义、太过良善。龙儿行事。凶厉狠毒,定难投你心意;但……但你答应了我,便一定要帮他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洪断山重重一点头,应道:“绝不反悔!我答应你:会一直追随扶助于他,直到扫净边尘的那一天;期间无论他做出怎样违我心意的事来,我都不会弃他而去!……大哥说话,一言九鼎,你是知道的;尽管放心!”
得他郑重应诺,秋长天终于放下心去。jīng神亦为之一振;凝一凝神,忽地双足蹬紧车面。用力向上窜身。陈、洪二人见他举动,忙一齐搀扶,帮他坐起。
秋长天倚竿坐直,喘息片刻,慢慢挺起胸膛;缓缓扫视围绕众人,沉声讲道:“诸位老兄弟,秋某今rì,要与大家告辞了!……以后的rì子里,望大家能记得与龙总舵主的情义、与秋某的情义,尽力扶助龙公子,助他早rì完成驱敌保族的大业;万勿懈怠!”
众长缨会人纷纷点头;一人抽泣应道:“二十余年手足之义,岂敢有负?秋堂主尽管放心!”此人话音未落,余者一齐哽咽应道:“秋堂主尽管放心!”
秋长天缓缓点头,喃喃笑道:“放心,放心!……有老兄弟们这一声应承,我当然放心!”笑叹几声,慢慢仰头,后脑靠在望竿上,目光斜举,遥望天际;默然片刻,忽又开口,幽幽讲道:“洪家十四郎,十九岁离家,化名投入长缨会;而今四十六岁矣!……二十七年间,秋长天行走江湖,除暴安良,抗击外侮,杀敌无数,隐居深山,抚养英雄遗孤……吭吭……所作所为,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无愧于‘侠’,无愧于‘义’,无愧于民族,于愧于……吭吭……无愧于大丈夫身份!……”
他说话稍多一些,忍不住轻咳连连,口鼻中鲜血流的更急。洪断山见了,又是惊惧,又是酸楚;哽咽劝道:“不要再说了!……你一直做的很好,比大哥好的多;咱们洪家,出了你这样一位真英雄、真豪杰,是咱们洪家之幸;大哥深以为傲!……你不用多说,好生歇息才是……”
秋长天对他劝阻充耳不闻;喘息片刻,又幽幽叹道:“二十七年,为族尽命,身不由己,私情全抛!……唉,今rì将别尘世,我却有两个遗憾,不能释怀!少年离家,再不得回;未能承欢膝下、侍奉双亲,甚至连父母辞世都不在身边,着实愧为人子!……有亏孝道,此我平生第一憾事也!”说到这里,心情激荡;遥望天际的双眼,已不禁泛起些许泪光。
洪断山酸楚难当,泣不成声;断续劝慰道:“不必自责!……保族抗敌,是为……是为大义!……未能尽孝,家人并不怪你……”
秋长天微露苦笑,轻轻叹道:“今rì战死沙场,全我一世声名;秋长天诸事皆了,复做洪家十四郎矣!……大哥,得暇时,送我回家吧!……将我葬在父母身边,永伴二老,以补生时之憾!”
洪断山急忙点头,悲泣应道:“是;大哥牢记在心……绝不有误!……你第二个遗憾是什么,一并讲出来;大哥拼尽全力……一定替你了却心愿!”
秋长天微一摇头,目光微转,望向陈敬龙。
陈敬龙早已涕泗滂沱、泪如雨下;见秋长天望来,忙再往他身边紧靠一靠,抽咽问道:“驼叔……你第二个遗憾……可是需我……需我替你了结?”
秋长天眼中满是温柔爱怜,向陈敬龙上上下下打量片刻,含笑劝道:“不用难过!……当年长缨会风流动散时,驼叔便该死了;今rì才死,已是迟的很了,岂可再不知足?……况且,你承父之志,大有作为,不枉我教养一场;……我不负龙夫人所托,今rì归于泉下,有颜面对龙总舵主夫妇,喜甚幸甚!……唉,驼叔虽死,亦可含笑;你着实不必难过!”
陈敬龙恐惹他着急,只得强抑悲声,点头应道:“我不难过;我……我不哭……”口中说着不哭,眼泪却依旧“噼里啪啦”落个不住。
秋长天见他真情流露、情难自控,亦不免唏嘘;稍一沉吟,红着眼圈紧望陈敬龙,希冀问道:“龙儿,驼叔……驼叔有一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连说两个“可不可以”,却仍是说不下去;本已青灰的面孔却微微涨出一丝血sè,显是十分尴尬为难。
见他吞吞吐吐,陈敬龙不禁焦急;哽咽催道:“驼叔,龙儿得您养育chéngrén,受您天高地厚之恩,粉身难报!……无论您要龙儿做什么,龙儿都必定竭力去办,绝无拒绝之理!你只管直说便是,不必迟疑!”
秋长天听他这话,又鼓了鼓勇气,终于下定决心;直直望着陈敬龙两眼,动容问道:“龙儿,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义父’;让驼叔临走之前,尝尝什么叫有子承欢、天伦之乐?”
自毁容貌、装驼装瘸,隐居深山十五年;青chūn流逝,私yù尽灰,以至年近五旬,无妻无子,不知为父之乐……这一份付出,何其重也?这其中多少苦楚遗憾,又有谁能知?
陈敬龙听得秋长天所求,微微一怔;霍然间,心头猛震,隐约体会到几分他的凄苦酸辛、惆怅失落;感其厚恩、怜其苦楚,不由的悲痛yù绝、肝肠寸断;情难自抑,直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大叫一声:“父亲!”叫声方出,已是号啕难禁,涕泪纵横。
听他这一声呼唤,秋长天再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闭目喃喃笑道:“好,好!……不枉此生……不枉了!……秋长天心满意足,就此别过……”笑容未绝、泪流未止,忽地言语一顿,再无声息。
他被半截长鞭回抽入怀,已然受伤不轻;此后又苦撑格挡皮耶法尔二十余次重击,连续猛震之下,早已是五脏皆损、六腑尽移;能支持这半晌,全仗着心思未了,强提着一口气,不肯放松;如今心愿了结、再无牵挂,这一松弛下来,无可支持,立时气绝。
眼见秋长天辞世,陈敬龙、洪断山伤心yù绝,嘶声大哭,围在近处的众长缨会豪杰亦无不哀痛,难抑悲声……
……
正当悲声纷起,一片凄怆之际;突然间,望楼南侧百余丈外,乱军丛中,接连三声暴响,如平地接连响起三个霹雳,惊心动魄。三道紫电,随声而起,接连紧凑,直往望楼上shè去。
望楼车下众人,突闻异响,无不暗吃一惊,错愕失神。唯有立在人圈外的雪逸仙反应迅速,一见紫电腾空,立即双手一扬,shè出一团冰雾。
然而,她匆忙出手,勉强放出一箭,哪能应付得了三道紫电?冰雾到处,凌空与第一道紫电交撞;“喀啦”一声大响,雾散电消,一支狼牙铁箭与一支短竹箭分向斜飞。雪逸仙第二支短箭尚未及搭在弦上;后两道紫电已接连shè至,“轰”“轰”两声,将包裹着生牛皮的望楼炸出两个大洞,斜贯而入;随即,电光消散的两支狼牙铁箭,又从楼屋北面穿出,斜飞向天……
陈敬龙乍闻巨声,心中一凛,悲痛稍抑;稍稍一怔,立即明白过来;疾跃起身,惶急大叫:“是雷振!……啊哟,大事不妙……”(未完待续。)
六百五十六节、不回辞世
()陈敬龙惊呼方出,那望楼上“嘭”一声闷响,侧壁小门已被撞开;云不回身形歪斜,栽出楼外,打横急堕而下。
见此情景,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齐齐低呼出声。陈敬龙不及思索,下意识便奋力跃起,凌空伸手接去。洪断山见了陈敬龙举动,骇然失sè,急忙起身,扑往他身下位置。
由七八丈高处落下一人,冲力将是何等巨大?云不回入怀,陈敬龙身形急坠,迅猛直如投石机shè出的石块一般,全然不由自己控制。。。
眼看他难消巨力,落地时非臂腿齐断不可。危机关头,幸得洪断山扑至,举手在他腰臀间用力一推。
受此一推,陈敬龙由直坠转为斜落,力道化去大半;落地时跄踉几步,身形微扭,一跤坐倒;虽跌的狼狈,却幸而未曾受伤。
经此变故吸引,洪断山心思暂从秋长天身上移开,悲伤稍抑;见陈敬龙安然落地,微松口气,随即抽出巨刀,转身往方才紫电腾起之处冲去。
陈敬龙坐倒在地,双臂酸麻、胸口闷痛,却顾不得理会自身;急急垂头,打量怀中的云不回;只见他双目翻白,一动不动,已是昏晕过去,左腹、右肋,皆有鲜血涌出,已将衣裳染红好大两片。显然,他身处望楼之中,无从知觉闪避,到底未能脱过此难;已被一箭贯体,斜穿而过……。。
陈敬龙见他伤势,已知必不能活,不禁大恸;忙伸指去他人中掐按。凄声呼唤:“云大哥……醒醒……”
连掐数下、连唤数声。云不回只是不醒。雪逸仙快步奔来;到得跟前。打眼一瞧云不回模样,登时身形一晃,险些晕倒;随即强定一定神,急蹲下身,摸出支短箭,伸去云不回头顶正中处,轻轻一刺。
随着这一刺,云不回轻吐口气。幽幽醒转过来;抬眼望见陈敬龙面容,微泛苦笑,喃喃叹道:“还差一点儿……唉,只差一点儿……”目光转处,望见了雪逸仙,复又jīng神一振,喜道:“你来了!……好,好……去,指引东南队伍,分成两支。截断……截断正东……”口中说着,努力挣扎抬起右手。将手中紧握、已被鲜血染红小半的令旗递向雪逸仙。
雪逸仙两眼含泪,右手接过令旗,左手紧紧握住他手掌,颤声问道:“然后呢?还需我做些什么?”
云不回喘息笑道:“没有了!阵形结成,将领们……将领们知道该如何继续!……还有,就是告诉师傅……不回……已然尽力……不曾有负她老人家……嘱托!”
雪逸仙哽咽应道:“我记得了;必不有误……”一语未完,两颗大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忙将头转向一旁,以加遮掩;稍一迟疑,又低声讲道:“经此大败,雷振再难在暗族存身;可投之处,唯有血族!”言毕,松脱云不回手掌,跃起身,快步走开。
见她去到望竿旁,沿登楼软梯攀上,云不回方吁口长气;目光转回,望着陈敬龙面容,断续言道:“虽结不成‘八门金锁’,但……但也勉强够用!……集结长缨会人与半兽族战士……去战场核心翻搅,则此战……我方不用伤亡太多,便能伤敌极众!……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以后……唉,善自珍重!”强撑着说完这些话,已是力尽神危;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疏缓细弱,眼中光彩也慢慢暗淡下去。
见他命在须臾,陈敬龙不禁又悔又愧、痛断肝肠;哽咽叹道:“是我守护不力,至有此失……云大哥……敬龙对你不起……”
云不回微一摇头,抬眼怔怔望向东北天际;缓缓抬手,入怀摸索,如梦呓般幽幽叹道:“我早知,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