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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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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一边,毕竟陈璋这人平日里有些持才傲物,出身又是降将,官职虽然不低,可论资历,论根脚,和王佛儿这等吕方亲军统领出身的人物比起来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虽说王佛儿并非那种罅隙报复的小人,可这年头还是不要把高估上位者的气度的好。堂上之人多半都是武将,说话中气足,脾气也不太好,说着说着就有人揽起袖子,眼看就要弄起全武行来了。

看到手下如此,吕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一旁的陈允看到,赶紧沉声道:“打住了,此乃节堂之上,众将安敢无礼?”虽说他声音并不太大,但听到众人耳里却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口气便接不上来,不由得争吵便停了下来,抬头一看上首的吕方脸色阴沉,眉头微皱,知机的赶紧俯身谢罪。

吕方看到诸将静了下来,脸色稍和,对王佛儿道:“佛儿,这几年来你治理苏州的确做得不错,不过如今乃是乱世,若无雷霆手段,怎显菩萨心肠?淮南与我休兵,并非是那杨渥爱惜百姓,只是一时间吃不下我们罢了,若是让江西落在淮南手中,光是洪州就是十万户,那时我又如何抵御呢?”

听到吕方话语中流露出要出兵的意思,方才站在陈璋一边的不少将佐脸上露出喜色,以为自己押对了宝,可高奉天却听出了吕方言语中的未尽之意。方才吕方称呼别的将佐都是用官位,尊重点的加上一个“公”、“先生”什么的,唯有与王佛儿却是直呼其名,其中的亲厚不言而喻了,更不要说吕方还要这般细细劝说,若是换了旁人,最多就是一声令下就行了,看来这王佛儿在吕方心中的位置不是一般的高呀!可是这王佛儿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吕方这么看重呢?难道只是那惊人的武勇?想到这里,高奉天的目光扫过跪坐在矮榻上,面带戚容的王佛儿。

“主公所念者大,非末将所能及!只是,”王佛儿沉声答道,突然他声音哽咽了起来:“刀兵一动,便是数万人的生死,在他们身后都有妻儿父母扶庐而望,末将只求主公一件事情。”说到这里,王佛儿从怀中摸索了一会,取出了一个物件,双手呈送了上去。吕方接过一看,却是两块麻布虽然被洗的颇为干净,但还是可以看到上面有些黑色的血迹,也有不少破损的地方,吕方看了一会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开口问道:“佛儿,你所求乃是何事?和这两块块麻布有什么关系?”

“这块麻布乃是臣下祖母留给末将唯一的遗物。当年在淮上时,孙儒贼军经过时,我村中百姓逃难,临行前,祖母从怀中取出这块麻布与我和小弟猪儿,说你们两人年龄尚幼,又无鞋子,若是长途跋涉只怕脚上起泡,那时便可用这块布来包裹,免得被赃污了肿痛。我和幼弟将麻布撕裂,各自拿了一块,刚刚收好,祖母就不见了,接着才知道她因为自己年老力衰,不愿牵累了家人,在院后水井自尽了。后来这两块麻布便随着我和幼弟在淮上闯荡,一直到那年遇到主公。”

节堂上静了下来,王佛儿是怎么遇到吕方的故事不少人都听说过,聪明点的也猜出了那个幼弟是怎么死的。堂上的武将不少都是出自乱世流民,听到王佛儿所说的这些故事,也不禁联想起自己未发迹前在这个乱世挣扎求存经历的那些苦楚,一时间不由恻然,便是方才喊要出兵喊得最大声的几人,此时也没了声音,望向王佛儿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唉!”吕方轻叹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哪两块麻布,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血污痕迹,他可以猜想得到王佛儿和他那个死在自己手中的弟弟当时失去祖母的无奈和后来在淮上经历的苦楚,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一切,在一介田客爬到七家庄的嫡女婿,在淮上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挣扎求存,每一次厮杀,每一次出卖,每一次欺骗,那些失败者的愤怒和绝望都在他的脑海里都历历在目。吕方知道在这个乱世里要活下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可最让他惊叹的是,王佛儿居然还能够保持住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好!我答允你!”吕方将那两块麻布小心的叠好,送还给了王佛儿:“只要可能的话,就一定少造杀孽。”吕方看着王佛儿的声音十分奇怪,欣赏,喜爱,甚至还有几分艳羡。

大侵攻第570章决心

第570章决心

吕方突然容色一整,沉声道:“苏州团练使王佛儿听令!”

“末将在!”王佛儿立即站起身来,躬身领命道。

“某以汝为浙西道行营都统,都督苏、湖、常、宣、润诸州军事,判点亲军诸卫事,统辖亲军诸军,讨伐淮南江东诸州。”

王佛儿身形一震,微微愣了一下,才沉声应答道:“主公信重,微臣自当尽心竭力。”接着敛衽拜了一拜,双手接过吕方身旁的近侍送来的兵符印信。也无怪他方才险些失态,吕方方才大笔一划,便将镇海军最富裕、人口最稠密的两个州划给了他,作为攻击目标的淮南军宣、润、常三州也都是十分富庶的州郡,更不要说吕方还委任他了判点亲军诸卫的差使,将自己的核心力量亲军也交在他的手中,这等信重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亲信来解释了,堂上那些方才还在庆幸自己站对了边的人心里又不禁打起鼓来。

但是很快众人的心中又紧张起来,按照方才吕方的安排,连判点亲军诸卫的差使都给了王佛儿,在苏、湖边境上投入的兵力将十分巨大,能够投入到江西的兵力就很有限了,难道此次并非是江西占便宜,而是直接和淮南军开战,去啃宣、润、常三州这块硬骨头?

仿佛是为了回答众将心中的疑惑,吕方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可是奇怪为何我不出兵去江西捡便宜,却要去和淮南军打硬仗,为危全讽、马殷火中取栗?”

吕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节堂上回荡,众人没有出声,但是一道道炯炯的目光都积聚在他身上。吕方站起身来,在节堂上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大声继续道:“可是你们有无想过,江西之地和宣、润、常三州不同,即使江西之地落入他人之手,我军也可凭险而守,可宣、润、常三州就不同了,这三州本来就和苏、湖、杭三州同属浙江西道,山水相连,民气相通。只要一日淮南还据有这三州,便可随时长驱直入,覆我巢穴。只有将这三州取下,以大江为壕,北固为城,方可高枕无忧。”

诸将闻言,纷纷低头沉思起来,正如吕方方才所言的。江西诸州虽然土地肥沃,户口众多,但从战略位置来说却不如宣、润、常三州重要。夺得江西只不过能增加镇海军的财力和民力,但却不能起到屏蔽自己腹心,进击敌军基地的作用。所以吕方才做出乘危全讽起事,淮南无法专力的时候,夺取淮南江东之地的决定。但是近十余年来,在广袤的东南大地上,杨吴大军可谓是所向披靡,无论是彪悍善战的孙儒“蔡贼”、还是纵横无敌的宣武军与淮南交战中都吞下了失败的苦果,更不要说其他大小杂牌军阀了,就算是吕方自己,虽然在先前的交战中曾挫败了淮南军的兵锋,可堂上的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双方的实力有着巨大的差异,继续相持下去,战局说不定就会发生对镇海军不利的转折,难道现在又要和这个强敌重启战端吗?

吕方目光扫过众将的脸庞,已经从中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他回到座上,笑道:“怎么了,都不说话了,莫非是害怕打不过淮南军,这节堂之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吕某什么时候因言罪人过?”

节堂上静了一会,终于一人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答道:“末将倒不是以为此战难升,只是淮南军土地广袤,实力雄厚。只怕我军拿下江东之地,他们还可以尽起江淮之众与我相争,战事胶着下去,只怕!”说到这里,那人停了下来,可他话语中的未完之意节堂上众人都明白。

“哈哈!”吕方笑了一声,突然转头对一旁的骆知祥道:“骆牙推,金谷之事,是你的盘子,你来说吧!”

骆知祥应了一声,走到吕方身旁,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展开朗读道:“杭州常平诸仓有谷七十五万石,军储还有三十万石,府中有钱一百七十万贯,帛六十万匹……”

随着骆知祥口中报出一个又一个数字,堂上诸将脸上纷纷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不少人嘴巴已经咧开自己却不曾发觉。镇海军虽然和五代时候的大部分藩镇一般,刺史在军政方面都有很大的权力,尤其是靠近边境的州郡,主官的自主权更是惊人,但是在财赋方面却十分集中,尤其是通过计口度田等制度,吕方对属地的人口田地情况掌握的十分准确。骆知祥又素以能吏着称,在吕方的大力支持下,抓住吴越息兵的这个空档,通过开垦田地,修缮水利、推广良种,招揽商贸,这几年来吕方治下的两浙在经济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积聚了相当惊人数量的钱粮,为未来的侵攻战打下了深厚的物质基础。

“如果以五万军队,五万民夫计算,积聚的粮食一共可以支用十年,甲仗足够武装十二万军队,舟船、硝石、油脂等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另外,各处府库里共有钱两百万贯,帛一百二十万匹,以供酱菜钱、冬夏二赏支用。”终于骆知祥将长长的一篇流水账报完了,他转过身来,对吕方叉手行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道:“主公,虽说这几年来百姓安堵,府库充盈,可这些财物都是民脂民膏,来之不易,还是省着些花为好!”他也知道淮南与镇海两军迟早势必有一战,与其被动迎战不如先发制人,此时也的确是个好机会,可到到了最后他还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吕方笑着点了点头“知祥,我知道了,多亏你这些年治理金谷,若无你,镇海军岂有今日的局面?好好做,将来我开疆划土,你便是我的萧何。”

骆知祥闻言,身形不由一震,躬身道:“大王如此错爱,知祥粉身难报,大军开战,若有所匮乏,便拿骆某是问。”

“好!”吕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骆知祥倒是知机的很,自己刚刚提点了一下,他便立刻知道深意,那萧何乃汉初三杰之首,高祖曾称赞其:“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

吕方自然不会将民政诸事都交给他,但理财之道,镇海军中的确没有一人比得过他,骆知祥如果能做到军用不乏,虽然未必能如萧何一样***第一,但将来前途也不可限量。

待到骆知祥退到一旁,吕方站起身来,笑着对方才说话那人问道:“现在你觉得胜算如何呢?”

那将佐脸上已经满是信服之色,躬身下拜道:“末将愚钝,愿为先锋,请主公应允。”

“好!”吕方大声道:“淮南虽土地肥沃,将卒多为杨行密所留的百战之余,但自从杨行密去世后,政事不修,君臣离心,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钟传与江西百姓多有恩惠,并无恶行。可杨渥却乘人丧而伐之,此乃不义之师;杨渥虽有恶行,但徐温却以下弑上,此乃大恶之行。彼外行不义之师,内有大恶之行,我以大军伐之,彼必有离解之态,何患不胜?列位皆我吕方股肱,此番同心一致,立百世之功,封妻荫子,岂不快哉!”说到这里,吕方大声道:“来人,取酒来!”

随着吕方的喝声,门外鱼贯而进一队婢女,在每人面前放下一杯美酒。吕方拿起面前的酒杯,高声道:“今日与列位在这节堂之上共饮美酒,他日我等破敌之后,那时还要请列位一同痛饮。”说到这里,吕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猛的一下将酒杯猛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臣下自当效死!”众将饮完美酒后,一起躬身***,随即也如吕方一般将酒杯摔得粉碎,节堂光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酒杯碎片。

书房中,吕方一个人坐在胡床上,手指神经质的敲打一旁的扶手,仿佛方才的兴奋还没有完全从他的身上消失,也许刚才做出的决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博了。一想到自己即将和这个孕育了镇海军的庞然大物——淮南军进行一场决死的战争,吕方就觉得自己的头发末梢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太急躁了?”吕方自言自语道,他一人独处的时候经常这样自问自答,这已经成了他特有的一种自我审视的方式。

“不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自从杨行密死后,短短的几年时间,杨渥杀周隐,徐温、张灏杀杨渥,徐温杀张灏,广陵城中的主政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更迭,而且这些更迭还是以最残酷,最激烈的方式完成的,在这种情况下,民心、上位者的权威必定会受到很大的削弱。这种削弱不可能不体现在军队的战斗力上,现在就是淮南军最虚弱的时候!”

“可是这几年淮南军在外战中连续取胜?疆土扩大了几乎一倍?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下一个钟匡时?”

“那不过是杨行密的遗产罢了,还有钟家自己出了问题,如果他们不是兄弟相争,引外敌入门,淮南军绝对无法这么轻易的取得胜利,在中枢不稳的情况下,淮南军轻率的扩张很容易会变成一场大溃败的。”

“徐温和杨渥与张灏不同,他的***手腕要强很多,而且他还有陆翔辅佐他。”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要立刻出兵,不管徐温有多大的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无法修补连番火并后被削弱的***权威和裂缝,不要说他,就算是杨行密复生也不能,他派兵去救援江西,本身就是想要借助胜利来重新恢复权威,只要我能够乘着这个他分散兵力的机会,一举克服江东之地,整个淮南道就会像一栋已经动摇了根基的房子一样垮下来,只需要在大门重重踢上一脚!反正严可求将来肯定要出兵报仇,不如先下手为强!”

大侵攻第571章溃败

第571章溃败

正当吕方在书房中自言自语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主公,江西那边有军情!”

“是陈先生吗?”吕方听出是陈允的声音,他看了看一旁的水漏,已经是初更时分了,古时娱乐活动少,这个时候早已是睡觉的时候了,这个时候陈允还来打搅,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吕方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兆,他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进来说话吧!”

随着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陈允,只见其脸色阴沉,快步走到吕方身前,双手呈上一封书信,低声道:“淮南广陵援兵赶至,象牙潭一战大破危全讽,危全讽本人及牙兵五千余人悉数被俘!”

“什么?”吕方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赶紧一边打开书信细看,一边急问道:“消息是否准确,危全讽本人果然为淮南军所生俘?”

陈允脸色也是阴云密布,显然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只怕是真的,信上说危仔倡派遣使者报告这个消息的,他已经将家小辎重送了一部分到饶州来了,可见形势之危急。他本就是危全讽的弟弟,象牙潭之役也亲身参与,应该消息是确实的。”

此时吕方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信只看了一半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将书信丢到一旁,叹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危全讽号称十万大军,就算打个对折也有五万人,在象牙潭也对峙了月余,有这么长时间,壁垒壕沟肯定也修缮的差不多了,就算交锋不利,也有根本可拒守,怎么会这样一败涂地呢?就算打了败仗,总还跑的掉吧?又怎么会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呢?真是胡闹台,胡闹台呀!”说道最后,吕方心急失态,竟然连前世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

“主公,臣下看信中说,淮南军援兵并没有前往洪州,而是直接赶往象牙潭前线,结果危公就并不知晓敌方有了援兵。接着淮南军假作不支,让部分老弱开始撤兵,结果危公以为淮南兵将退,便亲领本部追击,想要将其一网打尽,免得再花力气去攻洪州城。却没想到敌将将精锐潜伏在营中,待联军渡河时队形散乱,便引兵猛攻,联军于是大溃,诸军皆弃甲仗粮秣逃走,由于危公的抚州兵顶在最前面,退路为溃兵所堵塞,所以……”说到这里,陈允闭住了口,后面的意思他不说,吕方也能知晓了。

吕方叹了口气,将那书信又重新捡了起来,细细看了一遍,良久之后方才将书信丢到一旁,长叹一声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果然是虎皮羊质,我只是对危全讽争夺江西不看好,可却没想到他输得这么惨,连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了,某家还指望他替我牵制一下淮南兵,真是我吕任之瞎了眼呀!”

看到吕方一副颓然模样,陈允赶紧劝慰道:“其实主公还是有远见的,先前他要与我军联盟,主公不是严词拒绝了吗?既然情况已经如此了,那攻略江东的计划还要执行吗?”

吕方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陈允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干扰了吕方的谋划。过了良久,吕方坐回胡床,冷声道:“打,还是要打,只是要向江西出一支偏师,不能让淮南那么容易从中抽身,来,先取舆图来。”

陈允应了一声,他对吕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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