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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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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身,一想到自己这一去就是寄人篱下,要仰人鼻息过日子,饶是他早已下了决心,心下也不禁一阵恻然。

“不错,主上有令,让末将护送您上船,舆驾已在外间相侯!”王自生的举止虽然十分恭谨,但态度却是坚定的很。马殷苦笑了一声,看了看一旁的女儿,无声的点了点头。会意的王自生对外间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便有两名仆役抬着一座乘舆来到马殷榻旁放下。

潭州城,节度治所,戒备森严。吴军进城之后,此地便被大军征用,成为大军驻节之地,较之昔日的肃穆,此时的治所府邸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便是往来的行人,离得有百十步便绕开了去,唯恐靠的稍微近点,便莫名的惹来祸患,殃及家人。

府邸之中,吕方正斜靠在胡床之上,双眼微闭,听着一旁的陈允禀告各方军情,已经做出的处置,若是同意的,吕方就点点头,示意过去;若是不同意的,便三言两语做出决断了。君臣二人一人说,一人听,眼看几案上的文书快要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时外间进来一人,正是王自生,径直都在吕方身旁,低声道:“禀告主上,马殷已经上船了!”

“嗯!”吕方应了一声,却没有像其他事情一般点头或者表示反对,只是闭目斜靠在榻上,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陈允与王自生二人都静静的看着吕方,等待着命令。可过了半响功夫,吕方也没有说话,眼看开船的时间就要到了,王自生忍不住问道:“大王,船就要开了,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吕方并没有回答,王自生的意思很明白,因为马殷从岳州到建邺的这段路程,可能发生很多变故,吕方若要耍什么手段,也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到了建邺,很多事情反倒不好做了,所以王自生在开船之前还回来请示吕方一次。终于,吕方摇了摇头道:“自生,你亲自跑一趟,一定要把马殷安全的送回建邺,像他这种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喏!”王自生立刻行礼退下。陈允见王自生离去,正要继续念手上那份被打断了的那份书信,吕方却突然睁开双眼,问道:“陈公,你以为当以何人为这楚地留守?”

“这个?”陈允闻言不由得沉吟了起来,吕方这个节骨眼上问这问题,显然绝不是临时想到的。而新得的这八州土地不但地势紧要,而且人口繁密,吴军下一步要经略荆襄,此地就是大军的后方,粮秣民力必然多半出自此地,其主将不但要有武略压服新近征服此地产生的各种叛乱,还要有相当的经济能力来招抚***,发展生产。如果再考虑到吴国内部各个势力派别的平衡问题,可以选择的对象就很少了。

“大王以为王太尉如何?”陈允沉吟了片刻,小心的提出了一个人选,他口中的王太尉便是王佛儿,如今已经官至吴国武将的巅峰,故陈允称其为太尉而不名。

“佛儿?不可!”吕方摇了摇头,立即否决了陈允的提议:“中枢典兵离不开他,我常年领兵在外,须得有个信得过人镇守中枢!”

“那陈璋呢?”

“我已经打算把他派到润性手下去了,润性手下那些将佐还嫩了点,没个能独领方面的!”

“那朱瑾呢?他威名远扬,定然能压服南蛮!”

“楚州那边离不开他!淮北那边车骑纵横之地,我军骑将太少了!”

就这样,陈允一连提出了六七个人选,都被吕方一一否决了,最后他终于苦笑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以臣下之见,干脆就让殿下都督湖南诸军事,兼任粱楚二州,也好事权同一,岂不更好!”

吕方闻言笑道:“楚公说笑了,润性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能督领荆襄战事就不错了,如何能有这般本事,若是依你这般说,把孩子累坏了,回建邺后淑娴可饶不了我!”

“主上说的是,这倒是微臣欠考虑了!”陈允闻言干笑道,心中却知道暗喜吕方没有答应自己方才的那个建议,毕竟东晋时恒温死后,朝廷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上游荆州军镇过于强大的问题,就将当时的荆州一分为三,将后来的湖南划分出来为湘州,吕润性如果当真统辖湘州,又拿下江陵、襄阳,就会打破整个吴国的军政平衡,对于建都建邺的吴国来说,是很不利的。

“那钟刺史呢?”陈允突然又提出了一个人选:“他算来也是大王的姻亲,这些年来在杭州也算熬得苦了,击破了吕师周,兵法上没话说了,用来镇抚楚地正好!”

“也好!”吕方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毕竟这些年来吴国扩张过快,有相当军政能力又信得过的将佐人数有限得很,州县一级的臣僚可以留用原有之人,保持政治的连续性,但节度使一级的就必须用自己人了,湖南这边面对的敌人相对于较弱,应该没有问题吧?

吕方想到这里,对陈允道:“岳、朗、澧、辰靠近长江,要单独划出来,剩下四州给钟延规。军号就叫——”说到这里,吕方沉吟了一下:“就叫平安军吧!也讨个好口彩!”

“好!大王说的是,后方平安,前方才能报捷嘛!”

历阳,横江浦。六七条小船泊在水中,将一条大船围在当中,隐然间有护卫之意。这些船只上虽然没有悬挂官旗,但其形制都是吴军水军快船,船上水手个个精悍壮实,甲械精良,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军中才有装备的火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大船上定然是显贵人物,只是不欲显露行迹才未曾使用官船,是以明明港中其他的泊位早已停满了船,可这条大船周围十余丈内空荡荡的,连只小渔船也没有。

吕润性走出船舱,一阵江风当面吹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十余日前他突然得到吕方的敕书,以吕雄为寿州观察使,让他返回建邺,他乘船由淝水而下,过了巢湖,沿着濡须水到了长江,西向历阳横江,夜泊一宿,准备明晨渡江。虽然那书信中没有自己提到下一步的任命安排,但是身为吕方嫡长子的他并不用担心自己未来的前途,依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地理形态,默诵着自己过去在兵书上看到的文字,比照有无不同。

“淮南要冲,江表藩蔽。渡横江而出采石,济滁口而向金陵,则长江不为固矣。若夫西指昭关而动庐、寿,北走涂中而收濠、泗,则两淮可以风靡也。自昔国于东南,未尝不以历阳为襟要……”

吕润性正背的起劲,远处传来一阵桨声,舟中士卒顿时警戒了起来。片刻功夫之后,数条船影从夜幕***现了,船上有人高喊着什么。原来这几条船赶路来的晚了,港中已经无处停泊,只有这里还有空处,便想要求个方便,让这边让出些位置,让他们停船。

吕润性的护卫哪里答应,纷纷厉声喝斥要将那几条船赶出去,可那船上人脾气也颇为火爆,三言两语两边便吵了起来,吕润性自然懒得去管这等小事,正要回舱中休息,突然对面船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喝斥声,吕润性听了心中一动,赶忙转身回到船边,高声喊道:“对面船上可是王自生,王大哥?”

对面船上立刻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才高声应答道:“正是某家,恕在下耳拙,却不知是哪位旧交巧遇!”

吕润性闻言喜出望外,他与王自生相差正好十岁,这些年来王自生一直在吕方身为侍卫,算来王自生还是他的枪棒教头,可谓是莫逆之交,后来自己被吕方外派到寿州当观察使,而王自生还是一直跟随在吕方身旁,才分离开来,算来已有数年未见,今日却在这里偶遇,当真是他乡遇故知。想到这里,吕润性爬上护墙,飞身跳到一旁的小舟,一边催促军士快些划桨,一边高声喊道:“我是吕家大郎!大哥怎的听不出咱家声音了!”

两舟相距本就不远,不一会儿吕润性所在的小船便已经靠近了那大船,吕润性已经可以看清船首上站着一人,在火光照射下满脸虬髯,阔口高鼻,依稀正是王自生,也是又惊又喜。小船刚刚靠了上去,上面便放了绳梯下来,吕润性飞身一跃,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与王自生持手而立,笑道:“小弟方才左眼皮跳得厉害,心知今日得见贵人,却想不到是大哥你!”

王自生正要行礼,却被吕润性一把抓住双臂,挣脱不得,只得苦笑道:“公子休得胡言,在下又算的什么贵人!”

“殿前四厢指挥使,如何算不得贵人?”吕润性心情甚好,继续调笑道:“此番破楚大哥想必也立下不少功劳,勋书几转下来,只怕更是个大贵人了!”

天意第679章夺槊

第679章夺槊

王自生本就不善言辞,被吕润性这般调笑,脸色便涨红了起来,口中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吕润性见状笑道:“我俩兄弟今日偶遇,且去小弟舟上,痛饮一番,抵足而眠,方得快意!”说话间便要扯着王自生的衣袖下船。

“这个?”王自生却是目光停留在船上,脸上现出为难神色,吕润性是何等机灵之人,立刻猜出了七八分,笑道:“大哥若是有重任在肩,离不得这船也无妨,你我兄弟便在这船上畅谈便是!”说罢,吕润性便对小船上的属下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酒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吕润性嫌舱中气闷,便在船头加班上摆开,吕、王二人分宾主坐下,畅饮了起来。

两人对饮几杯,吕润性突然笑问道:“大哥你是父王身边须臾离不开的人儿,这会儿却神神秘秘的出现在这条船上,小弟倒是好奇的很,这船上到底是何等人物,才动得大哥的驾来当押送之人?连须臾离开也不敢?”

“这个?”王自生闻言一愣,却说不出话来,他被派来押送马殷父女之后,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于是便挑选了百余名精悍军士,乘了三条快船,乔装打扮往建邺而来,幸喜一路上未曾碰到什么差池,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吕润性这个不速之客,若是照实回答,只怕泄露出去,惹来什么预想不到的麻烦;可若是撒个谎瞒过去,眼前这人的特殊身份又不太适合,一时间王自生坐在那里左右为难,竟然呆住了。

吕润性看出王自生的为难来,心知对方想必是执行父亲的什么机密之事,不方便和自己说,便笑着举杯道:“大哥若是不方便,那也不必为难了,军中法度小弟也明白。来,来!你我兄弟今夜只叙别情,你看可好?”

“好!好!”王自生闻言大喜,赶忙举杯相应。两人久别重逢,说起枪棒之术来,不由得口都滑了些,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有了四五分酒意。吕润性说的兴起,

跳起身来,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抢过一杆长枪,对王自生笑道:“我俩当年作别时,大哥说我枪上也有六七分功夫了,只是臂力尚未长成,还不算是沙场上杀人的枪法。如今算来已过了三年,小弟在这杆枪上也下了些功夫,觉得有些许进益,今夜恰好相逢,便请大哥指教一二!”吕润性说到这里,随手一抖长枪,舞了个枪花,迎风立了个门户,对王自生含笑而立。

王自生正待推诿,却熬不过吕润性言辞挑拨,酒意发作,只得站起身来,苦笑道:“按说依兄弟身份,愚兄这是逾越了的,今日被逼的没奈何才只得如此了。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须得换了器械,否则便是要了某家性命,也不敢以枪矛逆指。”

吕润性闻言大喜,笑道:“那还不简单,快去取白灰护具来!”不一会儿,随行军士便去了两副黑色盔甲来,侍候两人穿上,将两杆长枪矛尖去了,在枪头上沾了白灰,约定若是头颅胸腹白点多者为负。又在甲板四周点起数只火把,布置停当之后,众兵卒分散站开,只留下吕、王二人站在当中,相对而立。

吕润性向前迈出半步,上半身微弓,深吸了一口气,后手手腕紧压枪柄,将手中枪尖斜指向王自生的胸口,笑道:“大哥小心了,小弟就要来了!”

王自生却不答话,他支撑脚向后退了半步,长枪下压,也将手中枪尖对准了吕润性的胸口,做出了一个几乎与对方完全相同的姿势,两人的枪尖便好似有一根无形的引线相连一般,遥遥相对,一动不动的对准对方,围观的兵卒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突然,正对着王自生的那只火把爆出一个火花,火光一暗,王自生本能的双目一瞬,本来岳峙渊渟的守势露出了一丝破绽。对面的吕润性的枪势早已如箭在弦上,对方露出破绽,本能的大喝一声,一枪便朝对方当胸刺去,眼看就要刺中对手胸口。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吕王二人却交换了位置,围观的众兵丁这才回过神来,无论是吕润性还是王自生的部属都齐声喝彩起来。也难怪众人如此,须知军中枪法与江湖上的花枪不同,没有那么多花招变化,一招半式就要分生死的,方才吕润性那一枪刺的又狠又快,时机抓的又准,若是在战场之上,已然取了对手的性命,已然深得军中枪法的精髓。

可吕润性脸上却并无得胜的喜悦之情,收枪而立,口中沉声道:“大哥使得好枪,这等险境下竟然也能败中求胜,小弟却是不如!”

“这是在比试中,若是在战场之上,真枪对决,某家已然输了,哪里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你这几年经过沙场磨练,枪法果然进益不小!”王自生脸上全无半点寻常较枪时的轻松表情,显然他对这场比试也看的颇重。

此时四周围观军士才感觉到不对来,眼尖的几个已经看到不但王自生左肩上多了一点白迹,吕润性背心也多了一点白迹。原来方才王自生被吕润性突袭,本能举枪横拨对方的枪尖,身子前冲,只是吕润性枪势太猛,没有完全拨开,还是被枪尖扫到左肩,这王自生应变极快,虽败不乱,两人交错之时,反手便一个回马枪刺中了吕润性的后心,反倒赢了回来。但王自生也知道战场之上,白刃相交,那枪尖若是未曾拔去,重心会更加靠前,力道也会更猛,自己就未必能拨开吕润性那一刺了,再说自己肩上受伤在前,也未必能败中求胜,反手刺杀对手,所以才有“真枪对决,某家已然输了”的说法。

吕、王二人这一交锋,都感觉到对手不但枪术精熟,而且善于依势而变,实在是难逢的对手,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各自抖擞精神,斗了起来。两人交手了七八个回合,各有胜负,但毕竟王自生功夫更高一筹,熟悉了吕润性的套路习惯之后,渐渐占了上风,围观的军士多半是王自生的部属,又不曾知道吕润性的身份,看到军主占了上风,助威声越发高了起来,一时间水面上呐喊声四起,倒好似一个大戏团一般。

吕方虽然老来得子,但深知残唐五代之时,兵强则逐将,将强则逐君之事屡见不鲜。自己出身草莽,若想将基业传承下去,后继者就决不能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那等不识干戈的淳淳儒者也许能当一个不错的太平天子,但在这个时代只怕自家性命都保不住的。所以吕润性还只有六七岁时便被吕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严加磨砺,所以养成了一个极为坚忍不拔的性格。此番与王自生比枪,虽然在一开始偷袭占了点便宜后便一直处于下风,但却不骄不躁,将平日里练枪时的要领一一默诵,使将出来,只是王自生不但枪术精熟,而且这一身筋骨这些年打熬下来,早就如同钢铁一般,两枪交接之时,十次倒有七八次是吕润性的被撞开去了。这等军中枪术说白了其实也就两招:刺和拨,连格挡都少有,若是被抢占了中平一路,再想取胜便是千难万难。于是两人斗了半响功夫,吕润性身上黑甲已经星星点点不下数十处痕迹,而王自生身上却只有零零星星七八处而已,胜负已经不问可知。

王自生斗得兴起,有心在手下面前耍弄一番,大笑道:“公子小心了,看招!”说话间他便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掷,翻身避开吕润性的长枪,反手已经将枪杆躲在手中,此时吕润性枪势已老,被王自生轻轻一扭,竟然被其夺了过来,引得四周围观的兵卒齐声喝彩。

“好个‘夺槊’之技,真乃‘尉迟’复生!”

正当此时,人丛中却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一众粗重的男声中显得各位刺耳。王自生闻声不由得大惊失色,顾不得眼前的吕润性,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厉声喝道:“哪位小娘子在某家船上胡言?”

“正是奴家!”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闪开来,露出个娉婷的身影,正是马宣华,她身穿皂袍,头上随便挽了一个发髻,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端的是秀丽无伦。

“这位莫不是大哥新纳的妾室,生的这般秀丽,怪不得不欲让某家见到,感情是怕某说给十三娘知道了吧?”此时上前说话的却是吕润性,原来王自生的正妻乃是吕氏一族中人,算来还算是吕润性的族妹,族中排行十三,也是与吕润性相熟的,是以吕润性才上前调笑。

王自生闻言脸上不由得涨红了起来,却是尴尬之极,却也不好解释,只得低声道:“公子误解了,此人并非某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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