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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合适啊。”晏治道脸色有些焦急,“太麻烦罗司令了嘛。”
“晏市长就不要客气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再好好聚一聚。”罗刚永很客气地讲了一句,就把晏治道的话堵死了,意思是就这样定了,我没有时间再和你说这些客气话了。
晏治道只好作罢,道:“那就等罗司令有空的时候,我去拜访你。”
众人就此分别,曾毅就上了罗刚永的车子,徐力很自然就坐在了驾驶位上,不等任何人吩咐,就发动车子,开始朝外驶去。
晚上的灯光有些暗,罗刚永此时这才有些看清楚曾毅的这位司机,心道这不是一般人啊,看样子也是部队下来的,奇怪,上次见曾毅,他可没有带司机,按说他也不是如此高调的人啊。
等车子驶上进城的路,龙美心才道:“张参谋晚上要守在山上,让我来接你,今晚你就住在城里吧,明天再上山。”
曾毅道:“上了你的车,自然是听你安排。”
龙美心一瞥眼,道:“怎么转了性,平时你这芝麻大的小领导可是最难伺候的,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了。”
曾毅一拍脑门,作出后悔状:“原来你没有安排啊,早知道我就跟晏市长走了,他还安排了涮羊肉呢。”
龙美心恨得牙直痒痒,才夸了一句,这小子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她咬着牙道:“我安排了烫猪蹄,就怕你不敢去。”
罗刚永一旁淡淡笑着,他知道曾毅这么晚到京城来,肯定是有紧急的事,所以他刚才就没有真的邀请晏治道一起进城。
车子直接到了罗刚永的家里,用罗刚永的话讲,曾毅不是外人,到了京城,断然没有让曾毅住在外面的道理。好在罗刚永家里比较大,安排曾毅和徐力住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家里还特意准备了接风的晚宴。
不过曾毅明早还得办事,就不能喝酒,罗刚永也没有勉强,吃过饭,徐力进了自己的房间。
龙美心这才问道:“你这次来京城,是有什么急事吗?”
曾毅道:“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请我到京城来给人看病。”
罗刚永微微颔首,“病情很复杂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得病的人不普通吧?
“明天去看过才能知道,估计情况不会乐观,应该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只是去看看,未必就能治得了。”曾毅说到。
龙美心就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她现在很喜欢去看曾毅治病,总是能给人一种很大的惊喜。
曾毅摇头,“怕是不行。”他现在只是猜测病的人可能是乔文德,这可能性很大,给乔文德看病,规矩多得很,龙美心现在并不合适过去。
龙美心也不勉强,摊开手一耸肩,“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去睡觉。”说完,站起身来,慵懒地一伸腰,准备朝自己卧室走去。
“吃完就睡,肥死你。”曾毅低声嘀咕了一句。
龙美心听到了,回身得意地看着曾毅,道:“本姑娘基因好,怎么吃都不胖,气死你。”
等龙美心走了,罗刚永看看时间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清晨,翟荣泰还跟平时一样,出去散步,顺便拎着鸟笼子,让鸟儿也透透气,等回到家里,往老躺椅里一坐,张杰雄就立刻递上热茶。
趁着翟老还没捡起内参,张杰雄就汇报道:“老首长,曾毅到京城来了。”
“哦?”翟荣泰有些意外,随即哈哈笑道:“我不信,他要是来京城,敢不告诉我?”
“是凌晨到的,因为太晚了,我就没打搅老首长。”张杰雄就解释了一句。
翟老平时一个人在山上有些闷的时候,就会自己跟自己下棋,以前他会乐此不疲,但最近总是下着下着,就会把棋盘一推,道:“不下了,没意思。”然后又莫名地骂上一句:“一群白眼狼,都快把我这老骨头给忘到天外边去了。”
话说回来,谁敢把翟老给忘了啊!那些想见翟老的人,多得都数不过来,只是翟老自己不愿意见罢了,见到他就会很烦。
所以,张杰雄心里明白,翟老这是又想起曾毅了,曾毅是为数不多几个不让翟老烦,很乐于见到的人之一,又能在下棋上胜过翟老一筹,翟老只要棋瘾一上来,自然就想起曾毅来了,可惜曾毅离得太远,翟老不骂才怪。
每当这个时候,张杰雄就会在旁开玩笑道:“老首长,要不我去把曾毅捆来,让他陪你下棋?”这话说得次数多了,翟老都不信了。
“他还知道来京城啊。”翟老哼了一声,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我还以为他的地图上,就没有京城这个地方呢。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没空见他,让他从哪来,还回哪去。”
张杰雄笑了一下,道:“老首长,曾毅这次来京城,是有事情要办。”
翟老就更生气了,敢情这还不是来看自己的,当下他把茶杯就磕在桌上,拿起内参使劲抖了两下。
“美心小姐刚才来电话,说曾毅这次来,是受朋友相托,来给人治病的。”张杰雄走近两步,低声道:“生病的人,很可能是乔家的老爷子。”
翟老的眼角就抬了一下,乔文德病了吗?这倒是没有听说啊。
有人说国内的政治是老人政治,虽然有些夸大,但也算说中一些特点,一位老人的生死,往往关乎着国内政坛一股势力的兴衰。就比如对面的常家,老常一死,常家的威风就不在了,所以有的人病了,就不单纯是生病那么简单,它也是一件很重大的政治事情。
既是如此,那乔文德生病的事,翟老不知道,也就一点都不意外,或许是乔家的人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以免被人有机可乘。
“好像很久没看到老乔了吧?”翟老自己问了自己一句,道:“前几天别人送来的那些辣味,你找个机会,送过去一些。”
张杰雄就道:“是。”
翟老不可能真的生曾毅的气,其实曾毅很用心,每隔一周,他都要跟自己的专职医生专门通电话,沟通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事情,翟老心里都有数,只是他要不这么说,难道还要说自己很想曾毅吗?那样的话,翟荣泰说不出口,也不是翟荣泰的风格。
曾毅前脚赶到龙山市的驻京办,孟群生后脚就到了,是来接曾毅的。
“辛苦你了,大老远让你跑一趟。”孟群生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一个电话,什么情况都没讲,就把人家曾毅给催了过来,这似乎不怎么合乎做事的规矩。
“孟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曾毅笑了笑,“你也是相信我,没拿我当外人,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对不对?”
“是。”孟群生拍了一下曾毅的肩膀,道:“你这么想,我很高兴,那孟大哥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们这就出发,路上边走边说。”
晏治道让人搬出那些准备好的土产补品,道:“孟处长,我从龙山带来了一些土产,本想亲自给你送到家里去,但就怕你没有时间,今天刚好凑巧,我让人给你到放车上去,不值几个钱,就是想让孟处长尝个地道口味。”
孟群生也没工夫跟晏治道客气,微微颔首,道:“谢谢晏市长了,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这么多我哪能吃得了,放着都坏了。”
“不打紧,要是你觉得还可口,吃着舒心,我再带来就是了,这些东西龙山多的是。”晏治道一摆手,让人把那两包东西都放进了孟群生的后备箱。
在去的路上,孟群生才给曾毅交了底,“曾毅,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病的是乔老,情况有些严重,一会到了地方,你务必谨慎小心,如果心中没底,也没有关系,就当是走个过场,千万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啊。”
曾毅点头,“这个我有分寸,孟大哥放心。”
孟群生就往座椅的深处坐了几分,然后轻声叹了口气,其实这次请曾毅过来,他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在晏治道面前,孟群生这个发改委的司局长助理,牛气得厉害,但放在树大根深、枝叶繁茂的乔家,他连旁系都算不上,孟群生能在发改委谋到这个职位,也是因为是乔老爷子发了话,否则这么抢手的位置,是绝对不会轮到他的头上的。
现在乔老病了,在乔家,就是天大的事,他一个旁系都算不上的人物,根本就没有发言权的。只是孟群生深感乔老知遇之恩,才壮着胆子向乔老推荐了一下曾毅,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孟群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好在是乔老对孟群生宽容,竟然准许了让他推荐的人来试一试,今天如果成功,孟群生就算为乔家立下了大功,证明乔老以前没有白白看重他;但要是不成功,后果可想而知,孟群生在乔家的就更没有地位了。
孟群生这段时间没有心思做事,就是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否则乔老这次真的挺不过去,孟群生后半辈子都会心中难安的。
乔文德没有住在玉泉山,而是住在京郊的西苑别墅,也是一处老干部安享晚年的好地方,山庄里有温泉园林、小桥流水,环境非常舒爽。
到达乔家的时候,秦一舟就站在大门口的岗亭旁边,这是待客的礼数,另外此时也不比平时,对于上门的大夫,必须要给予重视,这样才能让对方全力以赴啊。
曾毅一下车,秦一舟看到再没别人,眉头就稍稍皱起,孟群生也太孟浪了,怎么能找来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呢。
“群生,这就是你说的神医吧。辛苦了,辛苦了。”
秦一舟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素养,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同曾毅握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秦主任吧?”曾毅呵呵一笑,“咱们以前通过电话的,我记得你的声音。”
秦一舟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也算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了,可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曾毅就道:“去年孟主任在南江省人民医院受伤,孟大叔给你通过电话……”
秦一舟就记起来了,当时自己按着那个号码打回去,是个年轻人接的电话,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世界真小,没想到群生说的神医,就是你。这么算起的话,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嘛,是不是?呵呵。”
孟群生就解释道:“当年要不是曾大夫出手,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我的骨伤,也是曾大夫给治好的,完全就跟没受过伤是一样的。”
“是啊,这事我清楚,是个了不起的医学奇迹。”秦一舟就笑着,不过心里还是不怎么看好曾毅,这只能说明对方是个治外伤的好手,但未必对疑难杂症也有高招,“曾大夫,快请进吧,咱们到里面详细叙说。”
乔家的院子很大,屋子是座三层的小别墅,曾毅走进去,觉得有些似曾相似的感觉,仔细一想,他心里就笑了,当年乔文德本来要去南江养老的,自己负责布置居所,当时自己所想到的,不就跟眼前的陈设有些相似嘛。
乔文德的几个儿子都身居要职,此刻不在家,都去上班了。几个儿媳妇最近都伺候在乔文德身边,但看到秦一舟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大夫,就都没有露面。
对于孟群生推荐大夫、参与治疗的这件事,根正苗红的乔家成员,都觉得孟群生的动机有些不纯,是在拿老爷子的命博前途。
秦一舟把曾毅领进一间小会客室,道:“这几位都是医疗小组的大专家,病情上的事情,就由专业人士向你解说。”
屋里坐了好几位专家,各个老成稳重的样子,没有一个是低于四十五岁的,看到曾毅,也是齐齐皱眉,太儿戏了。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又把乔老当成什么人了,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人,都能给来给乔老看病了。
曾毅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也不以为意,道:“秦主任说病情紧,我能先向几位前辈了解一下患者的具体情况吗?”说完,曾毅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专家们开口,他这一句“病情紧”,就是告诉这些专家,你们对我有什么怀疑,现在都可以先搁置在一旁,大家先集中火力,共同研究一下病情。
秦一舟给曾毅倒了杯水,就坐在一旁,神色严肃看着现场所有人。
第二七八章后生可畏
国内的医术界,最是排资论辈,年轻的大夫治好的病例再多,基本都会被归为“偶然”;而年老的名医就是治坏了病,也只是无心之失。当然,如果你能靠上一个显赫的前辈名家来提携你,年龄资历就不是问题了。
曾毅一没有师承宗派,二来年轻得离谱,第三在座的又都是西医,人家一看他手里的药箱子,就不怎么愿意跟他多说话,要不是这次生病的人身份不一般,今天很有可能就把曾毅给晾在这里了。
“基本的病情是这样的。”
医疗小组有位老专家,五十多岁,面色红润有光,看样子是个组长之类的人物,道:“患者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厌食,不喜欢吃东西,甚至闻到饭菜的味道,就开始呕吐,后来又发展到不能入睡,情况比较复杂,持续的时间也长。这里是病历,你先了解一下,等会咱们一起去复诊,等复完诊再集中讨论,你看如何?”
曾毅就点头道:“好,我先看病历,然后再去实地观察患者的具体情况。”
组长就把病历本推倒曾毅面前,“有什么特别需要了解的,可以问我。”
换了是普通人,在病历本上都会记录这个人以往一些比较重大的得病治病经历,以及身体的日常状况、家族病史;但像乔文德这种级别的人物,就只能是“一病一案”了,绝不允许医生去随意调查翻阅乔文德以往的病历,只有医生在无法确认病情的情况,觉得可能是某种原因导致的,才可以根据需要,去翻阅和咨询以往的病历。
就是乔文德专职医疗小组里的专家,也只有组长、副组长这样的人,才有权限去查阅乔文德所有的病历,而其他医生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曾毅是临时请来的,能给他看这次的病历,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以往的病历,曾毅就只能是问、而不能看。
不光是这次,曾毅平时跟翟老的专职医疗小组组长交涉,虽然有翟老的亲自授权,但也是只能问、不能看,所有文字性的东西,医疗组都是不会给曾毅看到的,这是规定,除非曾毅担任翟老的医疗组长。
所以曾毅也不多问,先静下心来,仔细翻阅乔文德的病历,看能不能找出一丝端倪。
对于病历这个东西,曾毅对西医的做法非常推崇,从病人应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资料:包括医生的观察、设备的检测结果、医生的诊断和推测、下的结论和制定的医疗方案,都会详细记录在案,可以让任何一名新接手的大夫,都清楚知道病人的发病的全部过程,以及前面医生的治疗思路。
中医以前也有病历,不但有病历,还有“祝由”。这里的祝由,可不是指江湖祝由科那些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
“祝”是告诉,“由”是缘由,说的说是大夫必须告诉病人生这个病的原因是什么,让病人做到心中有数。可惜后来医者没有坚持下来,因为害怕医疗纠纷,草草一个药方,就把患者打发了,也不说明药方的药效是什么,甚至具名都不敢。
国内现在有一些西医,因为害怕医疗纠纷,也会在病历上捣鬼,一手花体字写得跟捉鬼天师画的符似的,生怕病人认出自己写的是什么,但好在是写病历的这个规矩,还算是坚持了下来。
曾毅看病历的工夫,又有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旧式的公文包,头上戴一顶羊毡帽,中山装的外兜上,还插着一管钢笔,完全就是以前的老派知识分子的行头。
“顾老来了,快请坐吧。”秦一舟就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那老者。
“秦主任坐,秦主任坐。”老者呵呵笑了两声,连续谦让,但还是被秦一舟让到了那张椅子里,他坐下后歉意地说道:“我是最晚来的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一早有个例行任务。”
“理解,理解。”秦一舟笑着给顾老倒了杯水,又顺手把自己兜里的一盒黄鹤楼放在了顾老面前,道:“这么冷的天,还要麻烦顾老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职责所在嘛,就是跑了好几趟,也没能为乔老解除病痛,我这心里很是惭愧啊。”老者摆了摆手,就要去摸那烟盒,一抬头,看见屋里多了个曾毅,道:“这位是新来的大夫吧?”
“晚辈曾毅,受孟主任相请,过来试一试。”曾毅笑了笑,站起来跟老者打了个招呼。
老者有些纳闷,看曾毅脚下的行医箱,应该是个正宗的中医,怎么却看起了西医的病历,他一时有些搞不懂,就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病历,道:“这里还有我写的病历,一起看看。”
把病历本交给曾毅,老者就坐在那里开始吸烟,跟秦一舟轻声聊着天,等着曾毅看完病历。
这老者叫顾益生,益生医生,人如其名,他是医疗小组标配的中医“医生”,同时也是中央老干部的健康顾问之一。
如今中医界断层得很厉害,老一辈的国手相继过世,而后起之秀中,又少有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