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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的私人医生,确实是大名鼎鼎的酒鬼大夫,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糖尿病都是由酒鬼大夫来医治的,主要是注射胰岛素,酒鬼曾经建议劳伦到中国来,尝试接受中医疗法,但劳伦并不相信中医。
病情很严重之后,劳伦想做支架手术改善一下腿部的血液循环,但酒鬼不同意,他当时很明确地告诉劳伦,以她的身体状况来做支架手术,后果就是加速病情的恶化,先是坏疽,然后是截肢,截肢之后就是死亡。
但劳伦觉得酒鬼有些危言耸听,很多人都做支架手术,也没有事,于是她私自联系了一家医疗机构做了支架手术,手术之后,正如酒鬼所说,很快就出现了坏疽,面临着必须要截肢的状况。
劳伦承受不了失去双腿的痛苦,这才到了中国来。
“既然不听大夫的专业意见,那又何必来找大夫呢?现在都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还要对大夫隐瞒病情。如果不是劳伦女士自己想截肢,那我就要对劳伦女士这次来到中国的意图,有所怀疑了。”曾毅把那份病历往床上一扔,道:“对不起,这样的病人,我不会接,也不敢接,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曾毅一转身,对潘保晋道:“潘厅长,我先走一步了,这事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潘保晋本来就觉得这件事很棘手,现在让曾毅发现了蹊跷之处,就立刻道:“既然事情还有隐情,我看有必要先向上级汇报一下,再决定是否对劳伦女士进行医疗救助。”
邵海波也道:“在没有彻底弄清楚病情之前,我看不好冒然采取医疗措施,免得对劳伦女士造成更大的伤害。”
省人院的专家都是点头附和,“是啊,人命关天,必须慎之又慎。”
小戴维此时顾不上跟劳伦沟通,直接追着曾毅就出去了,大喊道:“曾先生,曾先生。”
追着曾毅进了电梯,小戴维道:“曾先生,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务必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曾毅跟小戴维接触久了,关系算是比较熟,就道:“戴维,不是我不帮忙,你来中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大夫的无奈。上面有命令,我们就必须治,但劳伦的情况究竟如何,你这个内行应该清楚,就算请酒鬼大夫过来,你认为能保住劳伦的那双腿吗?”
戴维一阵默然,他也是医学科班出身,自然很明白,以西医的手段,现在不管请谁出手,别说是双腿了,可能连生命都很难保住了。
“劳伦女士身份特殊,她可以利用她的能量,对我们的上级施加影响,但必须保住双腿的要求,是不是在为难我们这些大夫?”曾毅抬手在戴维肩上拍了一下,道:“大家能够熬到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很不容易,医生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就让劳伦女士高抬贵手吧。现在回美国,还来得及。”
戴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在劳伦来中国之前,他就向劳伦建议过,来了之后只找曾毅,不要惊动其它方面。
但劳伦无法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现在的这种局面,甚至对死亡有些未知的恐惧,她怕自己到了中国之后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所以就动用能量施加了影响,作为一名政客,劳伦很清楚怎样做才让中国的大夫重视自己,但这次她确实是做错了。
电梯门打开之后,曾毅往外走,戴维不肯放弃,跟着后面问道:“曾先生,我就问一个问题,究竟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曾毅站住了脚,道:“我已经说过了,就算医生有办法,也架不住劳伦她自己想要截肢,对不对?”
戴维先是一愣,随后狂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他已经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这是有办法,但前提是要让劳伦先改变行事方式,否则没人敢给她治的。这点戴维自己也是深有体会的,上次他被蛇咬,就搞得南江天翻地覆,曾毅当时冲上山给他医治,是出于好心好意,最后却不得不接受三番五次的调查,这次的劳伦比自己能量更大,谁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把曾毅送到门外,戴维又问道:“曾先生,我很困惑,你是怎么知道酒鬼大夫不同意做支架手术的?”
曾毅就道:“我以前跟酒鬼大夫打过交道,知道他很反对进行无效医治。以劳伦的身体状况,做支架手术的后果必然是出现坏疽,等到坏疽无法控制的时候,就是截肢,而截肢对劳伦来讲,是她当初做支架手术的初衷吗?”
戴维摇头,劳伦做支架手术,是想让自己的双腿能舒服轻松一些,绝不可能是为了截肢,那还不如直接截肢呢,何必多遭一重罪。
“这就是典型的无效医治,甚至比无效还更坏,病人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结果却是在尝遍了一系列所有的痛苦之后,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这很残忍。”曾毅叹了口气,“酒鬼经验丰富,当然清楚这些后果,所以肯定不会让劳伦去做支架手术的,甚至我可以这么讲,劳伦最后能够做了这个支架手术,很可能是对那家医疗机构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体情况。”
戴维先是很吃惊,不过想着刚才劳伦对省人院大夫隐瞒了病历的事,他就觉得曾毅这个推测完全是有可能的。就算是在美国,大夫们面对劳伦这样一个强势的公众人物,也同样是不敢冒险的。
“原来是这样。”戴维道了一句。
曾毅苦笑了一下,道:“所以,有的时候,请不要埋怨大夫不给你治疗,或许那是为了你好,我想现在劳伦就已经后悔当初没有听酒鬼的意见了。”
戴维点着头,心道大夫这个职业确实不怎么好做,不给治疗,患者说你不作为、冷漠;按照患者的要求去治,其实很多又都是无效医治,最后病人又会反过来恨你,说你黑心,搞得他们人财两空。
但也有例外,有一些大夫,是在明知医治无效的情况下,为了赚黑心钱,故意不向患者说明情况,而是恐吓怂恿患者接受大量的无效医治,让患者在离开人世之前,得到的只有的无尽的痛苦,而没有片刻的安宁。
送走曾毅,戴维又匆匆返回病房,去做劳伦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曾毅起床,洗漱完毕,正在吃着早饭呢,汤卫国的电话来了,让曾毅立刻到楼下去,他马上过来,说是有急事。
曾毅只好放下碗筷,迈步下了楼。
刚出楼门,就看到汤卫国的那辆军野风一般冲进管委会小区,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军车,挂的是大军区的牌子。
“曾毅。”
汤卫国不等车子停稳,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嗓子,然后跑过去等后车停稳,拉开了车门。
后车下来一位大校,三十多岁,面色威严,下车后往那里一站,腰杆笔直。
汤卫国就道:“曾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那位大校没让汤卫国介绍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大步往前,朝曾毅伸出了手,“这位就是曾毅曾主任吧?”
曾毅伸出手,“我就是。”
大校和曾毅一握手,然后侧开半个身子,抬手指着车子,道:“奉命来请曾主任过去一趟,不知道你方便不?”
曾毅看了一眼汤卫国,没有从汤卫国的眼色里看出什么不妥的东西,便道:“方便倒是方便,现在就走吗?”
“事不宜迟,现在能走最好不过。”大校倒是干脆,过去直接拽开车门,等着曾毅上车。
曾毅不知道什么事,也就不用做什么准备,当下抬脚就上了车。
大校上车随后上车,坐在了曾毅身旁,对汤卫国喊了一句:“老汤,辛苦了,回头我找你喝酒。”完了一合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等车子驶出高新园区,大校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兴伟,是楚司令员的警卫员。”
“原来是程参谋。”曾毅笑着点头,楚司令自然是指楚振邦,曾毅以前见过。
“楚司令找曾主任了解点情况,因为比较急,也就没有提前跟曾主任打个招呼,要是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多包涵。”程兴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曾毅就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很可能是翟老来南江的事,翟浩辉在南江也转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有什么结果了吧,“程参谋客气了,可以理解。”
“曾主任真年轻,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程兴伟开始找话题聊着,他很好奇曾毅是什么来头,楚司令突然要找曾毅了解情况,还非常急,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的,也不知道这个曾毅跟楚司令是什么关系,能让楚司令如此急切要见他。
“凑巧干出点成绩,运气好,被领导看在眼里了。”曾毅笑着解释了一句,“跟程参谋没法比的,你跟着楚司令,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程兴伟哈哈一笑,也就不再探曾毅的底了,道:“曾主任谦虚了,白阳高新园区的发展,可是有目共睹的。”
车子出了白阳之后,转了个弯,然后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在荣城市的中心位置,有一处地方,挂了军区司令部的牌子,曾毅经常从那里路过,但现在走的方向,明显不是朝市中心去的。
只是曾毅也没有问要去什么地方,因为就算问了,程兴伟也不会回答的。
军区的位置和部署,一般都属于机密,就像平时军地之间的信件往来,你只要在信封上写上收信人的单位,对方就能收到,你不用写具体的地址,而且具体的地址也不会让你知道的。
第三一五章小吴山
车子来到郊区的一处大院前,门前放了一块“军事管制区”的金属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志。
门口笔直站了几名卫兵,荷枪实弹,目光锐利。为首的一名上尉,抬手拦住了车子,等车窗放下,看到坐在后座上的程兴伟,上尉立刻敬礼,“首长好。”
程兴伟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亮了一下,道:“紧急军务。”
“是,首长。”上尉立刻朝后抬手,“放行。”
大院很深,进去之后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路两边的青松粗壮挺直,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看来有些年头了。车子往里面走了有好几分钟,才来到一栋建筑前,是一座有着浓厚苏联式风格的大楼,庄重严肃,只是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了。
程兴伟下了车,道:“曾主任,这边请。”
大楼的门口还有负责警卫的士兵,但并没有阻拦,程兴伟领着曾毅很顺利就进了楼。
到了五楼,走到最里面那间的门口,程兴伟低声道:“曾主任请稍等,我进去向楚司令请示一下。”
“好的。”曾毅点了点头,等程兴伟进去,他就透过楼道的窗户往外看,才发现这个大院真的是非常大,足有上千亩。
楚振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曾毅到了?那就快请他进来吧。”
程兴伟从里面又走了出来,抬手道:“曾主任,楚司令请你进去说话。”
走进楚振邦的办公室,迎面的墙上挂了一面巨幅的军事地图,上面没有地名,而是很多数字代码,办公室的风格也带着军事风格,干练大气,整洁标准,在楚振邦的办公桌上,还放了一架新式战斗机的模型。
“楚司令。”曾毅笑着打了个招呼,他不是军人,不用敬军礼。
“坐坐坐。”楚振邦大手一指沙发,然后就按着扶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要走出来。
程兴伟吃了一惊,平时就是南江省军区的司令员过来,楚司令顶多也是站起身,隔着桌子握个手罢了,今天不过是个地方上来的小小管委会副主任,司令员竟然亲自走出来接待。
楚振邦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盒烟,走了出来,道:“曾毅,你还是头一次到我这里来吧。不要拘束嘛,来,尝尝我这个烟。”
曾毅就笑着摇手,道:“楚司令,我不会吸烟的。”
楚振邦哈哈一笑,“不吸好,那小程啊,你去给曾毅同志沏杯茶。”说着,楚振邦自己却抽出一根点着。
程兴伟点点头,然后看着曾毅,问道:“绿茶可以吗?”
曾毅笑着道:“可以可以,谢谢程参谋了。”
“不客气。”程兴伟就走出去沏茶了,换了是平时,他肯定不会问这个的,沏什么茶就喝什么茶,基本没得挑,就是给你一杯白开水,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的,但今天情况特殊,楚振邦对曾毅不是一般的重视,程兴伟自然就得更重视。
楚振邦在沙发椅上坐下,朝曾毅一压手,道:“曾毅,坐。”
“谢谢楚司令。”曾毅这才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看着楚振邦。
“今天找你来,是要了解点情况。”楚振邦吸了一口烟之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道:“翟浩辉来找过你了吧?”
曾毅就点了点头,道:“前几天见到了。”
“那事情你肯定也清楚了。”楚振邦弹了弹烟灰,心道曾毅和翟浩辉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翟浩辉来到南江,第一个找的就是曾毅,由此也能看出曾毅在翟老心里的分量之重,他道:“依你看,哪里合适,怎么搞合适?”
楚振邦直来直去,他觉得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去跟曾毅绕弯子。翟浩辉来南江,只透露了翟老有到南江养老的意思,但这事成与不成,还很难说,就算成了,你能不能让翟老在南江过得舒服、过得开心,也是另外一回事呢。
翟老在南江过得开心了,那军区领导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前途也光亮,但如果翟老过得不舒服,你让他高兴而来,又败兴而走,那想都不用想,你的好日子绝对是要过到头了。
离老领导的距离近了,有好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但也有坏处,伴君如伴虎,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因为作为军区这方面,是可以通过扎实的工作,避免掉这个“弊”的。
而现在能不能让翟老开心满意,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要着落在曾毅的身上的。自己对翟老的了解,有一半是出自于观察和揣摩,还有一半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纯属道听途说,说一千道一万,都比不上曾毅对翟老的了解之深。
自从在南云县治好了翟浩辉的癫狂之证后,曾毅就深受翟老信任,暗中担负着翟老的保健工作,期间还多次进京,甚至在京城期间,就住在玉泉山上的翟宅,跟翟老共同生活,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事实又确实如此,楚振邦对此是有所耳闻的,也不禁暗中佩服曾毅的厉害。
在别人眼中,曾毅就是个管委会的副主任,但在楚振邦的眼中,曾毅几乎能够等同于张杰雄了,同样都是翟老身边的贴心人,唯一不同的,是曾毅没有穿军装,否则今天过来,怕是自己都得去门口迎接一下了。
“楚司令,这个……”曾毅犹豫着,觉得似乎自己不太好发表意见。
“你直说,不要有顾虑。”楚振邦哈哈一笑,“今天你要是不帮我出这个主意,我是绝不会放你离开的。”
曾毅笑了笑,没想到楚振邦这位大司令员,也有赖上你的时候,也是还用到了“帮”这个字眼,曾毅就不好推辞了,想了想,道:“荣城西北方向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吴山,环境和气候都非常好,很适合颐养。”
楚振邦就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走到大型地图跟前,一下就找到了曾毅所说的小吴山,这个地方,似乎不太出名啊,他道:“翟浩辉看过了吗?”
曾毅站在楚振邦身后,道:“看过了。”
楚振邦的手指,就在地图上重重一敲,然后背起手看着地图沉思,心道自己今天找曾毅还真是找对了,否则这事就办错了。按照人之常情,南云县是翟老的故乡,翟老来南江,多半是想落叶归根,楚振邦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听了曾毅的提法,他才知道这个想当然是错误的。
翟老是不是想落叶归根,别人不清楚,曾毅肯定是最清楚的,之前在南云县,曾毅就曾经受自己和方南国的委托,邀请翟老留在南江,翟老拒绝了,但个中的原因,怕是也只有曾毅最清楚了。他现在不提南云,而提了小吴山,这就是说翟老到南江的目的非常纯粹,只是颐养,如果自己以南云县为重心来筹划这件事,岂不就是从根本上弄错了方向,搞错了主题啊。
良久之后,楚振邦转身,看到曾毅就站在自己身后,便笑道:“曾毅你坐啊,不要这个样子客气嘛。”
曾毅笑道:“我这不是客气,是坐不住。”
“你们年轻人,就是屁股浅。”楚振邦开了句玩笑,过去又坐下,道:“关于这个小吴山,你再讲讲。”
曾毅就道:“方书记在南江省的时候,曾经和中办老干局达成统一,要在南江省建设一处老干部疗养中心,并做一些社会化方面的尝试,这件事我有经手,当时小吴山是意向之一。后来方书记走得匆忙,这件事就移交给了省委办公厅去操作,现在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子,我就不太清楚了。”
楚振邦有些意外,“中办也看中了小吴山?”其实他想问的是,中办那边,难道也有哪位大佬要到南江吗?否则中办是绝不会选南江这个距离京城有几千里之遥的地方。
曾毅就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低声道:“下个月,南江新落成的红色文化纪念馆开馆,乔文德乔老要过来主持这个仪式。”
楚振邦就明白了,怕是乔老这一来,就会留在南江不走了,这又是他今天得到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