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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施副局长,等党校培训结业,可就是施局长喽!”身后一名和和气气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道:“我叫张文奇,来自于西江省,目前在三湖县干副书记,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县长也是副书记,张文奇只提副书记,意思很明白,他这个副书记,不是实权的县长,而是专职副书记。
这两位刚才报到的时候,也是凑巧碰到了一块,施伟去找培训部大楼,正好遇到了有些摸不到南北东西的张文奇,两人就一道去办手续,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是对彼此的来历摸得很清楚了。
“欢迎两位同学的到来!”何向东率先笑着向两位伸出手。也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道:“我是何向东,这位是曾毅小老弟,以后大家就是同学兼舍友了。”
等曾毅递过去名片,施伟眉头微微一皱。不够只是一闪而过,他把名片收下,淡淡笑道:“能来这里参加学习的,都不是凡人,曾老弟年轻有为啊!”
曾毅一听这话,就没有把自己老家是寻州的事情讲出来,这个施伟是管钱袋子的财神爷,这次又是来镀金的。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可能看得起自己这个小小的“副主任科员”呢。
倒是张文奇讲了一句,道:“小曾才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就已经是副主任科员了,这叫赢在起跑线。这次经过党校一番镀金,回去之后那肯定是要有大进步的。再说了,不还有我们几位老哥嘛!”
张文奇这话说得很漂亮,既没有表现出看低曾毅的意思,还显示了一下当老大哥的胸怀。只是,张文奇没有大包大揽,直接许诺曾毅一个前程,而是泛指,这屋里的老大哥,可有三位呢。这话的力度,立时就减了几分。
312宿舍的学员之中,至此全部到齐,大家的级别,有一位正处,两位副处,曾毅的那个副主任科员,可就实在是入不得眼了。
只是令曾毅纳闷的是,既然是按照报到的顺序来安排宿舍,那在自己之后的,不应该就是那位侯良智吗?怎么反倒是施伟和张文奇呢?
人员到齐,就是床位的分配了,总共四张床,地段有好有坏,这就比较难以分配了,曾毅一看,主动说道:“我就住门后边的这张吧,这个位置好,比较方便做坏事!”
大家一听,全都松了口气,屋子位置最差的,就是门后边那张床了,光线差,风景差,这样的地方,风水怎么能够好呢!现在曾毅主动挑了这张,剩下这三张就好分配了,一番推让之后,何向东就住了靠着窗户向阳的那张,其余两张条件差不多,施伟和张文奇各自挑了一张。
曾毅收拾床铺的时候,心里倒觉得好笑,其实门后的位置,在风水上属于财神位,施伟正好是个“财神爷”,他要是挑中这张床的话,可就是所得其位了。
这些久历官场的人物,每个都是人精,收拾好床铺坐在那里一番天南海北的闲聊,几通话下来,就对屋里所有人的真实背景摸了个差不多。
何向东是位实权的县长,这次学习是正常安排,所以言谈之间,大气沉稳,自有他当县长的那种气度;施伟是来镀金的,镀金回去,就能转正当局长,每句话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而张文奇则是个例外,只是笑着附和大家,被施伟试探了几下,回答得也都是毫无底气。
这一下,就是包括曾毅在内,也都明白张文奇这次来党校是做什么的了,这是被排挤到党校来了,说好听点,是学习党的先进理论;说大实话呢,要么是挡着别人的路了,被一脚踢开,要么就是调虎离山,好方便动手揪他的小辫。
闲谈的时候,大家顺便叙了叙年岁,曾毅毫无意外,铁定的老幺,张文奇四十四岁,是老大哥,何向东和施伟同岁,但何向东生日大,就做了二哥。
聊得差不多,张文奇就道:“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晚上大家要是没有安排的话,我来做个东,咱们同学之间搞个小聚会。”
施伟弹了弹手里的烟灰,道:“张大哥,今天晚上可能不行啊,我那边已经早就约好了,晚上要去拜访京城的一位领导。你也知道,京城大领导的时间,那是非常宝贵的。要不明天吧,明天我来安排!”施伟这话不知道真假,但确实没有给张文奇什么面子,因为以张文奇的这个年龄,如果坐上冷板凳,一蹉跎,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了。
“理解,理解!”张文奇笑眯眯附和了一声,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随后他侧头看着何向东和曾毅。
何向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张大哥,县里驻京办晚上有个活动,我必须出席。要不这样,我们一起过去吧,人多了也热闹。今天这顿就算我的,明天我们一定听张大哥的安排,你看怎么样?”
张文奇还是笑了笑,大度道:“要不就明天吧!”他知道,何向东这肯定是大实话,否则不会说让大家一起过去,错就错在自己这个提议太不是时候了。
曾毅此时道:“我是第一次来京城,都说来京城一定要吃这里的烤鸭和炸酱面,晚上我陪张大哥出去转转,顺便也见识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
施伟的眼里,鄙夷再次一闪而过,心道这果然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炸酱面有什么好吃的。你就是吃再多,也补不住你的缺心眼,放着实权的县长和财政局长不去巴结,反倒去巴结一个坐上冷板凳的落魄副书记,看来你小子的前途,也就那样了。
张文奇看事已至此,也就顺着台阶下了,笑呵呵道:“行嘛,那就带曾毅小老弟在京城转一转。我也算是来过几次京城的,对这里还是有些熟悉的。”
何向东就道:“张大哥,明天,明天你来安排,我们绝对全都到齐!”
施伟本想说明天也未必有空,但还是没说出口,道:“是。明天大家一定都得到,天大地大,那也没有我们的同学情谊大嘛!”
“行,那就这么定了!”张文奇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聊了一会,施伟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曾毅此时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掏出一盒将军茶,放在了桌上,笑着道:“南江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带了点茶叶,今后学习期间,大家就喝这个吧!”说着,曾毅又掏出几张将军茶的订购券,分别送给了何向东和张文奇。
何向东是识货的,道:“曾老弟出手不简单啊!据我所知,这将军茶可是紧俏得很,着实不好弄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外面是紧俏了些,但南江省的供应还算充足,我在办公室里上班,这一点点的权限,还是有的!”曾毅打了个马虎眼。
“这是曾老弟的心意,大老远带过来,那我就收下了!”何向东也不客气,把订购券往包里一塞,顺手拿出两条烟,道:“这是我们中原省的特产烟,不值什么钱,你们要是觉得味道还行,就尽管开口,我敞开了供应!”
张文奇也拿出自己带的礼物,他送给每人一条石头做的手链,说是三湖县当地产的一种石头,不是玉,但类似于玉,有着一定的好寓意。
又聊了一会,何向东也告辞走了,他也是个大忙人,眼下年刚过,但京城需要拜访的一些领导,还没有拜访完呢。晚上驻京办请了在京的青山县知名人士举行茶话会,他得过去出席。
中午的饭,张文奇和曾毅是在党校食堂吃的,顺便也是去认一下路。中央党校在纪律方面管得还是比较严格的,晚上要登记宿舍的就寝情况,白天要查到课率,甚至吃饭也要看学员到餐厅的就餐率,对于表现不好、无视学校纪律的学员,甚至都可能提前清退。
吃过饭,两人没什么事,就相伴着出了校园,在门口拦了辆车进城去了。
曾毅一看,就知道张文奇在三湖县是靠边站了,堂堂的一个县委副书记,大小是个常委了,如果在驻京办调辆车的话,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但张文奇没有调车,说明他和驻京办不怎么对付,对方可能也不买账。
京城的这些地方,曾毅其实都已经转过了,今天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陪着张文奇又转了一圈,好在是张文奇这个人的知识比较渊博,每到一处,总能讲出些典故来,曾毅也就不觉得无聊了。
从天坛出来,天就快黑了,两人就商量着找地方吃饭。
“我倒是知道一处吃炸酱面的好地方,正宗的八大碗炸酱面,就是简单了些!”张文奇知道曾毅今天是替自己解围,当然不可能真的请曾毅去吃炸酱面。
“那就去这里吧,转了大半天,还真有点饿了呢!”曾毅说到。
张文奇看曾毅真答应了,一时也有些搞不懂曾毅这个人了,冲上午在党校替自己解围的情况看,这人眼力绝对不差,但现在一看,张文奇有些摸不透了。不过曾毅既然说了就吃炸酱面,张文奇也不好反驳,就带着曾毅过去了。
京城的人,可能是沾染了皇城根的气息,不管做什么事,都相当有派,比如吃东西,那绝对不是随便乱吃的,要吃就必须吃最正宗的,而且还要用最正宗的吃法才行。京城的人早上喜欢喝豆汁,闻起来越酸的豆汁,就越正宗,外地人就肯定不习惯,而且喝豆汁要蘸炸的焦圈,如果不蘸着吃,那就不正宗,不如不吃。
上次来京城,曾毅去王府饭店,也吃过八大碗,但绝对不是眼下的八大碗,上次的八大碗,那是山珍海味,而眼下的八大碗,就是一碗炸酱面。
上层有上层的正宗八大碗,但京城的下层百姓,也有自己正宗八大碗。一碗面,配上八只碟子,每个碟子里分别放着葱末、蒜末、萝卜丝、黄瓜丝、豆芽、豆角、炸酱等八样作料。吃的时候,拿着小碟子在碗沿上使劲一磕,把碟子里的作料都磕进去。一定要磕得当当做响,越响,就证明越正宗,假如你拿起碟子直接往碗里倒,就要被京城人民看不起了,吃得太不讲究了嘛!咱吃的就是这个范!
刚把面拌开,曾毅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杜若的号码,他就接起来,道:“杜大哥,你好啊!”
“你人在哪里呢?党校那边报到了没,有什么东西没置办齐,你就吭个声,我给你送过去!”杜若电话笑着。
“东西都已经置办齐了,手续也办妥了!我现在正在外面吃饭呢!”曾毅说到。
“正好,我也没吃呢!你在哪,我这就过去!”杜若说到。
“八大碗炸酱面!”曾毅笑着说到。
“行,那个地方我知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杜若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张文奇笑着问道:“在京城的朋友?”
曾毅点点头,道:“是,要过来一起吃个饭!”
张文奇微微颔首,在三个同学里,他最看不明白的就是曾毅,他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的这位朋友,看来真是不错,很重情义嘛!”
曾毅笑着,道:“是一位老大哥,对我很关照的!”
张文奇就道:“既然有朋友要过来,咱们就等一等,人齐了再开动吧?”
曾毅的面都拌开了,总不能浪费了吧,他道:“没事,咱们先吃,等他来了再点就是了!”
正说着呢,张文奇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拿起来一听,当时脸色剧变,从椅子上一下就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不严重?”
第四四二章千奇百怪
张文奇听了两句电话,抬脚就走,等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焦急而抱歉地说道:“老弟,实在是对不住,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了,等处理完事情,当哥哥的再向你赔礼道歉。”
“事情紧急,张大哥快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要开口!”曾毅一看,就知道张文奇不是说谎,这一定是发生很紧急的事情了。
张文奇也不再客套,掏出两百块钱压在桌上,就急匆匆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杜若找过来了,一身便装,也没带秘书,进来看到曾毅,就迈步走了过来,等到了桌前,看到还有一副碗筷,就问道:“还有别的朋友?”
“党校的同学,家里出了点急事,就先走一步!”曾毅解释一句,叫过服务生把桌上多余的都撤了,然后又叫了一份面、两个菜,外带一瓶酒。
杜若坐在那里,捋了捋袖子,呵呵笑道:“你这同学也真够小气的,怎么就请你吃面呢?”
曾毅摆摆手,道:“是我自己提的,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想吃碗热乎乎的面!”
杜若一听,就笑道:“你小子可真够低调的,怕是真实级别也没告诉别人吧!”杜若不用想都能猜到,曾毅真把级别职务亮出来,只要是没得脑膜炎,就都知道这背景肯定不一般,那还不赶紧山珍海味伺候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曾毅道了一句,淡淡笑着。
杜若点点头,心道也是,中央党校培训部后备班的情况,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来参加学习的学员,平均年龄上四十岁了,可平均级别还不到副处呢,曾毅这么点年龄,就已经是响当当的副处级,干的又是正处实职的工作,这次党校毕业,估计正处也就解决了。真实的情况要是捅出去,曾毅在党校期间也就别想安宁了,这都不怕,怕的是有人会得红眼病,要是被小人盯上了,暗地里给你扇点阴风、搞点鬼火,你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前段时间,某地提拔了一个干部,岁数比曾毅还大上一岁,只是做了个镇长而已,充其量不过是正科级,却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最后不得不换了个岗位。
干部年轻化是一个趋势,但具体执行起来,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如果有年轻人担任了综合岗位的实职一把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必然不是这个年轻人有多大的能力,而是这人肯定是有后台。
曾毅也不是刻意要低调,而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低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何况方南国安排曾毅进党校,目的也就是要让曾毅避一避风头。
“在京城学习期间,不管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向我开口啊!”杜若看着曾毅,绝不是随便说说的,“否则让我老杜回去南江,还有何面目见以前的老朋友和兄弟!”
曾毅笑着点头,“放心吧!只要你不嫌烦,我找你的时候肯定多着呢!”
杜若这才高兴,把酒瓶一开,道:“来来来,为你的这次镀金机会,先干一个!今天咱们就面喝酒,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嘛!”
两人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劝酒,小品慢饮,一瓶酒下去大半,杜若又问道:“孙翊和常俊龙的案子,快有结果了吧?”
曾毅点点头,道:“应该是快了,我学习的这段时间,肯定会有结果!”
杜若想了想,还是试探性问道:“你看这事谁能赢在最后?”
曾毅笑了笑,问道:“杜大哥想回南江去?”
杜若讪讪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曾毅!说实话,杜若确实有这个想法,如果这次秦良信能笑到最后,如愿当上省长,凭借着过去的良好关系,杜若调回南江干个公安厅的厅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运气好,干个副省长都有可能,如此一来,杜若就能一下从地厅级跨入了副省级的行列。
如果曾毅能再帮自己使点力的话,副省级都不会是终点。当然,这个难度太大了,官场上有句话,副省级以下是干出来的,副省级以上是生出来的。再往上走的,就要看你是不是根正苗红了,没有绝对的大靠山,一般人很难突破副省级的。
“秦书记是我的老上级,闲着的时候,我就替老领导那么一琢磨!”杜若就又笑着提起杯子,岔开了刚才的话题。
曾毅跟杜若一碰杯,官场之上,谁不琢磨着要把自己的级别往上提提,太正常不过了,不过,曾毅还是道:“从目前的形势看,秦书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杜若笑笑,这话由曾毅说出来,可信度就大了很多,他心里高兴,就道:“来,喝酒,喝酒!”
曾毅这个话并不是瞎说,按照目前形势看,孙文杰在南江省被搞得灰头灰脸,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而对于冰寒柏来说,他肯定也不愿意和孙文杰共事,因为两人级别相当,年龄也相当,天然就存在着一种竞争的关系,而秦良信不同,当不当这个省长,秦良信都是最后一站了,和一个在仕途上不可能再进一步、无法威胁道自己的人合作,比起和雄心勃勃的孙文杰合作,会更加舒服一些。
如果让曾毅选择的话,曾毅也会选择和秦良信合作,只要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就会更有利于南江省的发展。秦良信的目标只是正省部级,目标实现之后,他就没有必要再去坏冰寒柏的好事了,如果真那么做,那秦良信将来很可能就要跟龙清泉一样,进行裸退了,这个结局对秦良信来讲,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喝完这一瓶,曾毅也就不再喝了,道:“一会还要回党校去住,酒气太重不好!”
“行,反正你今后这段时间都要在京城,喝酒的机会多的是,不急这一回!”杜若也就作罢,反正都是老熟人了,只要喝酒的感觉好,也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喝倒才叫喝好。
出了饭店,时间已经不早,杜若的司机先开车送曾毅回党校,然后再送杜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