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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快去!”曾毅收下名片,抬手示意对方赶紧去医院。
小王干事也就不客气了,腾腾腾地往楼下跑了去,一眨眼不见了人影。
曾毅摇摇头,往楼下走去,到了大厅,他又看到了那两个奇怪的人,还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曾毅已经走过去了,又转过身来,上前问道:“朋友,麻烦再问一句,市委小招应该往哪边走?”
第五一五章冤枉路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中年人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就道:“出了这里往左拐,走不远就看到了。”
说着,他还抬起手,给曾毅比划了一下大致的方向。
“谢了,朋友!”
曾毅很客气地向对方道了声谢,然后告辞离开了市委大院,出门之后他按照对方的指点向左一拐,寻找市委小招去了。
等曾毅离开,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微微皱眉,不悦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埋怨怪责的意思。
“姐夫,我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站在一旁的年轻人道,“一个刚分派到市委小招的嫩瓜蛋子,却装得人模狗样,摆出一幅领导的派头,害我们刚才白高兴了一场,不给他点小教训,我这心里就不得劲。这也是为他好嘛,进了机关,就得知道什么是低调。”
中年人想训斥几句,但想了想,最终还没开口,只是有些不高兴。
“姐夫放心,肯定没事,顶多就是多走几步回头路罢了!”年轻人说着,麻利从兜里掏出防风火机,帮自己姐夫又点着一根烟,试探着道:“姐夫,我们在这里都等了两天,也没见新的县长来上任,你说会不会是错过了?”
中年人就坐在椅子里露出沉思的表情,他现在很焦虑,之前的县长让人给整下台了,他这位县政府的大管家、原县长的心腹人士,如今就是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人拿下,想要保住位子,只能是争取新来县长的信任,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所以思来想去,他干脆就来市委门口守着了,专候新任县长的到来,好在第一时间投靠,并进行无微不至的服务。
这种事只能是赶早不赶晚,如果新来的县长也对自己不满意,那不用等别人赶自己下台,自己也得挪个地方了。
谁知一连等了两天,报到的人见过五六个,但就是没见到新的县长露面。
“要不,我上楼去问问吧,万一给错过了呢?”年轻人道,他也是等得着急无聊,才有意戏耍了曾毅一把,明明是一个新分配来的嫩瓜蛋子,却偏偏装出一副老机关的模样,好像自己在机关混了很多年似的,让人看着就来气,蒙谁呢,以为我这双眼睛不带光吗?
“再等等吧!”中年人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上去了,来回上去问,自己不累,组织部的人也会烦了,还是耐心等等吧。
年轻人只好耐心等着,他是靠着自己姐夫的关系,才进县政府的小车班给领导当司机的,结果司机刚当上,姐夫却要倒台了,可想而知,他这个司机肯定也要被扫地出门了,这里面的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所以虽然等得有些着急,但他还是要接着等。
曾毅往左走出一站路,看到前面是一个大广场,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既然是市委小招,自然距离市委就不会太远,可自己走了有一里地,连市委小招的影子都没看到,前面一看就要进入繁华的商业区了,市委小招更不可能在前面了。
想到这里,曾毅就直摇头,心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己不过是问个路,你要是不想说完全可以不讲,为什么非要故意讲个错的呢。
叹了口气,曾毅掉头往回走,既然不在这边,肯定就在那边了,这一点他敢肯定。
中午下班的时候,张善广迈步下楼,一到楼下大厅,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个人,他露出意外的表情,道:“包主任,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
包起帆急忙站起来,道:“张科长,要去吃饭?”
张善广点点头,问道:“你们丰庆县新来的曾县长,上午已经报到过了,你在这里没有看到?”
包起帆就吃了一惊,道:“没有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半步也没离开啊!”
“那可能是错过了吧!曾县长上任的通知,我已经在半个小时前传达到你们县委去了,怎么你这个县政府的大管家,还在这里傻坐着呢,赶紧回去做一做准备,两天之后,黄部长送曾县长上任!”张善广是故意这么讲的,他知道包起帆在丰庆县肯定是四面楚歌了,否则也不会跑到市委办公大楼来做这种事,估计县委那边也是有人在使坏,故意没有把通知告诉包起帆,这是要给包起帆一个难堪。
不过这包起帆也是个聪明人,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真要是守在丰庆县,肯定就被人玩死了。
“张科长,无论如何,还请你赏个脸,中午我请客!”包起帆一把拉住张善广的手,张善广的话,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丰庆县的处境,他道:“我老包平时可是非常敬仰张科长你的!”这是希望张善广能拉自己一把。
张善广就有点为难,这次要搞包起帆的不是别人,而是丰庆县的常务副县长葛世荣,那是常务副市长的人马。张善广不想掺和丰庆县的事,但看包起帆确实有点可怜,于是就小声提醒道:“饭就不吃了,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我看你也不要在这里等了,新来的曾县长,现在可能已经到市委小招去了,你人在市里,不去拜见认识一下,好像不大好吧?”
包起帆露出感激的表情,声音有些潮湿,道:“张科长,今后在丰庆县只要有要办的事情,你尽管吩咐我老包就是了!”
张善广摆摆手,也不应和,抬起手腕一看表,道:“哎呀,我得赶紧出发了,跟别的同志约好的,可不能迟到了啊!”说着,他就抬步出了大厅,反正自己已经给出指点了,至于包起帆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可就跟我张某人无关了。
目送张善广离开,包起帆立刻朝自己的车子走去,道:“走,去市委小招!”
曾毅此时已经找到了市委小招,正和他想的一样,市委小招就在反方向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就这么一点路,却让曾毅多走了两里地。拿出新办的证件,市委小招的工作人员立刻就为曾毅安排了房间,黄松说得没错,组织部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在房间里洗漱了一下,曾毅泡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的沙发椅里歇着脚,顺便把路上没看完的数据继续看完。
刚翻了两页,门铃响了起来,曾毅就有点纳闷,因为那位王干事没来的原因,自己住进哪间房,组织部怕是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来敲自己的门呢。
曾毅起身拉开门,当时就有些意外,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市委办公大楼大厅里看到的那两个人。
“你们找谁?”曾毅问了一句,语气有些不高兴,他被涮得不轻,在太阳底下白跑很多冤枉路,换了谁都不会开心的。
那两人也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尤其是那位给曾毅指路的年轻人,此时脸都白了,他往曾毅身后的房间瞄了一眼,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存在,冷汗就下来了,我的妈呀,难道这就是新来的县长,而不是分配到市委小招的嫩瓜蛋子?
包起帆也意识到不妙了,不过还是定住神,极其客气地问了一句,“请问,这是曾县长的房间吧?”他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我就是!”曾毅微微皱眉,然后看着对方,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包起帆顿时眼前直冒星星,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天啊,自己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要讨好新来的县长,结果县长来了,自己却有眼不识泰山,最倒霉的是,竟然还调戏了一把新来的县长,故意指了条错误的路线,让县长白走冤枉路。
完了,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不死都不行了,这根本是自己找死啊!
包起帆眼前一黑,犹如被施了定身术,站在门口半天跟木头似的,脸色灰败,神色萎颓,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脑袋已经彻底放空了。
这时候,反倒是他小舅子比较光棍,腰身一弯,紧张地说道:“曾……曾县长,刚才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我是专程上门道歉的,请您原谅。这位是我们丰庆县政府办公室的包起帆主任,其实我们在市委楼下就是专门等候您的,已经等了有两天,刚才我一时糊涂,包主任已经狠狠批评我了……”
小舅子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不过总算是讲了一个比较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就眼巴巴瞅着曾毅,带着恳求的神色,两只大腿不停颤着,祸是他闯下的,肯定要自己来扛,反正等曾毅上任,怎么都躲不过去的,但只要保住自己姐夫,自己以后在丰庆县还是能够混得开的。
包起帆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他本想狠狠呵斥一下小舅子,好撇清自己,争取曾毅的原谅,但话到嘴边,又是一咬牙,道:“曾县长,这事主要是怪我,是我平时没有教育好他,当时我也在场的,你要怪罪的话,就怪罪我吧。”
曾毅眉毛微微一挑,心道这个包起帆有点意思,换了别人,这时候肯定要把那个闯祸的年轻人往死里踩了,没想到包起帆倒是有点担当。
“进来说话吧!”曾毅淡淡道了一声,转身往里面走去,冲包起帆的这句话,他决定给包起帆一个机会。
第五一六章互相观察
包起帆如蒙大赦,曾毅的这句话在他耳里,无异于是天籁之音啊,将他一下从地狱拉到了天亮,本意是要讨好新来的县长,结果弄巧成拙,县长还没上任呢,自己就先把县长给得罪了,真是倒霉催的。
看到曾毅在沙发上坐下,包起帆迅速从兜里掏出那盒极品芙蓉王,熟练地磕出一支,双手捧着恭敬地送到了曾毅面前。
曾毅一摆手,道:“我不吸烟!”
包起帆有些尴尬,他这才想起,不光是小舅子得罪了曾毅,好像之前县长给自己派烟,自己也给拒绝了。他站在那里,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小舅子的事还好解释,可烟的事好像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吧。
曾毅没有纠缠这件事,他不跟包起帆计较,一是觉得包起帆这个人还可以再观察观察,二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非常需要有自己的人马,包起帆这个时候送上门来,曾毅没道理拒绝的。
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可是非常重要的,县里的大事小情,全靠办公室上呈下达,可以说县长的一举一动,都很难逃得过办公室主任的眼睛,他要给从中你搞点猫腻,或者是阳奉阴违,实在太容易了。与其提防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不如趁着包起帆犯错的机会,大度饶他一次,只要包起帆不糊涂,相信他总是会有所回报的。
退一步讲,如果包起帆实在不行,以后换他也不迟,但问题是要等到自己熟悉丰庆县的情况,要换也得换自己能用敢用的人上去。
“坐吧!”曾毅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包起帆哪里敢坐,负荆请罪还来不及呢,他道:“我就站着,我就站着好了!”
“包主任在市委门前等了我两天,有心了!”曾毅提了个开头,然后就等包起帆来说下文了,新领导到任,地方肯定是要派人来提前迎接的,但一般都是在新领导在组织部报到了之后,而包起帆却在市委门前苦苦守候,要说这里面没有别的原因,曾毅是不相信的。
包起帆等曾毅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能有个表现和效力的机会嘛,何况今天还得罪了曾毅,更是要将功补过了,当下他道:“曾县长受上级组织部门委托,千里迢迢来到佳通,人生地不熟。我这个做下属的,当然应该第一时间就过来为曾县长服务,二来呢,就是要把县里的情况向曾县长做个详细的汇报,以便协助曾县长尽管掌控县里的大局。”
说着,包起帆了看了自己小舅子一眼,他这段话讲得很漂亮,于公于私全都照顾到了。
小舅子很聪明,道:“曾县长刚来,很多东西好像还没来得及置办,我这就去买!”说着,他就退出了房间,顺手把门给合住了。
“曾县长,我们丰庆县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县东是平原,这是我们县的经济重地,每年财政的大头,都是县东的六个乡镇提供的,其中以大丰镇、小王乡经济最好,是远近闻名的制造业基地;而县西呢,则是山地,收地理环境制约,发展不太快,前些年搞旅游产业,但因为县里不通高速,所以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几个投资商后来也撤资了。”
包起帆没有着急深入,而是先讲着基本的书面材料,只是讲完这些,他突然话锋一转,道:“按道理来讲,我们县西的经济其实也不能算很差,比如说龙窝乡,就有大大小小煤矿十多处,质量产量都不错,只是因为管理和经营方面的原因,对县里的财政贡献不大……”
曾毅心道包起帆这个人很有点水平,听起来好像全是书面数字,但里面却带出了很多问题,就比如说这个煤矿,质量产量都不错,就说明卖得很火,这种开挖资源的产业,是一本万利的,可为什么对财政却没有贡献呢,这里面的问题就很值得追究了,很可能还连着县里的主管领导呢。
包起帆看曾毅有听下去的意思,就更加卖力,今天要是讲不到曾县长的心里去,自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黑水镇位于大山深处,经济底子最差……;张庄乡的家具产业这些年发展不错……;开发区这两年引来了两个项目,只是还产生效益……”
包起帆一个乡一个镇地为曾毅介绍,但从乡镇稍微一引申,就把县里的情况说得十分清楚了,比如说,某位副县长是从哪个乡干出来;某位局长又是靠什么政绩被提拔的;某个乡镇的领导最后成为了市领导,之后还出过什么级别的领导……
别看这些只是顺口一提,曾毅却立刻对丰庆县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几乎哪位干部是从哪里走出来的,背后的靠山是谁,谁和谁可能会存在利益联盟,也都大概有了个判断。
这让曾毅对包起帆有点刮目相看,这位大管家,着实是有心了。
只是曾毅还发现一个问题,包起帆话里有意无意,把矛头指向了县里的常务副县长葛世荣。葛世荣是从龙窝乡走出来的干部,资历非常扎实,从副镇长、镇长、书记,然后再一步步到了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分管着全县几乎所有的实权部门,其中就包括了矿业局、开发区,其余还有财政局、公安局、司法局,并且负责联系人大政协、人武部、检察院。
这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土皇帝啊!
曾毅就稍稍上了点心,把包起帆话里所有能跟葛世荣牵扯到关系的节点,都记了下来。
讲了有半个多小时,包起帆终于把自己要讲的都讲完了,站在那里添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想喝水,又不敢动。
“曾县长,这就是我们丰庆县的基本情况了,你还有什么特别需要了解的?”包起帆问到,脸上始终保持着一幅恭敬的笑容。
曾毅摆摆手,了解到这些大概的情况,就足够了,自己还需要慢慢消化,他道:“辛苦你了,包主任,还麻烦你亲自到佳通来一趟!”
“做好县长的后勤保障工作,是我的职责所在,一点都不辛苦,我会进一步提高服务水平,兢兢业业地工作!”包起帆松了口气,曾毅能说辛苦了三个字,这就是说,自己今天逃过一劫,但只是个记过,会不会追加处罚,就要看自己今后的表现而定了。
“我接到调令就赶到了佳通,这两天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待在佳通!”曾毅说到,这是要送客了。
包起帆哪能不明白,立刻就道:“曾县长舟车劳顿,肯定是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搅你的休息了!”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小心翼翼放在了曾毅面前的茶几上,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我随叫随到。”
曾毅微微颔首,示意这个名片自己收下了。
包起帆就不再耽搁,客气一下,就退出了房间,等门合上,包起帆抬起衣袖就擦着脸上的汗水,今天真是太惊险了,但总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
出了门,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正站在车旁,手里大袋小袋,提了很多东西,都是刚买回来的,包括了一些洗漱用品、日常用品、甚至还有两身衣服。
“姐夫,情况怎么样?”小舅子立刻上前问到,表情关切。
包起帆摇了摇手,道:“暂时混过去了。”
“姐夫,我给你添麻烦了,今天我实在不该乱指路!”小舅子看着包起帆,今天这个祸确实闯得大,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道:“这些东西现在送进去吗?”
包起帆摇摇头,道:“曾县长有点累,需要休息,等下午吃饭之前,我们再去一趟,把东西送过去。”包起帆就看着小舅子买来的东西,仔细检查着,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两人也不敢离开太远,把东西放在车上,然后就守在小招等着。
“姐夫,曾县长好像太年轻了,有25岁吗?”小舅子小声问到。
包起帆瞪起眼睛,道:“给你讲过多少遍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今天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小舅子就闭嘴了,他只是想知道,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