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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说怎么办?”曾毅问到。
韦向南就知道曾毅听明白自己的话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颇有意味地道:“在外人的眼里,你是方书记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方书记的意思。”
曾毅若有所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有很多人都会把自己打袁文杰的事,跟方南国联系起来,自己应该将这件事跟方南国,或者是冯玉琴通个气。
再一想,曾毅又觉得韦向南这话还有别的意思,她让自己把这件事告诉方南国,是不是在指方南国原本就和袁公平不和呢?
想到这里,曾毅也不耽搁,把东西往文件袋里一塞,站起来道:“姐,那我先去忙这事了。”
韦向南也不挽留,道:“小心!”
等曾毅走了,汤卫国才有点回过味来,道:“那我的兵还收不收啊?”
韦向南道:“收!”
汤卫国就有点不乐意,袁文杰还没服软呢,自己就这么收兵,有点太掉份了,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呢。
不过韦向南接下来又道:“如果袁文杰不赔偿曾毅的损失,等他把楼房修好,再去给他拆了!”
汤卫国一听,眼中放光、磨拳霍霍,他就喜欢干这种打人专打脸的事,“就这么办!”
上次曾毅升职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唯独韦向南很清醒,酒席散了之后,她就让人开始运作,收集了大量关于飞龙建设的黑材料,又买通袁文杰身边的人,得知袁文杰有个情人,在飞龙建设里担任出纳,手里掌握着飞龙建设这些年来所有的往来私账,这位女出纳将数据存在一张U盘里,随身携带。
汤卫国手底下的那些杀神,全都是溜门撬锁、盯梢打劫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这个U盘里的数据复制了一份,交到了韦向南的手里。
韦向南见过很多政治场上的悲剧,这些玩政治的人,表面看,从来都是一团和气,可要朝你下刀的时候,那就是雷霆一击,往往就在你最大意的时候,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曾毅上次看似只是打了袁文杰手底下很无关紧要的人物,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件事就不会被袁文杰记恨在心。所以,韦向南就提前替曾毅,把实实在在的把柄捏到了手中。
保健基地建设办公室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专家委员会的专家,正在天南海北的聊着,现在的专家,开会虚聊的多,上手干实事的少。
“章主任,今天开会研究什么问题吗?”有专家把烟盒滑到章闻天跟前,“章主任,来,先抽一颗,解解乏!”
章闻天点着烟,吸了一口,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还不停地在桌上敲着节奏,“反正是大事,一会你就知道了。”
那专家又把烟盒传到了曾毅面前,曾毅并不抽烟,但出于客气,还是拿出一根放在桌上,然后把烟盒传给了下面的一位。他心里有些纳闷,章闻天突然通知所有专家过来开会,却又不说明开会的议题,真是让人有些搞不明白,曾毅自己就是专家委员会的副主任,却都不知道今天要讨论什么大事。
既然章闻天说了是大事,大家就只好坐下等了,这还是当时曾毅给定的规矩,凡是讨论大事,必须要有纪检小组的人在场,大家现在要等的人,就是纪检小组的组长江宝安。
曾毅是既来之,则安之,他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事,那个U盘里的数据,他已经看过了,是袁文杰公司的私账,里面涉及到了很多人,曾毅已经把其中的一部分打印出来,连通复印好的材料,一起寄给了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方南国。另外,他也把这件事跟唐浩然通了气,唐浩然倒是没有说什么,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赞赏。
只是信都寄出去两天了,却渺无音讯,这让曾毅心里有些纳闷,按说应该给自己一个回复才对啊。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纪检组组长江宝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江组长来了,那咱们可以开会了!”章闻天呵呵笑了起来,伸手一指自己右边的位子,道:“江组长,快请坐!大伙都在等你呢!”
江宝安直接走到曾毅跟前,满面严肃,沉声道:“曾毅同志,从现在起,你被‘双规’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屋子里的专家,全都吃惊地看着曾毅,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只有章闻天坐在那里,神态悠闲地吸着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曾毅此刻就明白了,原来今天这个会是鸿门宴啊,章闻天是早知道这件事,才故意把自己诓来的,不用想,这肯定是袁文杰的报复。韦向南说得对,打蛇不死,必遭蛇咬,仅凭个人意气就想主持正义,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啊!
“江组长,你们纪检组就是这样办案的吧,随随便便双规一个干部,总得有个理由吧!”曾毅看江宝安,自己一没作风问题,二没经济问题,要说是渎职犯罪,自己这个主任科员,连个实实在在的职位都没有,怎么可能谈到渎职呢?袁文杰也真是小题大做,对付自己这么一个毫无实权的主任科员,竟然也能用到双规这种手段。
“理由会让你知道的!希望你能认清形势,把自己的问题讲清楚!”江宝安根本不和曾毅辩驳。
章闻天此时弹了弹烟灰,虚情假意地道:“曾主任,组织上找你了解问题,其实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有没有问题,组织上经过调查,不就水落石出了嘛!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一定要积极配合组织调查,争取早日把问题讲清楚。我们大家,可还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呢,专家委员会没了你坐镇,可是不行啊!”
曾毅心中冷笑,真要是一种保护,你怎么不去接受保护啊。他手指稍微用力一弹,刚才放在桌上的那根烟就飞了出去,“叭”一下,正好砸在了章闻天手里的那根烟上,火红的烟头被砸断飞了起来,掉在了章闻天的头顶。
章闻天有些谢顶,正前脑门顶上的头发基本掉光了,他用侧边的头发梳起来,把前面遮了个七七八八,多少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这颗烟头掉上去,顿时就把他用来遮丑的头发烧断了大半。
“哎呦!”
章闻天从椅子里跳起来,急忙伸手把烟头拨掉,但好好的一个发型已经被废掉了,断掉半截的头发竖在那里,活像个乱糟糟的鸡窝,细细一看,鸡窝里还有一颗烫起的泡,鹌鹑蛋那么大。
众专家看章闻天这副倒霉样,都是想笑不敢笑,使劲在那憋着。
曾毅看着章闻天,脸上带着嘲讽,冷冷笑道:“章主任,你这是玩火自焚呐!”
“你……”章闻天伸手指着曾毅,气得浑身发抖,讲不出话来。
江宝安早听说曾毅有功夫,今天他还专门带了两名彪悍精壮的工作人员,但看到这一手,心里还是吓了一跳,当下赶紧一挥手,那两位纪检人员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曾毅夹住。
“我自己会走!”
曾毅伸手抱起自己的行医箱,大步走出了会议室,自己清清白白,身上一个污点没有,怕你们个鸟,袁文杰想用这招对付自己,多半是要失算了。
第九五章挽救
双规,这个提起来让无数党的干部胆战心惊的特殊调查手段,很多腐败分子都躲了过去,曾毅却偏偏赶上了。曾毅暗道倒霉,自己从加入组织,到被组织双规,中间才不到一个月,单论这一点,自己可能也创造了一个纪录呢。
到了楼下,曾毅被带上一辆金杯面包车,车厢内是做了特殊处理的,玻璃上箍了一层铁网,大概是防止双规人员跳车吧,车厢跟前面的驾驶室也是用铁栏隔开,四面都挂着黑色的窗帘,上车之后,外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两名纪检人员跟在曾毅身后上了车,就从车座上拿起一块黑布,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想着要怎么给曾毅罩上去。
“不劳两位,我自己来!”
曾毅心中没鬼,根本不怕这所谓的调查,他拿过那块黑布,不慌不忙把眼睛遮了起来,心道方南国只是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可还没有下台呢,你们就敢双规我,也不知道事情闹到最后,看你们如何收场。
那两位纪检人员看曾毅并没有试图顽抗,也是松了口气,干了这么久的纪检工作,他们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镇定的人,竟然没有一丝的慌乱。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不调查,人人都是孔繁森,一调查,全都是王宝森。”
这年头,再自律的干部,也经不起组织上认真仔细的调查,一旦被双规,基本上是没有再出来的可能了,绝大多数被双规的干部,直接就从双规的地方,被送进了牢房,侥幸出来的,政治生涯也肯定是结束了。所以一听到双规,就是再镇定的干部,也难免会有些恐慌的。
车子很快开动了起来,七拐八扭几十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
曾毅被领下车,然后走进一个房间,等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后,曾毅开始打量着这传说中的双规干部的地方。
有点像是二马路派出所的讯问室,房间的窗子被黑色幕布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光亮,屋子摆设的格局,也跟派出所差不多,一张桌子,两边分别摆了三张椅子,一边一张,一边两张。桌子椅子,包括屋子里有尖锐棱角的地方,全都被包了起来。
曾毅一看就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了,那个单独一张的椅子,肯定是自己的了,他把行医箱往脚边一放,就坐了下去。迎面看到桌上放了一盏探照灯,看灯泡的尺寸,功率绝对不小于一千瓦,照射的角度,刚好直直对着曾毅。
听说纪委办案,不打不骂,但就是不准睡觉,拿大功率的灯泡照着你,然后不停地问你话,看眼前的样子,确实是这样啊。
曾毅同时也明白,所谓的纪委办案,无非就是找个由头,先把人控制起来,攻心为上,让你自己主动交代问题,如果真有确凿的证据,就无需纪委出面了,今天来找自己的,肯定就是检察院的人了。
这也是很多腐败分子害怕双规的原因所在,现在大家的反侦察意识普遍提高了,又不是傻子,就算是贪腐,也不会给检察机关留下什么证据,真要是凭证据抓人,怕是天底下所有的干部,都是廉洁自律的好干部。
这种情况下,对于那些明明有问题,但暂时还没有掌握证据的干部,就有必要采取双规的手段了,让对方主动交代问题,纪委在这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只要你进来,就不怕你不交代。
袁公平的盘算,怕是要趁方南国不在南江期间,把自己办成个“证据确凿、事实明确”的铁案,到那时就算方南国回来了,想要翻案,也得掂量一下其中的风险。想构陷一个人非常容易,但要是想平反的话,就太难了。
外面走进一位中年人,微微有些发胖,留着精明的短发,面色威严地走到曾毅面前,道:“我是这次纪检组的组长严峻,负责调查你的问题,希望你认清形势,不要心存侥幸,把你的问题,彻底向组织交代清楚。”
曾毅淡淡笑着,“不好意思,头一次被双规,不知该该交代些什么事情。”
严峻被气乐了,心说你小子把纪委当成拘留所了啊,一次就让你完蛋,你还想被双规几回啊,他严肃道:“把你以前干过的那些事情,全都想清楚,统统向组织上坦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组织上是不会请你来的!”
“以前干过的事啊……”曾毅笑着,“那可多了去!”
曾毅是故意在逗这位严组长的,没想到严组长却当了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怂货,自己既没有搞温情攻势,也没有搞不让睡觉那套手段,这小子竟然主动承认自己做过很多对不起组织的事,果然是有眼色!自己这趟差事,办得实在是太轻松了,一份大大的功劳就这么到手了。
严组长心中大喜,他以前也碰到过这样的干部,当下拿过一叠稿纸放在曾毅的面前,道:“你有这个态度,就很不错嘛,把你做过的事统统写下来,写详细一点,把问题交代清楚,组织上会给予公正的处理。”
放下稿纸,严组长准备出去歇息,根据他的经验,这些怂货一旦要交代问题,必定是又臭又长,上至给某领导送了一瓶酒,下至某人请自己洗过一次澡,没有一天半天,那都写不完,这跟那些抱着侥幸心理,一点点挤牙膏的人是大有不同。
严组长背着手,得意洋洋要出门,背后就传来声音,“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每天开开会,开会的内容要不要交代?”
严组长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了,开会那种八股文,谁要听你交代,老子又不是你的上级领导,不用听你汇报工作,我们纪委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严峻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道:“不知道该交代什么是不是,需不需要组织上给你提个醒啊?你的那个诊所,都给什么人看过病,收过什么人的钱,好好想一想!”
曾毅刚才想了一遍,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问题,袁文杰就算想栽赃自己,也很难找到下手的地方,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自己的那间诊所。冯玉琴正式把自己提拔为主任科员后,曾毅的那间诊所其实就不接诊了,招牌也摘了,但还没来得及去注销呢,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他有些舍不得,他对生生堂这块招牌很有感情。没想到,还真是这间诊所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没有,想起来的话,就都写下来!”
严峻一直在观察曾毅的表情,看到曾毅表情上的变化,他心里就有数了,看来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啊,这小子还真敢通过诊所收别人的贿赂,而且诊所的法人都懒得更换,实在是太嚣张了。
“想起来了!”曾毅看着严峻,很认真说道:“我给飞龙建设的袁文杰看过病,可他还没付我诊金呢。严组长,纪委能不能帮我把诊金讨回来啊?”
严峻顿时火冒三丈,你把我们纪委当成讨债公司了,我们可不负责收烂账。他要让曾毅交待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没想到曾毅开口就咬了袁文杰一口,这不是乱弹琴吗!
严峻的手指,狠狠地戳着那叠稿纸,“你好好想一想,想想那些付过钱的!”
“付钱的,也有!”曾毅倒是很光棍,一下就招了,“我给一个光头接过骨,收了他五十块钱,这个算不算?”
去你娘的腿,五十块钱,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值得我们纪委如此大动干戈吗?严峻的脸上黑得都要滴出水来了,这小子是在跟自己装傻充愣啊。
偏偏曾毅还很认真地说道:“天府分局的副局长陈龙,当时还是二马路派出所的所长,他刚好在场,亲眼目睹了我收钱的整个过程,可以为纪委作证!”
严峻的眼里就冒出火来了,一拍桌子,道:“曾毅,你给我严肃点!我是代表组织来跟你谈话的,你最好把态度给我放端正了!”
“我的态度很端正,不光现在端正,平时我就很端正。”
曾毅笑着,“就说袁文杰吧,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看病不付诊金就算了,有一次饭局上碰到他,他说让我多关照他的公司,最后还是我私人掏钱买的单,你说可恨不可恨,你说我能答应他的事吗!我认为自己能做到拒腐蚀永不沾,还远远不够,为了防止袁文杰这样的坏分子去腐蚀我们别的干部,我还建议保健基地把飞龙建设这样的不良企业,排除在项目外,从而在根本上杜绝腐败现象的发生,及时挽救了我们的干部。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
严峻要吐血了,这小子这是在交代问题吗?这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多么地廉洁自律,还挽救党的干部,我呸,那是你这个主任科员该做的事吗?
曾毅老拿袁文杰说事,严峻就不敢听了,这不是他愿意听的,也不是他该听的,听了反而是一种麻烦。
他走到门口,叫过三名纪检人员,道:“对于某些抗拒坦白、抗拒专政的顽固分子,我们一定要采取强有力的措施,粉碎他们的侥幸心理,帮助让他们认清形势!”
三人心领神会,“放心吧,严组长,我们手底下,还没有出过不招的人呢!”
当下一人负责守门,另外两人就走进了屋子。
第九六章心硬如铁
第二天,严峻背着手,早早地来到房间门口,问道:“怎么样?他都交代了吗?”
负责守门的那名纪检人员一摇头,道:“严组长,情况不对啊!”
“怎么个不对法?”严峻板一听就沉下了脸。
“曾毅一个字都没交代,还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我们怎么都叫不醒!”
严峻一听,心说这还了得,纪委办案的杀手锏,就是不让睡觉,你们这些人办了这么的案子,又有一大堆的道具,竟然还让人给睡着了,这办的是哪门子的案,岂有此理!他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几盏大功率灯泡此时全开,都对准坐在椅子上的曾毅,严峻进门都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灯光亮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因为曾毅昨天态度恶劣,严峻也不搞什么苦口婆心的温情劝化了,直接就上了手段。但上前一看,他愣了,这曾毅竟然靠在椅子里睡得死沉死沉,嘴里还打着酣声,看起来挺悠闲的,别人被灯光照一晚上,脸上的皮都要干裂了,曾毅竟然红都不红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