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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找难堪嘛,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点名。
王金堂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众目睽睽之下,将县长竟然把他生生给晾在了一旁,他是坐也不敢坐,走又不敢走,眼巴巴地站在主席台下,羞愧难当。
点完名,只有西山乡的乡长没有到场,但是人家是原本就不在乡里,西山乡早已跟董自正沟通过了,并且派了乡里的另外一位副乡长前来参加会议。
将中岳得知所有人到场,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道:“现在开会。”
“……今后的扶贫工作,必须政府扶贫与市场扶贫相结合,以市场经济为导向,以科技为支撑,以农产品为原料,以加工或销售企业为龙头,发展出几个具有地方特色的支柱产业……”
“……对来我县投资的企业,规模在三百万以上者,一律实行封闭式管理,任何单位及个人未经县长同意,一律不准进入企业检查或收费……”
“……所有单位必须高度重视,实行责任承包制,明确目标和额度,对于完不成任务的单位领导,给予处分;对于超额完成任务的单位,予以重奖和表扬……”
将中岳讲话的时候,抬眼扫了一眼王金堂,曾毅在卫生局被排挤的事,他已经有所耳闻,今天开会看王金堂没有到场,就存了杀鸡给猴看的心思,没想到王金堂及时赶到,他的这把刀也只好暂时先收起来。
王金堂本来跑得就有些腿软,又站在主席台下听将中岳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脸色都白了,全靠咬牙支撑。
散会之后,王金堂跟上将中岳,“将县长,我今天……”
将中岳打断了他的话:“今天会上的内容,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王金堂忙不迭地点头,“回去我们一定认真领会,坚决落实。”
“你们卫生局尽快拿出个详细的方案,给我送过来。”
将中岳说完这句,迈步出了会场,他这是要把王金堂往火上架,王金堂今天迟到被抓,那交上来的方案,目标肯定要高于以往,目标要是低了,我要收拾你,目标高了完不成,我还是要收拾你。将中岳对王金堂是一肚子的意见,心说我好不容易才把曾毅从荣城请了过来,可不是给你当受气包的。
看着将中岳离开,王金堂的脸就哭丧了起来,自己今天是衰神上身啊,怎么处处不顺呢?
会议室一大群头头脑脑,此时也准备离开会场,突然有人很夸张地笑了起来,说得很大声,“听说了没,今天咱们县里出了件稀罕事。”
“什么稀罕事?”
“说是有一位局长坐电动车,还要叫司机来骑。”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这都出的是什么洋相啊,幸亏是电动车,要是自行车,岂不是要笑死人,两位大男人驮来驮去的。
王金堂扭头就往另外一边走,从另一侧的楼梯静悄悄地走了。
回到卫生局,高万祥迎上来,笑道:“王局长,您回来了。”
王金堂冷哼一声,沉着脸上楼,他现在连高万祥也恨上了,要不是高万祥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老子何至于丢这么大的人,明明知道我不会骑电动车,偏偏给我推一辆电动车出来,这不是挖坑把我往里推吗?这下可好,老子现在成了整个南云县的笑话了。
“曾局长回来了吗?”王金堂问到。
“还没有。”高万祥急忙答到。
“你通知一下,明天上午召开局领导班子会议,传达县里的指示。”
王金堂说完,“砰”的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高万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没料会有这突然事件,鼻子当时就撞了上去,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第一一零章别想舒服
仅一夜的时间,王金堂骑电动车配司机的笑话,就传遍了整个南云县城,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就连王金堂在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被县长罚站的事,也是人人皆知。
卫生局的会议室里,几位副局长,以及局党委的委员们,坐在那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王金堂露面,心里却是各有想法。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曾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次小小的反击,竟然会引起如此大的连锁反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王金堂怕是都无法在南云县抬起头了。
曾毅来的时候,摆出一个软柿子的姿态,以示自己下来并不是要争权夺势的,但没想到别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
高万祥第一次在办公室的问题上搞鬼,曾毅容忍了,第二次他又在住房的问题上点阴火,曾毅还是容忍了,当高万祥第三次在车的问题上起幺蛾子的时候,曾毅就决定不忍了,不把这帮家伙踩服气,自己怕是什么事都干不成,大把的精力,全浪费在应付这些小把戏上了。曾毅连袁文杰都敢收拾,何况一个县卫生局的局长呢。
王金堂端着自己的太空杯走进会场,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尴尬,但没有往日那么多的开场白了,他往位子上一坐,就道:“同志们,开会了。”
“两件事,第一,县里今年的扶贫任务下来了,咱们卫生局负责老熊乡的扶贫工作,县里要求派人下去蹲点,时间是半年,咱们定一下人选;第二是确定今年招商引资任务的目标和额度,把数额一定,顺便各股室都分一分。”王金堂拧开自己的太空杯,喝了一大口,道:“现在大家议一议,自由发言吧。”
副局长贾学功就道:“去年咱们局招商引资的任务,定的是一百二十万,最后只完成了五十万,今年要不还定一百二十万吧。”
王金堂的脸就黑了下来,“我申明一下,将县长对咱们局的扶贫和招商工作,非常地重视。”
会议室就没人说话了,具体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明明是你王金堂开会迟到,被县长抓了典型,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将县长的关心与重视,怎么就不见县长去关心别的兄弟单位啊。别的好事没见你往局里揽,这种好事你倒是很能往局里揽。
看没人说话,王金堂就提了个数字:“今年的目标,我看就定八百万吧,我个人负责一百二十万,剩下的大家分一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去年整个南云县才引来一千三百万不到的资金,就这,还是汇报材料上的数字,实际到账的资金怕是少得可怜吧。你王金堂竟然张口就提八百万,你自己想死,也不要绑着大家一块啊。
“局长,这个数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去年同志们为了拉那五十万的资金,已经是求爷爷告奶奶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这八百万,我怕同志们接受不了啊。”贾学功第一个反对,谁愿意揽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啊。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个额度确实有点太高了。”
“要不就一百三十万吧。”有人出来和稀泥。
王金堂虽然是一把手,但不敢犯众怒,看大家都很反对,他只好道:“这个额度,咱们稍后再商量,那就先把下去扶贫的人选定一下吧,我还是那句话,将县长非常重视。”
众人心里又是一凛,去年局里派的是一名办事员下去扶贫,今年肯定是要提高级别了,既然将县长重视了,至少都得派局领导一级的人物吧,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从在座的人里面选出来。
老熊乡是个什么情况,不用实地去看,光听名字就能知道,深山老林,熊瞎子出没,连一条像样点的路都没有,全乡十八个村,就有十一个还没有脱贫,是整个南云县最穷的地方了,去了一抬眼全是山,一低头全是草,谁也不愿意放着县城的好日子不过,去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蹲点。
“我觉得有一个人非常合适,曾副局长。”
高万祥起了个头,“以前咱们也扶贫,年年扶,可年年贫,归根结底,我认为是眼界的问题,咱们这些人都是山洼洼里走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曾副局长就不一样了,他是从省城派来的优秀干部,文化水平高,眼界也开阔,他去扶贫,说不定就能想出一条帮助群众脱贫致富的金点子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曾毅心说,我记住你了,高万祥,你绝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看来还是没把你收拾惨啊,你等散会了咱们再说。
屋子里的人都没吭声,等着别人先发言,昨天的事,大家都看出来是曾毅整的,王金堂的教训就在眼前,所以没人想去惹曾毅。
王金堂就笑着道:“我觉得高主任的说法很有道理,曾毅同志,你看是不是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啊?”
曾毅就开了腔,“既然将县长重视,我们就应该比将县长更重视才对,必须把这两项工作,当作局里的头等大事来办,扶贫工作由我这个局里的二把手去做,我觉得是合适的……”
王金堂面色一喜,没想到曾毅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张开嘴,准备要表扬几句。
“但是……”曾毅这一句但是,让王金堂的心就悬了起来,“我认为局里对招商引资的工作还是不够重视啊,冲县长对咱们卫生局的信任,八百万绝对不行,我认为至少应该一千六百万才合适。”
王金堂的脸色就白了,曾毅这是在跟自己叫板啊,“曾毅同志,你有这份工作的热情固然是好的,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以及同志们的感受嘛一千六百万,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了呢?”
“我觉得一千六百万不多,事在人为嘛。”曾毅笑眯眯看着王金堂,“虽然局里已经决定让我下去扶贫,但我这里还是表个态,一千六百万的额度,我负责七百万。”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被惊呆了,曾副局长好大的魄力啊,一张嘴就是七百万。
大家看着王金堂,脸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副局长都七百万了,你这个当局长的,绝对不能比这个数还低吧。
王金堂的被狠狠将了一军,他不能不接招,如果不接招,以后在局里的腰杆可就直不起来了,可他又没办法接招,拿什么接啊,接了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的任务嘛。牛皮吹出去,到时候完不成,那不相当于是主动申请处分,自杀的嘛。
这曾毅真是个王八蛋。
王金堂心里骂着,你一个人就揽下七百万,老子要是比你再多一点,那剩下的总额度也没有多少了,这等于是送个大人情给在场所有的人啊,大家肯定也乐得坐观其斗了。
可王金堂又没办法说曾毅提出的额度不现实,人家都拍胸脯定了七百万,你要是硬压着,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就是破坏县里的招商引资工作,破坏招商,就等于是破坏县长和书记的政绩,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自己屁股下面的局长之位,不挪也得挪了。
如果不让曾毅去扶贫,另派别人下去,先不说别人愿不愿意,曾毅刚才已经把话说在前面了,派的人级别不够,那就是对县长的关心不够重视,明明有二把手抢着去扶贫,你拦着不让去,说不过去吧。
王金堂的太空杯抓在手里,茶水洒了出来都不自觉。
眼下只有两条路了,要么自己比曾毅领更多的额度,要么自己下去扶贫,可王金堂敢下去吗,下去半年再回来,卫生局怕是就姓曾了吧。再说了,自己这个一把手,放着卫生局的工作不抓,跑去扶贫,也不太像话啊。
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算得精,曾毅的一千六百万,看起来很多,但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才几万块而已,而王金堂的八百万看起少了一半,但平均在每人头上,却要七八十万,这笔账谁都能算得过来,谁也不愿意为了别人的政绩去扛黑锅。
再说了,曾毅下去扶贫,那自己就不用去了,既不用下去受苦,还能完成招商任务,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大家何乐而不为。
副局长贾学功就道:“曾副局长既要扶贫,又主动承担这么重的招商任务,让我深受感动,这样吧,我领一百万的任务。”
所有人又是一惊,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贾学功,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掺和到一二把手的掰手腕之中。
王金堂就彻底没退路,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既然同志们都这么有热情,那么今年的招商任务就定一千六百万吧,我自己承担七百五十万。”
大家一听这个数字,就知道王金堂是多么的底气不足了,一个个齐声附和,两件本来让人很头疼的事,就这么轻松地定了下来。
散会之后,曾毅把高万祥叫了过去,一进门,就把一页材料甩在高万祥面前:“高主任,这个高锦丽的情况,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高锦丽是高万祥的侄女,是局里招聘来的临时打字员,却领着副股长级的工资,前几个月,连卫生局正式职工都不是的高锦丽,竟然堂而皇之分走了局里的一套房子。
第一一一章编制
高万祥拿起材料一看,脸上不慌不忙,道:“曾局长,高锦丽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正要向你汇报呢。”
“好,你说。”曾毅往椅子里一坐,倒要听这个高万祥要讲出什么花样。
“咱们局大大小小十几个股室,再加上办公室,所有的文字输入工作,都由高锦丽一个人来做,考虑到她的岗位比较重要,工作也比较辛苦,局里才给予特殊照顾。”高万祥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房子的问题,局里只是让她暂时居住,高锦丽的编制问题王局长已经同意解决了,等编制解决之后,房子才会正式分给她。”
曾毅心道高万祥还真是能说会道,不过你现在越是能说,将来我就越是要让你撞得一脑袋青包,“这次局里需要解决编制的有好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房子,偏偏就高锦丽一个人有房子,你要考虑到局里其他同事的感受,不要因为这件事,破坏了局里安全团结的大局。”
“是,这件事是给我没考虑周全。”高万祥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全无诚意,“明天我就道编制办去,看看编制申请批下来没有。”
曾毅挥了挥手,高万祥就出了门。
高万祥早料到曾毅会在这件问题上向自己发难,不过他一点也不怕,高锦丽的编制王金堂已经批了,编制办前几天也打过电话了,说是这几天就能批下来,只要批下来,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想靠这个刁难我,哼……”
高万祥背着手,优哉游哉地下楼去了,你这个副局长,马上就要下去扶贫了,那时候局里的事你还管得着吗?
高万祥离开之后,曾毅就去敲了副局长贾学功的门。
“曾局长,快请进,我给你沏茶。”贾学功看是曾毅,急忙就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拿出个干净的空杯子,去给曾毅泡茶,一脸的笑意。
“贾局长不要客气。”曾毅笑呵呵坐下,“我来了之后,也没和你一起吃过饭,中午有空的话,我请客。”
曾毅这是在投桃报李,刚才开会的时候,贾学功旗帜鲜明地支持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于情于理,自己都要过来跟贾学功道个谢,这请客吃饭,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感谢。
“曾局长这是在批评我啊。”贾学功笑呵呵把茶杯往曾毅面前一放:“说起来真是惭愧,你报到的那天,因为下属单位出了点事情,我也没能给你接风,今天中午这顿一定要我来请,给你补上接风宴。”
曾毅摆了摆手,笑道:“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太见外了。”
贾学功看曾毅没有反对,笑容更盛,“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在曾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贾学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曾局长,有一件事,还想跟你通个气……你也知道,在咱们局里,我一直负责的是学会工作,对于外联招商不是很在行,刚才在会上我被曾局长的工作热情所鼓舞,就报了一百万的任务,实话实说,确实有些够呛,估计我也就能完成二十万的任务吧,你看这……”
曾毅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贾局长尽力而为就是了。”
贾学功松了口气,曾毅这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到了,自己完不成的任务量,曾毅全包了。贾学功心里暗赞曾毅善解人意的同时,也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多报一点,报他个三百万,看王金堂今天怎么收场。
曾毅闲聊了两句,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得为几天后的扶贫工作提前做一些筹备。
中午吃饭的时候,曾毅和贾学功走进包间,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曾局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贾学功就上前一步,“这位是编制办的李主任,是我的老同学,我自作主张,请了他过来一起为曾局长接风。”
“人多了热闹。”曾毅伸出手,“李主任,你好。”
“曾局长,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李培谦笑着伸出双手,看曾毅有些疑惑,他就解释了一句,“王学兵是我的小舅子。”
曾毅这下就明白贾学功今天为什么在会上要支持自己了。王学兵是将中岳的司机,自己来南云的第一天,就是王学兵接自己去的将中岳家里,又是王学兵把自己送到干休所去的,肯定是王学兵把这件事情讲给了李培谦,李培谦又通过贾学功打听自己在局里的情况,这才让贾学功转变了态度。
“原来都是老熟人,怎么不请学兵也一起过来。”
李培谦就笑道:“将县长今天去市里,他跟着去了。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曾局长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