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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卷着浪花; 拍打出数丈高的水雾; 掩得前路一片朦胧。而在水流之中; 是不是便有狰狞礁石; 在白浪中忽隐忽现,可想而知,倘若小船稍有不慎撞上那礁石; 定是连船带人齐齐碎成碎屑; 再被浪花卷走从此再不见踪影。
这等险恶的航道,难怪会被当地人称之为“鬼泣关; 便是再熟练地艄公; 都绝不敢在每年冬末春初的; 潮水翻涌入河的当口在河中驾船。
可是此时此地,这数十艘梭船却是游刃有余地贴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浪头; 轻盈地迎风而上。
在梭船的船篷上,有着明晃晃的莲花纹印记。
偶尔有那隐身在河道两侧悬崖之上,看着着一行梭船船队蠢蠢欲动的水匪; 目光只在那莲花纹上一瞥,便有头目大惊失色地收拢人手慌张而退。
“他奶奶的……还说是哪家的船队这般要钱不要命; 要赶着逆流浪往上游去; 他妈的竟然是那边的人。”
粗犷的汉子吐着唾沫,狠狠地嘀咕道。
只是,就连这嘀咕; 都在不自觉中放低了声音,就像是生怕这等轻声细语,会被隆隆浪声中的那些人听到一样。
那是持正府的船队。
而且,也只能是持正府的船队——这世间,恐怕也只有持正府,才有这等高人能在这样湍急的“鬼泣关”上游刃有余地赶路。
当然,这群水匪们也不会知道,就算他们真的麻着胆子真的去将那持正府的船队截下来,也绝对等不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因为持正府的这些人护卫的原本就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一口棺材。
那上等的棺材之中,压着厚厚一层寒冰。
寒冰之下,是一具已经半腐烂,完全辨认不出面容的尸体。
一具……老人的尸体。
……
“呕……呕……他娘的这水道……呕……还有……多久……”
一个穿着朱红官府的壮年男子趴在不断上下跳跃的船头,只将昨夜里好不容易塞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部都呕了个干净,才勉勉强强冲着身边副官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人正是这次护送忘忧谷谷主林茂尸身上京的持正府中人,姓鹿名仁嘉,乃是红娘子牡丹令下一位极得重用的旗长,其人心细如发又武功高强,本是个极妥当的人选。
奈何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人会因为船行颠簸,一条命已经去掉了一半,几乎已不能理事。
那位副官倒是神色自若,下盘稳稳压在甲板之上,轻声道:“快了。”
那位鹿旗长听得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快了,快了?这废话你都说了几遍了?好好的有路不走竟要走船,他妈的说什么能结着逆浪省时间……呕……结果……”
话说到后面,旗长又是一阵干呕。
那副官目光低垂,视线落在咒骂不已的旗长身上,脸上忽而露出一抹怪异笑容来。
“属下不敢妄言,既然说快了,那边是快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了,鹿旗长虚弱之中却不由心中一凛,暗道不对。
而便像是要应和鹿旗长的戒备一样,那浮光话音刚落,便听得悬崖上方一声尖利的竹哨。
紧接着,鹿旗长余光瞥到数条细长黑影自半空齐齐坠下,随后便觉得梭船上腾然一轻。
“啊啊啊救——嗬嗬——”
戛然而止的呼叫声与震耳欲聋的水浪声交叠在一起。
不过是眨眼功夫,先前掌舵的艄公竟然腾身到了半空之中,喉咙上一道绳索,双腿踢踏不停。
原来先前那黑影竟然是无数条粗绳制成的索套,由高人运力,在刚才一瞬间便将数条梭船上的艄公头颈套住。
梭船踏浪前行趋势甚猛,艄公转眼间便离船挂到半空,不一会儿便已断气。
当然,此时的鹿旗长却并没有余裕去挂念那艄公。
失去了控制的梭船一瞬间便撞破了先前精心排列的船队,转瞬间便已有大半船只卷入浪中。
然而鹿旗长自身所在这艘船却是例外——在那副官以自身重量压制之下,船行依旧平稳。
“你——你是什么人?”
鹿旗长面朝副官,惊怒喝道。
副官冲着他嫣然一笑。
“抢东西的人。”
语毕,只见白光一闪。
一注鲜血裹着鹿旗长的人头,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一盏茶后,鬼泣关汇入另外一条大河宽广的河面。
湍急的水流骤然变得平稳。
一艘孤零零的梭船驶了出来。
船篷上的莲花纹已被鲜血染的斑驳不清,甲板上立着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
两首以钢皮覆船身,几乎可以入海远行的巨船朝着梭船行驶了过来。
面对着轻盈跳至自己面前的来人,那位副官躬身行礼,道:“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将那尸体带了出来。”
“很好……”来人不由满意道,“蓬莱散人只当对有功之人有所嘉奖,这番功劳之后,你小子的登仙之路便也算得上是近在眼前了,可喜可贺啊……”
一边说着,他便一边伸手过来。
“噗通——”
又是一声水响。
鲜血在碧绿的江水中蔓延开来,副官的尸体落在水中,睁大的眼瞳中,尚且留着些许不可思议。
……
两天后,京城。
“你说什么?”
龚宁紫腾然从床上坐起,不敢置信地凝望着乖巧跪在床前的少年。
“师父……”白若林脸色惨白地抬起头,露出自己那张憔悴至极的面容,“是弟子疏忽……林老谷主的尸体,在南疆鬼泣关被劫。”
将先前已经禀告过一次的消息再一次复述了一遍,白若林的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得出来,他十分的困惑。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劫走林茂的尸体?
那个人……那个人早已退隐江湖许久,年老丑陋,又是自然疾病缠身而亡。
也只有龚宁紫这等重情重义,困在前尘往事之间的人,才会将这样一个人的尸体视为珍宝。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林茂的尸体,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具烂肉而已。
即便是那破破烂烂潦倒落魄的忘忧谷中真的有什么秘密,也应当去找林茂如今现存在世的三个徒弟才是——将那具尸体抢走又是为了什么?!
可以说面对这个变故,白若林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谁——是谁?!”
龚宁紫面无血色的脸上腾起一股朱红,双目更是血丝密布,仿佛下一秒钟就要从眼眶中涌出鲜血。
他一把抓住白若林的领口,盯着白若林的眼睛,重复问道。
白若林在龚宁紫的手下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弟子无能,那人手段凶狠利落,护送尸身的所有人都葬身水中——如今只查出船队中副官以背叛持正府投于他人门下,只是那人在劫走林老谷主的尸体之后,也将叛徒一并斩草除根,所以……”
“废物。”
不等白若林说完,龚宁紫便已喃喃出口。
他放开了白若林,少年的身体顿时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软软地跌倒在地。
龚宁紫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企图起身往书桌处走去。
然而他此前又是大病,全凭一股期盼强撑着精气神,如今骤然听闻林茂尸体别人劫走,惊怒之下病症更重,不过是两步路,便看到他身体左右摇晃,几乎就这样直接跌倒在地。
白若林眼见龚宁紫这幅模样,连忙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扶住龚宁紫。
“师父,身体重要!”
话音刚落,他便见到龚宁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腾然拢上一层朦胧的灰雾。
“找到那个人——把他的尸体带回来——我要那个人碎尸万段,听到了吗?碎尸万段!”
龚宁紫粗鲁地推开白若林,整个人虚弱地扑在书桌之前,声音微颤地说道。
“师父——”
白若林还待再靠近龚宁紫,忽然间,身体却再也无法动弹。
空气似乎在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明明先前还十分明亮的房内,便像是迎来了黄昏一般变得昏暗。
就在龚宁紫的面前,在墙角幽暗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白若林冷汗涟涟地凝望着那块阴影,全身上下汗毛齐刷刷地立了起来。
然后,一张黑漆漆的面具从那影子中浮现了出来——白若林这才意识到,从墙角慢慢走到光亮处的,竟然是一个人。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呢?
白若林完全说不出来。
他也看不出按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
“查出是谁动的手,这背后还有谁在推波助澜。”
龚宁紫对着那个人吩咐道。
【接令】
那人回应道。
白若林的颤抖变得更加厉害了。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这才是龚宁紫真正依靠的持正府——那个白若林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黑暗而强大的持正府。
而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在龚宁紫的眼里看起来,恐怕就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一般吧?
那么……龚宁紫究竟知不知道,他背着他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呢?
白若林猛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龚宁紫。
第118章
皇宫之内,正是夜色深沉; 万籁俱静的时刻。
按照宫中规矩; 宵禁之后除了那巡查的侍卫打更小太监; 其余人都必须要噤声熄灯; 不可有半点喧哗。
然而此时此刻; 在那后宫之中的陀罗精舍内,却接连传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救——救——”
冰凉的夜风顺着窗沿的缝隙滑入那热气腾腾的精致小楼之内。
这里烛光大亮,宛若白昼; 然而房内场景; 却只能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
只见那地上凌乱着伏趴着数具青灰尸体,脖颈与手腕脚腕大血管处都有深可见骨的几道割痕。
浓重的铁锈味几乎让房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仿佛呼吸之间; 便已在无意之中吸了一口鲜血入喉一般。可是; 尽管血腥气浓厚至极,陀罗精舍四处却依旧光可鉴人; 不见半点鲜血。
不仅仅是家具地板上没有,甚至就连那本应该血流不止的尸体上,都不见血迹——那光是看都会让人觉得背后生寒的伤口向着两边翻开; 连伤口处的皮肉都已经被吸吮成了死气沉沉地灰白之色。
一个年轻的女子近乎一丝不挂,涕泪交加伏在远离门口的某处房柱背后; 她连声哀求着逐步朝着她走来的男人; 企图躲藏。
然而腰间缠绕的铁链却让她的逃避变成徒劳。
男人腰间插着一把精巧的钢刀,面无表情解开了铁链,然后拖着女人的双手; 轻而易举就将那身姿轻盈的女子拖到了幔帐后黑洞洞的暗室之前。
“救……救我……松风师兄,我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越是靠近那暗室,女人就越是害怕。
她苦苦地哀求着,从那张雪白且姣好的面容上来看,这女子之前定然是那在金山银山中娇生惯养出来的贵族女子。只是此时她昔日的风采全无,只剩下一片刻骨的惊惧。
那被她称之为松风师兄的男人是个道士,听得女子哀求,他不由眉头大皱,然后苦笑道:“娘娘,登仙之路难免艰辛苦痛,若想解脱,哪能畏难惧苦呢?当初是娘娘自己求到散人面前来,立下重誓愿舍弃人间富贵,侍奉散人。事到如今,却也容不得娘娘这般推三阻四了。”一边说着,那松风道士便一边从腰间取出钢刀,在女子愈发凄厉的惨叫中,割开了女子的喉咙。
“噗——”
温热滚烫的殷红血箭顿时从女人雪白的脖颈中迸射而出,然而那血却并未溅得四处都是——在那滚烫的血滴落地之前,那暗室之中骤然探出几块鲜红濡湿的粘稠肉块。
“咕咚……咕咚……”
大口大口畅饮液体的闷响混合着某种粘稠肉块相互摩擦时发出的特有湿漉漉的声音,在陀罗精舍之中回响着。
那些肉块堵在女子的脖颈之间,像是饿了许久的婴儿终于吸吮到奶水一般,贪婪地吞噬着那新鲜滚烫的血液。而等到脖子上再也没有半点鲜血涌出,松风便会轻车熟路捞起那已经不再有任何动静的雪白手臂,用刀割出深深的口子,将那凝在四肢之中的血挤出来喂给那些肉块。
终于等到那肉块进食完毕,松风才悄无声息地松上一口气,将女人的尸体从肉块的嘴中扯出来,重重地丢到之前那几具尸体堆成的小丘之上。
“上仙,信徒松风有事禀告。”
那肉块听得松风的话语,慢慢地翻转过来——在那不断有规律胀大又缩小的濡湿表面,竟然镶嵌着两颗白森森的眼珠,和一张咧开的小口。
隐隐约约,竟然是个模糊的人脸。
“说……”
那张脸,也就是蓬莱散人用怪异的语调开口道。
松风伏跪在地,小心翼翼道:“按照上仙吩咐,信徒们如今已将那忘忧谷谷主林茂的尸体带了出来,此时正快马加鞭送往京中……”
“你们拿到了?”
蓬莱散人顿时大喜道。
“是,只是那持正府的骨头略有些硬,如今正在背后死咬不停……”
松风又道。
想要在持正府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组建出不受管辖的人马实在不易,是故松风说起那些被持正府一路拔掉的人手,不免有些心疼。
而蓬莱散人此时心情大好,连声夸奖了松风几句,那松风不免就有些头晕脑胀,鬼使神差竟然开口问了一句。
“求上仙恕罪,可是信徒松风心中实在是疑惑难解——不知上仙如今寻了那林茂老头的尸身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可是因为那忘忧谷长生不老药的缘故?”
“……”
咕噜。
松风的话音一落,便看见那烂肉脸上的两颗眼珠,瞬间便死死定住,匕首一般的视线,牢牢地擦在了松风身上。
“不老药……呵……不老药……你竟然知道忘忧谷的长生不老药……”
忽然间,湿热滑腻的肉块,缠在了松风的脖子上。
“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那是异常嗜血而暴虐的质问。
滋滋……滋滋……
从暗室之中滑出了一滩又一滩的红色肉块,那肉块上布满了凸起的小小瘤状物,此时正因为暴怒而充血膨胀。
松风被掐得几乎就这样完全晕厥过去。
他用力掰着脖子上那滑溜溜的肉,勉力嘶吼出声道:“是江湖上的消息——林茂身死之后,他的三个徒弟,三个徒弟因为长生不老药而争执不休,现在两人重伤无法见人,还有一人踪迹全无,已经失踪不见……有人说……有人说就是这三个徒弟中,有人偷偷拿到了忘忧谷中的长生不老药……”
“砰——”
下一秒,松风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群尸体之中。
“查,查!是谁?!是谁泄露的消息?!我要知道是谁?!!!”
蓬莱散人歇斯底里地蠕动着,尖叫着。
久居皇宫之中,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严重的信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秘密,竟然就这样被不知名的人公布于众。
倘若真的让人寻到那真正的长生不老药与林茂之间的关系……
“咔——”
蓬莱散人脑海中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下一刻,肉块之中的松风便喉骨碎裂,身体软软地耷拉下来。
“糟糕,糟糕至极。”
肉块齐齐蠕动,愤恨出声。
它草率地将松风的尸体也丢在了地上,然后裂开了鲜红的口部,冲着门外的人影喊道。
“去叫皇上来——就说,我老人家有要事吩咐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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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千里之外,正在茂盛树丛中辛苦穿行的林茂,不知为何忽然全身发寒,微微颤抖了一下。
“师父,你可还好?”
常小青很快就问道。
林茂此时正像是个脆弱的婴孩一般被他留抱在怀中,自然而然,便是再小的异动也瞒不过常小青。
他只好苦笑着仰着头,冲着那个英俊到极点又冷傲到极点的青年摇了摇头。
“不,我想只是……这林子里有些冷。”
林茂找了一个借口,说道。
当然,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林茂说的倒也没有错。
这别庄外的林子里,确实会让人感觉背后发凉,周身发冷。
明明都已经是正午了,可是树丛之中却依然潮湿阴冷。若非是常小青这种身负武功的人,又或者是姚小花那种已经在野外待惯的猎户家的女儿,到了这树林之中,恐怕就连树丛掩映之下窄窄的小路都很难看清楚。
多年来未曾有任何人踏足的树林中弥漫着浓厚的潮气和草木腐烂时散发出的臭味。
阴沉沉的暗绿色就像是一块巨大稠密的绿色毯子,重重地盖在四人的头顶。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
甚至没有林狼的声音。
整个树林之中,似乎只剩下了林茂等人。
“别怕,很快就出去了。”
常小青细心地安抚着自己的师父。
他的呼吸比起平时,有一些非常细微的不同。
说来也奇怪,在夜里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