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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灯突然灭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走了出来，说了一句电视剧里最老土的台词：“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动弹，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阿姨这样也是解脱，节哀吧，小鬼。”
严琛心底嗤笑不已，他想说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任何问题吗？能安慰脆弱的母亲吗？能让公司起死回生吗？能把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吓走吗？
可泪水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怎么都止不住。
“成功哥，我只剩一个人了。”严琛听到自己说。
他猛地睁开了眼，心如鼓擂，满目天光。
第12章
严琛睡得不好，脑袋发胀，身体哪哪儿都不得劲。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下楼，看到管家仆人和黎小癸几个人齐刷刷地在餐桌边站成一排：“黎先生，早上好！”
他一个趔趄，真的摔了。
黎小癸连忙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黎小癸，搞什么你？”严琛横了他一眼，小声埋怨，“一大早的别整幺蛾子行不行？”
“黎先生，昨晚睡得好吗？”管家走过来替严琛拉好椅子，“严先生准备很久了，说要亲自为您做一份早餐，您猜他准备了什么？”
黎小癸嘿嘿一笑，扭身闪进了厨房。
严琛：“……”不就是小馄饨吗？我一点都不期待。
管家还在滔滔不绝：“您知道吗？严先生从来不下厨，今天这样的情况真的很难得。”
“……”我分分钟几个亿上下有个鬼的工夫下厨啊？
“而且我很多年没见严先生笑得那么开心了。” 后面一排佣人跟着点头。
“……”那小子果然又傻笑了？
“我在严家工作了几十年，算是看着严先生长大的，他以前很爱笑，脾气也好。”管家说着说着，回忆起了当年，语气唏嘘，“可是自从老先生走了之后……唉。”
“……”老张叔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嘴那么碎。
“黎先生，谢谢你。”管家轻声说道，眼眶有点红。
“……”
这边黎小癸迅速煮完了馄饨，托着餐盘把热腾腾的汤碗放到了严琛面前，脸上写满了期待：“尝尝？”
严琛斜了他一眼，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轻轻咀嚼，鲜美的味道一点一点释放，很快充盈了口腔。有别于外面餐厅添加了一堆香料提鲜，严琛能感觉到肉类本身的味道，和少量葱姜的中和，甚至馄饨皮都是非同一般的幼滑。
严琛一不小心就把整完馄饨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了精光。
“我放了一点点鲜虾，吃出来了吗？”黎小癸眼神明亮，“好吃吗？”
“还行。”严琛语气傲娇。
黎小癸嘿嘿一笑：“我晚上再给你做别的呗，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严琛别别扭扭地说，“有这工夫还不如歇着。”
“嗨呀，别客气！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呢？吃辣吗？忌口吗？爱吃荤还是吃素？”
“都吃……关你什么事啊！都说了用不着你做饭，家里有厨子。”
管家嘴角带着欣慰的笑，默默擦了擦泪，决定待会儿给顾女士打个电话。
第13章
老板哑巴了许久总是好不了，老板娘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公司里慢慢开始传播谣言，说老板可能是被老板娘毒哑了……但是鉴于老板看起来心情愉悦，目前公司运作正常一切，大家觉得这也挺好的？
严琛一开始很焦灼，天天追问骆亦舟问那位法师什么时候回来。
骆亦舟说快了快了，就这几天吧，可迟迟见不到人。
日子过着过着，慢慢严琛倒也习惯了。
黎小癸很听话，也不吵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不太有上进心。他想让黎小癸学习一些简单的商业知识，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用再装哑巴，但他总是不乐意，说是开着电脑看资料，回头一不留神又看起了菜谱——现在每天早餐的小馄饨馅儿都不一样，晚餐菜式更是五花八门，黎小癸变着法子整新菜，一副比严琛更想把那身体喂胖的架势。
“行了，晚饭随便吃点就好。”我真的没有很期待。
“没事的哥，我没别的专长，就给你整点好吃的吧。”
“浪费时间。”
“哥，我那天听见了，大头哥说那个什么法师很快就会云游回来，咱们就能变回去了，等到时候……到时候我回去了，你肯定又只吃那些没味道的东西，我想让你多开心几天。”
严琛心说我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有那么蠢吗？好吧反正本来也打算把你这身子养胖点，随便吧。
至于我们的大头哥……
郑成功晚上下工后，看到那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骆总监又又又又一次站在他的出租屋门口，一看到他就笑。
“郑先生您回来啦？”骆亦舟似乎很开心，“今天工作辛苦吗？生意好吗？”
“你怎么又来了啊？”郑成功很是抓狂，“小鬼的事儿我都告诉你了，还想怎么样？”
“没什么，晚上无聊，只想和您聊聊天。”骆亦舟笑说。
“我明天四点还要起床开工……”放过我吧大哥，我只是个卖包子的。
“哦，那我就只待一会儿，等您睡下了我就走。”骆亦舟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郑成功被他笑得背脊发毛，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可怕……有钱人好变态啊，喜欢小男孩不够，难道连我这胖子都不放过？？
第14章
不经意间，严琛所在的城市开春了，气候一点点回暖，空气里开始泛起湿润又躁动的味道。
有一天早上严琛下楼的时候，看到黎小癸跟着管家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心里有一些触动。
那是我啊，严琛想，可那又不是我，是另一个鲜活的灿烂的灵魂。
黎小癸回过头看到他了，绽开一个温暖的笑。
严琛的心跳突然有点乱，他臭美地想：果然是完美的肉体啊，其实我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
时光总是没心没肺，你指望她过得快的时候，她像个瘸腿老太太似的走路慢悠悠；而你希望留住她的时候，她却嗖的一下就飞过去了。
这天严琛收到了骆亦舟的消息，说那位法师终于云游回来了，现在正在补觉，等下午睡醒了就来公司帮忙做法。
严琛握着手机站在窗边，有一点惆怅。
“喂，小鬼。”严琛回头唤了一声。
“啊？”黎小癸从电脑后探出脑袋，“哥，你晚上想吃东坡肘子吗？”
“大头说那位法师今天下午就过来。”
黎小癸久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那要是我们一会儿变回去的话……你还吃东坡肘子吗？”
严琛扯了扯嘴角：“我只吃健身餐。”说完又觉得有些残忍。
“对哦，我忘了……”黎小癸讷讷地应了一声，把脸藏回了电脑屏幕后面。
严琛突然感到心烦意乱，他觉得办公室里气闷得很，想出去透透气。
一打开门，严琛差点和Amy撞个满怀。
“有事？”严琛脸色不善。
“啊……那个……”Amy看了看“老板娘”，又看了看办公桌后的“老板”，觉得气压有点低，他们怕不是吵架了吧？
“有事就说。”
Amy咬咬牙，开口道：“黎特助，能不能……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严琛于是跟着她走到茶水间，Amy攥了攥手指，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严琛：“……”什么情况？
“黎特助，你能不能帮我跟严总说说好话，我……我想请假……”
“……”不就是请假吗？至于哭吗？以前怎么不知道Amy这么感性。
“你自己怎么不跟他说？”严琛说。
“我想请病假，之后……之后晚些可能还要请产假，我怀孕了。”Amy抹着眼泪，脸上的妆一下就花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孩子，刚一个多月，医生说情况不稳定，最好能留院观察一段日子……可是请假的话，严总可能会解雇我，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为什么要解雇你？”解雇孕妇是犯法的谢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严总他，他真的很严格了。”Amy越哭越可怜，“我还记得以前当二秘的时候，那时候的大秘Lisa姐有次家里老人生病，她一面照顾老人一面还熬夜工作，做到三点都没能没做完，第二天严总就骂她，说做不完就不能做通宵吗？既然不能专注工作，还不如早点收拾东西回老家去。”
严琛无语，他回忆了一下，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可这还真像是自己以前会说出来的话。曾经的他对人毫无同理心，觉得聪明是应该的，勤奋也是应该的，他从没体验过普通人生活的艰辛与琐碎。直到他变成了黎小癸，知道他那么努力那么疲累，却依然无法体面舒适地生活……这个世界很残酷，而曾经的他，就是那邪恶的帮凶。
严琛想了想，说：“既然你现在身体有情况，继续做总秘工作强度太大，肯定不合适了。我会跟严总讲，先把你调去行政部，将来等各方面情况都稳定了可以再申请回来秘书室，OK吗？”
Amy激动地睁大了眼：“真……真的吗黎特助？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呜呜呜……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我会跟Rebecca交接好工作！黎特助，好人有好报，您跟严总一定会幸福美满一辈子！”
“……”严琛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这Amy都开始说胡话了。
“黎特助，Amy姐，打扰一下。”Rebecca敲了敲茶水间的门，“骆总监带了一位禅师过来，现在正在办公室等黎特助。”
严琛突然火从心头起，他快步走回办公室，一进门就埋怨：“有没有搞错？不是说下午才来吗？！”
第15章
“呃……我介绍一下，这是星云子法师，他一睡醒我们就过来了。”骆亦舟觉得自己有点无辜，“你不是很急吗？不方便的话，要不我先带法师去吃个饭？”
“无量天尊。”面前这个歪鼻斜脸的中年光头伸手捏了个诀，“荤素不忌，别放香菜。”
“……”严琛这才发现这个光头拿着拂尘穿着道袍，“法师您是道士？”
“善人见笑，贫道秃头。”星云子笑了笑，“午饭可以点餐吗？贫道最近爱吃咖喱蟹。”
“……”严琛瞥了一眼旁边的骆亦舟，想着他平时做事挺靠谱，这次是怎么回事？这莫名其妙的别是个神棍吧？
“别等了道长，就现在吧。”一直没说话黎小癸突然开口说，“总要解决的……早点解决吧，哥……严总他很忙。”
严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就快施法吧，早点结束我早点带道长去吃饭？”骆亦舟也催促。
严琛叹了口气，点点头。
“麻烦给贫道准备一杯清水可好？自来水就行，不讲究。”
很快黎小癸递了一杯纯净水过来，星云子拿小指沾了沾，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口诀，然后闭上眼弹了点水在眼皮上，再睁眼的时候，他“啊呀”了一声，神情惊讶。
“怎么？”严琛挑挑眉。
“先前听小骆道友的说法，还以为善人是中了什么恶咒，现在一看，竟是上仙施法。”
什么鬼！哪门子上仙这么无聊？严琛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善人啊，你这样我很难办的呀，贫道再过三年五个月零四天就要历劫飞升，现在这要是擅自解了术法，得罪了上仙，以后会影响仕途的呀。”
严琛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是神棍了。
“那你问问上仙呗？”骆亦舟语气平常，好像在说那你问问你同事呗。
星云子颔首：“有理，有理。”话一说完突然就低下了头，像是站着睡着了。
黎小癸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气了？灵魂出窍了？”
“啊，那等等他吧。”骆亦舟说完，在沙发上坐下了打开了手机，开始玩游戏。
严琛突然心情好了许多，行吧，让这个假道士继续他拙劣的表演吧。
“小鬼，晚上我想吃东坡肘子，还有手撕包菜，葱香烤鱼，油焖茄子。”严琛说。
“啊，我不会做烤鱼，让我查查食谱。”黎小癸说着跑回去了电脑边。
严琛也打开了笔记本，继续工作。
三人自顾自忙了一个多小时，骆亦舟有些饿了，首先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要不我们先吃午饭？”
“开饭了？”星云子突然抬起头睁开眼，“能再多要一份三文鱼刺身吗？”
“可以，亦舟你带法师去吃饭吧，今天谢谢过来了。”严琛从笔记本电脑后面抬起头，心情愉悦地颔首道。
“好说好说，我先把术法解了吧。上仙说了，可以随便解，反正他什么时候想搞事还是会继续搞事。”星云子左手拿着水杯，沾了点水走过去严琛面前按在他脑门上，叽叽咕咕念了几句咒，又走去黎小癸面前同样操作了一遍。
突然间严琛一阵头晕目眩，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严琛：“……”
黎小癸：“……”
俩人望着对方，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就……换回来了？”黎小癸摸了摸自己瘦弱的小身板，讷讷地问。
严琛：“……”这特么竟然不是神棍？？？
骆亦舟问：“严总感觉还行吗？有什么不适吗？没问题的话那我先带道长去吃饭了。”
“等等，给道长的酬劳……”严琛问说。
虽然有点不情不愿，请人帮忙钱还是要给的。
“不必了，管饭就行。”星云子拽着骆亦舟就往外走，“贫道的辟谷术练得不好，顶不住饿，快快。”
办公室又只剩下了严琛和黎小癸。
离家许久的灵魂熨熨帖帖、安安稳稳地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却不知为何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许是玩野了吧。
“哥，我会做烤鱼了……晚上还吃吗？”黎小癸垂着眼，小声问说。
严琛沉默了数秒，说：“吃。”
此时严琛说不出吃健身餐之类的话了。他们早有约定，一旦变回去，就会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今天这顿应该算是散伙饭。
“中午呢？中午想吃什么？”严琛问。
黎小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努力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我想吃第一天那个豪华套餐，有猪皮冻和豆腐乳的那个。”
严琛慌乱地扭开了脸，懦弱的不敢去看黎小癸——那笑容太耀眼，也太刺眼了。
第16章
傍晚的时候黎小癸在厨房默默捣鼓，严琛就坐在餐桌前默默发愣，管家看到奇怪地“咦”了一声：“严先生，今天你不下厨吗？”
严琛没有说话。
管家悻悻地跑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出来后说：“严先生，你是不是和黎先生吵架了？”
严琛没有说话。
管家又去花园溜了一圈：“严先生，梨花开了，要折一枝放在床头吗？”
严琛还是没说话。
管家自觉无能力为，叹了口气，带着其他仆人悄声离开了，把家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这顿饭黎小癸做得严重失手，不管是调料比例还是火候都处理得一塌糊涂。
黎小癸吃了两口就把碗筷一放，去夺严琛手里的筷子，表情纠结：“哥，别吃了，你吃健身餐吧还是。”
严琛把筷子又抢了回来，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别闹。”
他们尽可能像平时一样正常地吃着饭，严琛问：“小鬼，你有什么愿望吗？”
“嗯？啊？”黎小癸抬起头，不明所以。
“咱这个……也算缘分吧，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
“我不要……”黎小癸又低下了头，“谢谢你了哥，这些日子多谢照顾，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的。”
“……”严琛想了想，“想打高尔夫吗？或者去骑马？我朋友开了个射箭场，也挺好玩的……怪我这些日子只顾着工作，都没想着带你玩一玩。明天咱们出去好好休闲一下，开春了天气挺好的，你可以在我这多住些日……”
“不要了，哥，不要了。”黎小癸笑了笑，“我不爱玩，你别这样，明天我就走了……反正你有我微信，有空和我聊聊天呗。”
“……”严琛没吭声。他心说也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都是男人，腻腻歪歪的没必要。
“真没什么想要的？”严琛问。
“你有想要的吗？”黎小癸也问。
严琛想了想说：“我想你别还我钱了，但你肯定不愿意。那就慢点儿还吧，还八十年一百年都行，不用逼着自己，我有的是钱。”
黎小癸嘿嘿一笑：“哥你人真好，那我想……我想你好好吃饭，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但你肯定也不愿意。那就每天至少吃一顿喜欢的，行吗？要不就早餐吧，吃顿好吃的早餐，一整天开开心心的，别老板着脸，你笑起来可帅。”
严琛心头有点发酸，脸上倒是不自觉爬上了笑容：“行吧，我答应你。”
“哇，好帅啊！”黎小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