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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去年跟着人家去工地干活，说好了盖完房子给钱，等到散工也没给钱，工头当时说主家还没算账算完了一起给。年前我们去找人，工头跑了，他家里老婆孩子说家里没钱。红星白干了大半年！”
工地上做工的最怕老板包工头卷钱跑了，林红星一群人当初愿意跟着工头干就是因为他是县城里的人，有家有口不怕拿不到钱，谁知道那人能爹娘老婆孩子全不要了。
红星娘抹了把眼泪：“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帮帮忙，看能不能给红星找个靠的住的工作，苦点累点没事儿，他干的了！”
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当初找人管县里的店林芳想过林红星一家，不过出了当年的事情后林红星媳妇儿张小玲身体一直不好，林红星也变得木讷沉默。林芳考虑过后找了更适合的林兴安两口子。
闲着无事的时候林芳还真琢磨过，现在做什么能挣钱，想到一个法子后林红星已经去了工地上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嫂子，我还真知道一个赚钱的法子，一个人就能干好，就是太苦太累，不知道红星能坚持下来不能？”
红星娘对林芳挣钱的本事深信不疑，听林芳这么说整个人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干！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我们都能干！”
家里太需要钱了！
这几年窟窿还的差不多，可一家五口人，两个老人，儿媳妇儿身体不好，孙子被人当傻子，全家的重担都压在林红星身上。他们太需要钱了！
“嫂子，可以试试让红星买台照相机给别人。”
红星娘有些不理解，“那么好的东西咱怎么学的会啊？我在县里已经见过一家照相馆，再开一个能行吗？”
林芳摇摇头：“不是在县里开店，在县里开店去照相的差不多都是年轻男女，小娃娃过百日这些，客人太少了。”
红星娘更不明白了，“不在县里开难道去市里开？”
林芳接着摇头，“可以先不开店，让红星主动去找客户而不是等着人家上门。嫂子你想想每天有多少孩子出生过满月，有多少老人过生日，有多少人结婚。咱们村子离县城近，有什么事儿直接去县城，那些离的远的可能一年到头都不来一次县城。
等着有了相机，你让红星一个村子一个村子上门去给他们拍照。去的时候把谁家老人什么时候生日，什么时候孩子满月，什么时候结婚都记下来，提前问好要不要拍全家福满月照这些。到时候肯定有人愿意拍！咱们县里这么多村子，不怕挣不到钱！”
红星娘沉思起来，是啊！小芳说的对！他们都以为想要挣大钱就要去县里去市里去大城市，原来挣钱的机会就在身边。
别的不说，老人家生日的时候嫁在各处的闺女难得回来，一家子大团圆的好日子，这时候要是能有人上门给拍张全家福，多掏点钱她都愿意！还有结婚的时候，放到她身上肯定愿意拍照留念！
红星娘越想越激动，“小芳，你说的这个法子太好了！我回头就告诉红星！”说完红星娘又有些紧张的问林芳：“就是这个照相机那么先进的东西，要多少钱才能买？”
林芳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照相机的事情好说，我在市里认识一个人年前买了一个不到二百块。钱的事情先放在后面，想照相还有个不好弄的是照好了要洗胶卷，这个我也不懂，你们先商量商量找人先学会还是找个照相馆谈好，给点钱让人家帮着洗。”
红星娘不懂这些，听林芳这么说决定先回家问问儿子。
“那我先回家问问红星，要是能行，我家可能还要向你借一百块钱。”
林芳笑笑，“借钱的事情好说。嫂子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行的话来找我。”
“小芳，太谢谢你了！嫂子都不知道说些啥了，太谢谢你了！”
送走红星娘，林芳哼着歌儿接着收拾东西。
就像村子里卖菜一样，她只说个想法，能不能受苦受累挣的了钱还是靠自己。
中午的时候不用林芳去喊，胖丫姐弟俩屁颠屁颠自己回来找饭吃。
“妈！给你看舅舅给我做的萝卜灯！”胖丫举着一个胡萝卜做的灯送到林芳眼前。
胖胖不甘示弱的往前挤了挤，“舅舅给我做了白菜灯！”
萝卜灯，白菜灯，蔓菁灯，土豆灯之类的差不多都是用刀掏个碗状，在萝卜、白菜根里定根蜡烛，上头穿上三根绳子，再把绳子系在木棍上。点燃蜡烛，挑起来就是一盏简易的小花灯。
“你们舅舅做的灯最好了，绳子都不怕烧断。”林芳接过看了看，突然想起回来的时候宋建安也买了几个灯。
林芳从背包里翻出一包彩色的圆盘。
“过来看，你们爸给买的灯笼。”
林芳拿起一个圆盘抓住两头拉长，扁扁的纸片变成一个圆柱，一位提着灯笼的月下美人跃然纸上。
胖丫和胖胖跑过来一人拿起一个圆盘小心翼翼的拉起来，等着成功的看到两个不一样的美人高兴的欢呼起来。
林芳翻了翻没看到灯泡，应该还是要自己安蜡烛。
“一共四个灯笼，你们选完了，剩下两个一个给壮壮一个给胖墩儿。下午去的时候让你们舅舅帮忙安上灯棍和蜡烛。”
“妈妈，知道了。”两人左边一个白菜灯右边一个风琴灯，高兴的头都没抬。
第二天，红星娘和林红星一起过来了。
林红星有些拘谨的说：“林芳姑，你说的给人照相的事情我觉得能行。昨天去县里照相馆问了，人家不收学徒，给钱也不教怎么洗胶卷。”
林红星家辈分小，哪怕比林芳大几岁也是侄子辈儿。
县里的市场有限，照相馆的老板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也无可厚非。
林芳想了想说：“你可以跟老板说你以后不在县里开照相馆，还可以说好了，以后胶卷之类都在他那里买。先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行！我再去问问！”
又说了会儿话母子俩才离开。
看着林红星微微佝偻的身影林芳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想起当年一起在地里收玉米杆，那个露着一口白牙笑着问她吃不吃甜杆的小男孩。
过了没两个小时，林红星又过来了。
看他满头大汗应该是去了县里又急匆匆回来了。
“还是不行，老板说不教。”
林芳从他脸上的愁容已经猜出来答案，只能先安慰他：“你先打听打听，我回市里也帮你问问。”
林红星谢过林芳后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下午胖丫和胖胖回来吃饭的时候依旧一手提着一个灯。
“妈，舅舅给安好蜡烛了。”胖胖提着灯给她看。
林芳顺势看了眼，“挺好看的！晚上点亮了看看。”
一家人吃过晚饭，天快黑了宋建安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回来。
“一股子酒味，洗澡去！”林芳推着人往洗澡间赶。
今天宋建安去请郑宏伟那些人吃饭，吃吃喝喝到现在才回来。
宋建安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见闺女儿子正一手提着一个花灯商量着去找壮壮一起玩儿，顺手在闺女儿子头上呼噜了一把。
“妈妈！你看爸爸又欺负我！”
胖丫习惯了没说什么，胖胖当即大声告状。
“你小子就是个告状精！”宋建安顺手又呼噜了儿子一把。
等两人蹦蹦跳跳的逃出门，宋建安掀帘子进屋。
宋建安见林芳坐在床边叠衣服，走到柜子里把背包翻出来。
“林小芳，咱们也去点灯笼玩儿。”说完宋建安有些奇怪的嘀咕：“我买了四个灯笼，应该还剩两个。林小芳你看到剩下的两个灯笼了吗？”
“哈哈哈，那啥，那俩灯笼是你自己玩儿的啊？我以为你给壮壮买的，给他了。”
宋建安原本想和媳妇儿一起看花灯的小浪漫立马被炸成了渣。
“林小芳！我今天特别想收拾你！”宋建安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
第63章
初六这天林芳突然想起来说好的全村合作的合同怎么还没签。
大过年的村委也不上班林芳直接去了林有福家。
林有福见林芳过来还以为是为了租拖拉机费用的事情，“听你哥说你们明天就回市里了？这个月的租车费你直接去你哥那里领就行了。”
林芳应了一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有福叔，怎么村里还没签合作卖菜的合同？”
林有福没想到她来是问这个，愣了会儿才说：“年前本来说要签，负责卖菜的人里有几家不同意。我和你卫国叔原本还商量着换人去卖菜还是怎么办，今天你来了正好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林芳想了想还是问：“不同意的几家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哪里？嫌工资低还是太累了？”
林有福冷笑一声：“我看都不是，大概想学你当大老板。”
林有福活了半辈子一直和县里的兵兵将将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卖菜的几个人反对的时候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心思。这几个人也不过是想着在市里做熟了，以后自己开店自己收菜当老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起早贪黑给村里打工。
“既然里面的门门道道有福叔都明白，我也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林芳笑笑，“当初提出这个想法也不过是想让村子里以后能直接去市里卖菜，少了中间的二道贩子菜价也能卖高点。我还是觉得以后以村子的名义去开店好，还是那句话村里早一步占领市场，以后不管是收别的村子的菜还是往外卖，价格都是我们说了算。”
林有福哈哈一笑大声说：“就是这个理儿，谁当老板都没自己当老板好！林成功他们想当老板，门都没有！”
出了林有福家里，林芳去林田家里领了两个看电视的娃回家。
第二天一家人回市里，初八热热闹闹开业后，宋建安苦巴巴的去上班了。
林芳还记着林红星的事情，想了想买了一包糕点去了一个比较熟的照相馆。
大概每一个妈妈都喜欢记录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林芳喜欢带着一大家子去照相。每次家里人生日都要去一回，时间长了也和街角的照相馆的老板熟络起来。
“林老板，你来照相了？我爸去上海的时候带回来几身衣服今天试试？”坐在柜台边低头看小人书的张小超抬头见是林芳笑呵呵的问。
“我今天不是来照相，有事找你爸妈，他们在不在？”
“他们在暗房里洗胶卷。”张小超说完对着后院大喊一声：“爸！妈！开自行车店的林老板找你们有事儿！”
很快后院走过来一个笑盈盈的年轻女人，“林芳，有什么事儿你还专门过来？”
林芳知道李玉梅两口子做主的是李玉梅，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
“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店里收学徒不收？”
林芳话还没说完，李玉梅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我家男人天天带我儿子学手艺，哪有时间教别人。”
“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说再做决定。想学照相的是我一个侄子，现在三十多岁了，看年纪你也知道他不是来学很精细的东西。就是想来店里学学怎么照相，怎么洗胶卷。你放心，他学完后肯定不会留在市里开店。照相机胶卷也能自备。”
李玉梅没有马上回答，眼珠转了转问：“你家开那么多店，随便放一家店里就行了，那么大年纪了干什么辛辛苦苦学这行？”
林芳也想过让林红星来车店帮忙，可是让他做什么？
卖车子？口才不行。运车子，不会开拖拉机，而且开拖拉机的小伙已经干了几年，不能自己亲戚来了人家就要走人。林芳倒是想过让林红星去学组装自行车，不过零件厂的人忙着挣钱，不愿意带他。
林芳真要把人塞进去也容易，可让一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拿着不多的工资。有几个人男人愿意？
“我这个侄子特别老实，心眼实在，很多东西不适合，家里想给他找个吃饭的手艺。”
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了李玉梅，她笑了笑，“那行吧，先把人领过来看看再说。”
林芳笑着道了谢接着说：“我回头给他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林芳回家后给村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林田。
林田在大喇叭里喊过林红星后，拿起电话和林芳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前两天村里开会说要签合同，把以后怎么卖菜怎么定价定下来。林成功两口子还有两个人闹着不答应，说现在这样挺好，反正也没少谁家的钱。
程叔和林叔说怕他们以后做熟做大了，以后就跟以前的供销社一样低价收了咱们的东西，高价卖给县里的人。签了合同，以后菜价由咱们来定，也不怕被压价。”
“哥，结果怎么样？”
“程叔说林成功他们要是不签，干脆换人去卖菜，最后决定都要签。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说这事儿，你们家的三个大棚也要签，你后天能赶回来不能？”
林芳当初建大棚就是想起个示范带头作用，告诉别人这个能挣钱，挣多挣少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哥，你帮我签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算了，还是给你留个地方，回头你自己来签一个。”
“对了！王秀花家怎么说？她家会不签？”
“她说愿意在大喇叭里道歉，不过你家现在没人等你们回来再道歉。”林田说着忍不住笑了声，“结果社员们都说上次分地的时候她家也说要上户口，后来还不是不想上。都觉得应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道了歉再让她签。”
“活该！”
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林红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林芳和他说了李玉梅想先看看的话，林红星高兴的不行，“我明天早上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店里开门的程阳光看到门口坐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红星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吓死个人了！”认出来人是林红星后程阳光赶忙把他拉进店里。
“你看你嘴唇都冻紫了怎么不喊门啊？我就在旁边屋子睡觉，你一喊我就听到了。”程阳光把他带到炉子边赶紧给他倒了杯热水。
林红星哆嗦着连着喝了半杯水，“我怕你们还没起来。”
“哎呀！你先烤烤吧！我去找三奶奶说一声。”
林芳听到他竟然这么早过来还有些惊讶，问了林红星才知道他坐的是一大早村里来卖菜的拖拉机。
刘香兰叹了口气招呼一群人，“好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
吃过早饭，等着街角的照相馆开门林芳带着林红星过去了。
一路上林芳不断安慰他，“你别担心，现在能挣钱的工作那么多，这个不行再找一个。不用担心不行，不行了也没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林红星默默的觉得了林芳比他紧张多了，话比平时多多了。
“来了！”李玉梅正在摆弄正对门那几件最显眼的漂亮裙子，见两人过来上下打量了林红星一番，最后还是说了声：“快进来了吧！”
李玉梅的爱人张军显然已经知道了有人想学照相的事情，见到林红星的时候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这人听说才三十多岁怎么看着比他还大。
李玉梅上前拉了拉林芳的胳膊，“老张从上海带回来几只口红，你帮我看看怎么样？”林芳顺势跟着她去了后院。
等着过了半个小时林芳拿着一只口红出来，张小超指指后院，“我爸和那个叔叔说着说着去照相的屋子里了。”
林芳觉得应该是成了的意思，笑着告诉张小超：“那可不是叔叔，你要喊叔叔的话，你家都要小我一辈儿了！”
“呀！那我要喊老大哥了！”
林芳先回到家里，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红星才回来。
“怎么样？成了没？”一群人激动的看着他。
林红星黑瘦的脸上带了笑，“成了。张师傅说我学的不要求那么精细，先跟着学两个月怎么照相，洗胶卷的事情慢慢来。张师傅还说他去进胶卷的时候会给我留意有没有别人不用的照相机，看能不能便宜点。”
程阳光一脸惊讶，“我上次去照相李老抠两分钱的零头都不给我舍，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林红星嘿嘿一笑。没有说他故意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后不知道触动了张军什么，张军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哪怕他老婆嫌弃他年龄大，依旧坚持留下了他。
李玉梅毕竟不是搞慈善，林芳也搞清楚了后续的待遇问题。
张军坚持不收学费，李玉梅也不会给工资，包住宿不包三餐，想要上手练习照相机胶卷自备，平时还要帮店里干活。这么苛刻的条件林芳都想劝林红星放弃，他竟然答应了。
刘香兰听说不包饭直接喊林红星来家里吃，这几年用了化肥后粮食产量比以前高了很多，谁家也不缺那顿饭。不过林红星还是没答应在林芳家吃，而是让家里送了一袋粮食来，在李玉梅家搭伙吃饭。
之后几天林芳很少看到林红星，买菜从照相馆外路过偶尔看到的也是他忙碌的身影。
希望付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