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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他们也不由得在心底暗自思索。此时此刻,就连太和殿顶端的杀意,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陆小凤这个时候已经若有所思,“都对,或者都不对?”
明月夜轻缓开口道,“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无剑’之上的另一个阶段罢了。你对剑的看法是怎么样的,你的人便也会如此。身与剑合,各行其道。便是‘人剑合一’之境。”
众人皆尽恍然,与自己所学所想相验证,更觉确实如此。陆小凤也点了点头,目光紧盯着场内的决斗。解决了这个疑惑之后,场中的两道剑光似乎更疾,眼看着就要到了一分高下之时,陆小凤突然开口道,“再往上呢,还有吗?”
明月夜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有。”
“剑我两忘。”
☆、落幕
“剑我两忘。”
这四个字出口; 陆小凤顿时一怔,场中的其他人也皆是一怔。
“你应该知道,如果一样东西一直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你反而会看不清它本来的样子的。人如此,剑亦如此。”
此前一直没有插话的楚留香闻言也微微侧眸; 恍然轻叹道,“只有放得下,才能拿得起?”
明月夜轻轻颔首,“这一重境界; 姑且称它为‘忘剑’。”
“等真正看破这重心障之后回头再看,再次握起手中的长剑时,你才算能够真正回答学剑之初的第一个问题,‘什么是剑?’”
明月夜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若有所思,皆尽默默思考了起来。夜晚的风吹过太和殿的屋顶,殿脊中央剑啸如涛,冰寒的杀意却在不知不觉中飘散在了夜色中。
“‘得’而后‘忘’,‘忘’才有‘得’。”片刻的沉默之后,峨眉派的独孤掌门溘然长叹; “原来如此; 习剑二十年,自创剑法传世。老道也曾有洋洋自得之时,如今想来当真惭愧。到今日方知; 我辈剑法才刚刚上路。”
他身边的木道人长老也叹了口气,“非独剑法,其他武学应该也是如此。此乃武道至理。”
他的话音刚落,夜空中两道惊艳绝伦的剑光闪现。众人立刻拉回思绪,目光紧紧集中到了决斗场内。就见缥缈如云,迷蒙如雾的剑光一闪而逝。下一秒,两柄长剑已经分别横在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喉前与胸口。
夜色中寂静无声,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立于场中的两位绝世剑客,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之争,是否已经得出了结果?
夜空中剑光一闪,却见两人几乎同时收剑。
叶孤城凝视了面前的人几秒,淡然开口,“十年之后,你我二人皆有所成,再来比过。”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还剑入鞘。
一直到紧紧盯着的那把长剑收入了鞘中,明月夜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一松,眼前几乎一阵发晕。一旁的陆小凤也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终于有心情打趣道,“西门你决斗结束了?”
西门吹雪此时已经走回了他们身边,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徒增笑谈尔。”
看着看起来毫发无损,似乎并未分出胜负的两人。司空摘星左看看又看看,困惑地挠了挠头。他回过头又扫视了一圈前来观战的其他高手,年轻一辈的少侠们除了那位西门世家的少年表情依旧平静,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满脸茫然之色。倒是站在前面的几位老前辈面色了然,似乎非常理解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此时的选择,且神色间若有所得。
司空摘星再次左右看看,陆小鸡肯定是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的,但是此时西门吹雪已经走到了陆小凤旁边,他不太好凑过去。想了想,司空摘星蹭到了他比较熟悉的峨眉掌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独孤掌门?西门庄主和叶城主这是?”
其他没有看懂形势的少侠们也立刻默默地看了过来。独孤一鹤捋了捋长须,感叹道,“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临时将决斗改成了切磋,如今看来是打平了。”
司空摘星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临时改了?什么时候?”
“应该是方才决斗之时。”
于是司空摘星更茫然了。
这时候,木道人已经笑着接过了话头,“你要知道,虽然我们都说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但他们如若当真要战,肯定不会是因为江湖人说了些什么,缘由只可能是他们自己。”
他身后的世家少侠们和司空摘星一起点了点头。任何一个成名的武林高手,名气再大也绝不会任由名气摆布。他们必然都是意志坚定,不会被旁人影响之人,否则也走不到自身所在的高度。这一点有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所以大家都能够理解木道人的话的意思。
于是这位老道长摸了摸剑柄继续道,“西门庄主和叶城主相约决战,是因为他们目前都触及到了自身剑道的瓶颈。他们天资卓绝,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将前辈们在剑道上走过的路都走完了。往后的道路如何,就要靠他们自己来开拓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才会相约决斗,以此突破境界,看清前方的路。”
司空摘星恍然点头,“因为刚刚那位美人姑娘将后面的路都说清楚了,所以他们也就不用决斗了。”
“这倒不是这样。”木道人摇了摇头,“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两位对剑都是极为虔诚的,虽然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了,但是决斗就是决斗,哪有容易那么轻易就放弃了。”
司空摘星一愣,“那刚才……”
独孤一鹤感叹道,“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之所以收手,重点不在于前方的道路已经清晰,而在于前方的路非但清晰而且还有非常长。即便是于他们而言,剑之一道也才刚刚起步。所以这个时候轻言决斗,在他们看来反而就是对剑的不尊重了……西门庄主刚刚那句话便是这个意思。”
司空摘星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才恍然点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就好像两个人刚刚学会了走路便大张旗鼓地跑来比试。比到一半,他们才知道还有跑步这回事。甚至对武侠世界的人而言,跑步算什么,还有轻功呢。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而言,他们就好像是这两个刚刚学会走路人,再接着比下去不过是坐井观天贻笑大方。所以才有叶孤城那个十年之约,也才有西门吹雪那句“徒增笑谈尔”……但这也只是在他们自己眼里,事实上,整个江湖上百年间,能够达到他们这个地步的,又有几人?在场观战的几位前辈都是剑道中的顶尖高手了,他们耗费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也不过刚刚触及到两人早已达到的“无剑”之境罢了。
夜风自高远的天穹中吹来,太和殿顶上的琉璃瓦冰冷又光滑,明月夜扶着楚留香的手才堪堪站稳。柔软的裙摆被风掠起,她额上的冷汗未散,脸色更显苍白。虽然方才她表面上镇定自若地和陆小凤侃侃而谈,阐述剑道六境,风姿昭然,飘然若仙。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手心已是一片冷汗。直到此刻,看着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毫发无损地收剑走到近前,明月夜的心底才算真正安定了些许。
她抬起头,脑子中依旧有些空白。清亮如水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太和殿顶上晃了一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清冷淡漠的眼睛。叶孤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这个清冷孤傲的男人极为自然地微微屈身,向她行了一礼。
明月夜条件反射地就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半个身子。她身边的陆小凤已经讶然道,“叶城主你这是……”
叶孤城站起身,神色浅淡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如何令人意外,“达者为师,这一礼明姑娘该受。”
“叶城主说的正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此时也转身看了过来,郑重道,“古人曾有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到明姑娘这一段关于剑道六境的阐述,胜过我们几个老头子自己回去瞎琢磨几十年了。老夫此前的许多迷惑都为之一清,我辈前路皆已扫清,如此大恩,请受老夫一拜。”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几位老前辈也点了点头神色很是认可。
面对几位老前辈的大礼,明月夜赶紧往楚留香身后躲了躲侧身避开,急忙道,“几位前辈真是折煞明月了,当真不必如此。”
“应该的,应该的。”
即便他连连推拒,几位前辈还是郑重地行完了礼。这其中,点苍派的谢掌门和明月夜的外公关系不错,还笑着感慨了一句,“早就听说老萧有一个钟灵毓秀的外孙女儿,可惜他一直藏着不让人看。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如今看来他当初跟我们显摆的时候,话还说含蓄了。”
话到此处,明月夜也不得不乖乖从楚留香背后出来,给几位前辈一一见礼。叙完辈分见完礼,那边陆小凤已经接过了话头跟其他人寒暄起来。明月夜刚刚回过头,就看到西门吹雪正也垂眸看了过来。白衣少女眨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阿雪,我们之间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吧。”
清冷淡漠如冰雪的白衣剑神看着面前少女乖巧讨好的表情,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如冰雪消融明月初生。
这场开始之前便已在江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的决斗,最后虽然并未如众人所愿分出胜负,倒也以另外一种形式载入了史册,影响更加深远。前来观战的诸人最初的设想虽未达成,但都有所得,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收获的比预想中更大,于是皆尽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安静观战,连明月夜和陆小凤论道之时都没有插过一句话的花月楼突然轻声开口,“叶城主和西门庄主的决斗已经落幕,几位前辈也皆有所得。此行功德圆满,某些不请自来的恶客,也该请出去了吧。”
“这是自然。”独孤一鹤朗笑了几声接过话头。话音刚落,他腰间的长剑便已出鞘,剑锋光寒,刹那间便劈至另外一群黑衣人面前。
另一边,木道人也伸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喃喃道,“得人借地传道,老朽也要出几分力才是。”
木道人长剑出鞘之时,昆仑派藏翼子,点苍剑派谢掌门,华山剑派柳长老也已经纷纷扑到了黑衣人面前。
几位前辈一言不合就动手,另外一群同样算是不请自来的世家少侠们发蒙了一会儿,见他们已经和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交上了手。面面相觑之下,虽然不太明白目前的形势,但大部分还是选择了跟从前辈的脚步,抽出武器上前助拳。那群黑衣人原本眼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毫发无损,计划进行不下去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几位成名剑客说动手就动手,后面还有一群武功也尤其可观的少侠们跟着上了阵,一时不察之下,全都被留了下来。
太和殿屋顶上霎时间剑气纵横,弥漫的杀意反而比刚刚还要浓了。
明月夜冷静地看着殿脊另一边骤然爆发的交战,纤细的手指摸上了自己右手的脉搏。森寒的夜风吹过,她的身体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单薄了。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花月楼,明月夜轻声道,“陛下那边?”
“阿九在那里。”
轻轻颔首,白衣少女低声呢喃,“那我就放心了。”
低缓轻柔的声音飘碎在了夜风里,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阖眼倒了下去。
“明月?!”
明月夜耳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几声紧张惊慌的呼喊。这其中有一个低沉磁性的熟悉声线尤其地清晰,仿佛在她耳边奏响。
☆、喝酒
朱红色的宫殿大门在眼前关闭。
陆小凤站在殿门口看着那扇阖上的大门略松了口气; 回头笑道,“今日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楚兄,我们去喝一杯?”
此时夜色虽已深,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都早已没有了睡意。面对陆小凤的邀约; 楚留香收回了落在殿门上的目光,沉默两秒,轻轻笑了笑,“不醉不归。”
八月十五当夜; 无论是放在台面上的江湖两大绝世剑客相约决斗,还是隐藏在暗流之下的南王谋反大戏,皆已以一个比较圆满的方式落幕了……虽然在某些人眼里半点不觉得圆满就是了。
宫九在乾清宫南书房将那位原本是来行刺陛下的黑衣人拖了足足一刻钟,虽然最后还是让他跑了,但留在当场的一身天子朝服的南王世子便已经足以将南王谋反的罪名坐实。王相被叶知秋救下之后赶到了太平王府,面见了藏身于府中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真正天子,此时局势已渐渐明朗,他与太平王当即奉迎天子入宫主持大局。当夜西北边的兵营也有躁动,南王策反的两位副将想要调兵入城,被主帅师将军拦下。两方差点爆发冲突; 直到太平王送天子入宫之后亲自赶到了兵营坐镇; 局面终于彻底平稳。
而另一边,姗姗来迟了一步的药王老前辈一来就看到了自家宝贝徒弟倒下去的场景,这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子差点当场发飙一把药粉将在场人全部弄趴下。被陆小凤花月楼几人好说歹说一通劝; 再加上他自己给明月夜诊脉发现她只是有些劳累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这才慢慢平息了火气。而这个时候,众人也才终于知道了他来迟一步的原因。
“为了把药王前辈拖在城外,南王手底下那群人居然在京城水脉中下毒,真是一群疯子!”
明月夜只是累着了,再加上夜深风冷有些风寒的征兆。宫九九干脆跟他皇兄禀明了情况,让她留在了宫中修养。其他人原本也可以在宫里休息,但是几位老前辈都不太耐烦皇城中的规矩。再加上今日虽然出手相助了,但也都是花月楼和陆小凤事先就和他们谈好的,本质上他们也并不想跟朝廷扯上太大关系。所以最后观战的人一大群人倒是都走了个干净,花月楼也另有要事,只剩下了楚留香和陆小凤二人相约着大晚上地出来喝酒。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明了,天上的那轮明月也由正中天移到了西边。月辉洒满空无一人的长街,空气中浮动着桂子的香气。
此时,陆小凤和楚留香正在京城一间酒店中对坐着喝酒。说是酒店,其实只是一个特别小的酒家,连陆小凤两人喝酒的木桌都是支在外面的。地方也偏僻,在一个窄窄的巷子背面。陆小凤带着楚留香七拐八拐绕了好几条街巷才走到这里,也难为他在大晚上的还能找到这么一间深夜开门的酒家,而且酒的味道居然还不错。
楚留香拿起酒杯,扫了一眼窄小的店面中正在给他们准备吃食的店家。这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店子,两人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许是大半夜的还有生意上门的缘故,两个人虽然有些困顿但心情都很不错,一边做事一边唠嗑,脸上还带着笑。夫妻俩都是生活在京城底层的普通百姓,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招待的是两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不知道就在今夜,他们头顶差点换了片天,而他们的性命也在头顶大人物的博弈中差点不保。
收回目光,楚留香浅叹道,“大概这就是南王和今上的差别,他从未将这些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看待,自然也就不会关心他们的生死。”
“说得好!”陆小凤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长叹道,“虽然我并不关心朝政之事,但也实在不希望头顶上的皇帝老爷换成这样一个不顾及百姓死活的人。有时候,江湖与朝堂也并非无关啊。”
他之所以有此感慨,也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衡山一事。表面看来,衡山回雁峰的悲剧是江湖人自作孽与朝政扯不上关系。但实际上,一个莫须有的宝藏就骗得众多江湖人士前赴后继赶往衡山,这其中还有许多成名已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导致了衡山回雁峰上争端百出血流成河,尸曝于野而无人收敛。这种事情放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基本是无法想象的。若是时至今日再有宝藏出世的消息传出,江湖人即便有争斗,但也绝不会像二十年前那样卷进了大半个江湖那么惨烈。
这不是因为如今的江湖人定力比较高,当初那场惨剧的发生,其实和当时的时局是有关联的。二十年前正值先帝在位晚年昏聩之时,当时民野间已有民乱的苗头生起,整个天下都处于一种焦躁动荡,乌云蔽日看不清前路的困境中。民野如此,江湖亦如此,所以才会有衡山回雁峰尸横遍野的疯狂。那时的中原武林局面就如同一个火药桶,衡山宝藏只是一个将其引燃的引子,然后这一个爆炸,就塌了中原武林正道的半壁江山。
衡山一役,楚留香自然也耳熟能详,因此陆小凤虽然只是一句漫无目的的感慨,他却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抬手喝了口酒,青衣男人微微摇头,一声浅浅叹息。
这个时候,店家已经将切好的熟牛肉端上来了。他虽然不认识陆小凤和楚留香是谁,但单看他们周身不自觉萦绕的气势就知道这两位绝不是普通人,因此他上菜时动作很是谨小慎微地殷勤。陆小凤笑着朝店家一点头,目送他又转身回店里忙碌,拿起桌上的筷子轻叹道,“药王前辈生平最恨有人草菅人命,拿生命不当事。也难怪他刚刚赶到太和殿时火气那么大。”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