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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泉不置可否,只觉得过耳的风突然变得不那么刺骨,缠缠绵绵的,像是温柔的呢喃。
因为李秀玲和刘海鹏两个老人要看春晚,他们七点就开始吃年夜饭。关千越的父母不在,没人训话,气氛总体比较轻松。
关千越老爱招惹关舒怡,席间两个人就开始斗嘴。李秀玲和刘海鹏话都不多,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关迟和楚泉聊了些电影制作、娱乐行业发展之类的话题,杯里的红酒很快就见了底。
关迟提议再开一瓶的时候,关千越不满地瞪了他哥一眼:“行了你,别灌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笑逐颜开:“再开一瓶也行,楚泉多喝点。”
楚泉一看他亮得不寻常的眼睛就知道有阴谋诡计,放下酒杯道:“关总,要不今天就先不喝了。”
关迟点点头:“也好。”
关千越本来还想看楚泉醉一次,奸计未得逞,夸张地摇头叹息:“你们这些人啊。”
春晚开始后,四个晚辈陪两位老人看电视。此时已经开始大规模拜年了,他们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李秀玲赶他们走:“你们去玩你们的,又不爱看这个,陪我们耗着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也没人走。楚泉一一回复新年祝福,有时候还抬头看几眼电视,胳膊肘碰一下关千越:“那个歌手是你们公司的吧?”
关千越往往是很敷衍地看一眼,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吧。”
关舒怡故意戗他,忧心忡忡地对关迟说:“连公司签了哪些人都不知道,我真担心广雅。”
“小屁孩你懂什么!”关千越立刻炸了:“我关注的是发展的大方向,这些小事记不住又怎么了。”
楚泉私心里其实挺赞同关千越的说法,但没吱声,又旁观了一场大战。
到了十一点,关千越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搭在楚泉的肩上,提议道:“我们去放烟花吧。”
关舒怡立刻说:“快三十了还放烟花,成熟点行不行。”
“怎么了?谁规定放烟花就不成熟了?”
楚泉怕这对兄妹又吵起来,忙道:“我陪你去。”
关千越一脸春风得意,握着楚泉的手腕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刺妹妹一句:“单身狗就是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
关千越从后备箱里抱出一堆烟花炮仗时楚泉还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可能因为关舒怡说他幼稚,想要找补点面子,关千越解释道:“好多年没回国过年了,追忆下童年。”
楚泉借着暗淡的月光看了一阵,忍不住笑了:“冲天炮、火树银花、蝴蝶飞飞……这都什么名字啊。”
“你不知道,我买的时候才尴尬呢。”关千越眉飞色舞地比划了一番,一点没看出尴尬。
菜园那边空地大、树又少,适合放烟花。两人抱着一箱“火树银花”、十几根“冲天炮”、几盒“蝴蝶飞飞”走了过去。
楚泉很久没碰过这些玩意了,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新鲜。小时候父母不给他买烟花,只有爷爷和外公偷偷买给他玩。有一次楚汉林看见楚泉玩擦炮,叱了一句“你少让人操点心行不行”,楚泉就再没有玩过。
关千越给自己和楚泉各拿了一支冲天炮,叮嘱道:“这个一根有六发,炸出来红红绿绿的挺好看的。就是后坐力有点大,你拿紧点。”
“我知道。”楚泉有些兴奋:“你别直着举,要有点角度,不然灰会落一身。”
关千越眼里微微有些错愕,但他很快就笑了,调整了一下手臂的方向,把一只打火机递给楚泉:“一起点。”
火药射出时的震动沿着手臂传递到心口,楚泉睁大眼睛,忍不住“喔”了一声。
嘭,嘭,嘭。一个接一个红亮的火球窜向天空,然后“嚓”地一声炸开,形成一团团五颜六色的耀眼光点。
关千越响亮地吹着口哨,宁静的山头被他搅得热闹异常。楚泉不像他那么咋呼,只是安静地仰着头,嘴角翘着,露出一点牙齿。
最后一朵烟花炸开,关千越丢了手中的东西,搂住楚泉吻了上去。红绿色光在彼此的脸上飞快变幻又寂灭,那是一个很短暂、又很漫长的吻。
他们又放了几根冲天炮,就开始玩“蝴蝶飞飞”。蝴蝶飞飞是小型烟花,上面粘了一只精致的纸蝴蝶。点燃了扔出去,它会先旋转,等引线烧尽了再爆炸,炸出的烟花非常炫目。
“这个好看。”关千越点评道:“就是名字太难听了。”
过了一会,别墅里的人走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站在一旁看他们放。
“喂,”关千越嫌弃地看了妹妹一眼:“你要不要玩。”
楚泉也看出关舒怡想玩。他怕女生拉不下面子,也帮腔道:“挺好玩的,来试试吧。”
关舒怡犹豫了一会,问关迟:“大哥,你玩不玩?”
“我不玩。”关迟说:“你去吧,我给你们拍照。”
关舒怡学着他们的样子点燃了引线,但不知因为不熟练还是紧张,烧到一半了才在关千越的吼声中惊慌地一扔。那个小小的蝴蝶就落在不远处,竟然向着关舒怡的方向转了回来。
“你没吃饭啊!”关千越骂了一声,几步跑过去把关舒怡推开,然后“嘭”的一声,烟花挨着他的脚踝炸开了。
虽然很久之后想起来会觉得夸张到矫情,但那一刻楚泉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之四分五裂了。
关舒怡趔趄两步,惊魂未定地说:“二哥,你没事吧?”
关千越坐在泥地上,有些狼狈地“嘶”了一声。楚泉最先冲过去,颤巍巍地蹲下,黑夜里也看不清关千越伤得严不严重,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始终不敢去碰他的脚踝。
“开个手电!”关迟也赶了过来:“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没事,”关千越捉住楚泉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就那么一点火药。袜子厚,没怎么伤着。”
关舒怡打开手电,看见关千越的白袜子上有一块被烧得焦黑的圆形。李秀玲惊慌地叫了一声:“赶紧回去看看!”
楚泉架着关千越的胳膊往别墅走,也许是肩上多了份重量,竟然压得他喘不上气。他低声问:“疼吗?”
“有点。”关千越急促地喘息着,呼吸热得烫人。他平复了一会,在楚泉耳垂上亲了亲,笑道:“现在就不疼了。”
回到别墅又是一番折腾。庆幸的是关千越脱下袜子后,伤口没有想象中恐怖,看样子也没伤到筋。李秀玲给他止血消毒,又裹了几层纱布。
关舒怡愧疚又心疼地站在旁边,想上前又不敢,只好在最外围望着。
“苦着脸干嘛,”关千越说她:“玩个炮都能伤着,蠢得没边了。”
关舒怡红着眼睛,想哭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恶狠狠道:“你才蠢!”
也许是关舒怡的情绪太强烈了,在楚泉的心里激起了某种神秘的共鸣。他觉得鼻子有点酸,就转向电视,说道:“开始倒计时了。”
大家围着关千越坐下,彼此紧紧地挨着。关千越半个身子趴在楚泉背上,手指在他肩胛骨划来划去。
秒针转到十二点,欢呼声骤起。楚泉第一个扭头去看关千越,然后意料之中地遇上了那双多情的眼睛。
每个人都笑着说新年快乐,但总有那么一两声是不同的,如同一个秘密的约定。
16
楚泉在关家住了两天,初二一早关家三兄妹要去给大伯父拜年,他不好久留,就告辞回家。
关千越本来想带他一起去,被楚泉再三拒绝了。有些事进展太快总让人不安,他现在已经有点搞不懂自己了,不想把情况弄得更加复杂难解。
别墅显然不久前才请人打扰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冰箱里饮料零食肉菜塞得满满当当。他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关千越应该一直住在这里。
这个猜测让楚泉有种奇怪又矛盾的感觉。一方面因为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被人潜移默化地改变而不安,另一方面又想摆脱陈旧无趣的过去,因而对改变隐含期待。
以前和于泽阳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烦恼,也没有这么多快乐。
楚泉半躺在沙发上喝酸奶,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次日又要开工,他不想运动、不想打游戏,只想这么躺到地老天荒。
但是今天注定是不能平安度过了。楚泉不知闭眼休息了多久,大概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然后门铃响了。
他在S市并没有亲戚,大年初二会有人来拜访着实稀奇。楚泉一开始以为是关千越搞怪,故意骗他开门,所以也抱着捉弄的心思,躺着不动。
门铃声歇了一会,又响了。楚泉打了个呵欠,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把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花白,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即使皮肤松弛、略显老态,他的长相却还是温和儒雅的,和楚泉有六七分相似。小时候楚泉每次听亲戚说他和爸爸长得像,心里就暗自高兴,长大后却越来越厌恶这份相似。隔着并不宽阔的缝隙,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楚泉,”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新年好。”
楚泉没打算让他进来,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楚汉林在那样的视线下,觉得有些直不起腰,努力摆出父亲的威严:“过年嘛,一家人就应该团个圆,想找你吃个饭。你现在也忙,见你一面还真难……我们不进去说吗?”
“不必了。”楚泉在听到“一家人”时就觉得讽刺,他索性拉开门走出来,逼得楚汉林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进小区的?算了,我懒得知道了。直说你来是有什么事吧。”
“我有个朋友也住这里。”楚汉林顿了一下,换了一副稍显严厉的口气:“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过年一起吃个饭有问题吗?”
看着对面的人明显不悦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楚泉竟然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一股恶毒的快意。他盯着楚汉林过时的名牌皮鞋上不知何时溅到的泥点,不咸不淡地说:“你破产了?”
楚汉林茫然地“啊”了一声。楚泉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心里的恶魔已经侵入血肉骨髓,即将把灵魂都挤出去,他一字不停地说:“你得绝症了?要我换器官捐骨髓?还是你儿子病了需要我捐骨髓?”
“楚泉!”楚汉林暴喝一声,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而出。他指着楚泉,手一个劲地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楚泉稍微清醒了一些,然而他每个细胞都充斥着阴暗而可悲的喜悦,无数的声音在叫嚣着斗争、斗争、斗争。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并且我可以告诉你,对于我刚说的那些问题,我的答案也很简单,不可能。”
“你……”楚汉林皱着眉头,左手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几次。他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苦涩地叹息:“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长大了反而越来越不懂事?”
楚泉抱着胳膊,淡淡道:“小时候那么懂事,我也很后悔。”
楚汉林又叹了声气。他竭力放缓语气:“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们母女,但……楚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听你妈的一面之词。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很惦记你。”
楚泉沉默了一阵,然后转身往家里走。
“楚泉!”楚汉林又生气又无奈,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就这么对爸爸?”
楚泉心中还未平息的暴躁又积累起来,他下意识地推了楚汉林一把:“你放开我!”
身后传来一声痛呼,接着响起混杂着呻吟的急促喘息。楚泉瞬间浑身僵硬,扭头一看,楚汉林蜷缩在地,双手紧紧地按着胸口,大张着嘴喘气。他面色潮红,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痛苦。
“你……”楚泉呼吸一窒,惊恐地望着对方。
楚汉林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如同噩梦中的场景。楚泉浑身被冷汗湿透,他颤抖地掏出手机打了120,在医生问话时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手握成拳,嘴唇不停开合,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喉咙里还是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楚汉林口齿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向他递过来一只痉挛的手,似乎是想自己跟医生说,但那个动作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头一仰昏迷过去。
楚泉此生从未如此惊慌绝望过,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僵硬的双手吃力地抱起楚汉林,连方向都不分辨,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走出五十米,楚泉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跑车。在他泪眼朦胧的视野里,它颠簸着、磕磕绊绊地前行。
楚泉喉结滚动,剧烈地喘息着,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膛里发酵、挣扎,片刻后他尖叫了一声:“关千越!救命!”
医院里空荡荡的,抢救室的灯已经灭了。从医生告诉他们“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到现在,楚泉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像被人夺了魂。期间关千越隔着玻璃看了楚汉林一阵,跟医生询问了楚汉林的情况,还给楚泉买了点吃的。
但楚泉好像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一般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不会贸然亲近,但关千越却非要逆水行舟,他在楚泉身边坐下,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泉没反应,关千越自顾自地说:“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他的病不严重,平时吃药控制着就行,只要不受刺激就不会发作。”
“我不是故意的。”楚泉突然说。他的声音很轻很冷,让人想起春日刚消融的雪水。
“我知道。”关千越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的车司机开走了,今天要不是你……”楚泉闭上眼,睫毛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谢谢。”
“跟我不用说这些。”关千越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用掌心盖住那片潮湿。
“我应该原谅他吗?”
楚泉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鉴于现在的情况,可能还有些大逆不道。但关千越明白他的意思,安慰道:“你不用因为愧疚原谅他。”
楚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知道吗,我妈恨死他了。弥留之际……都把他挡在病房外不愿见他。”
“他也恨我妈。”楚泉直起身,轻轻推开关千越的手臂,关千越便和他十指相扣,将交叠的双手搁在膝盖上。
楚泉波澜不惊地继续:“他总说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其实他也有很多事蒙在鼓里。好多年前,我偷偷跟着他去美国,见过他怎么喜欢那个儿子……他从来不会那样对我笑。”
关千越激动地忘乎所以,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道,楚泉的手指被他捏得疼,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呢?”关千越清了清嗓子,松开楚泉的手,专注而热烈地盯着他。
楚泉有点时间错乱,他被关千越看得起了鸡皮疙瘩,但此时心里装着许多沉甸甸的事,也就忽略了脑海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下意识道:“没什么了。”
“病人醒了!”一个护士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打断了他们。
关千越失望地别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愤怒、疲惫,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向上疾行的扶梯上向下奔跑,对面的人看起来很近,却总是难以到达。当初那种重头制造回忆的豪气与热情不知何时消退了,他竟纠结于一段早已消逝的过去。其实忘了又怎么样呢,只能说明楚泉并不爱他罢了。
“去看看吗?”关千越问。
楚泉犹豫了一会,方才点头。
“那你去,我不打扰你们了。”
楚泉张了张口,最后答应道:“好吧。”其实他私心里不想独自面对楚汉林,但关千越确实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病房里,父子俩无言地对视了一阵,楚泉问:“要喝水吗?”
楚汉林仿佛放弃了和楚泉修复关系的打算,点点头:“谢谢。”
楚泉接了一杯水,胳膊揽着对方的后背,喂他喝了几口。“你忙你的吧,”楚汉林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楚泉没回答,当晚就给严讯打电话请了假,之后几天和关千越请的护工轮流照看楚汉林。楚汉林嘴上不说,第二天再看到楚泉的时候,眼圈悄悄地红了。
这几天年味正浓,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关千越叔伯一大堆,他白天出去应付亲戚,晚上回医院陪楚泉,两人就睡在隔壁的空病房里。
楚汉林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楚泉终于能够腾出点心思在其他事情上,这时候他发现,关千越这段时间的情绪并不怎么高。
楚泉心里没底,不知该不该问,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聊:“我前天给那个女人打电话了,她说有事过不来。”
“是吗。”高级病房里的床也不够宽,两人挨得近,温热的皮肤时不时碰到。关千越索性搂住楚泉,问道:“跟你爸说了吗?”
“说了。”楚泉回忆起多年前楚汉林在机场拥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