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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寒站在野地里,竖着耳朵听,除了风声他还想听到李雄明和曹猛呼救的声音。日他姥姥的,孙寒在心里念叨,庙里的菩萨保佑,让我的兄弟平安无事,要不然砸了你这个泥菩萨。但李雄明和曹猛为什么没开枪呢,孙寒焦急地等待着,突然他一激灵,孙寒啊孙寒,你觉得自个聪明,其实你笨到家了,他们不开枪告诉你的位置,你就不能开枪指示位置?想到这里孙寒掏出手枪,当当当,放了三枪。
风声中这三枪瞬间就被扯成了碎片,孙寒竖起耳朵等待着。片刻之后,又传来一声枪响。在南边,武鸣高声地喊着,他也不等孙寒下令,带着几个兄弟就往南面跑。孙寒跟着他们后面,大家一边跑一边高喊李雄明和曹猛的名字。孙寒深一脚浅一脚,咣当一下摔了一脚,脸上的油皮被摔破了,他也顾不上。
孙寒刚扯了嗓子喊了一声,就觉得嗓子钻心的疼痛,沙子、土往嘴里灌。毕竟两天没喝水了,嗓子干得冒火。孙寒想强迫自己咽下点吐沫,可哪里有什么吐沫啊,咽下去的全是土。他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这时身后有人拉他,“长官,找到他们两个了,都没事,赶紧回庙里吧。”
孙寒这时心里才踏实下来,跟着兄弟们回到庙里。进门之后丁三想帮他打土,被他一把划拉到边上了,尽管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但孙寒却感觉和自己的兄弟分离了几十年一样。他走到已经累得站不起的李雄明、曹猛边上,没想到李雄明和曹猛乐得呵呵笑。两个人脸上蒙一层厚厚的土,一笑土就往下掉。孙寒给他们两个一人一脚,“操你姥姥的,活着回来就好,真他妈的是我兄弟。”
曹猛被踢得直吸溜,李雄明哑着嗓子说:“他腿扭了。”
孙寒蹲到地上,把曹猛的裤管一掀,只见脚脖子肿得老高,看来是脚崴了。曹猛也龇着牙乐,然后指指边上,只见地上放着两桶水,上面飘了一层土。
武鸣把自己棉衣脱了,然后用扯开的两层布做成了一个漏斗,然后把桶里的浮土滤了,反反复复滤了好多遍,最后水还是像米汤一样混浊,但大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三十多个兄弟每人都拿搪瓷碗喝了一小口,嘴里有了水,感觉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舒坦劲。水只有这么两小桶,并在一起也就勉强一桶而已,所以大家都舍不得多喝。一圈喝下来,还剩下了大半桶。孙寒自己也喝了小半碗。然后李雄明和曹猛一人喝了一大碗。
有了水之后兄弟们的人心、士气就好上了很多。塞北的风沙说来就来,但说走也走的干脆利落。
第五天的清晨,大伙都在睡觉呢,冷不丁地谁喊上一嗓子,“不刮风啦,总算他娘的不刮啦。”庙里睡得横七竖八的兄弟揉揉眼睛都被吵醒了,孙寒把扣在脸上的帽子戴好,然后起身到外面看。
只见外面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地平线的尽头远远地横着黑黛色的群山。孙寒看着眼睛一热,他知道那是长城,到了长城就到了察哈尔了,部队长途跋涉了几个月,终于要回家了。
这一路走过来,士气高了很多。大家尽管疲惫到了极点,但都有说有笑的。一路上部队拿缴获的武器弹药换吃的,当时一支步枪可以换上几十只羊,所以尽管大伙吃的都是盐很少的烤羊肉,但仍然士气高涨。
就这么一口气走了半个来月,群山越来越近,远处那蜿蜒的线条分明勾勒出了兄弟们渴望回到大部队的急切。这群溃兵,这群百折不回的男人,觉得前方就是他们的希望。
这天晚上,孙寒带着兄弟们在离关外长城脚下生火吃饭。大家其实都已经吃腻了羊肉,但又实在没其他可吃的。有的兄弟怕膻味,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此后多年中,这群人走到哪里都不再吃羊肉了,因为羊肉的味道会让他们想起那段败退的经历,那段他们背井离乡离开东北的经历。
正吃到一半,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塞外的夜晚,声音可以传得非常远。孙寒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立刻命令就地散开,然后做好战斗准备。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大约在一百多米外停了下来。夜晚看不清楚,但听声音不止来了一匹马。孙寒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方是敌是友目前还搞不清楚。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是当兵还是老百姓,我们是张副司令的部队,你们在这整啥呢。”对面骑马的人开始扯着嗓子喊话,一听这声音孙寒眼泪都要下来了,喊话的口音是东北话。
孙寒在想,终于找到家了。他高声喊道:“兄弟,别误会,我们是东北军,是自己人。”
二十七、审查
“你们是当兵的?有多少人?”对面停了一会儿,然后喊,显然是偷偷相互商量了一下。
“兄弟,我们是在嫩江打鬼子的时候被打散的,好不容易才撤到这边的。”孙寒恨不得把他们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全喊出来。
“别鸡把废话,你们有多少人。”对面好像有点怀疑他们。
“兄弟,我们大概有一个排。”
“你们等着,我回去找大车来接你们,别瞎鸡把跑,不然找不到。”马蹄声又响起来,慢慢地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孙寒兴奋不已,让兄弟们整理好着装。尽管大家都是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样,但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整理了一遍武装带、帽子,有的兄弟还有绑腿带的,就把绑腿散开又重新打了一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这次声音很密集,听上去好像几十匹马朝这边跑过来。孙寒此时反而心里矛盾起来,既然是回去赶大车,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让兄弟们分散开,听他的命令,随时准备战斗。命令一下,兄弟们立刻分别端好了枪,分散趴了下来。
远处的马队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显然马队已经发现孙寒他们在戒备。马队过了一会儿跑过来一匹马,上面的骑兵探头看了看,然后拨转马头又回去了。没过一会儿,对面马队又在喊话,“你们说你们是东北军的,有什么凭据没有,你们怎么拿枪指着我们啊。”
孙寒此时警惕性丝毫没有放松,他千辛万苦地带着兄弟走到这里,当然不能让鬼子或者伪军占了便宜。他高声喊道:“兄弟,别误会,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所以我布置了一下,防止鬼子和伪军冒充我们东北军啊。”
“操你姥姥,你见过鬼子说话是我这个口音吗。”对面喊话的有点儿气急败坏。
孙寒一时没了主意,这时边上的武鸣说:“长官,要不我过去看看,他们要是东北军的,我一看就知道了。”
“算了,还是我过去。”
“别,长官,你别冒这个险,我过去看看。”说着话武鸣已经站起身,然后高声朝对面喊:“兄弟,我过去和你们唠唠,你们别开枪啊。”
“你过来吧,我们不开枪,但你们其他的人不许动。”对面很快应答道。
武鸣偷偷把手榴弹盖子拧开,然后弦套在手指上,手榴弹塞在袖笼里,然后双手插在袖子里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寒觉得怎么武鸣一去怎么好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一样。其实武鸣也就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慢慢地传来了马蹄嗒嗒的声音,武鸣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骑兵。等走近了,孙寒注意到那个骑兵的手指搭在扳机护圈的外面,随时准备开枪。
“老武,咋样。”孙寒关切地问。
“我看了番号,他们确实是自己人。”武鸣回答道。
这时孙寒才松了口气,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一切好办。
武鸣看了看马上的那个骑兵,无可奈何地对孙寒说:“他们要缴我们的械,说是不缴械不放心。”
孙寒沉吟了一下,照道理说,一支番号不明的部队经过友军时,如果搞不清楚来历,缴械很正常。但孙寒情感上却很难接受,他和兄弟们吃了那么多苦,结果刚刚看到自己的兄弟部队,马上就要回家了,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被自己人缴械。
但是他转念一想,要是换上自己,冷不丁在荒郊野外碰到一支搞不清楚来路的部队,肯定也会先缴了对方的枪。想到这里,孙寒高声命令,“全体注意了,把枪横着举起来,然后全站起来,慢慢朝前走。”
兄弟们尽管心里都不大乐意,但还是都照办了,大家把枪横举着朝前面走。
没走几步,就见着五六十个骑兵哗啦一下把他们围在队伍当中,这么一来队伍就把夹在中间走,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孙寒心里觉得窝囊,但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队伍被骑兵押着沿着长城往东走,一直走到天亮才走到一个半大不小的镇子。这时镇子上的店铺陆续都开了,很多老百姓伸着脑袋看热闹,有人议论这是不是抓来的土匪啊,还有人说,这个是抓来的汉奸部队。有些话故意说的很大声,听得兄弟们个个气不到一处来。
最后到了一处拿关帝庙改的指挥部前面,门口设的是四人岗,看上去至少是一个团级的指挥所。边上呼拉一下过来一百多号卫队,都端着镜面驳壳枪,把兄弟们的枪全给收了,然后让兄弟们全蹲在地上。其中一个卫队长模样的,个子不高,但长得却很魁梧,他是卫队长王卫华。他以前叫王焕文,后来东北沦陷后,他激于义愤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王卫华扫了一眼这群和叫化子差不多的部队,他感觉这群人简直是丢尽了东北军的面子,想到这里气都不打一处来。他看了看孙寒,感觉孙寒像是他们的头,“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怎么跟群叫花子似的。”
“你妈勒比骂谁呢,你他娘的才是叫花子。”李雄明早看王卫华不顺眼,就顶了一句。
王卫华见有人居然敢还嘴,就笑眯眯地走到李雄明面前,“我骂你叫花子,你还委屈啦。操你姥姥的,还敢顶嘴。给我站起来。”
李雄明刚刚站起身,王卫华腾的一脚踢了过去,李雄明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他刚想爬起来和王卫华拼命,就见着王卫华的枪口正好指着他的鼻子,“牛比啊,继续给我他娘的牛比啊,你妈勒比的算老几,老子开枪崩了你信不信。”
“操你姥姥,你妈比的不开枪你是我孙子。”李雄明是有名的吃软不吃硬,一把攥住王卫华的枪口大声吼道。这么一来顿时场面大乱,本来大家就憋着火,这下彻底炸了锅。卫队的兵一通拳打脚踢,把他们三十多人打得够呛。
“妈勒比的,全关起来,什么破兵,一群土匪。”王卫华一脚把李雄明嘴角踢叉了,然后冷冷地看着孙寒的部下,高声地命令。
卫队一哄而上,把孙寒一帮人押到边上的营房里面关了起来。一直关到下午,才陆续提审孙寒、武鸣、曹猛这些人。孙寒是最后被提审的,武鸣和曹猛回到禁闭室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伤,显然刚才提审的时候挨了打。
几个膀阔腰圆的卫队士兵把孙寒架出禁闭室,然后带到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不大,对面坐着三个,身后横着膀子站着一排。坐着的人正中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吊角的三角眼,目光中透着龌龊和猥琐。
孙寒被卫队士兵摁着坐在一条板凳上,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冷冷地盯着孙寒,掂着二郎腿一颤一颤。
“说说吧,为什么好好的汉奸不当,跑过来投奔我们啊。”那个胖子冷声问道,声音中透着纵欲过度的那种虚弱。
孙寒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好老老实实说:“我是东北军的排长,在打嫩江的时候被鬼子打散的,然后翻过了大兴安岭,一直往南走,就是想投奔大部队。”
“操,怎么不去当汉奸啊,吃香的喝辣的,多舒坦啊,费了这么大劲,我看恐怕不是投奔我们这么简单吧。”
“长官,我孙寒虽然是个大老粗,不过也知道当兵吃粮,对国家尽忠,对爹妈尽孝的道理,那种一枪不放,撒丫子滚蛋,不忠不孝的王八蛋我还当不了。”孙寒炮筒子脾气,当场就顶了回去,而且言语中很明显在暗示自己好歹还打过几仗,总比一枪没放的强。
这些话果然刺伤了那个胖子,他腾地站起身,啪的一下把一支左轮手枪拍在桌子上,震得瓷茶杯子一颤。“你他妈比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跟个叫花子一样,也跟我叫板,信不信我毙了你。”
“开枪啊,来,朝爷爷这打,有种你就来,怂蛋,你他妈的杀过人吗。”孙寒猛地扯开衣襟,挣脱的扣子迸到了地上。
那个胖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本以为能够吓住孙寒,那知道孙寒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拿支枪指着他丝毫不起作用。胖子喀吧一下掰开枪机,这时边上人开始劝,不能在审讯室杀人。
孙寒笑眯眯地看着他,胖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怂蛋,没杀过人吧,你看你,手抖个鸡把啊,不就是手指头一动的事情嘛。”
胖子脸上汗直冒,心里恨不得杀孙寒七八遍,越紧张手就越抖,银亮色的左轮枪好像死沉死沉地在向下拽着他的胳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了,胖子和其他的人一见进来的那人都纷纷起身敬礼,长官长官地叫。孙寒假装没看见,硬着脖子也不理睬。
“出什么事了,唱二人转啊。”进来的那人声音不高,但却很威严,听上去好像是双河一带的口音。孙寒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个子不高,但显得威武干练,微微有些胖,半秃顶,但目光炯炯,让人不敢逼视。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那人又说道,“闻天海。”
“有。”
“你别审了,瞎鸡把折腾。”
二十八、安身
“你,叫啥名。”那人威严地看了看孙寒。
“报告长官,我叫孙寒。”孙寒看出此人必定是个厉害角色,所以语气便恭敬了很多。
“来人啊,带到我的办公室去。”
从后面过来几个横着膀子的大汉,左右一夹把孙寒架到了另一间办公室。那人坐在五尺见方的大桌子后面,桌子上摊着一张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地图是日文的,上面密密麻麻地用中文标注了地名。孙寒一眼就被这张大地图吸引了,不禁就多瞧了几眼。
那人捕捉到了孙寒的目光,他招呼左右,“把他松开,你坐下来,勤务兵,整壶茶过来。嗯,就喝上次老钱送给我的茶叶。”
孙寒和那人对视了一眼,“长官,您这地图真不赖。”
“哈哈,我家侄女从日本帮我买来的,然后找的上海印书局的先生给做的翻译,你看看,上面这等高线,地形一看就知道了。”那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铁盒,从里面捻出一小簇烟丝塞到翡翠嘴牛角烟斗中,擦着了一根火柴,片刻后房间里便是浓郁醇香的烟草香味。
“这小鬼子为了打东北真是没少下功夫。”孙寒一边打量着地图,一边寻找那些让他终生难忘的地名。
这时卫兵把茶水奉了过来,孙寒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很苦但也很清香。
“喝的惯吗,这个是南方的铁观音,我的老同学捎给我的。”
尽管孙寒喝不惯红茶,但听到这话还是很动容。“谢谢长官。”
“坐坐,别这么多礼。”那人招呼孙寒坐下来,“我是这个团的团长,狄丰城。刚才我的手下有些失礼。”
“长官,没关系,只是一点小误会。”孙寒觉得面前的这个狄团长很有点对自己脾气。
“听卫兵说,你和小鬼子打过仗,你讲讲看吧。”狄丰城一边抽烟斗,一边打量着孙寒。
“是打过几仗,长官,在奉天边上还有嫩江都和鬼子打过。”
孙寒对着地图从他带着部队九一八事变撤出沈阳开始讲起,然后讲了认识张明灿,阻击鬼子,一直讲到嫩江抗战,部队被包抄后路后张明灿带着人投降鬼子,而自己带着其余的兄弟最后翻越大兴安岭,穿过蒙古高原,最后从塞外过长城的全部经过。
狄丰城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遇到详细的战斗经过,他就要孙寒指出准确的位置,然后拿铅笔画出草图讲解。对孙寒一路上遇到的鬼子,狄丰城也很详细地问人数、作战特点、武器装备等等。
孙寒没什么保留,把鬼子作战勇猛,善于打硬仗,装备优良,单兵能力强等特点都说得很仔细。尤其是鬼子步兵组内的配合,掷弹筒和机枪、步兵之间的战术配合,鬼子进攻的特点尤其说得详细,而且补充了自己的很多看法。
狄丰城觉得面前的这个东北军基层军官,尽管书读得不多,但对日军作战特点却认识的很清楚。尤其他能够清醒客观地看待日军,更是难能可贵。狄丰城就有意想栽培这个年轻人,但转念一想,他刚加入自己的团,立刻得到提拔不妥。一来孙寒如果立刻被提升到很高的位置,往往根基不稳,不利于在今后的长足发展。二来孙寒年纪尚且年轻,坐的位置太高容易心高志傲。
把这些因素想明白了,狄丰城便严肃地看着孙寒。“小兄弟,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团庙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