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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奕点了一支烟,“有谁会拒绝出风头啊,我跟你说,我俨然成为咱首都的妇女之友了,你看哪期有我的杂志还不得卖脱销啊。”
维拉笑着骂了他几句,心却是酸酸的。
曲奕吐了一个烟圈,“没事儿,现在老三十没娶的爷们儿多了去了,这年龄可是黄金年龄啊,我还想让你帮我挡着多玩儿几年呢。”
“你就嘴硬吧,你爷爷没少数落你吧?”
“他哪里来得及数落我。”曲奕笑道,“我大伯调回来了,把两个小鬼头往家里塞,别看我爷爷逗着乐,可也没少头疼呢。他有曾孙抱了,就不惦记着我了。”
维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更愿意称他为大男孩儿。她从认识容与的那一天也认识他了,跟容与不一样,他留给她的只有微笑和感动。他的职称,自他用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现以来就没有变过。虽然他不说,维拉也知道在工作上,他没少为这事儿头疼。还有女人,她连边角也没有见到。她知道曲奕是怕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媒体可是什么都敢往人身上扣的。
看着维拉赤红赤红的眼睛,曲奕捏住了她的鼻子,然后轻轻地把她拥进了怀里,闷笑,“哭什么呀丫头,既然那么感动,下辈子就给我当妈吧,要爱我不许打我纵容我,看我不操心死你。”
“好,我给你当妈,我把你宠成混世魔王,你往死里折腾我。”
曲奕闷笑,“那容与还不得头疼死。”
未及维拉笑出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吉普飞驰在机场高速上,今天B市的天空特别蓝,维拉在B市生活久了,知道这种景色的弥足珍贵,只是此刻无意欣赏罢。
维拉有些尴尬,容与的话也不多,一路上只有怀璧在巴拉巴拉。薛怀璧看看身边顾容与,又再看看后视镜的维拉,嘴唇微微扬着,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也认识我容与哥吗?”薛怀璧眯眼笑,从头到尾没有在姐姐二字前加上“子慕”。
维拉微微低了头,“嗯,一个大院的,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啊!”薛怀璧惊呼一声,揽住了顾容与的右臂,“容与哥,你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你的朋友我都要认识。这个姐姐我在墨尔本就遇到了,那时候我正想着你呢,就看到了她,是她把我带到你的身边。你看,我俩多有缘啊。”
薛怀璧,是顾奶奶给容与物色的新姑娘么?她性格讨喜,为人又落落大方,是挺不错的选择。
听她这番话,顾容与有些哭笑不得。薛怀璧若有若无地把维拉往那方面引导,顾容与看出了端倪,虽不欲维拉误会,但是看到后视镜里她的表情,唇上扬,也就顺着薛怀璧的意思配合了下来。
顾容与眉头一挑,她也没有那么不在意嘛。
尽管两个人都是若有所思,薛怀璧一个人仍旧贫得愉快,以前的事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在印象中只有一个哥哥,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哥哥。她跟顾容与说着她从小到大的趣事,手舞足蹈的,说到兴头处还会揪着顾容与的右手容与哥容与哥地喊。
薛怀璧长得很像顾琳玉,那时候大人们都说,顾琳玉疼顾容与比疼薛怀璧都要厉害。对于姑姑,顾容与虽有怨怪,但是近二十年过去,他的人生历经了生死和磨难,更加看重亲情了,于是矛盾便渐渐淡去,只剩一个温暖的轮廓以供怀想。
顾容与想到姑姑,笑得儒雅,“我出不了国,你什么时候把你妈妈带回来,我想见见她。”
薛怀璧笑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就搀紧了顾容与的右臂。
维拉觉得两人在她面前做戏,为了让她吃醋,故意说要见家长了么?心中冷哼了好几下,把顾容与骂了个遍。冷静后便觉得这也无不可能,顾容与能把薛怀璧往家里带,说明顾家也是同意了的。想到此,维拉心中一疼,左手紧紧地捏住了包。
顾容与的右手还在复健期间,会犯疼,这事儿薛怀璧不知道,而维拉,要不是看到他稍微锁了锁的眉,她也以为他的手已经活动自如了。
“怀璧,你放开他。”不经思索,维拉脱口而出。
薛怀璧挑眉,“嗯?”
维拉为自己的失态尴尬,“这条路车很多……”维拉咬唇,这个解释,合适么?顾容与的工作保密性质很强,不可说。她的心思很绕,亦不可说。
薛怀璧乖巧的点头,在维拉看不见的地方给顾容与挤了挤眼睛,老老实实地系安全带坐好了。
顾容与通过后视镜看维拉,正巧对上了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再看她慌忙逃开,顾容与微微一笑,却是伸出右手揉了揉一边薛怀璧的脑袋。
维拉低下头来,那样的姿态,像是在静静地欣赏他的车。
顾容与的车是新买的,很普通的吉普车,虽跟圈子里的人差了好几个档次,但花的他自己的钱。曲奕搭着他的胳膊夸他,说用自己的钱买车才是真本事,顾容与听了好久才知道这小子再拐着弯夸自个儿。俩难兄难弟,曲奕也领的公家工资,屁钱没有,几年前自己花钱买了辆现代,后来虽然换了别克,还是维拉给贴了三十万。他作为维拉圈里的男朋友不能太寒碜了,当初换车的时候咬着牙把全部家当都拿上了,加上从小攒的,也不过五十多万。维拉知道他工资不高且身份敏感,不好买太贵的车,为了给她撑场面,却是把老婆本都带上了。曲家顾家虽是名门,但主张的是孩子要花钱得自己挣。维拉心中感动,顾忌他的面子没有提出送他车,提议居中买了一辆四十多万的别克,她出大头,曲奕把剩下的填了。
那段时间曲奕老爱在顾容与面前说自己抬不起头了,如果一个男人在经济上无法超越女人,谈何生存!!!
顾容与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曲奕发过来的那三个感叹号,微微一笑,又坐回躺椅上了,给曲奕回了——知足吧,你是花的是我女人的嫁妆。
“靠!顾容与,你太表脸了!!!”曲奕看到短信,第一时间打了过来。
面对曲奕的指责,顾容与连眉头都没皱,欠身去倒茶。
“你不在意吗?她在经济上比你更有能力。”
顾容与轻轻地抿了一口,“我既在钟鸣鼎食之家生活了近半辈子,这辈子能看上眼的就不多了,能让我抬不起头的除了人心,怎么还会有别的。”顾容与笑道,“你也别闹了,如果你真在意这些早从商去了,哪来轮得到我女人给你买车。”
曲奕也笑了,“顾师父,你禅悟得很透啊,啥时候出家?”
顾容与躺倒在摇椅上,今天的天是难得的澄澈,他想起仓央嘉措的一句诗——“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112、转机 。。。
算来,这是维拉在今年内的第三次回家了,第一次是她跟子慕生日的时候,第二次是去马来西亚,中途在这里换乘飞机。
每一次回来,见到熟悉的景物都会觉得难过。除了苏家花园里的连理树已经长得比维拉高了,时光似乎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
路过顾家的时候,顾容与的车停下,几人下去帮薛怀璧搬东西。几十年如一日的顾家,没有因为少了谁就有了什么变化,被爬山虎围裹着的窗,似乎随时都可能被人推开。
顾家是愈发显得人丁单薄了,天色渐暗,整座宅子却如同闭上了眼睛,只有几盏灯还在告诉这人们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想起顾奶奶,她总是对自己无比怨怪,这个老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她应该有孙媳承欢膝下,她的生活应该无比明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心着孙子的前程。
薛怀璧挽着她,甜甜地叫道,“姐姐,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维拉本欲看看老人,看着新来的客人,还是作罢了。之后便觉得松了口气,若真的看到了顾奶奶,还又能说些什么呢?
维拉笑得有些勉强,“我离家好久了,家里人都做好了饭在等我呢。我们住得近,不差这会儿,下次吧。”
“我可以去找你玩儿吗?”
维拉点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顾家玄关处有人走来,急忙说道,“容与有我的手机号,你问他要就好。”
然后,几近落荒而逃。
薛怀璧看着陪着她外婆一块儿出来的顾容与,歪了脑袋。
未及走进家门,曲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维拉接起,就听到他在那边闷笑,“怎么?坐容与的车回来了?这次可不是我安排的啊,隔了大半个地球,你俩都能撞到,你再不从他可真天怒人怨了。”
维拉四处探头去寻,才发现曲奕在羊肠道边倚着树在看她。他晃了晃手中的红色炸弹,挂了手机,走了过来。
“院里谁要结婚了吗?”能让曲奕亲自给她送婚柬的毕竟不多。
“你猜?”
维拉给了曲奕一个大白眼,“得了,都多大岁数了,不嫌幼稚。”
“还记得程老师不?老爱拧我耳朵的那个。”曲奕说着,三百六十度回环,做了一个扭开关的动作。
维拉微微睁了眼睛,“她不是结过婚了吗?”
“后来离了,现在复婚了。”曲奕边说边看她神情,“我说他们折腾什么呀,明知道绕了一圈儿还是原来那个最好的。”
维拉低了头,接过了请柬。请柬是用了心思的,封面上书——这是一次看清了幸福的轮回。维拉心中一暖,拇指往两旁一拨,请柬打开了,原本锁在两段牵扯在一起的线连在了一起,中间打了一个连心结。
维拉可以想象,程雨是有多在意这份失而复得的婚姻。
家里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搁浅这段感情,向彤无数次地拉着她的手问,“手心手背的事儿,伤了手背,你怎么舍得再剜手心呢?早知道你俩是这个结果,当初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跟你爸爸站一边儿了,现在多闹心啊。”
顾容与对维拉来说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她十五岁后的记忆,无不跟他无关。如溺水般难受时,她便会安慰着自己,一定会有一扇窗因她而开,她要她的幸福心安理得。
她做的这个决定,最觉得可笑的莫过海欧。
“该知道你是维拉的人心里都明白着,而且你做我姑娘,又有没有问过我,我他妈愿不愿意!”
“我顾不得你愿不愿意,她是你的姑娘,也是我的姑娘。这几年是我替子慕活的,我抹去了她那么多在这里的日子,得替她活回来。”
“笑话,你按着她的路子走,子慕回来了你让她上哪走?”
“我没有觉得子慕不会回来。”维拉闭上眼睛,话语却比海欧还冷静,“我比谁都希望她回来,如果子慕能回来,换我去做烈士都成。我在用我的时光来弥补她不在的这几年,我知道海欧你一定会把子慕找回来的。”
薛怀璧的表现落落大方,顾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体己话,许多年不见,薛怀璧对外婆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顾琳玉把她教得很好,她虽没有陪着顾奶奶流泪,但每逢顾奶奶问起这些年的事儿,每一件她都回答得巨细靡遗。顾爷爷虽不像顾奶奶那样外向,可一晚上眼睛和耳朵就没离开过薛怀璧。
墙上的时针指到了十点,顾容与才提醒奶奶,说怀璧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肯定累了,说事儿嘛,我们来日方长。
顾奶奶才醒过神来,自责了一番,握着薛怀璧的手把她带到了几天前就专门给她打扫好的屋子,让她沐浴。
顾容与也洗了澡,换了一件旧时的睡衣,在床头边上拿了一张曲奕给他刻的带子,里面是维拉和她的戏。
一年之间,她接拍的戏多是遵从子慕原本的喜好,子慕偏好古装和军旅的题材,而维拉,显然更偏向于军旅谍战。
顾容与坐在沙发上,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看得仔细,电视的光不停地在眼前明灭,而他在揣摩着她面具下的喜怒哀乐。
过了半晌,他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顾容与按了暂停,无奈地抬起头来,看着抱着一个枕头的薛怀璧猫着身子走进来。
薛怀璧扭头去看电视机的屏幕,维拉穿着迷彩服,正对着远山嫣然一笑。薛怀璧走过去细揣,确定她就是她那无缘的表嫂时,再回头看顾容与的目光温柔若斯。
她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认出把维拉认出来了,顾家早就把维拉当成了自家媳妇,她跟顾容与的事情自是不会瞒着顾琳玉的。顾琳玉不喜嚼舌根儿,但经不住薛怀璧苦求,她说一半,她猜一半,居然也被她知道了个大概。
任顾容与跟谁都不会推心置腹,奈何薛怀璧缠人的功夫一流,且哄骗得顾容与起了个头,就一路细细地猜了下来,也八九不离十。
“我说你俩多可惜啊,没婆媳翁婿问题,门当户对,感情又好得生死相依,那么多年下来,知根知底,脾气相投。生活上相互关心,事业上又能互相帮助,谁的条件能有你们好啊,你们怎么会就闹成这样呢?”薛怀璧总结,“瞧你俩那点出息,一个字,孬。那么多年感情容易吗?说没就没了。”
顾容与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份感情他早以无奈透顶,除了坚持本心,他找不到一径往前的路。
“容与哥,子慕姐她?会不会已经……”
“维拉说她能感觉到,子慕没有死。”尽管大多数人觉得这只是他们几个人的执念罢了,除了他,维拉,海欧,没有人觉得子慕在那样的灾难过后还能留下来。无关乎信任,无关乎冷静,只是对脆弱生命的那一份妥协。
这个女孩儿对他们几乎也是无条件的信任,他们说子慕没死,那她就肯定还在。
“手机拿来,我看到底是多笨的人在找她。”薛怀璧嘀咕着拨通了海欧的电话。
接到薛怀璧打过去的电话时,海欧正在林芝,能收得到信号。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顾容与的名字,本不欲接,两人守护着自己爱情,即便是海欧的脾气,顾容与拗起来也不遑多让。由是,两人端着架子,也有一年多未联络。
海欧的心除了子慕再难起波澜,看到顾容与电话,知道他不会是没事找架吵的人,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联系他的。想到此,连忙接了起来。
那头的薛怀璧开门见山,咄咄逼人,几句话便带入了正题。
他跟顾容与虽也是表兄弟,跟薛怀璧却不是同一脉,幼时打过照面,近十八年未见,早已形如陌路。可不管怎样,只要通他聊起子慕的,必真诚以待之。海欧暗自庆幸这个电话他接了,薛怀璧的逻辑清晰,想问题独辟蹊径,或许真能出上些主意。
“你丫都在下游找吧?谁告诉你掉河里了人就一定会在下游?”水是往下游流,可人可以是往上的。
海欧静默了许久,半年期间,他顺着她消失的地方一路往下游找。大到一个城镇,小到一个村落。有些村子跟河流离得远,山路难行,车根本开不进去。
这样的寻找使他筋疲力尽,他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子慕没有死,她只是失踪了。如果不这样,就再没有力量支撑他走下去了。
薛怀璧的电话无疑给了他新的希望。他甚至不必记起薛怀璧是谁,只要事关子慕,说什么他都听得进去。
113承诺
程雨的婚礼在三天后,这一次的婚礼办得并不低调,这种昭示代表着他们对自己婚姻的反思与坚定。
他们那一届住大院里的孩子几乎都被邀请了,郑思齐牵了头,问她是不是要一起随份子。维拉点头,想到那一群故人,心里是又酸又涩。
维拉是一个念旧之人,多年不见,知道出现在故人中会有许多是非,只是想起温暖的过往,便想借此契机,看看那些老去的花儿。
薛怀璧拿着请柬在顾容与面前兴奋地晃了晃,一副欣然前往的模样。
顾奶奶的本意是让顾容与去圈子里的姑娘打个照面,说不定还能擦出些许火花。既然薛怀璧说要去,立马改了口风,说是让容与带着怀璧去玩玩儿。
薛怀璧对着顾容与挤眼,“把姐的号码给我。”
顾容与无奈地递过手机,看着薛怀璧东翻西翻也不阻止。
薛怀璧撇了撇嘴,显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就连昵称,他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备注了“维拉”二字,只是所属栏有些耐人寻味——家人。
维拉接到名为顾容与的电话时,手机已经响了好一阵了。当事人一直在想找一种合适的语气跟另一头的人说话,模拟了一番才接起,不料竟是一句话都用不上。
她并不是没有接过他的电话,可想接起的次数并不多。这次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他身边的那个如郁金香一般的姑娘,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姐,容与哥说后天带我去参加一个婚礼,你是不是也会去呢?”
维拉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嗯。”
那边惊呼了一声,“那你陪我一起去买礼服好不好?我在B市人生地不熟的。”
这样的邀请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