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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说:“新娘子,你放心,今天的事只要我们拿回单位一报,肯定轰动,一准帮你告倒这家婚庆公司!”
B说:“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今天让咱们抢着独家了!”
C说:“新郎、新娘有什么要控诉的,一起说了吧!”
黎先生躲在镜头后面,叹着气,黑着脸,没人敢拍他。
我踩在从车上拽下来的红毯子上,任由所有的镜头都瞄准我脸上的红盖头,估计他们都盼望这时来一阵风把它吹开吧,可我早就拿卡子别好了。
我说:“这事你们看着办吧,别闹的太大,等新喜车来了,我们先去喜宴,可不能耽误了吉时。要是你们想采访围观群众,就先采访,喜宴那边给你们留着好酒好菜。”
A、B、C都乐了。
新喜车来的时候,我又差点崩溃了。
一把抓住婚庆公司那孙子的领子,压低了声音怒道:“你们公司早有这么好的车,何苦给我一个改装过的破烂儿!”
那孙子说:“大姐,我求您饶了我吧,真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们老板说的,您家给的钱就够那个……那个加长礼车的钱,这个新车是老板自己家的!”
我暗骂一声,推开了他,怒气冲冲的钻进了比我还矮半头的鲜红色的骚包跑车里,隔着盖头问道:“司机师傅,您也是这家公司的?”
那师傅说:“新娘子,真对不住,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利,给您添堵了。”
感情这个就是老板,开着自家的车给我赔礼道歉来的。
我没说话,等黎先生上了车,掀起盖头一角,对他使个眼色,黎先生靠了过来。
我小声说:“老公,前面这个,就是刚才那孙子的爷爷。”
他说:“老婆,你掀起盖头和我说悄悄话的样子,真迷人。”
“腾”的一下,我的脸就他的话被烧开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盖头一放,我一扭脸,摆出扭捏的姿态,他把我往怀里一搂,又掀起盖头的一角,非要瞧着我说话。
他说:“我头一次见到女人穿着婚纱盖着红盖头,真好看。”
我斜着他,勾起一抹笑,他就来劲儿了,凑了进来,在我脸上啃了一口。
只是一口,这一路上,我竟再没因为婚车的动过半分气,直到抵达目的地,我也是一脸甜蜜蜜的趴在黎先生的背上进了礼堂。
伴着《结婚进行曲》,在礼堂里走完了过场,我在几个女伴的陪同下进了化妆间,Miumiu这才赶到,一脸风尘仆仆的对我道喜。
我把其他人轰了出去,抱着Miumiu就哭,她连忙安慰我,听我把方才的事详述。
我说:“你知道么,刚才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走过,我就只到了我爸。我爸第一次和我摊牌的时候,他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半年,那女人骗他说怀孕了,是个男孩儿,我爸立刻跑回来跟我妈说离婚。我见我妈难受,就跟我爸摊派,还发动了居委会的阿姨们一起上,我爸才妥协。后来,我们才知道是那女人撒了谎,根本没怀孕。我爸说和她已经断了,我们都信了。可又过了两年半,我爸又回来说,那女人真的怀上了,这次他也是真的要离婚,如果不离婚就分居。总之他是一根筋儿吊在她身上了,横竖都要甩了我妈!”
Miumiu搂着我,问我为什么还惦记我爸。
我说,我总觉得要是婚结不成,对不起我妈,给她丢人,又觉得这事不让我爸参与,也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但又不想让我妈伤心。
她说:“也是,介绍双方家长的时候,你爸、你妈正在分居,估计要尴尬了,就怕那个女人也一起跟来……”
我频频点头,知道Miumiu是最理解我的委屈的。
然后我告诉她,我帮她实现了穿着西式宫廷蓬蓬裙,打着阳伞,戴着蒙面的纱巾,在几百号群众的簇拥下,接受媒体采访的梦想了,尽管形式稍有不同。
换好了一身红色的传统汉族嫁衣,我在Miumiu的陪伴下走出了化妆间,老远就听见一阵喧闹,凑近一看,见着两张熟脸,一个是张力,一个是林若。
他俩正和以黎先生为首的迎客群争执,好像是张、林要进场祝贺,保证不捣乱,但没人相信。
我妈凑了过去,抓着张力的手,说:“张力啊,我们家平时对你可是不错的,你可别在今天给我们难堪啊,我求你了,你带着你老婆快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们都收下了。”
张力愣住了,也退缩了,可能是他想到了我妈熬得鱼汤了。
林若却不依了,一把拍开他们的手,拽过张力又对我妈说:“那我们呢,我们结婚那天,是你的好女儿和你的好女婿一起来捣乱的,我们当时也是好生招待,没敢怠慢,他们却还我一份大礼!”
两边僵持不下,吵开了架。
我正要上前,Miumiu一把拉住我,叫我躲起来,别刺激林若。
林若却在这时尖叫一声,我们转头一看,她正看着我们,原来是发现目标了。
不知道林若是如何突出重围的,所有动作都只发生在五秒钟以内,她一边向我冲来,一边从随身的纸口袋里拿出一个乐扣的瓶子,里面居然装着红酒。
在那些液体向我泼来的刹那,我只顾着捂脸,但还留了一道指缝。
我看到我妈不知何时追上了林若的速度,用她的背脊挡住了所有攻势,我只来得及尖叫,根本没发现本来抓着我的Miumiu,也在这时奔向邻近的饭桌,抢过一个客人手里的一杯酒,泼回给林若。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一向爱穿白色的林若又一次被血染江河了。
全场亮起了镁光灯,而我,只是搂着我妈,眼泪又要下来了。
最后,现场是怎么恢复平静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陪我妈换完衣服出来以后,已经不见张力和林若的影子,大家都在对我们鼓掌欢迎。
我还记得不知是在什么报纸上看到的一条新闻,孩子被一辆轿车压在车下,当妈的不知从哪涌来的力量,竟然凭一己之力抬起了车头。
当时,我就被感动了。
而这一刻,我脑子里再没有我爸,只有我妈,和她一起上台,站在黎先生一家三口的身边,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别扭。
至于我爸,管他是不是老来得子,我们都当他死了。
洞房的那天晚上,黎先生对我约法三章。
一、不再回我为了张力租的那个小房子里,也不能再提起张力和林若,还有和睦。
二、要爱他一辈子。
三、要向孝顺我妈一样孝顺他爸、他妈。
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让他对我约法三章。
一、如果他先提起张力和林若,或者和睦,我也有权提起,所以请他永远不要提醒我。
二、要爱我一辈子,我也会回报所有的爱。
三、要向孝顺他爸妈那样的双倍孝顺我妈,因为我没有爸爸,我妈理应得到双倍的。
又过了三天,我们一起去了民政局办理登记手续。
我们是第一号,很顺利,拿着证,手拉着手走了出来,却不想正撞见两张大黑脸。
又是张力和林若。
真不是我们想提起他们,实在是他们没完没了的抢镜头。
张力看着我手上的证,一脸后悔,林若看着黎先生手上的证,一脸泪痕。
一个对我说:“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那样对你。”
一个对他说:“对不起,我当初太任性了。”
听说,他们是来办离婚的。
我和黎先生回家以后,正看到他爸拿着一个蒙着布的板子站在门口。
拿回家一看,是一块匾,上面是他爸亲笔题的字:难得糊涂。
我一下子愣住了,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黎先生说的。
他爸临走前,对我说:“若若啊,男人在外工作,有时候难免应酬,或是一时没承受住诱惑,要是大毛以后走错了路,你一定要好好帮他,别放弃他,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了,你就来找爸,爸给你做主。”
我一把握住他爸的手,红了眼眶,心想着,女人只要嫁得好,就能找到第二个爸和妈。
结完了婚,办完了事,洞完了房,领完了证,又过了几天,黎先生上班去了。
我在家闲着没事研究他妈给我的菜谱、汤谱,勉勉强强能做出几道。
我妈来电话说,要是我们吃的不好,就回家吃一顿,她给我们做好吃的。
他妈也来电话说,如果我自己钻研不透,就回家问她,她保准把我教会了。
我哪边都没回去,生怕另一边多想。
哪知,他爸、他妈倒找上了门。他妈一边在厨房教我做菜,一边跟我念叨她儿子瘦了,做老婆的可不能含糊。
吃饭的时候,他妈又叫我争点气,早点怀上。
他爸却说:“这个急不得,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计划。”
他妈一瞪眼,说:“你不想当爷爷啊!”
他爸说:“当爷爷之日,就是当孙子之时啊。”
他们走后,我妈也来了,见了一桌子狼籍,埋怨道:“咱家的活儿,我都不舍得让你干,这倒好,你婆家的给你找活儿来了。”
我妈帮我一起收拾屋子,她临走前才有空喝一口水。
我暗叹,当老婆之日,就是当奶妈之时啊。
晚上,黎先生回来了,先喝了两大碗鱼汤,又来沙发上和我腻歪。
我闻着鱼汤味,总觉得他就是那偷了腥的猫。
我捧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没看出瘦了,说:“一边去,先洗澡,我这刚看了会儿广告,就演了几分钟电视剧,现在你还来捣乱,没法看了。”
他问我为什么看广告,我说我想进广告公司上班。
他说:“你还打算上班?”
我说:“难道你还让我当一辈子家庭主妇?”
他说:“我挣钱,钱你花,你还占便宜了,多少人都盼着呢!”
我说:“盼着什么?盼着您花钱,请我给您干活儿?算了吧,我得找个工作,不能和社会脱节!”
他没说话,走开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偷窥我,偷窥我看电视,偷窥我收拾床铺,偷窥我美容护肤,临睡前躺在床上,还偷窥我闭上眼睛的摸样。
我急了,睁开眼一瞪,叫他有话就说,别老用眼神杀我。
他凑进了我的被窝里,又被我踹了出去。
他一急,一手把我拉进他的被窝里,说:“老婆,我们公司有个职位挺不错,待遇好,薪水高,要是你嫌少,我再和人事部商量商量。”
我问:“你们公司允许夫妻共事么?”
他说:“这咱得保密。”
男+女=偷 02
……》
我一向觉得黎先生说话有理,以前是因为他是黎鹏,我喜欢的人,现在还是因为他是黎鹏,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有人问我希望一辈子里经历几个男人、几段婚姻。我会说,一个,还是一个,只要一个。因为“一”是个最幸运的数字,它什么都是第一个,它有优先权,全世界人民都挺它,它简直唯我独尊了。
嫁给黎先生以后,他就是我心目中的“一”,所以他说“这咱得保密”后,我也觉得我们该保密。
我问:“那如果你的朋友或是我的朋友,或是咱爸咱妈,或是咱爸咱妈的朋友们拆穿了咱们怎么办?”
他说:“不会的,这种机会很小。”
我说:“总有个万一的,到时候怎么办?”
他说:“不会的,他们都不是同行。”
我说:“也是,他们大多数都是男人,不穿内衣,我妈和你妈也不穿这个牌子的。”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妈穿的是传统款的,我看得出来,我妈穿的也是传统款的,我看得多了。即使她们穿着外衣,也瞒不过我的法眼。”
他说:“你真是天生做这行的料。”
我没理会他是不是在讽刺我,说:“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要穿咱们公司的牌子了?”
他不语,我又说:“所有公司女同事穿的都一样,我岂不是没有神秘感了?如果我偷穿别的牌子,会不会被突击检查,再把内衣没收?”
他还是不语,我已经了无睡意了,又说:“不过我要是有免费的内衣穿,也能省下一笔开销,这年头,一套内衣也要卖好几百块。”
他终于说话了:“你没脱内衣?”
我拿开他的手,说:“我忘了。”
他又伸了回来,说:“我帮你。”
我坚决不让他帮,我希望独立完成,他偏要耍热心,并有心的将这种热心演变为耍流氓。
纠缠之间,我们又进行了一番口头交流。
他说:“你老了以后不会也穿传统型的吧?”
我不语,用眼神杀死他。
他连忙关上灯,在黑暗里摸索,说:“不管你穿什么,你都是我老婆。”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情人变妻子,心痛变头痛了?”
他说:“那是,你就是生来最有资格让我头疼的女人。”
我乐了,觉得他总能把我设计的陷阱化为甜言蜜语,再说的恰到好处。
隔了一天,我去了“佳慕内衣有限公司”,准备面试市场部策划。
在公司所在的大厦大厅处等电梯时,我按了所有电梯的下楼键,静等。
很快的,电梯上方闪烁的字母就下降到“3”了,我的身后也传来一阵节奏有序的高跟鞋声。
和睦说过:“女人有种天生的直觉,当有威胁性的同类走进警戒范围内,她们总会摆出防备和打量的姿态。这种威胁性的表达方式有很多,比方说清脆的高跟鞋声,嗲或尖的嗓音,浓郁的香水味,违背或过分符合自己审美观的装扮。”
我想,在我回头的刹那所见到的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符合了以上所有。
她的高跟鞋是Jason wu设计的经典款,她在讲电话时的声音是恰到好处的女中音,但我完全能想象得到如果她尖叫是什么德行,还有极富挑衅的香水味,和她一身本该顺眼却怎么看怎么膈应的行头。
她气势十足的站在我身边,透过光亮的电梯门审视自己,我也看着电梯门,顺便审视她。
电梯来了,我们同时迈开脚步。
我走进去了,同时也不甚和她的肩膀撞了一下。
她卡住了,高跟鞋卡进了电梯入口处的缝隙里。
我转身的同时,对上她的目光。
她用眼神告诉我,是我撞得她。
我也用眼神告诉她,是她鞋跟太细了。
然后,我们同时看向她的鞋子,那双不论怎么看怎么美的鞋,竟然猥亵了被人千踩万踩过的入口缝隙,实在有违它奢华的本性。
我说:“需要帮忙么?”
她说:“麻烦你。”
我走了过去,低头看看,没有蹲下的打算。但我总得做点什么,就算替她报警也好,于是,我伸出了手。
她挂上电话,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扶我一下。”
她把脚拿了出来,鞋子留在原处,她又蹲了下去,试图把鞋跟□。
我从包里拿出护手霜,递给她,说:“给,润滑剂。”
鞋跟被□了,但上面有了划痕,她一脸心疼,对我说“谢谢”,虽然她并不真诚。
我也说了句“不客气”,一样敷衍的不负责任。
我们一起上了十五楼,抵达后,在我们同时迈出步子的刹那,她顿了一下,让我先走了一步。
我走在前面,穿过长长的走道,一路都很不安,因为她一直跟着我,跟着我走过每一个拐角,始终和我保持一个节奏,不超过去也不慢下来。我总担心她是在找机会报复我,要不就是在想一个叫我合理赔偿的说辞,直到我来到了“佳慕内衣有限公司”门口。
我站在门口,礼貌地按了门铃,身后的高跟鞋却越过了我,伴随着前台小姐的那声“梵经理,早” 直接走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前台小姐收敛了笑容,说:“你是来应聘的?先填个表格,再去里面排队。”
我还没进公司上班,已经感到了她的防备和打量。
在等待面试的小房间里,我被五个女人同时打量着,也分别打量了她们,我们每个人都在心里给了对方分数,也顺便贬低了一番。
其中有一个站了起来,给我们五个一人一张名片,她原来是保险公司的。
我怀疑她是为了推销保险才来面试的,因为一个小保险员要把一家公司的员工一网打尽,总要先打进他们内部。
另外一个也站了起来,她坐到保险小姐的身边,小声聊了起来。
我们三个都没看她们,但我们都竖起了耳朵,试图八卦。
她们在聊保险,然后聊到汽车保险,最后聊到汽车,第二位的职业也曝光了,她是4s店汽车销售小姐,叫玲玲。
我一眼就记住了玲玲,不是因为她比保险小姐漂亮,也不是因为她会切入话题,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她说:“穷玩车,富玩表,傻帽穿着貂皮满街跑。”
保险小姐说话最多,但她的都是废话,玲玲说话很少,却每句都能直击重点。
我想,她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
面试官走了进来,有点面熟,她就是那个刘琤琤。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但她很快就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