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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不时有裸露上半身之人,扛着货物路过。
萨克德领着陈如风走到市集的中央,市集中央是一个低沉下地的圆形台阶,台阶上也有一些摊贩席地摆卖,而最中央则空出一片圆地来,有几个虔诚的教徒,紧挨着台阶坐着,低念作法。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萨克德低声对陈如风道,不待陈如风答话,他已背着行囊,几个快步踏上台阶,往五条通道的其中一条奔去。
陈如风闷闷地吐了一口气,叉着腰,环顾四周环境,也只有那些摊贩时不时向他投来奇异的目光,那些虔诚的教徒依旧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外界几乎什么都不能对他们造成干扰。
太阳,高踞于陈如风的脑袋正上方,陈如风仰起头来,望了夺目耀眼的炎阳一眼,闲闲无聊,便自嘲道:“我就这样被人抛在这里了……”
周围,一切如常,就像一幅固定了的画卷一般,每一个人,都被敲凿在指定的位置上,不能随意摆脱自己的角色。
陈如风继续思索起自己乱如麻的心事起来,此刻正值隆冬,太阳的炽热也不能令他感到暖和很多,倒是自己体内激涌的真气能令五脏六腑像各自生起一堆火取暖一般。
这一站,便是过了半个时辰,陈如风也没见周围的路摊商贩赚了多少生意,而那些教徒依然是喃喃念词,陈如风听得耳朵生烦。
终于,这些念词之声戛然而止,只有四处的喧闹声扑涌下来,以陈如风处身之所为中心。
那些教徒,直膝站起,踏上台阶离去。
而令陈如风感到不解的是,那些在台阶上摆卖的商贩,也卷起自己的货物,匆匆地离开,喧闹声,开始逐渐低了下来,像退潮之势。
不到片刻,四周已是一片冷清,与先前热闹繁喧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刚刚原本存在的人,只是一片幻象而已。
陈如风满心疑惑,顺着台阶往上走,已再无人烟,寂静如死境。所有,像是瞬间蒸发了一般,只有凄风萧萧,说不尽的寒意,如同笼罩天际的幕场,久久不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顶上,无数个人影骤从天降,像一根根黑色树干一样,屹立不倒,而又有浓烈的杀意,覆盖在上空。
陈如风自然是感应得到,体内真气急转,全神戒备起来。
“什么人?”陈如风大嚷一声,虽然他并不期望这些人能听得懂他所言,他眼珠一扫,粗略估计,约有二十人之众,且个个实力强劲,其中又不乏高手,看来是有备而来,而且是不容有失。
而猎物,正是陈如风。
困兽之局,轻易形成。
风呜呜然,掠起陈如风的衣角,陈如风凝视前方上空,看不清脸庞的黑影,似乎在顷刻之间,就会化身为索命厉鬼,灭魂而来。
几道黑影,迅作尖利黑箭,往陈如风疾射而来,速度可比闪电,且在破空之间,仿似连擦过的空气,都裂成锐利的碎片,夹杂着往陈如风卷去。
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跟那天丛林中的惨命案有关,而陈如风这条漏网之鱼,他们就有在今天收拾干净。
陈如风双脚微微离地,一圈圈水波一般的气纹从脚尖上泛起,四面八方而来的夹击,几乎无可避之处。
眼神一凌,一道绿影随风而动,如飘絮的叶子,速度却胜过疾风,一下子闪破而出,像把把刀刃切斩下侥幸逃生的一丝空气,瞬移到半空之中,重新现出身影。几道黑影扑了个空,在陈如风原来所处的位置,像鬼魅一般抖动了一下身影,木木站立,如入地墓碑,原本有的进攻之意此刻全消。
但陈如风不敢放下丝毫戒心,在半空拳聚绿光,手握真气,随时准备迎击,毕竟在其余屋顶上,还有许许多多的黑影在蓄势待发着。
犹如置身于万千弓箭威胁之下,陈如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似乎箭将离弦,间不容发,稍有不慎,便会万箭穿心,一命呜呼。
尽管对方并未发起进攻,但陈如风在这种无形万钧的重压下,也很是吃不消,神志如同将被挤破一般,难受至极。
最终,陈如风决定先发制人,将体内真气运转至若有若无之境,一下子身体像褪去了所有颜色一般,凭空消失在空中。
就在陈如风施出“遁”后,那些黑影立刻骚动起来,簌簌地现身在那个方圆下沉的台阶之上,个个均是黑衣蒙面,光天化日之下也只能看见他们无情的瞳孔。
陈如风尽管遁去了身影,但也不能动弹,稍有差池,便会暴露身影,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难。
远远听去,那些黑衣人似乎在议论些什么,用来交流的,也全是陈如风听不明白的语言。
但令陈如风感到捶胸口的是,他们并没有离开之意,就一直站在那里,一人一句地讨论着,该是在商量对策,并不知道陈如风还在远处,只是身影隐没而已。
陈如风还是忍受不住,毕竟体内的真气不是无穷无尽,连忙强吸一口气,呼啸一声,往五条出道其中一条路掠身闪去,那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有所察觉,纷纷拔地而起,作黑色快箭,往那个绿色残影紧随追去。
第十五章:变故骤生
黑气若厉锥,从身后疯狂接连袭来,不留丝毫空隙,让陈如风有喘息之机。
陈如风操纵身体左右偏移,却仍能感受得到那些黑锥的破空威势,仿佛它们所经过的空气,都被撕裂成一块块碎片,削刮着他的皮肤。
就像在滂沱大雨之中穿梭躲避着的飞鸟一般,尽管陈如风身影如电,在这密集无缝的攻势下想要毫发无损,还是颇为艰难。
一座座房子,飞速往后掠去,不时传出几声惊呼,人们看见半空中追逐不止的一绿二十黑的身影,纷纷尖叫避让,或躲在瓦下,或用所能遮挡头顶之物盖在头上,以免被殃及。
陈如风用余光一瞄,当机立断,一个陡然转身,二十个黑影顿时立住,悬于半空不动,似乎被陈如风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震住,一时警惕之心起,不敢贸然靠近。
“喝!”陈如风暴叫一声,酝酿已久的拳头往前破冲,那些追击他的黑锥被拳上涌出的绿色气波一震,纷纷碎裂成末,散在空气之中。
接着这空隙之机,陈如风身型一缩,魅作一道绿光,在眨眼间像一只绿色的小虫一般,往地上某一个方位扑翅飞去,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细丝似的绿光在半空。
那些蒙面人互相瞪视一眼,心中同时大叫不妙,一个个黑影如鬼魅一般,闪身落到地上,四散而去,展开天罗地网般的搜索。
这些黑衣人,疾步如飞,惊得地面上百姓鸡飞狗走,恐声不断,但他们毫不理会,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匿藏人的地方,甚至闯进民宅之中搜个天翻地覆。
一条冷巷之中,两个黑衣人碰头低语,一人眼中峻色毕露,另一人似乎地位要比他稍低,叽里咕噜禀报一番后便不再发话,同样是满眼焦急,但显然不及那个黑衣人镇定自若。
而后,两名黑衣人在附近巡视一番,确保无疏漏之处,才纵身跃起离开。
良久,挨着墙壁的一处出现了异动。
一个身影,像是从空气之中溶变出来,抱着双腿,蜷缩着,一双眼睛抬起,精光大作。
陈如风确认感应不到有强气势在附近流动,才站起来,迈起脚步,一个转身走进大街之中,此时街上已是恢复平静,一切安然。
“那些人,到底是从何而来?”陈如风边走边想,眉头紧皱,若果能跟踪着那些黑衣蒙面人,说不定能寻得什么重要的线索出来。
“算了,还是回到集市那里再说吧。”陈如风怕萨克德回到原处找不到他人,便连忙凭着记忆,加快脚步,往人烟较为稀少的那个方向走去。
半路途上,一阵浓烈的血腥味袭鼻而来,陈如风一怔,这股血腥的源头,正是自己前进的方向,脚步不由自主地飞奔起来。
又出什么事了?
那些原本在那里摆卖的摊贩,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回了来,且聚成一圈,议论纷纷,由于言语不通,陈如风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也没这个心思去寻究。
踏进市集,眼前一幕,却令陈如风心中翻起一片骇然。
一间屋子的墙上,萨克德像是被无形的钉子穿透了身体,钉在了墙上,同时胸口中一个巨大的血手印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萨克德双眼瞪大,嘴巴惊讶地张开,气息已断。
一阵心酸之感,从心头开始蔓延,更多的是悲伤与愤怒。
陈如风一步一步,走近了萨克德的身体。
从掌印来看,杀他之人功力必然是深不可测,能以一掌之力,贯穿了萨克德的胸膛和墙壁,同时将萨克德的身体以高强气劲,狠狠地镶嵌在墙上,此人功力之深厚,实在是令人不敢想象。
“怎么……怎么会……这样……”陈如风声线颤抖,他的目光也移到了地上两具跟刚刚追杀他的蒙面黑衣人同样装扮的尸体上。
忽然,身后又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一下子像鸡兔出笼般,所有人炸开了窝,四散逃命。
陈如风扭头一看,那些冤魂不散的追杀者,又重新立在了屋顶之上。
咬咬牙关,陈如风一脚蹬起,脚踏绿光,身体却是平向后移,往萨克德的尸体倒飞过去,一众蒙面黑衣人,连忙化作飞天鬼影,往陈如风扑来。
漫天黑影交错,如一张伏天巨网,笼罩而来。
陈如风两手拉着萨克德冰冷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深吸一口气,身作绿光,缥缈行影,在间不容发之际,脱离了这些黑衣人的包围网。
破风而行,陈如风背着萨克德的尸体,在绿光的掩护下,飞速逃窜,他不用看,耳中也呼呼传来身后剧烈的破空之声。
已经来不及伤悲了,此刻陈如风的脑海之中,全是如何躲避开这些黑衣人的追杀。
又是一阵强行的提气,陈如风速度蓦地加快,化作一道风箭,呼啸一声,只带着身后长长的一串残影。
愈近那熟悉的房子,陈如风心中愈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普姬娜交代,上一次因尴尬之境而分离,今日他居然就背着她父亲的尸体回来见她……
而他更担心的是,普姬娜会不会受得了,如此重大的变故,还要在她本来心已受创伤的基础上。
急促地敲了敲门,陈如风脸上尽是斗大的汗珠,背上还有有一具冰冷的躯体贴着。
开门的人,竟然是塔可拉,他看了看满脸狼狈的陈如风,又看了看他背着的萨克德的尸体,脸容大变,惊恐之情溢于表,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喉咙像是被人扼着一样。
陈如风费劲脚力,才走进屋内,把萨克德的尸体颤颤地放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啊——”一阵尖声的呼喊刺破了陈如风的耳际,普姬娜刚打开房门,看见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父亲,用手捂着嘴巴,眼神一片悲恐,像呼吸不来一般,眼皮蓦地一合,竟晕厥了过去,塔可拉连忙一个箭步跨过去,将普姬娜抱住。
陈如风经过刚刚一番恶斗追逐,已是真气耗尽,就连体力也所剩无几,此刻也只能喘着粗气,面对这般乱局,也无能为力。
而外面,一众黑衣人,已然立在四周的屋顶之上,街上死寂一片,只有微微的尘扬起,与来不及收拾的摊档,能证明刚刚此处还是人头涌涌。
“弄醒她。”陈如风对塔可拉说道,他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似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这样的三个字。
塔可拉瞪了他一眼,望了望昏迷不醒的普姬娜,对陈如风这无理的要求感到不可理喻,摇了摇头。
“快!不然我们可能都得死在这里!”陈如风切齿急迫地说道,塔可拉慌忙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普姬娜放挨在墙上,思索一番后,最终选择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脸。
普姬娜一脸疲容,像刚刚经历一次天塌地陷一般,陈如风勉力站起,走到她身前,挡住了萨克德的尸体,问道:“有没有办法,能从这所房子逃出去?”
普姬娜望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一眼,随即又将眼光收回,不再说话。
那个近似绝望的眼神,对世间万物心灰意冷的表情,永远地烙刻在陈如风的心里。
塔可拉心疼地将普姬娜拥进怀中,抿着嘴唇,用“到底发生什么事”的眼神望向陈如风,陈如风迎上他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外面包围重重,若无其它逃生之法,我们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陈如风淡淡地说到,但普姬娜脸上依然黯淡无光,表情不起丝毫变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屋子之中,陷入了一片静默,塔可拉抚着普姬娜的秀发,不断地说着天竺语,大概是安慰之类的话。
“你想让你爹安息,你就要好好活下去。”陈如风最后说了这些话,若真的是注定天亡他于此,他也无话可说,只是怨恨不能为马玉林等人报仇雪恨,觅得真凶。
普姬娜忽地抬头,眼神却望向墙角的一堆稻草上,很快又收了回来,呆滞无神。
陈如风精目一看,将那堆稻草移开,也只是一块普通的地板而已。
陈如风轻敲那块地板数下,将耳朵贴在上面,双目一亮,地板下,是另有一番洞天!
“扶普姬娜过来!”陈如风对塔可拉说道,一边将指甲嵌入地板的缝隙之中,发力一拉,竟将整块地板掀起,露出一片漆黑来,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陈如风不假思索地纵身往那片漆黑跳下去,很快脚上就踏在了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上,他动了动脚板,听得一阵窸窣声,猜测该是铺在地上的稻草,以便让人下来。
“你们也下来吧。”陈如风对着顶上喊道,塔可拉伸出头来看了一眼,“顺便看看有没有火把一类的东西。”陈如风补充道。
很快,塔可拉便把一个火把扔了下来,陈如风一把接住,借着火光看了一下此处环境,只见杂物堆放,大部分像是古董一类的东西,大多也封上了尘,摆放在此处也有一段时间了。
看来这里,是萨克德拿来堆放货物的一个地窖,想不到此刻竟成了陈如风他们保命之地。
陈如风搂住了普姬娜的腰,心中一阵异样,刚想放开手,却发现她根本站不稳,稍微一松手,她便像少了支撑一般往一边倒,只好待塔可拉下来了后,将她交给塔可拉,然后微升身体,将那块地板重新盖上,地窖之中,便只剩下一个火把照明,再无任何亮光。
塔可拉扶着普姬娜,就地坐在那堆稻草上,将普姬娜挨在自己的肩上,眼中满是心痛哀伤,一双手紧紧地将她抱着。
陈如风心中压抑无比,也不知道那些神秘的蒙面人闯进来没有,也不愿多看塔可拉与普姬娜二人。
然而,地窖之中却有一样物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样地熟悉。
那是一个花瓶,瓶身龙纹精致,镶金边,在火把的照映下,隐隐散发着碧光,一看就知道是贵重无比的货品。
但是,陈如风却不会忘记这个花瓶。
“赠与天竺的宝物……怎么会在此处!”陈如风张大了嘴巴,惊讶得不能自已。
第十六章:新的征程
直到头顶上,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才将陈如风从惊呆中拉了回来,像无数个脚步从自己的脑袋上践踏过。
塔可拉一脸惶恐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人?”
陈如风将视线从那个丢失了的花瓶中移开,答道:“那些人全部蒙着面裹着黑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跟萨克德大叔去到市集上,他让我呆在那里等他,然后我就被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追杀……我猜,”说到此处,陈如风话语一顿,目光落到了已被抽空魂魄的普姬娜空洞的脸上,心中又是一揪,“应该是那些人,向萨克德大叔下了毒手。”
忽然,一声低低的呜咽声,晶莹如珠的泪水成一串串链般从普姬娜眼中溢出,但她的脸庞却像已经僵硬了一般,流露不出任何悲伤之情,只能强抑心底。
这种感觉,是何等的辛苦!
此刻,又有顶上那些神秘人物的夺命追索,各种苦困交逼,令藏在地窖之中的三人都饱受煎熬,除了普姬娜外的两人,都担心着那些人会不会发现这个藏得隐秘的地窖。
一旦发现,恐怕他们尸骨便埋于此了。
塔可拉紧紧地拥着普姬娜,似乎她就是他最强大的心灵支柱,能消散他心中的恐惧。
陈如风转念一想,此刻多心担惊受怕也不是办法,干脆排除杂念,席地打坐,尽力保持心境之宁静,却依旧是受尽最近接二连三的事端干扰,又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实在无法安下心来。
一张眼,价值连城的花瓶便立在自己眼前,可惜它并不会说话,不会将真相一一诉出。
塔可拉的眼睛望向头顶,似乎时时刻刻感觉到,有人会弄开地板上的稻草,然后发现这个暗藏的地窖,杀进来将他们屠尽。
对于普姬娜来说,一切事物,仿佛都已经与她无关,生或死,都不再重要了,那种放弃一切的眼神,陈如风也不敢多看,愈是看普姬娜,他心中自责便愈多一分,自己实在对不起人家太多太多了。
事已至此,他在一定程度上也要负上责任。
但陈如风在这刻,更多心思,是放在那个花瓶上。
为什么它会落在这里?
这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一直在陈如风心中扎根,久久不去。
难道,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