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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庚情知许娘子对傅珺的情谊非同一般,便颔首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们也别耽搁太久。”说罢他便返身出了屋子。
傅珺此时已经走到许娘子身边,许娘子便轻轻揽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我回到宫里去了,往后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听着许娘子那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傅珺蓦地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凝了凝神方轻声问道:“您怎么又回宫里去了?是太后娘娘召您的么?”
许娘子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回去的。”
第364章
傅珺未曾说话,只举眸看着许娘子。
许娘子拉起傅珺的手,将她带到桌前坐了下来,方才低声道:“你可知道朝堂之上,如今已经为当年的护国公翻案的事情么?”
傅珺点头道:“我知道的。护国公当年是被一封伪造的信件冤枉了。”
“那封信很可能并非伪造。”许娘子语声平静地道。
傅珺不由面露微讶,问道:“那护国公当年……”
“护国公忠勇无双,并未通敌。”许娘子的语气微有些激动,,“然,那封信却非伪造。朝中确实有人与胡狼国暗通款曲,只此人并非护国公,而是裴元。”
傅珺震惊地抬起头来,一时间觉得这信息量大得有些难以消化。而许娘子的神态语气,亦让傅珺觉得有些异样。
许娘子深吸了口气,似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依旧语声平静地道:“此事说来,亦是护国公军中势力太大,而裴氏一族觊觎西北强军,于是便利用先帝爷忌护国公功高镇主之心,设此毒计。裴元与胡狼国大泽军元帅暗里勾结。一个是为铲锄异己,另一个则为除去敌国大患,双方一拍即合,定下此计。”
听罢此言,傅珺已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护国公通敌一案之中,尚还有这许多秘辛。只是,听许娘子的语气,却是对当年太子的母族——裴氏,有着极深的怨恨之情。难道说……
却听此时许娘子又轻声问道:“我听傅大人说。尚林局的那具腐尸是你发现的,是么?”
傅珺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她便想起了那具在地板下蜷成了一团的尸体,亦想起了那尸体口中滚落而出的事物。
傅珺便点头道:“正是。”说罢心中一动,又问道:“那具腐尸亦与护国公一案有关么?”
许娘子点头道:“那腐尸口中滚落之物,便是胡狼国大泽军元帅的虎符——鹰首蛇身印。而这枚大印,彼时便印在那封通敌信件之上。”
“虎符?”傅珺忍不住轻声重复道,眸中讶色直是难掩。
众所周知,虎符大印乃是军中要物,若无此物是无法号令兵马的。这胡狼国的虎符大印。如何会跑到了大汉朝皇宫之中。且这一丢就是几十年?
许娘子却是神色淡然地道:“这虎符虽是真的,却是副印。那正印仍在大泽军元帅之手。而那具宫中遗骨,仵作已然查证其并非宫中内监。”
这一番话听来十分平淡,然傅珺细思其意。却蓦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具腐尸的骸骨据傅珺目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年。而护国公一案却发生在三十年前。这两者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再往下细想。当年裴元与大泽军元帅暗中勾结,很可能便是以这枚虎符副印为信物。而后护国公果然阖族覆灭,这枚副印的去向却是无人知晓。
再往后英王刘筠横空出世。胡狼国臣服于大汉朝,多年来未有异动。可是,那腐尸却是于一、两年前,携着这枚已经失踪多年的大泽军虎符副印死在了宫里。这携印之人是谁?他携印入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要细想这其中的关系,便不由得人不联想到东宫那一路上。而那个带着虎符却死得无声无息之人,又是死于何人之手?这事越往下细想,便越觉得诡异万状。
傅珺凝眉沉思良久,便并未注意到许娘子的神情,更未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极淡的不舍与惘然。
良久后,却闻许娘子轻声地道:“那护国公,便是我的祖父。”
傅珺的身子震了一震。
她已经有些猜到了,然而当真听许娘子亲口说出,她仍是有些吃惊。
这个消息也确实有些耸人听闻。
平南侯府的一介管事娘子,居然是前护国公的血脉遗族?!纵然傅珺两世为人,也还是被许娘子的话震得有些发懵。
许娘子的眼睛看着前头,缓缓地道:“出事那年我方才三岁,却是有些记事了。我还模糊记得我娘抱着我哭,我被抱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那地方四处皆是晃来晃去的,还有一个婆子哄我。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娘应是将我交给人偷偷带出了京去。”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许回忆,神色亦不似往常那般平静,而是含着略略的哀凉。
傅珺此时已是慢慢地回过了神来,便安静地看着许娘子不说话。
许娘子略停了一停,又续道:“后来,我便叫那婆子为外婆,名字也从许慧改成了许慧君,成了她家里的人。那家人待我尚好,就是总有些远着我。小时候我还没觉出来,待长大了些,就觉得家里人待我与旁人不同,不显得有多亲。后来外婆一死,家里又闹分家,我便跟着我大伯一家过。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大伯娘带着我去了县城,我便被一个老嬷嬷挑了去,跟着她入了宫。这一去,便在宫里呆了十来年。”
说到这里,许娘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似是追忆,又似惘然。
傅珺不想打断许娘子的回忆,依旧安静地坐在她的身畔。
许娘子停了片刻后便又道:“后来的事情想你也知道了。我出了宫,嫁予了我大伯家的一个族侄,后来夫君病故,我便又被侯爷请来做了管事,随后便见着了你。”
言至此处,许娘子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你那时候才只五、六岁,生得雪团儿一般,眼睛又黑又亮,着实可人疼。后来我便跟着你一起去了姑苏。现在想想,与你在姑苏的那些日子,却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时候。”
傅珺握着许娘子的手紧了一紧,却仍是什么也没说。
许娘子便又道:“再往后回了京,没多久我那大伯娘却是寻了过来,我这才一点一点地知道了我的身世。原来,救我出来的这一家子,其祖辈与我曾祖有极深的交情。他家的祖父当年是被我曾祖父救下的,又在我曾祖父手下打过仗,后来便跟着我曾祖父姓了许。到我祖父这一辈时,他们自回了乡,做了乡绅。当年祖父过寿,许婆子是来贺寿的,没想却遇国公府大变。我祖父便将我托付予了她,又用个死了的女童替我,报了个病故。所以我的姓氏一直未改,仍是姓许。我听了大伯娘的话后,便又去问了傅大人,傅大人便说他早就查知我是谁了,恰好圣上重查当年我祖父的案子,傅大人便说我还是回宫里的好。我自己亦是觉着,我现在这样子,留在侯府里头却也不像。天幸太后娘娘还记挂着我,我去求了娘娘之后,娘娘便也应允了。”
第365章
这一番话说着简单,然而这其中的意思,却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傅珺怔忡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看许娘子。却见她眼含悲色,然神情却很坦然。似是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以为意。
傅珺想了一想,终是忍住了想要追问的那些话。
问了又能如何呢?这些朝堂之事,以傅珺目前的身份、力量,根本无力置喙。她连护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尚且要借助外力,更遑论许娘子所踏足的那个世界了。
而即便如此,傅珺仍不免觉得黯然。
她略略垂首,盯着自己腰畔的那枚玉蝴蝶看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看着许娘子,轻声问道:“您可怨我?抑或是怨我父亲?”
许娘子怔了一怔,旋即便现出一个安详的笑容来,柔声道:“我如何会怨?若非傅大人,我许氏阖族百余口人的性命,岂非比那蝼蚁死得还要轻?还有那些旧部将领,若没有傅大人,他们的子孙后代岂非永远都要背负通敌卖国的骂名?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傅大人使我许氏沉冤昭雪,更使数百英灵终得安息。”
傅珺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怔忡,却终是不说话了。
许娘子便转眸看着傅珺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儿来就是想瞧瞧你。你近来可好么?”
傅珺点了点头,道:“我很好。您呢?在宫里可好?”
许娘子亦含笑道:“我也挺好的。太后娘娘待我仍如往日。”
傅珺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对话,也许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傅珺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惘然。许娘子。不,应该是许慧。许慧这一去,从此便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这想法让傅珺的眼眶又有些微热起来。
这个陪伴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一点点地教导她、安慰她的人,如今亦要离开她的身边了。
自许慧四月间走了之后,傅珺便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可是,当她预想中的事情真的如期发生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傅珺轻轻靠在许慧身上,轻声问道:“您进了宫。往后是不是便不好再相见了?”
许慧抚着傅珺的肩头。静默良久,方低声道:“往后我们还能否见面,我也委实不知。”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道:“若是下回太后娘娘再设宴。没准儿我还能见着您。”
许慧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傅珺便也不再说话。房间里是一种安详的静谧。便连窗外投射进来的盛夏艳阳,亦被这静谧染作了一室微凉……
傅珺是红着眼眶从外书房里出来的。
涉江等人见了,心下虽各有思量。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细心地将帷帽替傅珺戴好,随后便由畦田与山樵亲自护送着,一路回转到了濯雨堂。
而傅庚此时却是又回到了里间,许慧仍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径望着那压在玉镇纸下的一沓碧云春树笺出神。
“许姑姑可想好了?”傅庚开门见山地问道。
“自是想好了,便依大人说的办。”许慧神色淡然地道,“不过,方才与姑娘说话时,我未尽实言。”
傅庚了然地道:“我明白。”说着他微叹了口气,道:“棠姐儿幼时,多承姑姑照应。”
许慧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傅庚一眼道:“我应下大人,有一半是为了棠姐儿。”
傅庚撩袍坐了下来,颔首道:“我明白。”
许慧便又沉默了下来,良久方轻语道:“在姑苏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便不去报什么仇了,就这样陪着姑娘,便在那姑苏城里待着,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是很好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宛若自言自语,直到最后寂然无声。
傅庚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默了下来。
“爷,马车备好了。”屋外传来了行舟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许慧回过神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傅庚略一颔首道:“大人保重。”说罢便即戴起了帷帽,从容地走了出去。
傅庚便也跟了出去,却不曾送出书房,只在门口便止了步。却是看着行舟将许慧送出了院门。
约半盏茶后,行舟便又回到了外书房,傅庚正等在书房里,一见他回来便问道:“人送出去了?”
行舟躬身道:“是,奴才亲看着人上了马车。”
傅庚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忽又问道:“那程甲又是怎么回事?”
行舟立刻便道:“回爷的话,方才姑娘一进屋,奴才便悄悄派人去打听了。那程公子一共见了姑娘两回。第一回是两个月前,有一日姑娘从小演武厅出去,程公子便在半路上与姑娘说了两句话,后来三少爷来了,将那程公子裹去划了船。第二回便是今天,姑娘在来的路上又遇着了程公子,只不知何故那程公子摔了一跤,姑娘与他一语未说,便直接过来了。”
傅庚一面听着行舟说话,一面便淡淡地看着手边的一方澄泥砚,待行舟说完了,他便又淡声问道:“程甲平常都和谁来往?”
行舟恭声道:“奴才打听到,那程公子所住的院子里,太太与五姑娘有时候会叫人送些东西过去,二爷偶尔也会过去坐一坐。旁的便没什么了。”
傅庚面色不动,只淡淡地道:“传我的话,就说程公子原先住的那个院子漏雨,给他换到半山阁去住。你好生安排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行舟躬身道了声是,见傅庚没有别的吩咐,方才退了下去。
一出屋门,行舟便先擦了擦头上的汗。
刚才走了这一路都没什么汗,被傅庚问了这两句话,他的冷汗就湿了后背。
傅庚虽然一点声色未露,但以行舟对自家爷的了解,傅庚明显是动了怒了。他家老爷这些年来官儿越做越大,这发起怒来便也越来越不动声色。而越是如此,行舟就越觉得胆寒。
他在廊下站了好一会,方才将身上的汗晾干了一点,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安排给程甲换院子的事儿。
第366章(120月票加更)
山樵一听要给程甲换院子,便啧啧叹道:“啧啧,我们爷对程公子真是没得说,一听那院儿漏雨便叫换了院子。”
行舟瞥了他一眼,未曾说话。
山樵便又抓着后脑勺道:“说着也奇,那半山阁在哪儿来着?我怎么没听说过?”
行舟便向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你才来多久?这府里的人你还没认全呢。我告诉你说,那半山阁便在靠着府门最近的一处,你从这院门出去,绕着前湖往前出了仪门,再自仪门的那条青石道往前直走到那处松林边儿上,再拐个弯儿往林子里走,便能看见半山阁了。”
山樵一面听着他说话,一面便两眼望天心里默算着距离,过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道:“哎哟我的妈啊,这可都快出府了。怎么住得那么远哪?”
行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当然是远远地搬出去才好。最好能永远进不了他们侯府。
且不说这厢程甲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挪到了半山阁,每/日/里对着那一坡的青松长吁短叹。却说傅珺自那日见过许娘子之后没几日,京里的数条重磅八卦消息便迅速传了出来。
头一条便是太子负荆请罪。
原来,护国公一案被定为冤案之后,当年涉案的裴元与周乾二人虽已离逝多年,但其罪不免,便由其后人代受惩罚。
那裴元之子裴宽连降三级,直接便从同知降成了佥事。北营都督一职也给免了;而那周乾之子就更惨了,原本就只是个金陵府推官,这一下直接就降成了府经历,且还被调离了京城,去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小县任职,看样子此生是再无回京之望了。
除此之外,当年涉案的一干官员或降职、或免职,皆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并且,这所有官员还统统被踢去了边远地区,就算没降职的。这从京官变成了地方官员。其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此案受冲击最大的当属裴家。不只裴家本族不少人受到牵连,其党羽门生等等亦波及无数。而太子身为元后裴皇后所出之子,裴家便是他的外祖一家,他又如何能安枕于东宫之内?
于是便有了太子跪在承明殿外负荆请罪的这一出戏码。
京城百姓见多识广。向来便有将政治事件八卦化的特质。太子之事一经传出。坊间便有各种传言飞速地流了出来。
有道那太子身娇肉贵。没跪多久就晕过去的;又有道那太子妃花容月貌,含泪陪着太子同跪的;还有更香艳的说那太子殿下因长跪而晕倒,回到东宫之后。那宫里的妃子们便用身子给他暖足的。
总之,就是将太子负荆请罪这一出正剧,愣是给唱出了/娼/门小调儿的味道来。
而就在太子负荆请罪的第二天,圣上便下了罪己诏。还不是下了一道,而是一连下了三道。
为何要连下三道罪己诏呢?这也很好理解。一是替先帝爷罪己;二是自己罪己;三是代元后罪己。
圣上将所有人的罪责一身承担,连着三天在大殿上宣读罪己诏。据说当时就有耄耋老臣感动得痛哭流涕,道圣上仁厚宽宏,实乃一代明君。
眼见着皇帝都这么可怜了,众臣便下决心要好好安慰安慰皇帝这颗孤单可怜的心,顺带再安抚安抚那些被打压得心惊胆战的门阀世家。
于是,便在六月的骄阳仍旧/日/日/洒下满城灼热之时,久不曾开启的后宫大门,却是迎来了一批崭新的新人。
说是新人也不确切,因为除了崔、谢、裴、吴四大世家各有一女入宫伴驾之外,那许国公留在世间唯一的一滴血脉——许慧,亦从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晋升成为了才人。
如今,傅珺若是再见到许慧,不只要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