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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府中要务,故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我还是想,待过了上元节,咱们便去郡主府小住些日子。”孟渊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温国公府人多眼杂,远不及郡主府来得清静。
第646章(50月票加更)
“便听你的。”傅珺应声道,眉眼间蕴了笑意。
见她面现欢容,孟渊心中尽是温软,又道:“听岳父说,你身边还有几位能人,待过几日,我会寻机带他们去咱们住的地方,也请他们帮着看一看。”
傅珺倒被他说得怔住了,过了一会方想起来,孟渊口中所谓的能人,指的应该便是魏霜一并带进府来的两个师弟,一个叫阿四,一个叫阿九。
据魏霜说,她这两个师弟虽不会武功,然阿四擅识毒辨药,阿九擅机关术,这两个人傅珺还不曾见过。
“据我观察,临清阁里的人,基本上无甚问题。”傅珺轻声说道。
人性最为复杂,没有人能保证对别人百分之百的了解,因此她并没敢打包票,毕竟她也不是神,这个结论是根据平素的观察得来的。
孟渊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知晓你擅识人,只是,”说到这里他语声微顿,身上的气息瞬间有些冷,“人或可没有问题,却保不住东西不出问题。”
他这话语意极深,说得傅珺一时间静默了下来。
安静片刻,孟渊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一字一句冷意森然:“你是不知,举凡家具、用物及衣裳被褥等等,皆是大有可为的。”
他越说神情越是讥诮,唇角绷得极紧,显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傅珺的心尖微微发疼。
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疼惜。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他的下颌。动作轻柔,语声更是低柔:“好的,便依你,便叫阿四他们来瞧瞧。”
她清清淡淡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安抚的力量,让人心中宁静。
孟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眼中冰雪悄然释尽,只将一双光华细碎的眸子,凝在眼前的丽颜上,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变得格外柔和。
车外寒风呼啸而过,携来深冬的冰冷寒意。而车厢之内却是温暖如/春/。一双人影久久相偎,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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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阵阵,掠过金陵城渐暗的天空,携来江水湿冷的气息。为这座城市平添了一段寒意。
大功坊胡姬巷深处。一所极不起眼的宅院伫立在风中。寥落而又孤凄。这所宅子看上去建了有些年头了,灰砖脱落、黛瓦凋零、门楣破败,外墙坑洼不平。门前的石阶尚有落叶堆积,似是很久无人居住。
黄昏的光线有些幽暗,一路扫过阶前,又拂过简陋而芜杂的大片庭院,只在窗边搭了一线斜阳的残影。
窗帘用的是最结实的青州棉布,此际已合上了大半,那一线斜晖便挂在帘边,淡淡的微白映在天青色的棉布上,似是清晨曙光的颜色。
然而,这房间里的气氛却无半分曙色所预示的光明。
几个以布巾蒙面的男子围坐于桌前,安静得如同死物,唯有粗浅不一的呼息声显示出他们还是活人。
房中光线极暗,这几人的大半面孔皆隐在布巾下,唯露出一双眼睛,却也是模糊不清的。
他们似是正在等着什么人,虽无人言语,然而,一种隐约的焦虑氛围,却还是在这屋中渐渐弥漫了开来。
“咔嗒”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北风随声而入,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卷,复又散入了幽暗之中。
众人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布衣的蒙面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见过主上。”几人齐齐起身,躬身行礼。
“坐。”那玄衣人说道,语声轻如虚烟,如同浮在半空。
几人皆坐了下去,其中左首一个穿黄袍的蒙面人当先道:“禀主上,属下现已探明,秘藏便在姑苏城内,并不在近郊。”
他的官话带几分苏南人的口音,听上去十分儒雅,而他语声中透出的欢喜之意,却表明了他对这个发现极为欢喜。
“好极。”玄衣人虚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然而,在那双被布巾遮住大半的眼睛里,却并看不出多少喜色。
一旁穿青袍的蒙面人抚掌道:“如此一来,起事有望,属下恭祝主上早成大事。”
此人的声音有着中年人的低沉,一口官话却是十分地道。
此语一出,在座诸人皆同声贺道:“恭祝主上早成大事!”
诸多声音中,唯一个穿灰衣的蒙面人态度有些迟疑。
“怎么?你不高兴?”坐在灰衣人身旁的是一个穿蓝袍子的蒙面人,此时便出声点破了他。
这蓝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说话的语气像是含着讽意,十分刺耳。
“属下不敢。”灰衣人立刻起身,语声有些惶急。
他身形魁梧,此刻立于窗前,室内的光线又变得暗了一些。
玄衣人的眼珠动了动:“无妨。”
仍旧是虚若轻烟般的声线,飘浮在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灰衣人眼角的肌肉迅速抖动了几下,垂首不敢言语,那高大的身躯映在窗边,竟些几分瑟缩。
玄衣人不再看他,目注旁处,语声淡然:“几分把握?”
“已有八分准了。”灰衣人态度恭谨,语气中甚至还有些讨好之意,“那人此次升职无望,心中不满,属下已拿话套过了,他已有意动。”
“善。”玄衣人说道,两道阴沉的视线却凝在了灰衣人身上。
灰衣人的额前渗出了一层冷汗。
“如月之死,是你。”玄衣人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仍是虚飘飘地,然那语气中的森冷却有若实质,且他所说之话亦并非质问,而是陈述。
灰衣人浑身一震,布巾后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惊慌,猛一抬眼,恰好对上了玄衣人冰冷的眼神。
“属下该死。”灰衣人蓦地离座而起,跪地请罪。
玄衣人垂目看着他,直待冷汗浸透了对方的眉间,方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下次。”
“属下知错,谢主上!”玄衣人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然那声音里的颤抖却根本无法遮掩。
玄衣人停了一会,方摆了摆手:“起。”
他似是极不喜多言,能少说一个字便少说一个字。
灰衣人闻声站了起来,见玄衣人并无更多表示,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第647章
“宫里?”玄衣人又道,这一回却是向着穿蓝袍的人说的。
那蓝袍人立刻站起身来,低声道:“属下无能,我们的人已经被清出了大半,剩下的多在不紧要的位置上。”
玄衣人布巾下的眼睛闭了起来。
过了一刻,他方才又出了声:“那个人?”
“是,”蓝袍人躬身禀道,“新帝并不曾叫那人侍寝,却安排了不少人暗里盯着,属下已在她身边埋了几颗钉子。”
短暂的安静后,玄衣人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只是,他人虽在笑,那笑声却是冰冷的,平平的声音无丝毫起伏。
寒风自门缝里漏了进来,伴着这笑声四下弥散。
房中一片死寂,并无人敢附和他的笑声。
“若有异,杀。”玄衣人突然停了笑,轻烟般的声音若染了寒气,冷得叫人心底发颤。
“属下遵命。”蓝袍人抱拳应诺,复又坐了回去。
玄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布巾后的眼睛便阖上了,不再说话。于是,整个房间便也安静了下来,唯有几个人轻浊不一的呼吸声,时不时地响起。
良久后,玄衣人方才张开眼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字条。
他往青袍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青袍人立刻躬立而起,双手接过字条打开看了看,复又向玄衣人点了点头,随后便将字条握在手中一捏,再松开时。那字条已成碎末,自他的掌中洒落于地。
众人寂然而视,连一声咳嗽也无。
此时,满座中人唯有褐衣人未曾说话了。
玄衣人布巾下的眼珠缓缓转动,凝在了那褐衣人的身上,却并未开口发问。
良久后,一道嘶哑的声线响了起来:“联调司查三尸案,目今无果。”
这人看身形年岁应该不大,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如同刀片刮铁一般,听得人牙酸。且其对玄衣人的态度亦颇为疏冷。少了旁人的那种噤若寒蝉。
此人似与玄衣人一样,亦是极不喜多言,只是,这几个字透漏出来的意思。却叫玄衣人身上的气息有了些变化。
“细说。”玄衣人以食指轻扣桌面。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指触及木质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案涉七省,死逾三十,夫妻同死。女一尸两命。”褐衣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在查镖行。”
“镖行?”青衣人插口道,毡帽下的眉头浓浓聚起,“案涉七省,此案是流窜作案;查镖行,是因镖行中人常年四处奔波?”
自褐衣人口中寥寥数语,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信息,这青衣人不仅武功很高,其思维也相当敏锐。
褐衣人点了点头,再不肯多说一字。
玄衣人的眼珠又动了动:“甚好,容后细报。”
褐衣人闻言便起了身,向玄衣人揖了一礼。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右臂似是受过伤,不大能抬高,揖礼过后,他又沉默地坐回了位中。
玄衣人便向青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衣人立刻站起身来,沉声道:“复我故国,兴我南山。”
“复我故国,兴我南山。”众人同声道。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被密合的门窗拢住,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黄袍人第一个站了起来,向玄衣人施了一礼,随后便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前门处。
约摸一刻钟后,蓝袍人也起身离开了,却是从宅院的后门离开的。
这些人离开的顺序似是预先安排好的,平均间隔时间为一刻钟,且每个人离开的路线都不一样。
灰衣人是第四个走的。
他自院子的后门而出,此处出门便是一条丁字型路口,他走的是左边的那条小巷。
小巷细而长,很像是大宅门里的那种夹道,只是,这条夹道却要破旧阴森得多,道路两边亦非整齐的青砖高墙,而是弃置多年的荒宅,墙颓垣断,长满了荒草。
穿过夹道便是大功坊最为偏僻的胡姬巷西岔口,需得再往前步行至少一刻钟,方能见到人迹。
灰衣人在巷中便已褪去了面上布巾,又将外头的灰色长衫也脱了。
小半个时辰后,当孟钊转出大功坊正中的牌坊,坐上自家干净舒适的马车时,他已是一身墨色绣竹叶纹长衫,披玄色狐狸毛大氅的打扮,眉眼之间威严赫赫,俨然一副官老爷的气派。
背靠着玄紫蜀锦坐垫,手捧着紫金仙人盖手炉,孟钊长长地呼了口气。
额上的冷汗早已干了,然后背的湿冷之意,却直到此刻才略有缓解。
思及方才种种,孟钊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什么狗屁复国,什么南山遗族,什么主上属下,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若非心有所图,他才懒得搭理这群蛇鼠一样的家伙。
忆起玄衣人那倨傲的态度,孟钊阴鸷的眼神中便又多了两分讥诮。
就凭这几个人还妄想复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复国是要兴兵打仗的,连兵马都搞不到,谈何复国?更何况宫变那晚还折损了最精锐的高手,落到现在还需得他出马策动五军营的人,就算他策动成功,这么点儿人手也根本达不到复国的目的。
思及此,孟钊的脸色变得更为阴沉。
他好容易才得了主上信任,跻身组织高位,手里也总算有了可用之人,可他万没想到,他这里才一动手,便被他那个好弟弟一招破了局。
孟铸做寿,这是多好的时机,他使动的又是埋在府里近一年的暗桩,便是那个叫如月的丫鬟。他交待下去的任务并不复杂,不过是盗一封信并一块印而已。说实话,若非前些年孟钊不慎被老国公爷抓住了马脚,这事儿他自己都能做得。
只可恨孟铸防他防得死紧,从不带他往外书房去,一应印章等物又收得隐蔽,如月也是查了好些日子,才查出了一点端倪,谁想方一动手便折了进去。
所谓时运不济,想亦如是。
孟钊阴沉的面色中,渐渐掺上了几许悲愤与怨怼。
老天待他何其不公?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理应得继世子之位;论才智、论能为,他比孟铸强了何止一点半点?可他却偏偏生不出儿子来,待想要动手夺位之时,却又被老国公爷抓住了手。
而这一次,他手里虽有人手,却也只敢挪用其中一人而已。而即便如此,还是被那所谓的主上知道了,差一些便惹来大祸。
第648章
这般想着,孟钊额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如月伏诛之事,温国公府一点端倪未漏,孟钊根本毫不知情。依原定计划,他与如月将在今晚会面,孰料如月早就死了,若非玄衣人点破,孟钊至今还蒙在鼓里。
难道说,除如月之外,温国公府还有另一个暗桩?
这念头一经泛起,孟钊心里便生出些许不安。
连如月伏诛这等消息都能送出来,这暗桩的来头肯定小不了,说不得他的一举一动便皆落在那人眼中。
这想法令孟钊的后背又是一阵发凉,随后,心底深处便又涌上一种锥心蚀骨般的恨。
这一辈子,他总是与最想要的事物失之交臂。
世子之位、孟铸的命,以及两年前的那场宫变。
若宫变之时他已在组织谋得高位,孟铸岂能坐享国丈尊荣?
可惜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得志的六品小官儿,每每还需仰孟铸鼻息,虽加入了组织,却始终摸不着法门,更不知组织暗中做下的那些事儿。
直待新帝登基,孟钊这才终有机会进入组织高层,并能够参加两月一次的秘密集议,他这才知晓,原来当初组织是选择了忠王刘竞的,为的便是扶助这个疯子登基,继而达到复立南山国的目的。
只可惜,刘竞时运不济,苦心设局却为英王刘筠所破,若非组织及早抽身,只怕丙申之变也熬不过去。
孟钊以为。他之所以被提拔,便是因为他有些军中的关系。如今组织的情况已是大为不妙,丙申之变后元气大伤,到现在也没恢复,迫切需要新鲜力量填补进来,孟钊也是适逢其会,方才有机会进入了高层。
只是,看今日集议的情况,主上对他已有不满,想是他用组织里的人去办私事。已是犯下了大错。
思及此。孟铸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外有孟铸越加严密的防范,内又有主上不满,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怕是只能收敛些了。
不过。孟钊也并不着急。
很快便要选秀了。只要他的女儿能入得宫中。想必届时主上对他会更加重视。以组织的力量,复国或许无望,然助他夺回国公之位。却是大有可为的。
孟钊的神情重又变得轻松起来,他拢紧手炉,将身子又向后靠了靠,舒服地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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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这一日,金陵城落了一夜的小雪。
次日晨起之时,望着临清阁外雪迹斑驳的地面,还有那一树白桦的绿叶白衣,傅珺只觉得,这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得真是快,转眼又到了年下。
孟渊最近又去了军营。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刘筠登基以来,京营便没了过去的逍遥日子,阖营野地训练之事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孟渊身为五军营最高指挥官,自然需得亲自督训。
傅珺望着窗外的白桦,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平素他在身边时倒没觉得,如今乍然分开了,她才发觉生活中像是缺了些什么,每每回眸转首,那个本该在那里的人,如今却已不在,那样的感觉,时常让她觉得得怔忡。
或许,这便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这感觉于傅珺尚有些生疏,然而,她的心却又忍不住为此而跳动,那种隐约流动着的欢喜,亦时常让她在独自一人时微笑起来。
“娘娘。”青蔓轻轻唤了一声。
傅珺自窗前收回目光,回首看去,却见青蔓与白薇各捧了几件衣裳请她挑选,红红绿绿的轻纱重锦,搭满了两人的手臂。
傅珺扫了一眼,便挑了一身水红的曲绫纹遍地锦袄儿并玄青绣团花芍药纹遍地锦八幅裙,外头是豆灰穿花鸾鸟纹遍地锦大袖衫儿。
待这样一身穿戴起来后,涉江便对镜叹道:“娘娘真该多穿穿红色,这样儿真是好看。”
一旁的白薇已经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听了这话便用力点头笑道:“婢子都快不知往哪儿看了,娘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