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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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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几百人,回来不足五十人,十分之九的人埋骨异城,或者做了野人和野兽的牺牲品。
  黑白道群雄和江湖好汉,全都闻风赶至。岂知棋低一着,大家垂头丧气各奔前程,原来
使者们到了成都府,便由布政使大人用八百里快传飞报京师,同时知道长江的水寇了得,万
一有人在船下弄鬼,船沉下了江底,不知会有多少人的头要被砍,就改走陆路。使者到了汉
中,锦衣卫的高手云集。少林和武当全是受朝廷供奉的僧官道官,一纸文书就来了一大群,
雄霸北地的全真教弟子,也成群而至。一行数百高手,保卫着宝物浩浩荡荡走北栈道出宝鸡
直奔京师而去。赶来想分一杯羹的好汉们,眼睁睁目送使者远去,垂头丧气各奔前程。
  事情就过去了月余,汉中府又恢复了平宁。文昌就在这风平浪静中踏入了府城。
  首先,他打问施家父女是否来到,其次,他必须寻盘缠。金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
在地下拾起也必须起个大早,没有金银,他无法活动用人打探消息。
  不错,施家父女还没来,此栈道上太难走,一天走不到三四十里,他比施家父女赶得
快。
  入黑不长时间,他拿着琵琶走出了太平老店,信步朝大南门的兴隆酒店走去,他相信,
在这山区里的汉中府,没有人会认识他蔡文昌,更不会有江湖朋友知道他是新近名震江湖的
亡命客。
  夜市初张,整顿整洁的南大街游人比蚁,西侧的店铺灯火辉煌,十分热闹。
  突地,他感到头脑一阵晕,心口受到无情的重压,几乎肩朝外翻,喉头作呕。
  他歪扭地站稳,闭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尸毒又进入了一段经脉了。这种突然
袭来的痛苦,须持续一会方可退去,这不是头次,他已不再惊慌。
  他站在正街心,人潮在他身侧往来不绝,他却闭上眼默默地运气调息以下袭来的痛苦,
对身外一切一无所知的情景。
  不知几时,他身旁已没有了行人。
  四名雄赳赳的大汉手持马鞭,叫喝声由此来了,四大汉之后,是一个身翠绿劲装的骑马
少女,马前有一个马童,摇幌着马鞭缓缓来了,马后,也有四个大汉护卫。
  马上绿衣少女年约十七八,梳三丫髻没系包头,穿上劲装周身的曲线衬得曲线灵龙,水
灵灵的大眼,远山眉略嫌粗了些,尤鼻红咀,娇笑时风情力种。
  看头上的三丫髻,是待嫁的姑娘,看身段和服角的风情,天知晓她的饱满肚胸是不是一
片末放的处女地?
  “让道!纪府的千金来到。”开路的大汉怪叫,好象是怕有人不知来的是纪府的大姑娘
是的。
  文昌正在强压袭来的无边痛苦,额上冷汗直流,脸泛青,面肉不停地动,怎知大汉是冲
他来叫的?
  “坏了!这位客官有苦头吃了。”走避的一个路人低叫。
  马上的纪千金小姐勒停了马,马童一把抓住了马绳。看光景,这丫头的骑术好得有限。
  “爬远!狗东西!”一条大汉来到文昌面前喊叫。
  文昌吁出一口长气,身子一幌,他还没睁眼睛,再深深吸入一口气,并末移动足步,他
知道有人找麻烦,但已到了紧要关头,痛苦的浪潮就要退了,不能移动,那会让痛苦更上
升。
  “打他!”马上的少女冲文昌的背影喊叫,好一个猖狂的小娘们。
  “叭叭!”文昌的肩上受了重重的两马鞭,接着是两声让人难忍的臭骂:“狗东西!你
的骨头生得怪。”
  “叭叭!”又是两鞭。
  文昌咬紧牙关,冲出两步。
  “照实打他!”小娘们又在叫了。
  “叭叭叭!”三声暴响,文昌就感到头上和肩胸如同火烙,七马鞭打得他眼冒金星,愤
恨掩盖了尸毒渗入经脉的苦痛,他狼狈地转身,眼里的金星渐散,朝清脆的女人声音来处:
“为……为何打……打我?”
  街灯明亮,照见他大汗如雨的娇容。终于眼前金星和乌云散去了,他看清了马上的姑
娘,也看清了四周的四名大汉,和驻足观看的不少过路人。
  “为何阻路?你这该死的猪狗!”一名大汉大叫。
  文昌举目环顾,用衣油擦掉额上的大汗,痛苦的浪潮末退尽,他没法动手雪耻,切齿
道:“街路可……可通三匹马车,我……我怎又阻了你……你们的……的路?”
  “打他!”马上的姑娘横狂地叫。
  “叭!”一鞭打到,文昌的脸上出现了鞭痕。
  左侧人群一乱,冲出一男一女,女的是一身白,白得耀眼,飞抢出来,男的一身紫衣,
深喝已发:“住手!休逼人太甚。”
  大汉第二鞭正往下落,白影已到了,是白衣姑娘,伸纤手勾住大汉的手臂,脱手飞扔。
  “啊……”大汉狂叫,平空飞出三米外,“八达”扑倒在人群之前。一个路人也曾打落
水狗,突然一脚猛踢。然后往人丛里一钻,占了便宜溜之大吉,把大汉踢得鬼叫连天。
  “打得好!”有几个路人怪叫。
  人影突止,所有的人全吓坏了,一个小姑娘出手锏便把人扔出丈外,岂不可怕?
  “啊!你们好大的胆子。”马上姑娘怪叫。
  紫衣人好一表人才,脸色如古铜,剑眼虎目,三须黑髯挂胸,未怒先威,但这时却微微
一笑说:“姑娘,假如你想家破人亡,太容易了。”说完,拍拍腰间长剑。
  白衣姑娘也拍拍长剑,冷笑说:“小贼人,你认为本姑娘不敢杀你?你再叫试试?”
  另一个大汉突然在姑娘身后扑上,要扣姑娘的脖子。
  白衣姑娘可能身后长了眼,大旋身一手格分伸手的大毛手,左掌出如电闪,“叭叭叭
叭”就是四记正反阴阳掌,四记耳光把大汉击切在地,大牙满地跳,衣衣呀呀挣扎难起。
  白衣姑娘一声大叫,扑近健马。
  “丫头,不可。”紫衣人叫。
  马上姑娘银牙一咬,掉转马头扭头叫:“你们好好等着就是……”
  文昌抹掉眼角的汗,咬牙切齿地接口说:“大爷等着。我说,你会受到恶报,你会家破
人亡,你会死活都难,你会后悔你今夜的孟浪刻毒的横行。”
  白衣姑娘突然转头,惊然叫:“呀!是你,是你,你……你怎么了?”
  文昌也看清了她,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夏姑娘。”说完,扭头便走。
  白衣姑娘正是白衣龙女夏苑君,紫衣人是她的爹爹四海神龙夏承光。
  白衣龙女看了蔡文昌的面色,与及当街受辱的光景,便知他必定遭到难以忍受的变故,
象他这种高傲的人,怎会在众目之下当街受辱?她感到一阵可爱的感觉泛上心头,这次相
逢,也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和激动。
  文昌的痛苦浪潮已过,脸容渐渐正常,谢了白衣龙女,扭头便走。
  白衣龙女摇身抢出,粉面红潮上升,怏怏地说:“蔡壮士,你有困难,你必须……”
  “在下从不知困难为何物,也许这八马鞭在我来说,忍受下来太困难了,但我会好好地
回报他们。”文昌抢着说,大踏步朝前面人丛里闯。
  四海神龙摇身拦住,笑道:“蔡壮士,你我并不陌生。”
  “不错,龙驹寨我们有一面之缘。”
  “在下夏承光。”
  “呀!是四海神龙夏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蔡壮士,不必说这些场面话虚伪客套。你有困难,脸色泛青,冷汗未收,是……”
  “晚辈不劳挂怀,生平不惯受人怜悯,对不起,晚辈要去讨生活,少陪。”文昌抢着
说,拱手行礼,傲然举步,往人群中一钻,飞步走了。
  父女俩怔在当地,脸上无光。
  “好一个刚强高傲的年青人”四海神龙喃喃地说。
  “爹,盯住他,他需要帮助。”白衣龙女焦急地叫。
  “他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的,那次你也是在大街上折辱他。”四海神龙摇头苦笑。
  兴隆酒店,是汉中府最负盛名的酒店,是单纯的宴会小饮高尚的场所,来往的宫客几乎
全是殷实的商人和过客,没有风月点缀,听不到笑啼燕唱。
  酒店是两层,楼上楼下布置得古雅朴实,四壁挂有名家的字画,大庭的正壁高挂一幅大
中堂,果然是大宋名书法家蔡包的行书诸葛武侯出师表。
  楼上,设备同样古朴,但有四座屏风隔了一角雅座,那是便于客人携女眷小饮的所在。
  文昌装了一肚子的愤怨,登上了酒客众多的二楼,找到一名店伙,堆下笑脸,“劳驾这
位大哥给我一个座位,小可是卖唱糊口的。”
  店伙倒也和气,笑道:“老弟,你来得正好,有几位大爷正要找一个歌手,随我来。
  靠右窗下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五名眼眉大眼的粗豪大汉,穿青直裰,青帕包头,臂下挂
着百宝袋,腰带上紧着细窄三尺皮鞘,让幅不大,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便于水中使用的分水刺
或者是三凌钢铁兵刃。
  后首,是四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生意人,正在低声谈笑浅酌低斟。
  店伙将文昌引到桌旁,端来一张四脚凳,向一个留了掩口须的中年人陪笑道:“陈爷,
真巧,给小可找来了,这位老弟听候爷台吩咐。”说完,扭身告退。
  “诸位爷台请赏光,小可听候吩咐。”文昌说,一面解开琵琶包,欠身告坐。
  四个中年人相当和气的留掩口须的人间:“你会吟诗词么?”
  “爷台请吩咐。小可略知一二。假使诸位想听一些悲壮激昂的小曲,小可自己却编就了
一些,只怕难令诸位满意。”
  “好吧!听你的谈吐,想来必定不俗。”
  文昌调好了弦,一阵清越的弦声袅袅腾升。接着,低沉而铿锵的歌声响喝行云。
  “铁拳如电,剑上光寒,利剑出,闯刀山。
  叱咤风云兮,英雄气短;情真爱挚兮,儿女情长。
  那管他,洛阳花似锦,不贫恋,江南好风光。
  功名富贵如朝露,妻财子贵如浮云。
  人海茫茫今,任我浮沉,江沏莽莽兮,唯我独尊。”
  人声候静,上百位酒客的目光全向这儿注视。
  四海神龙父女,悄然在远处角落入座。白衣龙女的星目中隐有泪光,低声喝然道:“可
怜,他竟然会落魄如此。
  五大汉中之一突然怪叫道:“好小子,你他妈的替谁吹牛?口气可不小,但确是唱的
好。”
  文昌不加置理,弹他的节奏,细碎如珠走玉盘的弦声,在空间中跳动,动人心弦。
  他强制自己不可冲动,不可生气,不可露名号,因为施家父女不久会赶到汉中府,无论
如何,他不能闹得大凶,免得引来麻烦,影响了施家父女的安全。他对施姑娘的敬爱和感恩
的心情,使他忍下了无名怒火,如果在平时,他不动手揍人才是怪事。
  节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徐落,低沉而苍凉的歌声候起:
  “海角天崖,梦魂飘泊。
  饱赏了人间辛酸冷暖,走遍了万水千山。
  亡命人海兮,凄复悲;
  壮士一去兮,儿时回?”
  歌声徐落,余音袅袅,弦声徐落,音符似乎仍在众人耳畔尧绕不去。
  远处一个角落中,一个小道士突然伏在一个白发老人怀中,似在抽噎饮泣。
  白衣龙女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哀伤地注视着文昌的背影。
  楼中沈静了片刻,有人喘出一口大气的方恢复了先前的喧闹。
  文昌脱下头巾,神情默默的站起默默地向留掩口须的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
说:“献丑了,污了诸位爷台的清耳。”
  中年人掏出一锭五两银锭,放入头巾也低声说:“谢谢你,青年人。这一生中,我第一
次听到如许动人而饱含感情的歌声。”
  “感谢大爷。”文昌欠身谢谢,低头退走。
  蓦地,脚下被人一勾,几乎跌倒,怪叫声暴起,“好小子,在这儿坐下来,给大爷再来
一曲。喏!这是赏银,你他妈的先收下。”
  原来是五大汉之一,一锭一两白银几乎伸到文昌的鼻尖上。
  文昌强忍怒火,吸入一口气一面吹起琵琶。这腕饭吃来太困难,他在心中发誓,再也不
吃这碗窝包饭了,即使是打家劫舍要用性命去换饭吃他也甘心。
  “对不起,能可另有主顾,少陪了。”他不无表情地答。
  “砰”一声响,大汉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盘碗筷在跳舞,叉腰站起鼓着大牛眼,怒吼
道:“甚么?你他妈的小王八旦不识抬举,竟然一口回绝我李大爷的要求,瞎了你的狗眼,
你再比比试试?”
  整楼的食客,全数大汉的大嗓门所惊,顿时鸦雀无声形势紧张。
  楼梯突发暴响,奔上三个高低不同的狞恶大汉,在梯口便怪叫道:“李老弟,怎么回
事?”
  大汉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叫道:“他妈的,这小王八旦的可恶,不识抬举,我要好好治
他。”
  三个人奔到桌旁,文昌扭头望去,心中一惊,暗说:“真他妈的见鬼,不是冤家不聚
头。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来人一个是光头中年人,是汉江秃蛟凌远。
  另一个是高瘦个儿死样怪气阴阴沉沉,是梭鱼种豪。
  矮个儿象武大即,五官摊在一块儿,是水鼠管江;
  都是老相好,照了面。汉江秃放风采依旧,只是脑袋顶门那一块被飞刀刮掉的头疤更光
更亮。水鼠管江的右边大牙掉了好几颗,是文昌给他留下的纪念。
  汉江秃蛟看清了文昌的脸容,大吃一惊,情不自禁退后两步,堂目结舌地叫:“你……
你姓……姓蔡?”
  文昌知道瞒不了,冷冷地答,“凌当家,你好,咱们一年不见了吧?买卖怎样?”
  先前语出不透的大汉,瞪着大眼,倒抽一口凉气,如见鬼魅地往后退,“砰”一声砸倒
了一张坐椅。
  文昌近来名震江湖,汉江秃蛟岂能不知?只吓了个冷汗直冒,脸色泛灰,一躬到地说:
“蔡兄恕罪,在下在下不敢,李兄弟多有冒犯……”
  文昌心中大奇,怎么?这家伙怎不记一飞刀刮掉头皮之恨,竟然如此客气了?他却不知
他的名号在江湖中所亨有的地位和份量,难怪他会感到奇怪,他闪在一旁,抢着说:“凌当
家和种、管两位好汉,是来报当年龙驹寨之恨么?”
  “蔡兄言重了,在……在下……”汉江秃蛟语不成声地答。
  文昌举步便走,一面说:“请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请教。”
  汉江秃蛟心中有如十五个另桶打水七上八下乱升沉,提心吊胆跟着下楼,低声说:“蔡
兄但请吩咐,凌某听候差遣。”
  两人到了大街,走了个并排,文昌低声道:“首先请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踪。”
  “凌某遵命。”
  纪府大姑娘平日.在外耀武杨威,老远地人们便走避一空,谁也不理她,她的威风没有
人欣赏,发泄的对象愈来愈少。
  今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倒霉鬼蔡文昌快意,却被白衣龙女父女两人强出头扫了
兴,更打伤了她两名健仆,甚至要拔剑杀她,文昌最后那一络刻毒的报复性威胁言词,也令
她怒不可遏。她狼狈地奔回乃姐官宅中,如此这般一诉。
  鹰爪四出,要捉拿月前谋劫钦差的要犯,事情闹大了。象这种任性凶横的女人,确是少
见。有其父必有其女,由她可以知道她的父亲在汉中府是甚么样的货色。
  这鬼女人在乃姐处等候消息,可是等了个空,不但挨了八马鞭的人逃走了,连打了她的
健仆的父女俩也失了踪。她等得怒火冲天,三更天方根恨地返回家中,惊怒交加中,她慌慌
登上自己的锈搂,支使着仆妇丫环替她准备晚妆用品,愤怒地进入绣房。
  蓦地,她感到毛骨悚然,心向下沉,粉颊泛上了苍灰色。想叫,但喉咙似乎塞住了。想
动,却感到浑身发抖。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视着妆台上的大铜镜,如见
鬼魅。
  不错,确是有鬼魅出现了,大铜镜中,清析地映出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黑头罩只
露五官的鬼影,一对大眼神光电似,委实吓人。香闺中出现这种鬼怪,她怎能不伯?胆子都
快吓破了。
  鬼影的巨大虎掌伸出了,落在她右肩上。
  夫!不是眼花,不是幻影,肩上确是感到有东西落下,她全力扭头一看,张大樱口想
叫。
  “啊……”只叫了半声,肩上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咽喉,恐怖和死亡的感觉袭到,她立
即昏厥。
  怪影正是文昌,他来了许久了。他一咬牙,将纪二小姐扔到在床中,取过一壶冷茶,淋
在鬼女人的头面上,再一掐人中穴,纪二小姐悠然醒来,恐怖地嘎声叫:“你……你是……
是人是……是鬼?你……”
  她一面说,一面向床后退,伸出颤抖得极厉害的双手,要拉绵衣蒙上头。
  文昌阴阴一笑,一把扣住她右脚向外拉,拉到床沿再伸手抓起绵衣扔在床上,拉掉了黑
头罩。
  姑娘记性不坏,虽则文昌脸色已恢复正常,青灰色已退,大汗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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