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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是美丽,而且非常美丽,但我可没有神魂颠倒。”
“唔。”她笑了,那种神情是可爱的,令我啼笑皆非。
我还以为她成熟呢,在这方面,也与阿丽她们差不多。
“其实后来那个男孩子有没有跟凤凰好呢?”我问。
“没有,妹妹睬都不睬他。”文采说:“这倒令我生气。”
“你应该什么都不气才是,我太不明白你的心理了。”
“你想想看,那个男孩子撇下我,但是凤凰却不看他一眼,那我岂不是成了垃圾了?”文采气道。
我摇头叹息,“我希望你忘了这件事,与凤凰重修旧好。”
“好的,”文采说:“我听你的话,其实我也太小器了。”
“我对别的女孩子看多一眼,”我问:“你真的这么生气?”
文采说:“我──”她说不下去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我吃吃的笑了。
看样子,我们已经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吧?我想。
到底是阿关出马,情形完全两样,比关太太有力得多了。
如此出几身冷汗,倒还算值得,受点惊吓,也有代价。
我吁出一口气,我一个女朋友,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那些身边都是女孩子的男人,又怎么办呢?我不明白。
大概是那些女孩子,都不是真的喜欢他吧?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你在想什么?”文采问:“不会是生我的气吧?唔?”
“不会。”我笑了。
这句话我问过她很多次──“你不会生我气吧”?她也问过我很多次,我希望以后谁都不要问谁了。
这是我与文采之间第三次的小误会。也是最后一次。七月是一个好月份,一切误会都消失,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好。
我想我不必太多形容我与文采的事,所有恋爱男女都一样。
总不外是花前月下,甜甜蜜蜜,不过我们算是含蓄的。
关太太见到我俩,抿着嘴问:“你们十号风球也吹不开啦?”
我想是的,我们开始有了真正的了解,文采与我。至于结婚,我想我还是听其自然的好,不能操之过急。 我有过那种太心急的惨痛经验,差点把文采吓跑呢。
这一下我可得慢慢进行,再不可以猴手猴脚了。将来过了数十年,我与文采都满头白发的时候,说不定会回忆到今天的趣事。
那么像阿丽这样的女孩子呢?也会觉得英雄崇拜可笑吧?
为了国文老师吸引,就拚命追求,为了体育老师强壮,也不放过,这些不是笑话是什么?
现在阿丽与小明已经重修旧好,小雅也有了男友。经过一番走马灯之后,他们也很少有空再上我这里来。
放暑假之后,文采得了时间,反而常常来看我。她说我住的地方需要粉刷一下,我非常赞同,马上进行。我们又添了几样新家具,使客厅看上去更美观一点。
我说“我们”,因为其中有文采的意见,我是尊重她的。
她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新做一套不太贵的沙发套子,可以使沙发焕然一新,这证明我当初没有看错她,她的确是一个能干的妻子人材。
阿关与关太太最看得出,我家里的变化,常常引为笑柄。
文采的父母也很默认我为文采的男朋友,他们看得起我。
而凤凰一直开玩笑,“哼!没有我,你们还有没有进行得那么快呢。”她很得意。
我对这位未来小姨,还真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她也说得对,没有她那次激文采,我没有机会。
文采因为那件事大大的吃了醋,我俩才突然接近的。
真的如此算来,我还得送凤凰一份厚礼呢,不开玩笑。
我可以向文采求婚,但是我还想得到更多的了解。
如果还有什么要闹的意见,趁婚前都闹完算了。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再闹意见,在一起过得开心。
阿丽带着小明来看我,她打量了屋子四周之后,眨眨眼。她又猜到了。
“大哥,你不是好事近了吧?”她真是猜得准,这小鬼。
小明说:“我也想结婚了。”他神情很滑稽,分明取笑。
我却很正经的说:“在你没有自立能力之前,不要考虑这问题。”
他们两个人大笑。“恭喜你,大哥,你总算有希望了。”
这两个孩子的反应是这样,恭喜我,并答应送礼物。小雅与她的男友也来了。小雅不敢猜,但是她疑惑。
坐了一会儿她问:“大哥,我听说你会结婚,是不是?”
“听说?”我笑问:“是阿丽告诉你的吧?毫无疑问。”
“大哥,”小雅说出了她关心的问题,“那位小姐,可喜欢猫?”
“当然喜欢,你放心好了,你那两只猫不会有事的。”小雅松了一口气。
她的男朋友怜惜的看着她。她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了,跟我与文采一样。
小雅说:“大哥,希望你早日成家,我们都替你高兴。”
而我呢?我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我去选了一只戒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会在今年过年向文采求婚。我当然感激阿关、关太太,没有他们俩个,我还是在那里主持青年俱乐部,大哥大哥被孩子们缠住。
想起来找伴侣这件事真是蛮怪的,我的机会还算不错。这便是我求偶的全部故事了。
当然,其中也加插了发生在阿丽他们身上的事情。我只是想说明,我与小明,或是任何其他男人都是一样的心理,很希望找来一个合适的女孩子。
幻象
张淑文赶到家中,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她将一包包的小菜往厨房里一搁,倒在沙发里,叹了口气,看看钟,差不多是六点钟了。
她脱了鞋,拿起报纸,心乱得很,又放下报纸。
她走到浴室去想洗个脸,一眼瞥见小磁砖地板已经脏得不像话,早该洗刷了。
她心里更烦,哪儿有空做这些呢?小儿子还在托儿所里,七点之前得把他领回来,换句话说,在这一个钟头里,她得把饭菜弄好,地方收拾干净,洗回澡……
淑文闭上了眼睛,她只想休息,或者索性躺在地上,一眠不起,也是好事。
每天早上七点半,她便得起床,赶到学校,是八点半,一连七八节课,教得声嘶力哑,回到家里,还得像老妈子那样的做。
刘坚明,她那个丈夫,生下来便是老爷胚子,淑文气鼓鼓的想:多少男人,在外头赚得盈千盈万,回家来还是陪老婆散心,逗老婆开心。偏偏坚明便不是这个样子,他回来一到家便是把上衣衬衫一脱,拖上拖鞋,一天的工作算是完了,将电视机扭得震天价响,死了人也不理,就是等吃饭。
吃完饭便翻报纸,溜来溜去,与儿子玩玩,简直是享清福一样,淑文又得满头大汗的料理儿子,服侍儿子睡党,洗碗、洗衣服。
淑文觉得自己简直是奴婢不如,奴婢不过是奴婢,又不必做太太装场面,也不必从九点钟装到五点钟,一本正此为人师表,淑文仰头叹了一口气。
她麻木的扫地,将沙发垫子放好,四周揩抹了一遍。小明昨夜吃过饼干,饼干碎弄得一地都是。
淑文的汗直掉下来,这样熟的天气,她想想多少太太奶奶正在冷气间里搓麻将,她却在做苦工。
淑文一狠心,赶到厨房,起劲的弄了起来。她切菜、煮饭、烧水,把冰箱里的冷开水空瓶子拿出来,冲满了,为自己调一杯果汁,一口气喝光,总算有点清凉的感觉。
不到二十分钟,小菜已经可以下锅了。
淑文利用这个空档,刷了浴室、厨房,搅得气喘起来。
不少人羡慕她结婚生子以后,身裁还那么苗条,淑文自己却晓得,这大概是运动的结果。
她在三十分钟内把什么都弄得井井有条,靠在厨房门看了一看,倒有点骄傲的感觉。
淑文抹了抹汗,刚想放水洗个澡,却听见锁匙开门声。
是坚明回来了?她想。
淑文连忙去开了门,皱着眉头。
门外果然是坚明,他倒是一脸笑容,手中拿着一篮橘子,“淑文!”他喜冲冲的叫:“我今天早了!”
“是,是早了一点。”淑文的脸放松了。
“怎么?累了吧?”他走进屋子,松着领带。
“没有。”淑文声音轻轻的。
他探头进厕所,脱下了鞋子。
淑文又急急的道:“坚明,刚洗过地板,小心别弄脏了。”
坚明笑了笑,依旧像个孩子。
淑文心里有点惭愧,她心里是这么的抱怨坚明,坚明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坚明,”淑文税:“我去把小明领回来,他就该吃饭了,你坐一会儿,看看报纸。”
坚明洗着脸,“哦,让我去吧,你也够累了,你坐一会好了。”他出来,又穿上鞋子。
“你小心点。”淑文叮嘱道:“别跑得太快。”
“知道了。”坚明笑道:“你老是担心,小心把自己给担心老了。”他开门走了。
小明就托在楼下的托儿所里,跑几层楼梯,就可以到的。
淑文松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坚明并不如想像中的坏,她又回到了厨房。
淑文匆匆忙忙的炒了两个菜,便摆好了桌子,她坐着息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坚明回来。
淑文思疑起来,到那儿去了呢?已经一刻钟了,一刻钟功夫,说什么都够时间了吧?坚明就是这个样子,老是不清不楚的。
正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坚明又笑嘻嘻的回来了,手中抱着的正是小明,胸前小衬衫上一大片雪糕渍。
“去了这么久?”淑文问。
“买点东西给他吃,也给你带了一点来。”坚明向她递过去一包东西。
“什么?”淑文问。
“冰条。”坚明道。
“唉,这么大热天还吃这种不卫生的东西。”淑文伸手接过了小明。
“ 妈妈。”小明大声嚷着。
“你看你,脏得那个样子,一天洗十多趟,还是弄不干净!”淑文扭着房子的脸颊。
小明才二岁半,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还是笑着。
淑文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奔到沙发上去坐着。
“吃饭了。”淑文说:“你喂小明?”
“好,让我来。”坚明道。
“你给他吃雪糕吃饱了,他还想吃饭?”淑文轻轻的抱怨。
小明总算还乖,半碗饭一忽见就吃光了。
“洗澡。”淑文放下碗。
“淑文,你休息一会吧,”坚明道:“我看你实在是太紧张了,松弛一下,好不好?”
“松什么?”淑文的火气来了,“我要是松着,菜还都在市场里,厕所像地狱一样,你倒会讲风凉话。”
坚明看妻子一眼,有点闷闷的,不敢作声。
“我洗碗吧。”他说。
“你洗得不干净!”淑文。
“让我试试好不好?”坚明还是好声好气的。
“算了,你与小明下楼去玩吧,让我一个做好了”。
坚明没法子,拿起小明的脚踏车,下楼去了。
淑文摇摇头,继续她一天的工作,等她把衣服晾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淑文觉得无比的疲乏,她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是几时醒来的,反正抬眼一看,小明躺在她身边,坚明替她改簿子。
“好睡。”坚明笑问:“喝杯茶吗?”
“不用了,”淑文撑起身子,“怎么搅的?胡里胡涂了。”
“淑文,你去洗个澡,继续睡吧。”
“小明呢?”淑文问。
“我与他都洗过了。”坚明答。
淑文苦笑,嘲弄地说:“淑文淑文,不淑不文。”
坚明看她一眼,温和地说:“名不符实.自古皆然。”
淑文啼笑皆非,“我自嘲可以,你揶揄我就不行。”
“说正经的,淑文,你心浮气燥都不止一朝一夕了。”
“更年期就是这个样子。”
“还差三十年呢。”
“直觉得累,人一疲倦,什么耐性都没有。”
“能不能辞工?家庭欠缺温暖呢,天天下班,就听见一个女督军在叱喝。”
淑文有点抱歉,她叹了口气。“可是你算算我们家中的开销呀!怎么够?总而言之,维持得下去,已经算是心满意足了,我们生活虽不豪华,但也是一样不缺的,辛苦点也无所谓,别提了,让我睡一觉,明天心情自然会好。”
“你老是这样说,这一年来足足瘦了十多廿磅,你妈老是觉得我虐待你。”
“说也只好让人家说去,我辞了工,养胖了想再复工,也是难的。”
“这样吧,把小明送到妈家去住二个月,你清静点。”
“这倒是真的。”淑文看坚明一眼,“反正要放暑假了,虽然还是天天得回去替学生义务补习,但时间毕竟短点,就这么吧。”
“那间津贴学校,也真是天晚得。”坚明不满。
“你那家广告公司呢?也不见得出色呀,做了三年整,一个子儿也不加,出薪水又不准,二号三号都还没拿到钱。反正找口饭吃,是太难了。”淑文道。
“淑文,你什么都好,却是脾气暴戾点。“坚明笑了。
“有什么办法?你跟你妈说去,说小明去住二个月,看她肯不肯,一个月照给一百五好了,只要别给小明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天洗两个澡,不知道行不行。”
“行的,当然行的。”坚明安慰着她。
“唉,真累。”她又睡好了。
“淑文,你还是很漂亮呢。”坚明微笑着看她,“记得当初,追求你的人可真不少。记得唐初正吗?我们叫他糖醋浸的那个,他是很厉害的,我好不容易击倒了他娶了你。”
淑文本来已经要睡着了,一听坚明旧事重提,不禁怔住了。唐初正?一切好像做梦似的,快得惊人。淑文呆呆的想:她还做过少女?被男人争夺过?不能置信,她苦笑一下,淑文觉得生活实在把她磨折惨了。
“我漂亮?”淑文喃喃的反问。
真是,忙得连照镜子的工夫都没有了。
现在她的身份是人家的老婆,儿子的娘,还是别想得那么多了,免得起感触。
结婚的那年是二十岁,生小明是廿一岁,今年也不过才廿四岁而已,淑文想:还算是少女阶级呢,人家大学刚毕业,才开始交男朋友,她却已经老了。
坚明与那个唐初正都是她大哥的同学,家里的人都比较喜欢唐初正,但是淑文都选了坚明,她喜欢坚明的孩子气,憨相,她觉得男人要有孩子气才好玩,而唐初正则太少年老成了。
淑文很快的与坚明结了婚,听说唐初正也很快到外国去了,是不是为淑文而失意而去的,谁也不知道,但是大家都那么猜。
四年来,淑文差不多已经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与坚明的环境,一直不太好,坚明的薪水,永远只在一千元左右,他们有了孩子,又必需独住一层楼,淑文也不惯与人夹居,开销是颇大的,两份薪水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仅仅够用。
淑文想了一阵子,于是便睡着了。
第二天,他俩都是被闹钟闹醒的,小明坐在小床里,在啃脚趾头。
淑文一睁开眼睛,便心疼,连忙抱起小明,开了冰箱,拿出调好的奶粉,冲热水,给他喝了一杯,然后便自己打扮停当。
坚明总要比她慢一步。淑文看着他那种懒懒的样子,隔夜火气又上升了。
再加坚明不识相,说了一句:“唉,腰酸背疼的,不知道为什么!”
淑文冷笑一声,“哼,大老爷身体自然是复杂一点的,我们奴才,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坚明一听,也很不高兴,于是进浴室去了。
淑文又整好了床铺,将换下的睡衣拿到浴缸里浸好。
做不完的家事!
淑文怔怔的想。为什么要结婚呢?好好的小姐不做,跑来做婢仆,又没得着任何人的一声道谢,做得辛苦,不过是为了这一家,值不值得?
淑文拿起皮包,“我先走了,你把小明送到托儿所去吧。”
坚明的家境不好,父亲早死,只有个六十岁的母亲,常唠唠叨叨的要钱,坚明的钱塞过去,自己家中不够用,又得叫淑文去想办法,真气炸了淑文。
如今把儿子送过去暂住,也是逼不得己,淑文心中越来越重压。她决定罢工一天,今天可不弄菜煮饭了,机器都要休息,何况是人?!
她马马虎虎的讲完六节课,马马虎虎地改了簿子,回到家里,什么也不理,踢掉鞋子,便躺在沙发里,一肚子是气,怨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可以睡,她又不睡了,只是走来走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