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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出生将门，年少成名的骠骑将军终究是没有彻底被挫折所击倒，成为一个永远站不起来的酒鬼。如今的他再次骑上马背，成为了裕王，所有人都相信莫瑜会让“裕王”这个名号再次威震全国。
因为从另一边的山崖下山，莫瑜绕了很大一圈的弯路才回到帝都，等他进入帝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莫瑜骑在马上一路慢慢走着，路边的百姓看见他，全都一脸崇敬地喊他，“裕王回来了！”
莫瑜在马背上俯视着这些前段时间还因他的自甘堕落而对他不屑一顾的百姓们，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骄傲和得意，那些纠缠了他近两个月的痛苦也离他远去。
他在飞跃三分崖的那一刻，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悟，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仿佛超脱了生与死，仿佛一夜沧桑，可以看破很多从前看不破的东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变得比从前坚硬很多，不再有那些懦弱和脆弱。
这种改变，他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允许自己倒下去。无论前方是荆棘路，还是修罗道，他都会挺直腰板走下去。
他一路骑马向着裕王府走，他想九方梦现在大概在裕王府里等着自己，也许她还备了一桌酒菜为他庆贺，也许她会赞扬他，鼓励他，也许她只是给他一个微笑。
但只要想着九方梦在那里，他的心情就有些急切起来，他正要催马快走，却有一人突然闪到马前拉住了旋风的缰绳，旋风停下了脚步，显然跟这个人也很亲近，拿脸蹭了蹭那人的肩膀。
“离轩？”莫瑜有些意外，他笑，“怎么迫不及待第一个冲过来恭喜我？连我回王府这一段路都等不得了？”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么？”离轩仰头看他。
“什么话？”莫瑜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我要帮你变强。”离轩道。
莫瑜面色一沉，“我已经变强了。”
“还不够，”离轩摇头轻笑，“你虽然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你还不足以强大到得到你想要的那个女人，还不足以救你的父兄。”
“离轩，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莫瑜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怎么，你有勇气飞跃三分崖，没有勇气听我把话说完么？”离轩的笑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我说了，要带你见一个人，如今时机到了，他同意见你了。”离轩微笑道，“你敢不敢跟我去见他？”
莫瑜目光复杂地盯着离轩很久，终是冷声道，“带路。”
***
裕王府中，九方梦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等了莫瑜很久，直到酒菜凉透莫瑜都没有回来，她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影七突然出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九姑娘，皇上要见你。”
“我这就回宫。”九方梦点点头，她起身跟着影七出了裕王府，她回头看了一眼裕王府那道匾额，莫瑜还是没有回来，原本她还想好好祝贺他呢。她叹了口气，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离去。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浮生身形一动，就要跟上九方梦，忽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见对面的巷子转角处站着一个身穿斗蓬的少女，斗蓬的风帽盖住了少女的半幅面孔，她露出风帽粉嫩的双唇正对着他微笑。
“你——”浮生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穿斗蓬的少女，正要叫她，她却是发出一声银铃般的轻笑，翩然转身，斗蓬在夜色中被风灌满，裹着她整个人跑进巷子的黑暗里。
浮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追了上去，而九方梦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好远，与他背道而驰。
九方梦回到皇宫后，就直奔甘泉宫的书房，莫涯正在里面等她，但到了书房前，她忽然又想起了南诗说过的话，顿时又放慢了脚步，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急切。
等在门口的卫海看见她来，顿时就眉开眼笑，“九姑娘，皇上在等你呢。”
还没等卫海为她打开书房的门，书房的门忽然一下从里面被人猛地打开，蒋贤妃美丽却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九方梦面前。
蒋贤妃的双眼还有点红，看见九方梦更是目露愤色，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袖就从书房冲了出去，还撞了九方梦一下，如果目光可以当作凶器，那现在九方梦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了。
九方梦楞了一楞，明明她和莫涯清清白白，怎么蒋贤妃老是把她当成眼中钉，她开始自省，难道真是她表露出什么不当的举止而让人误会了？
“小九么？”莫涯有些疲惫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是我，皇上。”九方梦高声答应。
“进来。”莫涯道。
九方梦走进去，就看见莫涯站在书案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眉心，她有些犹豫地问，“皇上，蒋贤妃娘娘她怎么了？”
“没事，她就爱耍点小脾气。”莫涯的眼神落在书案上放着的一个青瓷小盅，那里面是蒋贤妃送来的汤，“是朕对不住她。”
到底是哪里对不住蒋贤妃，他却没有说，九方梦也不好多问。其实九方梦对于莫涯对待云妃和蒋贤妃两个人的态度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莫涯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允许别人对着自己随便耍性子的，也绝不会纵容后妃在后宫中兴风作乱，就算蒋贤妃身后有一个蒋经义和西北军，但也未必太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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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熙国来使（二）
可是莫涯却是偏偏就对蒋贤妃极为纵容，反而对于明理懂事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压制住跋扈的蒋贤妃的云妃却是尊重有余，宠爱不足。
九方梦想，也许莫涯多多少少对蒋贤妃还是有一点动心吧，一个男人只会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任性。
她这么想着，心里就隐隐不是滋味起来，她想自己一定是对于莫涯背叛了他对慕雪瑟的爱情而觉得不舒服，她又笑自己道，慕雪瑟从来没有回应过莫涯的爱情，她又凭什么去要求莫涯一辈子都只爱着慕雪瑟呢。
也许她心中的不舒服的原因根本不是如此，只是她不敢再去深想。
“皇上叫我来有什么事么？”九方梦问。
“熙国的使臣刚刚到达帝都。”莫涯道，“户部和鸿胪寺的人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了城南的驿馆里。”
九方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早知道熙国的使臣今天会到了，来的就是她那个表哥慕青峰。
“这一次熙国派来的使臣中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人。”莫涯却是道，他的目光沉沉凝视着九方梦。
“谁？”九方梦皱了皱眉。
“你的妹妹，灵涵郡主九方蝶。”莫涯回答。
九方梦蓦地瞪眼，居然会是九方蝶！
***
黑夜里，浮生一路追着那个穿斗蓬的少女在巷子里左转右拐，终于少女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站定不动，她回过头来看着浮生笑。
“小蝶，你怎么会在这里。”浮生看着面前笑着的九方蝶问。
“怎么？你不知道么？”九方梦笑，“我是这次熙国出使玄国的使臣之一。”
浮生很是意外，他皱起眉头，“小蝶，你为什么要来？”
“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啊，”九方蝶笑吟吟地脱下斗蓬的风帽，露出她那张跟慕雪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你既然在这里，那么姐姐一定也在这里了，她一走就是三个月，杳无音讯，我想念得紧，只好自己来看她了。“
浮生沉默着，他可不认为九方梦会想见到九方蝶，三个月前熙国那场龙髓被盗之案扑朔迷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九方梦，可是九方梦却说是九方蝶有意引她去的临仙台，当时他和九方宸都选择了相信九方蝶的话。
浮生还记得当时，九方梦用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在指挥他的背叛，那天她愤怒得差点杀掉九方蝶，还是他出手阻拦才保下九方蝶性命，所以九方梦才会被九方宸一怒之下送去天云山行宫，又闹出火烧天云山行宫一案。
后来浮生再见到九方梦，明显能感觉到九方梦对他的冷漠，她心里只怕仍在恨他，那天在熙国皇宫她与九方蝶当庭对质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相信她。
浮生看着九方蝶，沉声问，“小蝶，我再问你一次，真的不是你引小梦去临仙台的么？”
九方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沉，“你不信我？”
浮生有些不解，“可是小梦她——”
“你觉得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难道我就会么？”九方蝶冷冷道，“浮生，你不能因为姐姐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这么偏心。况且，龙髓那晚在临仙台被盗，指证姐姐的人是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人，又不是我。若不是她盗走的龙髓，她可以否认，是她非要把我扯进去，说什么是我引她去临仙台的，她分明就是看不惯皇帝哥哥宠爱我！”
浮生看着面前这张清丽无双的脸，柳眉，凤眼，修鼻，樱唇，就连那尖尖下颌的弧度都和慕雪瑟那么相似。
一瞬间，他有些迷惑，这张脸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熙国南越对自己伸出手的那个女人的脸，有这样一张脸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撒谎？
浮生终究默然无言。
“玄国冷得真快啊，明明才入秋，天却这么冷了。”九方蝶又笑起来，她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那已渐满的明月，“浮生，你看月亮多美，明天又是十五月圆，我最喜欢月圆了。”
月光落在她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上，染上一层魅惑的冰白，她看着浮生笑，“浮生，若是姐姐还没消气想要杀我，我想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浮生没有犹豫地点点头，九方蝶又笑，“那我在玄国的这段时间里，你就陪在我身边如何？”
浮生没有回答，九方蝶撅起嘴道，“姐姐的武功这么高，根本就用不着你保护，况且我听说江明他们也得到了姐姐的消息，应该这两天又会来了，有‘夜’的人在，姐姐能有什么危险。”
她长长地叹息，语气颇为自哀自怜，“不像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她语气中的落寞终究让浮生不忍，他问，“江明他们会来？”
“嗯，很快。”九方蝶点头。
“好。”
浮生只说了这一个字，九方蝶却明白他这是答应自己了，她顿时开心地拍着手笑起来，“有你陪着我真好，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听说着你们和母亲的事情，你，父亲，还有玄帝陛下，你们都对母亲那般深情。”
她那一双凤眸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一直都很想见一见玄帝呢，不知道他跟我想像得一不一样。”
***
皇宫之中，莫涯看见九方梦的脸色先是惊讶，后又变得阴沉，他道，“若是你不想见他们，你可以不见。”
九方梦却是突然笑出声，她摇头，“不，皇上，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这个妹妹呢，她做事看似漫不经心，而是后面往往都有目的，你看她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这次到玄国来不是单纯来瞻仰北国风光的。”
她的笑声里带着寒意，“若我猜得不错，只怕她是冲着我来的，熙国只怕早已知道我在这里了，就算是想躲也是躲不过的。”
“只有朕在，就不会让他们伤你。”莫涯笑了一声，笑声中透着他身为玄帝的威势和自信，“朕说过，在玄国，朕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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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熙国来使（三）
“皇上放心，我这个妹妹伤人从来不在明面上，用得都是阴招，见了面她是一定会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姐姐的。”九方梦冷笑，“真是好极了，我本来就准备找到龙髓就回去找她算账，她却先自己送上门来！”
“小九，如果见到她，你可得克制住你的脾气，她是熙国使臣，没有理由你是不能伤她的。”莫涯摇头，“况且她一来，你熙国郡主的身份就会暴露了，到时候关于龙髓之事，只怕还有一番质问。”
“皇上害怕么？”九方梦看着莫涯。
“朕都已经背过一次黑锅了，难道还怕再背一次？”莫涯失笑。
九方梦也笑，现在天下都在传王申得到的那块龙髓是被玄帝的新宠九姑娘所得，所有人都以为那块龙髓是在莫涯的手里。这已经是一个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的误会了，还怕再来一个么？
终不过是听世人说，原来玄帝宠爱的九姑娘就是熙国盗走龙髓的灵犀郡主，想来那块龙髓定然是在玄帝手中无疑了。
“那个总是跟着你的浮生呢，今天怎么不在？”莫涯忽然问，他武功造诣极高，自然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以往九方梦在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藏在暗处的浮生，可是今天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在九方梦离开裕王府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浮生离开了她的周围，是什么能让浮生放弃守护她呢？
她微微苦笑，“只怕他已经先我一步见到我那妹妹了。”
九方蝶那张脸对浮生有多大的影响力，九方梦早就见识过了，她知道这不能怪浮生，浮生的心智从来都不成熟，对于浮生来说有着跟慕雪瑟同样的脸的九方蝶简直就等同于慕雪瑟。
他对九方蝶的爱护和追随是盲目的，不自主的，仿佛是一种本能，那是他从前守护慕雪瑟时植在心中，根深蒂固的本能。
“朕倒是对你那个妹妹很是好奇，她到底是像你母亲像到什么程度，竟然能对那个固执又冷冰冰的家伙有如此魔力？”莫涯笑道，“朕明日可要好好见识一下。”
“只怕皇上一到见到，就跟其他人一样一下子就陷进去，不可自拔。”九方梦面带讥诮。
“你不信朕。”莫涯目光温柔地看着九方梦。
九方梦却是别开眼，“是不敢信，因为我见过太多人为了她那张脸而背弃我了。”
“相信朕，朕一定不会。”莫涯正重道。
九方梦轻轻笑了一声，“等明天就知道了，明天晚上你们定然是要设宴执行熙国使臣了，我那个妹妹大概会让玄国所有见过我母亲的人惊讶。”
“可惜你明晚不能参加。”莫涯淡笑道路。
明晚就是月圆，九方梦又必须把自己锁在皇宫的私牢里，以名化身成为那个毫无理智的白发妖女的自己再次造下杀孽，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九方蝶所赐。想必每逢十五月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也就是九方蝶最开心的时候吧。
“不急，明天见不到，后天自然就见到了。”九方梦淡淡道。
莫涯看了一眼桌案上放着的一封奏折，上面的署名是吏部尚书上官隐，也就是云妃的父亲。上官隐的奏折在莫涯的书案上很常见，但是往往里面却只禀报一些小事，当然偶也有大事，比如这一次奏报中关于西北监军之事。
朝廷往边防驻军派遣监军是常事，镇守东方，和南方的军中都有朝廷派去的监军，就连朝廷派兵出征时也会委派一名文官担任监军，这是为了避免武将做大的策略。唯一例外的只有镇国大将军蒋经义所统领的西北军，裕王莫瑜所统领的玄甲军，还有虎威将军离轩所统领的北岭铁骑。
玄甲军和北岭铁骑军纪严明，莫瑜和离轩也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是蒋经义却是不是一样，这些年来不断有弹劾蒋经义的奏折递上来。侵田圈地，欺压平民，私下向过路商队收取重税却不上报朝廷，官员的随意任免，真是越来越过分。
当年，西北燕地因燕王而战火不断，后来全亏老裕王推荐了蒋经义，而蒋经义所不负所望率领西北军平定了燕地之乱，又几次打退了犬戎，功不可没，所以莫涯才会封他为镇国大将军。而当初的蒋经义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西北妄自尊大，肆意妄为，然而权力往往会改变一个人。
“小九，你对莫瑜到底是怎么想的？”莫涯又问。
九方梦微微皱眉，“这个问题上次皇上和我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
“小九，朕想派莫瑜去西北，”莫涯叹气道，“但若是你想要他留下来，朕可以为你改变主意？”
“皇上要动西北军？”九方梦有些惊讶。
莫涯不语，只是笑着摇摇头，九方梦对于他所说的话抓住的重点却是这个，看来她对于莫瑜是确实无心了。
“莫瑜本就该是驰骋疆场之人，”九方梦道，“这样才不负了裕王之名。”
莫涯点点头，对着九方梦摆摆手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去吧。”
九方梦行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
莫瑜被离轩带到帝都城西的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他们坐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空等了很久，莫瑜有些不耐烦道，“离轩，你到底要让我见谁？”
“别急。”离轩笑道，“他总是会来的。”
离轩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黑色斗蓬的人推门进来，离轩站起身，“人我带来了。”
莫瑜也跟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