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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和悲壮。即便是早已经见惯了战争残酷的他们,也忍不住黯然。
军医带着两个救护兵很快跑了过来,军用手电和新一波的照明弹这时同时发挥了作用。军医只看了布果一眼,就叹息着摇摇头,把注意力专注的投在扎非的伤口上。扎非清醒了一点,默默的任由救护兵从怀里抬走了布果的尸体。布果,你等着我,等我为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
扎非大吼一声推开正为自己消毒包扎伤口的军医,不顾浑身上下叫嚣的疼痛,抢过一个救护兵身上的冲锋枪,扭头就向敌方阵营冲过去。猝不及防的几个人,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军官也分别拔枪冲了上去。军医则密切盯着他们的背影,示意救护兵准备好担架,以备紧急情况发生。
战斗仍然在激烈继续着,敌对双方完全打成了胶着状。在夜间的作战中,经验也算丰富的法军,沮丧的发现新加入的反政府武装部队也不象白天那么好对付。他们冷静、老练,似乎颇有作战经验,每一次的冲锋并非呆瓜一样的直冲冲送死,遇上扫射就迅速卧到,然后利用地形不断跃进,有时候一个班集中火力也不容易打中不断运动靠近的敌人。
扎非也在那些勇猛的士兵当中,冒着炮火身先士卒,将自己部队的战斗士气调动到了极致的最高点。此时的他已经对死亡真正的无所畏惧,只剩下了报仇的念头。
彻夜的激战,使双方的武器都达到了使用的极限,即便如此,反政府武装的攻势却依然气势凶猛没完没了。只要法军的火力稍弱一点,四处就冒出猛烈进攻的敌人和四处横飞的手榴弹。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放亮,法军的阵线从后半夜开始就不断缓缓后移,反政府武装已经占领了首都的交界地,进一步往市区逼近。
天色终于完全大亮。剩余法军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被迫放弃外围战线,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扎非带领的精锐部队虽然一度顽强追击,但是有两天的急行军在先,又有彻夜激战在后,早已经是极度的饥饿和疲乏,再加上携带的弹药基本耗尽,不论人员还是武器装备都需要休整补给。扎非只能下令停止攻击,原地集结待命。
供给车很快就赶了上来,运来了武器弹药和食品,同时后撤伤员。军医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为遍体鳞伤一直少量失血的扎非处理伤口。扎非脸色异常难看,精神和身体同时受创的情况下,又拼死激战了十余个小时,体力几乎完全耗尽,基本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军医用锋利的匕首尖挑出嵌在肉里的弹片并且用酒精消毒的时候,旁边的军官都忍不住紧咬牙关头皮发麻,替扎非倒抽口气,哆嗦了一下。可是扎非面不改色,望着前方失神的眼睛里唯一包含的极度痛楚的神色是源自心底不断呼唤的一个名字,布果,布果,布果……
林可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昨夜她睡得太晚了,开始的时候总也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不可名状的焦虑,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让她倍感煎熬。卡扎因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她又不能离开房子,她就如同一个犯人,极力向往外面的自由的天地。
她爬起来,房子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平时阿曼达忙碌的身影今天却没出现。林可欢带着疑问在浴室洗漱,然后信步走到楼下。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仍然没有阿曼达的影子。
林可欢落寞的坐下来,胃口实在不好,勉强吃了几口,就想起了卡扎因在这里为自己按摩,给自己喂饭的情景,心里颇为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哪怕先给我写封信呢?
大门猛地被推开,把胡思乱想的林可欢吓了一跳。一脸焦急的阿曼达看着她急切却又带着疑虑说:“贝斯病了,巴拉找村里的医生看过了,可是没有用。你……你能去看看吗?我记得你也是医生。”
林可欢听懂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她立刻明白,阿曼达是在向自己求助。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阿曼达及时打个手势,然后自己快速跑上二楼,拿了一套罩袍跑下来。林可欢乖乖接过来穿上,惨痛的记忆似乎有点冒头的意思,林可欢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外人是绝对禁止进入宫殿后院儿的,宫殿里的女人生病了,都是由阿曼达照顾,并且负责跟村里唯一的医生要点药回来。而男人生病了,则会在前院儿一个专门用作看病治疗的房间里接受医生的诊断和治疗。
阿曼达带着林可欢快速的往那里走,仍然愁眉不展,总算又有一点希望了,可是不知道小姑娘的本事是否……贝斯可是扎非少爷的长子,是家族的嫡长孙,现在大家都乱成一片了,要是贝斯出点意外,后果……阿曼达不敢忘下想了。
用于看病的房间并不小,布置方面也没有太大不同,除了地毯,就是地桌。此刻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全都围着躺在地毯上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焦急的打转儿。只有一个同样穿戴罩袍的女人,坐在男孩儿身边不断用手抚摸孩子的脸和身体,泪水已经打湿了面纱。刚走进房间的林可欢已经猜到,她一定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
随着林可欢踏进房间,众人都停下了忙乱的步子,看向林可欢的眼神儿也各自不同。林可欢无暇理会他们的态度,一直把目光停留在男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子平躺着,头部和上身不断轻微抽搐,偶尔腿部也会抖动一下。林可欢一边看着一边走过去,冷不防旁边一个人迈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林可欢把视线调回来,是那天吊打她的那个人。林可欢下意识的立刻敛下了目光,实在缺乏与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抗衡的勇气。
巴拉虽然也很为小公子担忧着急,但是一向谨慎的他,实在不敢轻易把小公子交给眼前这个女人治疗。要知道,前不久这个女人刚刚被自己残酷毒打过,甚至因此失去了腹中的胎儿。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女人不定怎么痛恨这个家族,痛恨自己呢。就算农场里的传闻是真的,就算阿曼达刚才说她是医生的话也是真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个女人不会趁机害死小公子来报复老爷和大少爷呢?
巴拉面目严肃的盯着林可欢,似乎非要在她的脸上发现图谋不轨的证据。林可欢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丝毫没有凶狠和恶意之色,心里早已经开始推断男孩子会出现上述症状是跟哪些疾病有关系了。
阿曼达焦急的把目光投向了扎非少爷的大夫人,也是孩子的母亲。对方也一直抬头盯着林可欢,却迟迟都没有开口,显然心里也是有疑虑的。公公下令严惩这个奴隶的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自己的丈夫也参与了当中。更何况仅仅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可以判断这个女人年龄尚小,儿子的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这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呢?刚才只是心焦之下,才同意阿曼达带她过来试试,可是一见到她的样子,马上自己就没信心了。
迫不得已,阿曼达只好再次开口:“夫人,我跟您说过的农场的事情并不是虚假的,连卡扎因少爷也知道了那件事。当时就是卡扎因少爷亲口对我说的,她是个医生,会看很多病,还让我以后跟她多学习,将来为族人看病呢。卡扎因少爷怎么会欺骗我们呢?小公子的抽搐越来越厉害,不管怎样,都请让她试试吧。她不论要用什么药,我都会再去问村里医生拿的,如果有害,我们不给小公子吃就是了。”
大夫人和巴拉对望一眼,又犹豫再三。小男孩儿这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因为头疼而抱住了脑袋。众人又是惊慌失措一片,大夫人立刻说:“那就让她过来看看吧。”巴拉只好退后,让开了道路。
林可欢疾步上前,先探测额头和脉搏,体温正常,心率较快。林可欢扶正孩子的身体,看到孩子抱着头啼哭,她双手轻轻扶着孩子的头部仔细观察是否有磕碰过的外伤,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在身体端正的情况下,孩子右侧面部和颈部肌肉却有不自然的向右扭转的迹象。
林可欢大致心里有了些底,双手沿孩子的后脑,一路向下轻轻按摸孩子的后脖颈到脊椎。果然是那里出现了问题,孩子的第一颈椎横突右偏,第三、四节颈椎横突左偏,林可欢轻轻摁压了一下,孩子立刻大声哭叫起来,说明这里有强烈的压痛感。
听到孩子的尖叫,众人都大惊失色,紧张的盯着林可欢。巴拉大喊:“住手!”就向前推开林可欢,严厉的瞪着她。
阿曼达也吓坏了,她有些哆嗦的问林可欢:“你……能治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可欢肯定的点点头,只看着阿曼达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你能帮我问问他们吗?孩子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摔过?”然后比了个头朝下的姿势。
对于词语往外蹦,丝毫不顾虑语法,同时夹杂手势的阿拉伯语,只有阿曼达习以为常的很快明白过来,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听着。这时,一个穿长袍手拿一本厚厚书籍的中年男人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也看到了林可欢的手势。
阿曼达露出惊喜的神色,马上跟大夫人和巴拉说:“她说她能治,她让我问你们,贝斯最近有没有头朝下摔过跟头?”
巴拉疑惑的看着大夫人,却不料大夫人真的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十几天前,他在玩闹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可是当时他哪里都没有磕破,我们大家都感谢真主庇护了他。”
阿曼达立刻冲林可欢点头:“他摔过。”
林可欢点点头,再次上前托起孩子的头部。这次,巴拉没有再做任何阻挠。林可欢轻轻做孩子颈部的伸屈和侧屈试验,结果证明孩子的脖颈明显运动受限,孩子痛的哇哇叫。众人再次大惊失色,却谁都不敢出声。
林可欢当机立断,将在国内反复使用过的,即便出国后长时间都没再用过却依然熟悉的正骨推拿法使了出来,用其中的缓慢复位法,将孩子错位的第一、第三、四节颈椎关节逐一纠正过来。然后吩咐阿曼达准备两盏火油灯。
发现当地的火油灯照射温度极强,并且由此联想到了国内的红光照射仪完全是林可欢意外的收获,可是没想到,今天就能用的上。
林可欢亲自拿着两盏灯,一左一右的照射孩子的后颈部,直到两手发抖,才被阿曼达替换下来。在将近二十多分钟之后,孩子不再抱头痛呼,连抽搐也停止了。
林可欢将孩子翻转过来,平躺下。已经疼痛晕乎大半天的男童,终于又睁开滴溜圆的眼睛,冲母亲露出调皮的笑容了。
大夫人喜极而泣,低头拼命亲吻着儿子的脸庞,不断低语:“谢谢真主,谢谢安拉。”
一直被林可欢种种怪异举动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时也都纷纷露出笑容大松一口气,颇带敬仰的成分偷眼看一下林可欢。
巴拉的面孔也不再严厉,也许是对于林可欢以前受到的伤害真正的感到了内疚,他第一次先移开了和林可欢无意对视上的视线,转向了阿曼达,温和的说:“她的伤都恢复了吗?不要掉以轻心。需要什么补品只管说。”阿曼达笑着点头,走到林可欢的身边拥抱她,说着:“你真厉害。”
那个后来进来的男人始终盯着林可欢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林可欢对着阿曼达又连说带比划了一番,阿曼达点点头,对巴拉说:“她说光这样还不够,以后每隔一天,她还得再为贝斯治疗一次,直到贝斯完全恢复。”
巴拉想了一下说:“那就每次都这个时候吧,你陪着她。如果还需要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你再告诉我。”阿曼达翻译给林可欢听。
这时,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微笑着对巴拉说:“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神奇的女人。我刚刚回去把医书仔细查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与小公子相似的疾病记载,更别提那个女人奇怪的方法了。”
刚才巴拉一直紧张而全神贯注的盯着林可欢,连村里的医生奇洛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都没注意到。这时遇到发问,斟酌着回答说:“奇洛医生,她是我家小少爷从基地带回来的,似乎会治疗几种疾病。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奇洛呵呵笑起来:“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些天,传说农场中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奴隶,是不是就是她?”
巴拉有点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奇洛出身于行医世家,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从他曾祖父那一辈儿开始,就在村子里行医看病。他从小就得到父亲和祖父的悉心教养,加之天资聪颖,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前辈的衣钵,是附近这么多村落里远近闻名,最受尊敬的医生。他秉性好学,却也自负,加之这么多年来,也确实尚未有人能在医术上超过他,就更令他有了自负的资本。
他前几日刚听说了农场有人起死回生的传言后,完全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认为是那些愚昧无知的奴隶胡言乱语,信口胡传出来的。可是今天,令他束手无策、一片茫然的小公子的病痛,竟然让这个小女人看出了问题的根本,并且通过果然称得上是奇特怪异的治疗方法轻易治好了,不得不说,对他的打击太大也太突然了。
如果说上次的传言是假的,那么今天他可是亲眼所见了全过程。如果说上次的事是真的,也可以权当作那个女人运气好,蒙对了一次,碰巧救回个人,那么今天的事难道也是她碰巧运气好?这种理由连他自己也无法信服。
奇洛无法在短时间理清楚自己复杂难言的心情,但是,他迫切想跟这个女人交流一下,一来,摸摸对方的底,二来,深为医者,他真的对对方的治疗手法相当稀罕和感兴趣,恨不得立刻就学会变成自己的本领。可是,对方穿着罩袍,是不可以随便上前搭讪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还当着大夫人和巴拉的面。
奇洛对巴拉说:“不妨在小公子以后治疗的时候,我也来看看吧。她的手法确实怪异,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小公子是否能就此平安无事,我也颇为挂牵,总是亲眼看着才能放心些。”
巴拉对奇洛一向都是尊敬有好感的,他哪里会想得到对方心里正为林可欢的所作所为不舒服呢,反觉得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当下颔首同意,还不忘表示感激之情:“那就辛苦医生了。小公子的病的确不可大意。我们又实在不懂那些,帮不上什么忙,有医生照看着,我也就更放心了。”
林可欢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轻轻拽了下阿曼达的衣袖。阿曼达马上会意,和巴拉、大夫人打个招呼,获得允许后,就拉着林可欢离开了。大夫人一直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林可欢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因为做了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林可欢的心情不再如早上那么阴郁,她慢慢的往回走,希望能多在阳光下呆一会儿。阿曼达很快猜到了林可欢的想法,本来她就很感激林可欢救了小公子,正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的谢意,她也慢慢放慢脚步,然后安慰林可欢说:“我会去跟巴拉说,以后每天都陪着你出来走走好不好?”
林可欢却又已经想到了别的,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回去了,我就开始教你急救方法好不好?我答应少爷教给你的。你得在我走之前全学会了。”她真笨,她怎么把这么重要,而且会让卡扎因很高兴的事情忘记了呢?这样她也每天都有事情做了,等待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吧?
阿曼达明白过来,也是兴奋的两眼放光,通过上次的传言,和今天的亲眼目睹,她都快要把林可欢敬为神人了,如果对方还肯把神奇的本事教给自己……真主啊,谢谢你,谢谢你。
首都前线,经过多半天的休整,扎非的部队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扎非在喝下军医偷偷放置了一粒镇静药的温水后,也终于沉睡了几个小时,在睡梦里,他还念叨了两遍:布果,抓紧时间休息。后面我们还有硬仗。
军医和两个军官面面相觑,心里都很沉重。他们理解战友间同生共死的感情,完全能够想象的到,副司令官失去最得力的副官是怎样的心痛和难过。
一个军官说:“照目前看,我们很有希望在维和部队到来前夺下首都,我想,我们应该把这次大捷的消息传回基地,也好让司令官放心。”
另一个军官点点头:“好。我去安排。”
布果轻轻走进来,即使担心却仍然不会大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副司令官的伤势严重吗?”军医的声音响起来:“是的。扎非少将多处受伤,大量失血,可是他不肯治疗,还在拚死攻击,我担心……”。
住口,我很好。不许吓唬我的布果。布果,别担心,没有那么严重。我很好,真的。不信你看。你过来,快点过来。扎非睡的迷迷糊糊的,一听到布果的声音就醒过来了。可是眼皮好重,怎么也睁不开,怎么手脚也不听使唤了?布果,你过来,你给我过来。
还是那么温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