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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回过头,对管家道:“慕祥,账上还有多少?还够办完这剩下的六天吗?”
慕祥面露难色,微微点头道:“今年的租子已经收了一半,去年欠下的都已经还清了。这几日我便亲自去把今年还没交的租子收上来,等这些凑够了,足够把这七天办下来的。只是……只是办完这七天流水席,账上就所剩无几了。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难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老太太点点头,声音有些疲惫道:“等这事结束,就打发一些人出去。每人都给一点钱,让他们另谋活路去吧!今非昔比,钱得花在刀刃上。若是还不够,就把偏远的田地变卖了吧!”
油灯不知添了几回油,蜡烛不知续了几根,夜色已经浓重,四周开始弥漫起白雾。菜凉酒冷,席上的人这才准备结束。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是慕家人万万没想到的。
桌上的锅碗碟盆都给他们摔碎了一地,连同桌椅板凳都不放过。老太太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急忙走向前拉住秦三的胳膊怒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给我住手!”
秦三甩开她的手,大声道:“继续!继续!”他回过头对老太太冷笑一声又道,“明天一百桌照旧,老太太可要守信。不然,慕振业的命可就没了。”
老太太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打砸声,却没有因为老太太的晕厥而停止。这动静声太大,连本来安静的内院都听见了。
“秋禾!这是什么声音?你快听听!”晚歌拉过秋禾出门,小院里听见一阵哐啷的碎裂声。晚歌血液一阵发凉,心沉到谷底,“不好了,一定是又出事了!我们走!”
秋禾一把拉住她道:“小姐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出去看看,你留在院子里不要出去。别忘了老太太的用心良苦,你是慕家唯一的后人了,你要出点什么事,慕家就真的……”
秋禾止住口,把晚歌推回房。她自己没拿灯笼,摸着黑悄悄跑出内院。若是外院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内院带着晚歌逃走。
屋内的晚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恨她慕家无男丁,不然今日这样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难堪了。
本来慕振林和李氏倒是生了一个男婴,先天不足只养到了两岁便夭折了。而李氏难产生下那男婴后,便再难生育。后来虽慕振林娶了两房姨太,却不知怎的就是一无所出。而慕振业与余氏,多年来也只生了一个慕晚歌。
秋禾去了许久不见回转,晚歌实在是坐不住了。正准备出门,却见秋禾和小北扶着老太太而来。
“奶奶!奶奶这是怎么了?”
“小姐别急,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这夜深露重,难免扛不住。大夫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药已经让紫烟熬上了。”秋禾连忙对她解释着。
晚歌点点头,稍稍放松一下却立马又急道:“母亲呢?她怎么样了?还有,刚才那是……”
小北垂头道:“小姐莫急,刚才……刚才只是打碎了一些碗碟。夫人那,秦家已经给话,散宴后可以放下休息。不过,明天一早就得继续背着。小姐别这样,熬过去就好了,我这就去给太太把饭菜热热。”
晚歌忍着心中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望了一眼床上的老太太道:“秋禾,你照顾奶奶,我和小北去看看母亲。”
话说灵堂之上,几个人刚把秦大少的尸体拉下,余氏便一头栽倒在地。被人扶起,灌了一口水才悠悠醒过来。
一脸惨白无血色,不过一日的时间,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那双本就纤细的手,如今放下却一直在抖。晚歌刚到灵堂前见她如今这副模样,捂着嘴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憔悴得没了人形的人,是她母亲。
小北拦住她,就是不让她进灵堂。直接在门外叫道:“夫人,小姐来给您送吃的了。”
余氏靠在凳子上,猛地转过脸看到女儿泪流满面,不由用力弯起嘴角对她摆摆手道:“晚歌回去吧,去照顾你奶奶。”
晚歌摇摇头道:“奶奶没事,妈妈放心吧还有秋禾在照顾她。妈妈……妈妈受苦了。妈妈快吃点东西,回去休息!”
余氏虚弱地笑了一下:“好,你回去,不要再来灵堂。小北,带小姐走!”小北不由分说拉着晚歌离开灵堂,晚歌哭着喊着,余氏都只是望着她虚弱地笑笑。
“小北,你让我看着母亲吃完饭好不好?”余氏这个模样,她根本无法放心。
小北停下来,却也没有松开她,只是叹道:“小姐,你不放心夫人,我明白,夫人也明白。可是,你要去了,夫人不放心,你可明白?灵堂那是凶煞之地,老太太不让你去,夫人更不让你碰她。那便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凶煞之气,怕过气给你。你若非要去,反而让她不安,何必呢?”
晚歌垂下头,不再挣扎,小北也松开了手。
二人沉默不言,晚歌忽然侧目对他道:“奶奶那,我和秋禾看着就可以了,你先和青音看着母亲。待会我让紫烟熬些药过去,你让母亲喝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想吧!”
小北点点头,把灯笼递给她,她摇摇头道:“今夜月光好,我就这样走走吧!”小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晚歌却已直径走开了。
在月光下,她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寂寥,也很悲凉。
☆、第三十五章 思随流水去茫茫
回到小院的她,却没有进屋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秋禾走出来轻轻推了一下她:“小姐,小姐,怎么了?这夜深露重,别着凉了赶紧回屋吧!”
晚歌仿佛没有听闻,只是仰头喃喃念道:“他道,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我道,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等他回来,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呢?”
秋禾轻叹道:“小姐是在想他,想必他收到信一定会赶回来的。等熬过这几天,一切都会平静下来的。秦家也看这你是江家的准媳妇的份上,没有刁难。只要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晚歌愣愣地念道:“会好,真的会好吗?就怕,物是人已非……”
幽暗密闭的地下室,只听到嗒嗒的滴水声和老鼠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潮湿与*的味道充斥着这间小小的地下室,一个黑影吊挂在半空,只见他不停地在扭曲身体抖动着。
不久后,只听啪的一声绳断人落地。他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掌宽。一条铁链上拴着铜锁,掏出嘴里吐出的一截细铁丝,他对着铜锁撬了好半天,终于开了。
月光斜斜映照在他脸上,只见他满脸伤痕淤青,还有已经干了的血渍。他一只眼睛已经伤得睁不开,只能借助着这微弱的月光,查看室外的情况。
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拖着满身伤痕,在静谧的庭院里左右闪过。交错来往的巡逻士兵,只留给他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在后院一颗桃树下,他顺着爬上去。桃树枝刚好伸到围墙上,他使尽力气一跃,终于逃出生天。
寂静幽黑的大街上,那人一路向渡口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渡口码头上,停泊的大型船只都还在沉睡中。几只扁舟停在水岸上,他使足劲将船推下水,撑起竹篙无声飘去。
他忽然回望来时路,在月光下喃喃自语道:“母亲,儿子不孝,不能侍奉在您左右了。心兰,对不起,母亲和晚歌,就托付给你了。我走后,一切罪过带走,也许秦家人就不会刁难你们了……”
一声叹息消散在这天水一色里,江面腾起了白雾茫茫。那一叶扁舟随水消逝在这茫茫烟月下。
晚歌靠着床边坐了一夜,一阵晨风拂来,她不由拢了拢披风。看看窗外,黎明破晓。坐了一夜,腿脚有些发麻,她刚想起身走走,老太太却醒了过来。
晚歌欣喜道:“奶奶,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老太太点点头道:“奶奶没事。”她望向窗外,轻叹一声,“天又亮了。”盼着天亮又怕天亮,剩下的六天终究还是要熬的。
晚歌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却也只能强颜欢笑道:“是啊,天亮了。过一天少一天,熬过今天还剩五天。这几天再难熬,我们也要咬牙挺过去,我相信一切都会平静下去的。”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慈爱地抚摸着:“等与儒回来了,奶奶就给你准备出嫁的事。明年就十八了,是时候了。”
晚歌垂下头,一双微肿的眼睛,和那一圈黑眼圈无不显示着她的憔悴。老太太拉下脸道:“你这丫头,一夜没睡守着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快,快躺下眯一会!不准说不困,你这个样子剩下的日子还怎么熬呀?”
晚歌被老太太拉上床上,说什么也要她睡一会。晚歌只好闭着眼睛假寐,直到秋禾扶着老太太出门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天一亮,就意味着她那一夜华发的母亲,又要受苦了。一想到这,晚歌的眼泪就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昏昏沉沉,有些恍惚,她似乎听见燕子的叫声。她泪眼朦胧,向窗外望去,那梁间燕子已去,空留燕巢挂梁间。燕已去,何来鸣叫声?原是自己心生幻觉。
她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惆怅之意刚下眉头却上心头。辗转几番,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可茶还没入口,便突兀的响起一声枪声。她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滑落零碎一地。
她冲出门,却见秋禾急匆匆地朝她跑来,而她身后跟着一群秦家人。
还没等她开口,秋禾便转身张开双手把她护在身后对秦家人道:“你们不要乱来,我们自己走就是了,不要碰我家小姐!”
秦家人没有在向前,只是一道声音从人群最后传出:“既然这样,那慕小姐就请随我们到大院去吧!”说话的人,手拿一把手枪冷笑着。那模样不可一世。这人,正是秦三。
秋禾拉着晚歌走在前面,晚歌小声问道:“秋禾,到底出什么事了?”
秋禾有些不忍道:“小姐……二爷,二爷他……他昨晚从秦家跑走了!”
从秦家逃走了?这意味着什么?慕家所做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了?
☆、第三十六章 画梁双燕惊残梦
晚歌愣愣地笑了一声:“爸爸他……他糊涂啊!”他以为他走了,欠下秦家的人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他以为离了慕家,他欠下的人命,都跟慕家没有关系了吗?
这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把慕家推向更深的深渊而已。
若是按照秦家的要求,熬过这些日子,一切都还有转机。可为什么他就如此沉不住气,不仅打乱了所有的安排,还给慕家节外生枝了。不难想象,秦宗会是如何个怒火滔天。如今这把火,恐怕要把慕家烧个精光。
灵堂之外,慕家所有的人都站在一堆。一群拿着枪的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而秦宗就坐在灵堂门口。
晚歌和秋禾被带到灵堂外时,她似乎感觉到秦宗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不敢抬头看,心里只觉得这两日沉积下来的不安,似乎要爆发了。
她走到老太太身边,而她母亲,却依旧还在灵堂里。
“奶奶……”她唤了老太太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这一去,直接把慕家打入了地狱。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
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奔向秦宗:“三爷,江监院和白大爷来了。”
秦宗半眯着眼睛,有些不屑道:“这两人的消息可真够快的!秦三,准备两张椅子出来。”
秦三刚搬出两张椅子,江作昱和白禄章就到了秦宗跟前。看着大院里秦家人这架势,瞎子都能感觉的汹涌的暗流在奔走。
秦宗先开口道:“两位仁兄这么急忙要见我,所谓何事呀?”
白禄章望了望江作昱,后者向前道:“秦兄,听闻……振业跑了?”秦宗点点头,江作昱皱起眉头道,“这个振业,简直糊涂!既然振业走了,那接下来秦兄打算如何?这慕家上上下下却也无辜,还望秦兄不要伤及无辜。”
秦宗愣愣一笑道:“哼,江兄说笑了。我本安按约定行事,奈何慕振业却不知好歹!你说,是我要拿慕家怎么样,还是慕家逼我把他们怎么样?”
来的路上,江作昱和白禄章已经是把慕振业骂了好一通。他这一走,真可谓是将慕家置于死地!也许他是想着,江、白两家一定会介入,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可他也不想想,死的人是秦宗的长子,秦宗若真的想杀人,他们两家又哪里能拦得住!
江作昱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白禄章扯了一下。白禄章向前道:“那秦兄现在打算如何?这慕家一家老小都在这了,给个痛快话吧,瞧这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
秦宗沉默了一会站起身,那锐利的眼神扫过慕家一家老小,他忽然指向灵堂大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本念在祖辈的份上打算饶了慕振业一命。谁想,他竟然不知好歹半夜逃走。你们倒是说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老太太淡淡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秦三爷也不用吊着我们了,要如何就痛苦给个话吧!要偿命,老婆子的命就拿去就是!”
晚歌失声叫了声:“奶奶!”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吭声。
秦宗笑道:“好!一命换一命,一人换一人。看在祖辈的份上,命,我就不收了。但人,还是要还的!”秦宗的眼神忽然扫到晚歌身上,她浑身一僵,惊觉不好!
秦宗缓步走到晚歌面前,那一声声步伐都如铁锤敲击在心间。秦宗盯着她道:“父债女还!”
老太太把晚歌拉到身后,怒道:“晚歌不过是孩子,你放过她吧!你心中又恨冲我来就好!”
江作昱也匆忙向前道:“秦兄,晚歌是我江家未过门的儿媳,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她!”
秦宗对他抱拳冷冷一笑:“对不住了江兄,与儒的亲事恐怕要要另寻一处了。犬子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若是一命换一命,这慕家也只有……她的命才够还!”秦宗忽然指向晚歌,晚歌煞白的脸几乎透明。
在劫难逃,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晚歌垂下眼帘,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想,这就是她的宿命。命数天定,命有此劫逃也逃不掉,何必去挣扎。
江作昱皱起眉头,秦宗这话说得确实也没错。年纪轻轻的长子就突然这样没了,这搁谁谁都受不了。他暗叹一声,望向人群中一脸死灰的晚歌,不知他还能说点什么。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儿子回来,他该如何对儿子交代。
☆、第三十七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秦兄,晚歌不过是个孩子,她和文况一样,一样是无辜。她的手比谁都干净,也不曾沾染过文况的血。她是她,穆振业是穆振业,更何况这次走火本就是机械故障纯属意外。你若要了她的命,那可就不是意外了!”
他能说的,也只能到这了。若是秦宗依旧执意,他也无可奈何。
老太太将晚歌推到小北身边,她自己走向前迎上秦宗:“几百多年前,六水镇不过是一处荒地。四家祖先一起来到了这,于是有了今天的六水镇。时隔几百多年,当时的情谊到现在肯定是淡了。但是,祖先的英灵还在,他们都在看着。晚歌是我慕家唯一的香火,你若要拿走她的命,老身就一头撞死在你秦家大门!”
老太太虽年迈,但说起话时,仍旧是铿锵有力,没有半点玩笑,气氛压抑到一种剑拔弩张。晚歌被小北拉着,她不过一抬头便对上秦宗的目光。那目光是染血的杀伐,让她不寒而栗。
在气氛低到一个极点,却被秦宗一声冷笑打破了:“老太太这是要挟我吗?实话说,若非看在世交的份上,当初我早就可以一枪结了穆振业的命!我网开一面,他却趁机而逃。老太太,我已仁至义尽了!”
老太太闭上眼,点点头道:“是,是我儿不争气,是我教导无方。他的错,就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来还吧!”众人猝不及防,老太太扑通一声就跪在秦宗面前。
秦宗也是十分意外,慕老太太是如今这四大家族里最为年长,也是辈分最高的。她这一跪,秦宗倒是有些受不起。
他连忙扶起老太太道:“老太太这是做什么!要了我儿子的命还不够,还要折我的寿吗?我说要你孙女还债,可没说要她的命!”
他这话一落,顿时所有人都傻了眼。绷紧的心弦,忽然峰回路转。
老太太望着他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背过手,风吹起他披在肩上的军大衣,强大的气势让人感到压迫。他勾起嘴角,走向人群之中的晚歌。小北和秋禾把她护在身后,却不及秦宗两手一推。两人倒地,他一把拉住晚歌的胳膊扯着她走向前。
他拉着晚歌回到老太太面前,松开手道:“我看在世交的份上,不要她的命。但是,我要她嫁到我秦家替她父亲还债!”
众人刚刚下去的心弦,忽然又紧绷了起来。秦宗早已年逾不惑,而晚歌才十七,若是嫁给他,晚歌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