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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迷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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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片刻,何天择压低声音道:“嫂子睡着了?”
    柳葭感觉到容谢似乎靠过身子看了看她,随后低沉地嗯了一声。
    何天择又道:“容哥,不是我故意要拆你台,我就觉得这位柳小姐似乎心思很重,找女朋友还是找个单纯可爱点的好。”
    “心思重?”容谢笑了一声,“这怎么说?”
    “我说不清楚,你看你们现在刚交往不久,正好是热恋期,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对你的迷恋,刚才在茶室,她还想主动离开,给我们留下聊天的机会。虽说这样是知进退、懂事,可是这也太懂事了,反而显得很刻意。”
    容谢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觉得她会有什么企图?”
    何天择道:“企图是一定有的——我看她是想先隐藏自己,抓住机会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借机逼宫,你这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要就这么结束单身生涯,那实在也太可惜了。”
    柳葭更怒,男人对女人的定义就只有森林和独木,逼宫和要挟这种事吗?
    容谢大笑:“天择,许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有想象力了。不过我的确也到该安定下来的年纪
    了,不瞒你说,我还真的很想要一个家啊。”
    “容哥,你千万别干傻事,一片森林和一棵树,那根本不用选择啊——”
    容谢道:“你没懂我的意思。你想一想,你这样辛苦做事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安稳宁静,或者让你的至亲可以生活得更好。我很想要一个家,至少每天回到家,可以看到房子里的灯是亮着的,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第一次点亮他那幢空空荡荡屋子的灯火的人便是柳葭,尽管她是为了摆脱他。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没有遇到那个为他留着灯的人,现在有了,哪怕那个开始只是一次乌龙也无所谓。

  ☆、第四十二章 

到了下一个休息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三个人匆忙在休息站的饭馆里吃了顿简餐,又加满汽油,继续上路。这一路上都是容谢跟何天择轮换着开车,直接把柳葭排除了。
    途中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那电话号码完全是陌生的,她接起后喂了一声,便有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道:“请问你是柳葭女士吗?”
    柳葭应了一声:“我是,请问您是……?”
    “你好,我是天恒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也是你父亲柳先生的代理律师,我这里有你父亲的遗嘱需要执行,你尽早到我这边来一趟,把该办的手续都了结了。”
    “遗嘱?”她的心陡然一下沉到了底,但还是抱着试探的心理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执行遗嘱?”
    “你的父亲柳先生上周在非洲援助中感染传染病过世,我三天前就打过电话给你,可是没有打通。请你节哀。”
    柳葭浑浑噩噩地挂掉电话,在她深陷在危急四伏的深山之中,她的父亲竟然过世了,她甚至都没有机会与他说上最后一句话。她沉默了许久,突兀地对容谢道:“我的父亲……过世了。”
    容谢蓦地转头盯着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方才别过头去:“节哀。”他看着窗外,放在膝盖上拳头都握紧了,指关节微微发白。但他很快转过头来,语气温和:“你妈妈是不是身体不好?之后要办的后事很多,有我把帮手,会稍微好一些。”
    柳葭低着头,轻声道:“嗯,谢谢。”
    “我跟你之间还要说谢谢吗?”容谢对着正在开车的何天择道,“等下先去医院——柳葭,你妈妈在哪家医院?这个消息还是让她早点知道比较好。”
    柳葭像被针刺了一下,立刻语气激烈地反对:“不行!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她很快便意识到
    自己的反应未免太过激动,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妈妈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好不容易现在才好了一些,如果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那之前的治疗都白费了。”
    容谢心情复杂地问:“这么多年……你妈妈一直在接受精神治疗?是先天的……还是后天?”
    “是后天的。”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又清浅,这样安安静静地望着他,却又似有千钧重,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知道从此之后,自己背负着的包袱又将多了一个,却永远都无法说出口:“那就先陪你去见律师吧,如果流程上碰到棘手的麻烦,我也可以让简律师作为你的委托律师。”
    ——
    柳葭的父亲是为私人医生,早年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待柳葭成年之后,他便时常接受落后国家援助的邀请,常年停留在一些经济落后、或是经历战火的国度。他早年开设私人诊所,收入颇丰,可是后期的医疗援助,都还要自己倒贴钱去。
    柳葭初时以为执行遗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等她到了天恒律师事务所,却发觉是自己的想法太简单——王律师的办公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全部都是她父亲那边的亲戚,听说她要过来,便早早地等在那里。
    柳葭挺直腰板走进去,先跟王律师握了握手,寒暄几句,又一一把在座的长辈招呼过来,语气不紧不慢,好像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似的。容谢是看着她从青涩的、初入社会的学生成长过来的,见她现在一副任何事都举重若轻的姿态,也是十分欣赏。
    “别的话,我们也不用多说了,大家今天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听听我那小叔的遗嘱。柳葭,你不会反对吧?”最先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和谐,是柳葭的伯母。她嘴上虽然是在询问柳葭的意见,可是眼睛却看着王律师:“王律师,你看柳葭都不在意,不如现在开始宣布遗嘱吧?”
    王律师皱了皱眉,有点无奈地看着柳葭:“柳小姐,你看,现在是不是需要宣读遗嘱了?”
    柳葭点点头:“好。”
    王律师从保险箱里拿出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封,将封口的那一面朝外,让每个人都看到:“我作为柳先生的代理律师已经有很多年了,柳先生之前的私人诊所结业,就是我经手的。现在是我最后一次为柳先生做事。”
    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公证书:“柳先生在生前立下遗嘱,他名下的两处不动产,都归属于他的女儿柳葭所有,同时,柳葭还拥有一份基金,每年会有固定的二十万红利,二十年后可以退回本金。其余剩下的所有财产,包括但不仅与银行存款、债券、股票,全部都捐献给慈善基金总会。”
    “什么?难道公证书里就没有提到别的……比如,给他的侄子侄女留下一点纪念?”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回答:“很抱歉,完全没有。”
    “可是他已经离婚了,如果要分割财产的话,不是父母和直系亲属都有份吗?为什么就只有她拿到钱了?”
    “如果当事人没有遗嘱,那就是按照继承顺序分配财产,既然当事人有所指定,那么就按照遗嘱来办事。”
    “你这份什么公证书,该不是你伪造出来的吧?”
    王律师皱了皱眉,直接拨了内线给前台:“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你过来把客人送走,如果客人需要停车券,就直接给他们。”他摘下眼镜,脸色有点不善:“柳葭,具体的交接文件,我回头拿给你,我看你很累的样子,还是早点回去吧。”
    柳葭应了一声,也不跟那些亲戚纠缠,掉头就走。才刚走到电梯,他们便追上来,伯母拉住她的手臂,笑着问:“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就很关心你的弟弟妹妹,他肯定不会一点纪念都不留给自己的侄子侄女,你说对吧?”
    柳葭平心静气地开口:“我爸跟我妈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我是跟着我妈妈过的,他是不是关心堂弟堂妹他们,我也不太清楚。”
    “哎呀,你这话说得……实在是有点太不客气了吧?”伯母还是笑脸迎人,“我知道你也是疼你弟弟妹妹的,怎么忍心连一点纪念品都不留给他们?你该不会还记恨当年你父母离婚的时候,我们没有偏帮你妈妈吧?其实呀,感情这种事是最说不清楚的,他们都没有感情了,当然不要再勉强在一起了。”
    柳葭笑了笑,问:“那您跟伯父定是感情深厚,臭味相投,才能这么多年还在一起。”
    “柳葭,我们就把话头亮开来说个明白吧,当年你爸开私人诊所的时候,还问我们两家都借了钱,我们手上也有借条,这笔钱数额也不小,你总不能不还吧?”这回轮到她的姑妈开口了。
    柳葭看着电梯显示屏上显示的楼层,心里开始不耐烦,说了这么多话,可是电梯却还没有上来,也不知道还要继续这样夹缠不清多久。她语气平淡地回答:“是吗,那就把借条拿过来,我们一起送去做笔迹鉴定,如果觉得笔迹鉴定太麻烦,那就把银行转账的流水单拿出来,真有这笔钱,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葭,你别给脸不要脸!”伯母终于赔不住笑脸,横眉倒竖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前妻的女儿,你凭什么有资格分到这么多钱?你拿了那些钱能干嘛?你妈都住在精神病院里,连花钱的命都没有!”
    柳葭用力按了几下电梯按钮,转过头,眼神如冰:“你没有资格说我妈妈。我敬你是长辈才对你客套,现在给脸不要脸的人是你。我宁可烧着玩,也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对了,就算是烧着玩,也是烧个心情愉快,你说是不是?”
    她话音刚落,电梯门当得一声开了。容谢拦在她身后,让她先进了电梯,才忍着笑道:“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还是先分开冷静冷静比较好,毕竟和为贵。对面那架电梯也到了,请坐那一台。”
    ——
    容谢一边开车一边笑:“我以前怎么逗你说话,你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没想到你嘴巴还挺厉害。”
    柳葭对于他的调侃不置一词,直到他开过前面的十字路口,直接转到一条不是通往她家的路上:“你开错了,刚才那个路口应该左转。”
    容谢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没开错,这是回我家的路。”
    他跟何天择一样,都有开车时突然不看前面路况的毛病。可是她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出车祸,忙不迭道:“你看前面,不要看我!”
    容谢只得认真盯着前方的路况,嘴里却抱怨:“我没有看你,我是对着你笑,你难道不觉得看到我对你笑就会心跳加速?”
    柳葭终于露出了自从听见父亲过世后的第一个笑容:“你不看路况,我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觉得你胆子真的挺大,对方这么多人,你也敢说得这么不客气,也不怕你那位伯母扑上来把你给撕了?”
    柳葭理所应当地回答:“不是还有你吗?我知道你挡在我前面,总不能看我被人打吧?”
    “呵,我不担心你家那些男性亲戚动手,只是我不打女人。”
    柳葭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越看越迷茫:“你这是回家的路?我记得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这条也是我回家的路,不过不是我自己的房子,而是我妈那边。”
    柳葭伸手拉住车门把手,隐约有些愠怒:“停车,我不去——我……穿得这么随便,我不想去,去了也是丢脸。”
    容谢笑了:“你穿白衬衫牛仔裤,清纯得很,我妈就喜欢这个调调。”

  ☆、第四十三章 

终于要见到她了。
    柳葭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既是惊喜,又有些害怕,五味陈杂。容谢刚踏上台阶,门口便有人迎接他,是位气质雍容的中年妇女,她穿着深底色花式的旗袍,端端正正地盘着一团发髻,鬓边的发丝有些露白:“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容谢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她,又松了松衬衫的风纪扣:“最近公司里很忙的,才没什么时间经常回家。”
    那中年女人用不甚赞同的眼神看他:“不管怎么样,你既然穿了正装,就不能随便把扣子松开,真是一点仪态都没有。”
    柳葭惊讶地看着这个女人,从她现在变得苍老的容颜也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标志的美女,可是五官脸型跟容谢真的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但她教训容谢的口吻,却跟严厉的母亲教导自己孩子一样。
    容谢被她说了,也不以为忤,笑着介绍:“柳葭,这位是张姨是跟我妈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又看我长大。张姨,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柳葭忙喊了一声:“张姨。”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终于点点头:“你比你那个二表哥要高明,至少知道找一个正经女孩交往。”
    “是容谢回来了吗?”一道轻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声音吐字婉转,音色柔美,光是听声音便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声音的主人该是如何美丽。
    张姨立刻回答道:“是,少爷他回来了。”
    柳葭睁大眼睛,看着声音的主人从盘旋的楼梯上走下来,看得出来,容谢的好容貌完全是遗传了他的母亲,就算到了如今的年纪,她依然皮肤雪白,五官精致,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没有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来。
    她走到门口,一双妙目微微大睁着,一改之前的慵懒气质,好像少女一样好奇。她看着柳葭,忽然笑道:“快进来吧,别在门口干站着——你还是容谢领回家的第一个女孩子呢,让我好好看看你。”
    柳葭被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看,其实初次见面便直勾勾地盯着人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由容夫人做了,却让人几乎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柳葭心下忐忑,只能任由她看着。隔了片刻,容夫人笑着拉起她的手腕:“不知道为何,看见你总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以前见过。”
    柳葭笑着道:“其实我也有种感觉,好像以前也见过夫人你。”
    “大概这就叫一见如故了。”容夫人拉着她的手,把她往餐厅里引,“今天正好炖了竹丝鸡汤,适合女人喝,你要多喝一点啊。”
    容谢无奈地看着张姨:“你看,我妈已经忘记还有一个儿子了。”他走上前,挽住张姨的手臂:“虽然穿了正装就要有配得上正装的仪态,不过我已经回到家了啊,散漫点才有居家的气氛。再说我还年轻,年纪轻轻就顾着老成持重,等到年纪大了该怎么办?”
    张姨终于被他逗笑了:“你呀,油嘴滑舌的到底是像谁,先生跟夫人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
    “容谢呢,从小到大都没让我省心过,有段时间一句话不说就跑去非洲,也很少跟家里联系,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穿暖,在异乡病了有没有人照顾。”容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柳葭,“以后你可要多管管他。”
    柳葭那一口汤还没完全咽下去,忽闻此言差点呛住:“我尽量……”
    容谢坐在对面的位置,手上的筷子还没放下,便接话道:“我完全不介意被管,我会很听话的。”
    张姨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吃饭就好好地吃饭,不要吃了一半就开始说话,看来你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待多了,原来额餐桌礼仪又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
    容谢似乎有点害怕张姨,听她这么说,就立刻正襟危坐、食而不言。
    “容谢从小时候就不太安分,他的妹妹以诺刚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有客人来,只顾着看以诺就忽略了他,他心里就不服气。有一回啊,又有客人夸以诺可爱漂亮,他就直接把妹妹抱起来说‘既然这么喜欢她,那就把她送给你们了’,他那时候才□□岁,还说得特大方。”
    柳葭笑了笑,看着容谢,只见他想开口但又忌讳刚刚被教训过的“餐桌礼仪”,只能保持沉默。
    容夫人见她喝完了汤,便又让人帮她省了一碗:“觉得火候和口味都还合适吧?”柳葭点点头。
    “那以后就经常来吃个饭,”她语气一顿,又忽然笑道,“你看我这记性,跟你说了这么多话,连你的名字都忘记问了。”
    也许并不是忘记问,而是一上来就直接问名字和家庭,难免有些太突兀。柳葭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道:“我叫柳葭,柳树的柳,蒹葭的葭。我父亲原来是个医生,不过我父母离婚了,我后来跟着妈妈过。”
    咣当——
    容夫人手边的汤碗被她碰翻了,摔落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立刻有阿姨赶过来收拾,张姨也站起身来察看她是否被烫伤,可她的眼睛里却茫然无光——她之前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慵懒贵妇的神情,而此刻脸上血色褪尽,嘴唇无意识地打着哆嗦:“你叫……柳葭?”
    “是,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实在对不住,不能继续陪你吃饭了,”容夫人扶着椅背,撑起身来,一手按在额头上,“下回吧,下回有机会——我先失陪了。”张姨见她想要上楼,忙上前扶住她:“夫人前几天就染了风寒,少爷,柳小姐就交托给你招待了。”
    容谢也站起身,目送他们上楼:“好的,我等下会把她送回家。”
    待到那两人消失,柳葭一脸无辜地转向容谢:“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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