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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么一直拖着、拖着，现在好了，印扬的车停在了个她完全没去过的地方，周遭杂草丛生，阴气森森。
“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现在已经挺晚的了，再开回去又要挺长时间的。”她手里把玩着手机，故作轻松道。
实际上，聂小艺脑子里全是飞快地转过的一堆人名，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是说：如果，那她该给谁打电话？
宿茵？她一个姑娘，比自己顶用不了多少，出来也不安全。
谢文佳？得了吧，她的身子骨聂小艺心里清楚得很，来了怕是还要拖后腿。
还有谁？管悦？周可昕？
她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交友太少，圈子太窄，况且不是多深的交情，谁会大晚上来郊区找你，简直开玩笑！
不可避免的，她想起了那个名字……于思呢？于思会来么？
聂小艺心里清楚，以于思的行事，只要自己给他打电话，他是一定会来的。但是原因却……怕自己只要是湘江的作者一天，他就会操心一天。
像是作者大会的第一天晚上，他不也是操心作者们晚上出门溜达么？
这个人心里像是什么都装着，面面俱到，而偏偏，他还真的做到了。
聂小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打电话给他。她欠了于思不少了，该停了。
“今天的官司怎么样了？”印扬没有直接回答她。
“哦，你说官司呀！结果挺好的，从文什么的都被判了，赔钱关站自检什么的，但是百度文库一类的还有些问题，因为他们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平台什么的……”
“你和他都挺高兴的吧。”
“我是高兴呀……你刚才说谁？”聂小艺一脸疑惑。
“我说，你，和于思，都挺高兴的吧？”印扬一字一顿。
聂小艺面不改色：“于总当然高兴啊，不过我后来没见他，他应该是和其他的网站老板们还有事要谈吧。他们这些大佬啊，能碰见一次也不容易，整天飞这儿飞那儿的……”
“你也知道他每天出去，那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腾飞派他来湘江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在腾飞做过。你知道他和腾飞的老板什么关系么？”印扬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吓得聂小艺倒退了一大步。
“我不知道啊，我知道那个做什么……”
“那你还爱着他！”
印扬一句话将聂小艺吼得身心俱震，不过她向来善于隐藏，于是她故作轻松的靠在了车上：“什么呀！他是我老板，我尊重他是应该的，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啊。”
“也只有你自己不承认了。”印扬突然冷静下来，他弯腰探进车里，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你带着吧，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聂小艺摩挲着手里的镜子，沉默了片刻：“所以你就是想我说这些？”
“你应该知道你在爱着的是什么人。”
“……”聂小艺没有再否认。
“湘江和腾飞合作的时候，正是严打，湘江敏感的地方太多，很多人都不敢接。据说于思是腾飞的老板专门请回来的，他刚一接手，湘江就经历一系列大改革，你知道么？”
这些事情早在论坛被扒烂了，聂小艺也有所耳闻。
“唔。”
“腾飞的老板袁林一直把湘江当牺牲品，可有可无，因为她的耽美站题材最敏感，但是自从于思接手，腾飞对湘江的影响几乎降为了零。他不会给自己找来一个不服管束的下级，所以……”
聂小艺的手机突然响起。
“不好意思。”聂小艺尴尬的笑了笑。
“喂？”
“小艺呀！你在哪儿呢？公司开庆祝会呢！怎么打你电话刚才打不通啊！说是不在服务区，你上哪儿了？”电话那头是宿茵兴奋的声音，背景嘈杂，听起来人很多。
“我在外边，唔，和印扬在一块儿呢。”
“啊？印扬？那你们来不来了？公司的人都在啊，连于总都喝多了……于总，我在和聂小艺打电话呢，她正和印扬在外边……”
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宿茵在和于思说话。
“小艺？”电话在混乱中被交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于思的声音骤然响起。
话筒声音比较大，加上环境安静，声音清清楚楚的在夜色中扩散开。聂小艺有些窘迫。
“你在哪儿呢？”
“我……”聂小艺环顾四周，真的不大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也不太清楚。”
“霖庄。”印扬干巴巴的说道。
于思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和印扬在一起？”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快。
“唔，我们有些事儿要说，一会儿就回去了。”
“等一下。”
聂小艺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噪杂声渐渐远离，于思像是离开了室内，往外边走了。
等到那边清静下来，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伴随着车门关闭声：“你在那儿呆着不要动，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终于
再阻止也来不及，于思挂电话的动作干脆又利落，嘟嘟的机械音留在她耳边。
“看来我得走了。”聂小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她对面的印扬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接受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即使你们认识才两个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要过来，我总不能不走，宿茵听起来喝多了，没人和她一起回家……”
“那你对他和对我就一样了？谁给你打电话你都会随叫随到？谁要来接你，你都会停在原地等他？”印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承认一下他或者拒绝一下我就这么难吗？你从来不是没有勇气的姑娘，聂小艺。”
聂小艺站在原地，天幕下压，漫天星子就像是要坠落下来。
她有什么好躲避的呢？她躲得过么？
“我承认，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因为……我觉得我不适合他……我配不上他。”
聂小艺说的是自己一直想着怎样能够回去，怎样能够修改时间。这样的态度，她本身就不能够在这个世界真正全情投入，感情都是建立在必将结束的基础上，她配不上他。
但是印扬却会错了意。
他深深地注视着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姑娘，伴随了他整个青春岁月的爱情。
青春已过。
“你一直配得上任何人。”
也许真的有人能够在爱情中低到尘埃里，印扬有些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他顿了顿，与聂小艺告别。
望着汽车离开的光亮，聂小艺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印扬会错了意，她并不觉得自己够得上这句话。
真正的聂小艺也许可以，她是个坚强而理智的姑娘，即使历经坎坷也能奋力向前，那种不屈的生命力足以让每个人动容。
而她呢？她说好听点儿，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说难听的，却只是个畏惧前程的懦夫罢了。
她站在路边，想着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愈加觉得自己简直软弱地让人厌烦，羞愧的让她想找个地缝钻了，连地处偏僻的害怕都忘在了脑后。
直到远处有车灯亮起，她才振作起来，想着如何向于思解释。
“庆功会不参加却到这种地方来了？”于思替她打开车门，语气不悦。
聂小艺一言不发。
于思见她没有说话，语气也软下来了，说起了其它的：“今天本来不打算开庆功会了，不过这次的成绩不错，腾飞组织了一下，各个网站的人都有，你待会儿过去认认人。”
“于总……”
“恩？”这里的路于思也不熟，所以开得还算专心，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我听……我听说您和腾飞的老总认识啊。”
腾飞虽然旗下文学网站众多，却是以游戏扬名的，拥有数个目前非常火爆的知名网游，赚的钱不可谓不多，资本不可谓不雄厚。
“是认识。”于思显然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儿。车窗外有车灯闪过，然后一辆黑色的车超过他们开到了大路上。
聂小艺定睛看了看，是印扬的车。原来他还没走啊……她心里淡淡的想到，感到有些心酸，如果自己没有变为聂小艺，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复合了。
“他和你说的？”于思朝印扬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呃，不是，我前几天听说的。”
“袁林是我大学同学，比我早回国几年，如果没有他，我估计也不会接手湘江了。”
于思没有再说话，像是因为想起了什么而不再说。
相比于朋友等诸如此类的称呼，对于袁林，于思更偏向于同学，或者是合作伙伴。
他们于大学相识，那时两人都野心勃勃，想要在美利坚闯出自己的天地，而不只是靠家族荫蔽。只是后来袁林回了一次国，就再没回去，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学业。
他后来给于思打过一个电话，说起国内的形势，让于思惊讶的是，他没有谈资本，谈创业，谈政治，却是谈文学。
他说要把全国的原创网站收归旗下，创造属于自己的文学帝国，它开始时也许孱弱，但却将是最富有潜力的产业。
它注定壮大。
于思在电话那头听着他无限憧憬的声音，一径沉默下去。
与文学沾边的，最怕的倒不是不赚钱，却是意识形态。他不了解国内的形势，于是婉言谢绝了袁林的邀请。
当时还年轻的袁林挂电话的时候，显露出了难得的失落，他说：“我以为你能懂，于思，这应该是我们的时代。”
后来两人再没联系过，腾飞的消息他却始终在关注。从网游起家，收购各大网站，虽然游戏才是摇钱树，但是于思知道，袁林真正的目的还在网文上。
但是他的目的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能投入太多的钱，只能将它们以游戏情节储备的名头收购。
资本一旦与文学相识，那这就是件大事，尤其还是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作者。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灿烂辉煌，还是一朝倾颓，谁也说不准。
袁林一直小心翼翼，于思却是冷眼旁观。
他那时还不能真切的了解到国内的形势，有时候甚至觉得袁林做得太慢了，如果他来操作，他可以做得比腾飞更好更快。
直到后来有一天，那是应当记入网文界历史般的日子，各大文学网站的编辑于凌晨上线，联系作者，修改文章。
那天夜里，究竟有多少作者胆战心惊地修改过自己的作品已经说不清了，只是那天早晨六七天钟开始，第一波读者上线阅读，就发现，他们熟悉的网站已经换了一个样子，面目全非。
网络上疯传着严打的消息，涉军涉政，涉黄涉黑，统统都是要肃清的对象。情节严重者，甚至已经锒铛入狱。
一时间人心惶惶，朝不保夕。
袁林那天没有去公司，他给妻女及父母留下了信函，最后拨通了于思的电话。
他说：“如果你的理想还没有变，那应该是时候了。”
尽管离国多年，于思家在国内的门路依然众多，他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政局变动，自然要做出些样子出来，这样的整顿已经算是好的，只如同台风扫尾一般。
但是这对于尚未成熟的网文圈来说，堪称致命一击。
多年未尽的心血像是从堆堆灰烬中重燃的烈火，星星点点，亦可燎原。
他却只是与袁林核对了航班号与时间，一切有条不紊。
“我最近没有住在家，怕我女儿害怕。她才那么一点点大，如果我被警察带走，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我没有家。”于思言简意赅。
“好，我在机场接你。”
当夜闷热而无风，于思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终于，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波折
夜风呼呼的灌进来，于思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路灯飞速掠到身后，让聂小艺有点害怕。
“于总……你有事情要办？”
于思这才反应过来，将速度降下来。刚才思绪飞渡，越过多少年时光，突然让他想起了过去，手下便失控起来。
尽管在一步步靠近，但是这些年他一直走得小心翼翼，常常低头看着脚下，有时候就会忘了朝前看。
今天的官司刚刚结束，本来觉得欣慰，但这么一想又觉得未来遥不可及，他也不似旧时年轻。
他转头看了看聂小艺，这姑娘还沉浸在刚才的害怕中没有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啊？”聂小艺总不能说害怕他再抽风吧？“我就在想这次的官司虽然打得艰难，波折也不少，但是有个好的结局，我觉得这样之前的困难也就不算什么了。”
聂小艺说得忐忑，因为她不知道于思的目标在哪里，也许在他或者袁林这种人的心中，根本懒得放这么一场小小的官司。
他们总是要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的。
“之前的困难确实不算什么，要多亏了你们辛苦……尤其谢文佳，我听笑笑说她母亲为这次的事情生气很久。”
于思话锋突然一转，说起谢文佳来。这次她平白被和一莹污蔑了一通，又差点儿损失了影视版权，确实是所有人当中付出最多的了。
不过聂小艺还是很纳闷，明明澄清绯闻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两个人却谁都不做。
于思不这么做也许有他的考量，但是谢文佳也逆来顺受就让聂小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谢文佳不是靠老板炒作的人，这个她心里也清楚，可是为什么……
“她一直是被我请求做这件事的，因为对湘江有好处，只能采用这个办法。是有些过了，但是幸好成功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了故事的正主不在故事里。”
聂小艺的心，拔一下就凉了，听于思的意思，其实故事还有另一个真的女主角？
也是湘江的作者？谁呢？
“女主角总会回来的，于总……不用觉得可惜。”她局促的笑了笑，干巴巴地说。
于思斜睨了她一眼“哦？这是你说的？你回来么？”
直到下车的时候，聂小艺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思的话她好像是听懂了，却又好像是没听懂。
他是仅拿自己开个玩笑，还是，真的……
她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自恋。
庆功会已经散了，只留下几个打扫会场的工作人员，不过管悦还在。
“于总，”见到于思，她赶忙迎上来，“刚才部里有些人喝多了，您看是不是……”
于思看也没看她一眼：“让他们都先休息吧，这段时间你安排好轮休，让他们好好养精蓄锐。”
聂小艺羡慕的叹了口气，不过她已经和湘江法务部没有关系了，今天的官司是她为湘江做的最后一件事。
于思还有些事要忙，聂小艺便和管悦告别，先回了。
“好好写吧，这次事情过去，于总好像还打算提高作者的收入，你到时候可等着数钱吧。”
也许是因为官司胜了高兴，管悦今天也是难得的眉开眼笑。
这让聂小艺临走的时候更加不舍了，管悦一直对她很好，像是湘江这个大家庭里的姐姐，人人都依赖她，受她庇佑。聂小艺更是感激她对自己的鼓励。
这天晚上，聂小艺一觉睡到大天亮，忙去隔壁看宿茵怎么样了。她昨天晚上醉得够呛，今天有可能没办法上班了。
然而让聂小艺惊讶的是，宿茵却是强撑着上班去了，留下一地的狼藉。这天她心情好，也不在乎是不是累，便一点一点的把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打开电脑。
尽管这场官司备受圈内人瞩目，但真正关注新闻的人才懒得操心这些事情，湘江及众多原创网获胜的消息，只是小小的在新闻版块露了一下脸，转眼就被微博上各路明星的八卦挤到了底下。
刷完微博，又玩了会儿游戏，聂小艺这才慢吞吞的打开了湘江的页面……她都快忘了，要全职当作者的话，不日更是绝对没有肉吃的……
她一手拿着水杯，从收藏夹里点开湘江的图标……绿色的，还算养眼……
湘江又抽风了？
浏览器显示了相识已久的404页面，这让聂小艺有种莫名的烦躁。湘江总是在抽风，不是抽点击就是抽收藏，这下可好，连主页都找不见了。
聂小艺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通技术部，又刷新了一次，还是没有。
第一天全职就遇到这种事情，聂小艺不爽的厉害，她打开湘江的作者论坛，打算吐槽一下……
居然还是404！
这下她才真的慌了神了，作者论坛的服务器和湘江主站的不是一台，很少出问题，少数的几次，无不把众作者吓得心惊胆战。
没有了与其它作者交流资讯的途径，总觉得自己在孤军奋战，让人心里没底得很。
现在，主站连着论坛都抽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聂小艺的第一反应就是换衣服去公司，但是还没站起来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算湘江的员工了。
而后她只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