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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绍问她:“可是林纾对师太您做了什么?”
陆毓毕生的演技都用在了此刻,眼角眉梢皆是苦楚,泫然欲泣好不忧伤:“阿弥陀佛,贫尼虽是俗家弟子,可自幼立志,要常伴青灯古佛,那小儿女的情*事,贫尼……”用袖摆擦了擦眼睛:“贫尼从未想过。”又擦了一擦眼睛,作出悲怆之声:“裴施主便劝劝林施主,教他放过贫尼罢!阿弥陀佛,世间女子遍地开花,林施主去哪里不能遇到一朵好过贫尼千百倍的花呢。”
裴绍道:“他追求于师太?”
陆毓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一直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一张粉面含春脸,两颊微红带娇俏。
裴绍瞅她这模样,冷笑了一下:“师太,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若师太对林先生无意,林先生又怎会对师太起意?”又冷笑了那么一下:“师太与林先生,走的未免太近了些。”
陆毓只是不想林纾要为她这个酒肉尼姑立传的事情被裴绍知道,这才胡诌了一个“公子情迷小尼姑”的故事。以她对裴绍的了解,一国之君嘛,都是假正经。如此有悖常伦的事情,裴绍他一定会出言制止林纾的。谁料,裴绍他,竟然先责怪起她陆毓无事招引林纾来了。
这……
裴绍听到这话不应该立时大怒,然后,为她这个小尼姑出面喝止林纾吗?
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因为裴绍的不按常理出牌,陆毓与裴绍之间颇为尴尬。
半晌,裴绍才又道:“师太说要立志常伴青灯古佛,只是师太这个年纪,正是春心芳动的时候,大好年华拿来礼佛,岂不可惜?”
“阿弥陀佛,礼佛之事,只有心诚,没有可惜。”
裴绍听罢,似是哼了那么一哼,扬手,招呼林纾过来。
林纾慢悠悠的走过来,问:“可是裴公子有话对在下讲?”
裴绍指着陆毓说:“这位师太,着实是个有大志向的师太,一心要做那六根清净不问俗世的姑子,林先生的那点儿女俗事便不要来叨扰师太了罢,也好成全师太这一番清心寡欲的大志向。”
林纾一愣:“儿女俗事?”
陆毓恐林纾若是刨根问底下去,她好不容易编攥出来的“公子情迷小尼姑”的故事便要被戳穿,届时,裴绍便会知道林纾要为她立传之事。裴绍要是知道了林纾要为她写一本《酒肉尼姑春宫秘史》,还不知要把她奚落成个什么样子。这酒肉尼姑还好,可这春宫秘史她着实是羞得慌啊。那书要是真的写了,她真得找根绳子,找棵树,吊死自己后再去地府,和那陆判商量商量,吊死鬼还可以升仙否?
所以,陆毓为了截住林纾那刨根问底的话,一时心急,竟脱口抢白道:“林公子虽与我有肌肤之亲,然,贫尼对林公子之心却比那白开水还要静,林公子便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罢。”
“肌肤之亲?”
“肌肤之亲?”
林纾与裴绍竟然同时开口。
他二人的表情颇像一盘大染坊的染料,很是……变幻莫测。
陆毓索性心一横,反正自己脸皮厚。
反正今日一别,今生永不再见。她怕什么?
所以,目不斜视脸不红地点了点头。
林纾噗的一口就笑了。
裴绍依旧没有表情,看了陆毓一眼,似是有那么一点……失望。
林纾笑过之后,说道:“都怪在下,一看见师太您这般花容月貌,便情之所至,不能控制了。故而才在那月圆之夜,秃顶的桂花树下,破败的草棚子旁,鲜有人至的马厩里,亲了师太脸蛋那么一口,师太这么一个出家之人都能看开,不与在下计较,在下一介凡俗,犹自不能释怀,实在是惭愧之至。”
陆毓听罢,跺了跺脚,哟,今儿个怕是棋逢对手了。这林纾俨然是个,脸皮比她还厚的多主儿。
林纾又道:“万幸师太是个俗家弟子,不如师太便自此还俗去,随在下下山,做一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如何?”
野鸳鸯你个大头鬼!
她望了裴绍一眼,见裴绍也在看着她。
陆毓搓了搓手,出家人不说脏话,然,这他娘的真是骑虎难下,可是,自己挖的坑,含泪也得跳下去。于是,巴巴的瞅着林纾:“林施主,修行之人,四大皆空,被亲一口不算大事,你又何必挂心,耿耿于怀呢?”
那边裴绍听到这话,问她:“被亲一口,在师太眼中,竟是小事?”
陆毓苦哈哈的望着他俩,这他娘的真是倒了血霉了啊。
我不这样说,不然你要我怎样?
我要登时哭着求林纾,带我去逍遥,做对野鸳鸯?
陆毓苦哈哈的站在裴绍与林纾身边,急的想念经,偏偏那佛经枯燥,她虽苦学几月,却没什么精进,今儿个一着急,记住的也忘了大半,便只来来回回叨咕那句“阿弥陀佛”,苍蝇嗡嗡一般,听得对面那俩人,都皱了皱眉。
半晌,裴绍才对林纾道:“林先生,我看这小尼姑,到底还是个没开化的小丫头,林先生的喜好应该不止于此罢,不如便就此打住,不要再戏耍于她。”
林纾仍旧只是笑了那么一笑:“若是师太觉得妥,在下自然没有意见。”
陆毓差点跪下去感恩戴德,遂喜逐颜开:“妥!贫尼觉得妥!贫尼觉得非常的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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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在山下告别。
裴绍又向那若慈小师妹表达了一番对其救命之恩的感谢之意,然后,对陆毓道:“那么,陆毓师太,在下这便走了。”
陆毓假正经:“那就此别过了,裴施主保重,我们后会有期罢。”
那边林纾笑道:“师太这话说得妙,世间事奇怪的很,你说后会有期,一准儿我们还真能后会。”
陆毓被这话吓了一跳。
林纾冲她弯腰行了一礼,转身,与裴绍一道下山去了。
陆毓那袖子擦了擦汗,我的娘,这林纾说话真真叫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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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月朗,露重烟微。裴绍回宫时,天色已晚。
太后与皇后一看见裴绍,跟约定好了似的,都拿出帕子来擦那眼泪花花。尤其是皇后,还嘤嘤的哭了几声儿。
裴绍道:“林纾应该早就飞鸽传书知会了母后与皇后,朕虽遭行刺,但所幸并无大碍。”
太后道:“虽知皇儿无大碍,然那刺客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每每想到我儿正在荒蛮之地受苦,哀家这心中便如百爪在挠。”又冲皇后道:“还不快些去传御医过来。”
裴绍摆手:“朕的伤已经痊愈,无需再兴师动众。”又问太后:“孩儿这些时日不在朝中,朝中一应事宜,端王处理的可好?”
太后道:“我与皇后皆是妇道人家,国家大事也不甚懂,然端王每每有什么指令需要下达,倒是日日过来向哀家禀明,每遇哀家不明之处,也会耐心解释,直致哀家明白为止。”
裴绍道:“端王行事,一向如此。”
太后见皇上无事,便准备回宫去了,临行前朝皇后使了个眼色,留下了皇后,自己一个人出了殿门。
皇后走到裴绍近前,要为裴绍宽衣解带。
裴绍道:“朕乏了。”
皇后的手僵了那么一僵,表情忽明忽暗,峨眉微微蹙起,眸中似有泪光,半晌,才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裴绍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奏章,宣内侍监曹轩入殿,传朕口谕,明日起,御史大夫林纾禁足半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内容有一点少……啊,一写长篇就有个情节薄弱的毛病…面壁思过…好好构思情节去了/(ㄒoㄒ)/~~
第5章 小尼姑入宫
陆毓回静安寺的时候脚都要走麻了。
好在送走了两座瘟神,心情好,便也不觉得身体累了。就连往日她最是看不上眼的那只红冠子大公鸡,也觉得甚是可爱了。
庵里的日子琐碎又无聊。
陆毓日日诵经,心静如水。若慈日日思春,拿着那没有送出去的荷包伤神。若玄照旧会数落她们,静空师叔仍然爱地瓜。
某日,庵里出了件大事。
那只喜欢追着寺里一十八只老母鸡调情的红冠子大公鸡下了一只蛋。
静思师太对着那只蛋念了半天的阿弥陀佛。公鸡下了蛋,莫不是寺里要出大事了?
静空师叔拿着笤帚便跑了出来,阿弥陀佛,往日我便看不惯这只鸡,成日里追着那母鸡跑,堂堂佛门清净地,哪容你这只骚浪的鸡。
静思师太慌忙拦住:“师妹,这是何苦,众生皆平等,它虽是只鸡,可也是只会下蛋的大公鸡,千年修来这一蛋,也算是造化一场。”
静空师叔收了笤帚:“师姐,寺中都是女娃娃,成日里看着这只鸡追着母鸡跑,而今又生出这冤孽的东西来,你叫这群女娃娃们情何以堪?”说完,指着那只趾高气扬的红冠子大公鸡道:“你瞅它那个德行,真真是玷污了我寺里的鸡。”正要继续牢骚,突然瞥见了一蹦一跳跑来看热闹的陆毓,又道:“其他都还好,惟独这毓儿,和那不争气的公鸡一样,成日里喜欢追在母鸡屁股后面跑。”
陆毓边跑边喊:“师父!师叔!快叫我看一看那公鸡下的蛋!”
静思师太双手托着公鸡的蛋,颤颤巍巍的拿给陆毓看。
陆毓称齐:“真是一只色泽晶莹,通体光滑的双黄蛋,师父,中午加餐,不如便赏了我做一个油煎双黄蛋如何?”
静思师太连声说罪过,蛋也有生命,双黄蛋便是两条命,你吃了她,岂不作孽。
陆毓道:“母鸡下的蛋我能吃,公鸡下的蛋怎么就不能吃?”说完,一把抢过静思师太手里的蛋,笑嘻嘻的道:“师父,我知道你老人家握着这公鸡生的蛋也发愁,索□□给徒儿我,我吃了它,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清净。”托着那只双黄蛋便要跑,一个不留神,撞上了迎面跑来的小姑子,双黄蛋掉在了地上,啪叽碎成了渣,蛋清蛋黄溅了陆毓一鞋底。
陆毓表示,她真的很生气!
好好的一只蛋就这样没了!
那撞到她的小姑子,抓着她的双臂喊:“师姐!师姐!出大事了!”
陆毓定睛,原来这莽莽撞撞的小姑子是她的若慈小师妹。
陆毓道:“出了什么事教你跟个慌张猴儿似的。”低头看那碎掉的蛋:“可惜,可惜。”
若慈抬眼瞅见静思与静空二位师太,又匆匆忙忙朝她们跑来:“师父!师叔!皇上……皇上……”
陆毓一惊:“皇上要干嘛?”
小师妹咽了口唾沫,气喘吁吁:“皇上……皇上……皇上要宣人进宫诵经!”
陆毓吓得差点一屁股栽到那碎蛋壳里。
呀呵!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静思师太也是一惊:“阿弥陀佛,贫尼便知,公鸡下了蛋,定是有事要生。”
静空师叔也是一叹:“阿弥陀佛,这只不成器的矬公鸡,还有这预知后事的本事。”
陆毓急得很,慌慌张张的抓着那若慈小师妹问:“你快说!皇……皇上要宣谁入宫?”
若慈小师妹歪头含笑,双腮带赤,两手揪着衣角好不扭捏:“师姐……你说……那裴公子他……他是不是对我……也……也有意思?”
陆毓:……
静思师太与静空师叔齐声道:“孽徒胡说什么?!你且说来,那皇上究竟要宣谁入宫?!”
若慈面颊绯红,更是娇羞:“就……就是小徒我。”
陆毓长吁口气,心中大石已然落地。
重生一场,果然没有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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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旨意是下给若慈小师妹一个人的。
那宣旨的内监,知道这穷乡僻壤没油水,给小师妹一个人宣完旨,没等静思师太和静空师叔赶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静思师太命所有人去念经堂集合。
那若慈小师妹含笑站在最前头,脸上飘过红霞,对静思师太道:“师父,原来我救得那位裴公子,他是当今的圣上。”
静思师太面色凝重,看着若慈小师妹,颇为担忧:“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小小年纪入宫去,为师又怎能放心的下。”
陆毓在角落里啃地瓜。
这师父她就是偏心。
上一世她入宫的时候,师父便只知道说,去罢去罢,快些启程罢。如今换成小师妹,师父她老人家,便这般心疼和不舍,这区别对待也忒大了点。
小师妹十几岁时入山门,论年龄和陆毓差不了多少,因为她入门最晚,所以大家都叫她小师妹。陆毓还记得,这小师妹刚入门的时候,师父抱着她痛哭流涕,陆毓见师父哭得伤心,拿着块帕子要去给师父抹眼泪,还以为师父是见小师妹孤苦无依,心中酸楚,难以自持,这才痛哭出声。谁料师父抱着小师妹,指着陆毓道:“孽缘,孽缘,你这孩子怎么就和我这孽徒毓儿长得有几分相像呢?这倒罢了,若是性子也像,那我这静安寺便永无宁日了,阿弥陀佛,孽缘,孽缘啊。”
陆毓这时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小师妹来,长得好似那三春之桃,娇俏可人,眉毛眼睛的和自己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这姑娘老实,眼睛里都是淳朴,不像她,眼睛总是闪着光,都是坏点子。
淳朴的小师妹眼下要入宫。
静思师太和寺内一干姊妹都表示了极大的不放心。
陆毓也表示了对于小师妹前途未卜的担忧,也想嘱咐她几句,动什么都别动心,裴绍那个娘,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小师妹那个样子,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春心荡漾的小女儿,恨不能立刻飞到裴绍身边去。故而小师妹压根就没发现,整个静安寺,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静思师太这些天,茶饭不思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放若慈一个人进宫她还是不放心,怎么着都得给她寻个伴儿。可是放眼静安寺,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子,无论让谁跟着若慈去皇宫,除了让她多操一份儿心,便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那日,距离若慈启程只有一日不到,静思师太坐在蒲藤上沉思。陆毓坐在她旁边,念经念饿了,掏出了几颗小红枣,偷偷塞进嘴里吃。
静思师太瞅了她一眼,唉,小徒顽劣。
陆毓又吃一颗。
静思师太又瞅了她一眼,唉,小徒……
静思师太突然顿悟。
又看了陆毓一眼。
看完一眼又一眼。
不错眼睛的看了陆毓好几眼,看的陆毓再不敢往衣兜里掏红枣,静思师太突然道:“毓儿,你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人了。”
要说重生后的陆毓,确实是见过些世面了。毕竟皇宫里走过一遭,地府了又走过一遭的人,这见过的世面当真是不小了。
可要说三年前的陆毓,虽说是个小尼姑,但斗鸡走马,游山玩景,颇有些纨绔性子。不过那撑死也只是些小世面,下河摸鱼时认识了渔夫大老李,上山偷枣时撞见了同来偷枣的樵夫大老王,山脚下的耕夫大老张,还有镇子里的私塾先生鲁半瞎,赌坊里她知道老板刘四眼,斗鸡场里她认识鸡王齐二重。这些人零零总总都是她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虽说是些小世面,但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阿弥陀佛再不和男人说半句话的同门师姐妹相比,也算是颇见过些世面了。
而今师父这句话叫陆毓好生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才说:“世面也是见过一些的,但都是些三教九流上不得什么台面,师父你这么说……”嘿嘿一笑:“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俗家汉子要徒儿去摆平?”联想到师父对自己有着重于泰山的养育之恩,陆毓拍着胸脯:“师父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徒儿但凡能办到,一定给你办去!”
静思师太攥着陆毓的手,眼中溢出了感动的泪花花:“毓儿,你和若慈一同进宫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依然不是很多……大家见谅O(∩_∩)O~~…我会尽量把情节处理的更好…/(ㄒoㄒ)/~~
第6章 驱车进宫去
静思师太最近有点忧心。
一来,她的小徒儿若慈,向来淳厚又有些憨蠢,竟被皇上选入了宫。
二来,她的俗家徒儿陆毓,开始绝食了。
陆毓为表誓死不入宫门的决心,连续八个时辰,水米不进,横在咯吱作响的床榻子上,歪着脑袋蒙头睡。
静思师太推门进来瞧了她两趟,叹着气走了。
静空师叔推门进来给她放了两个烤地瓜,也叹着气走了。
若慈小师妹也推门进来瞧她,似是哭过,带着鼻音:“师姐,我知道你对裴公子有些成见,但是……但是他是个好人。”
莫不是人们都把“好人”这俩字写在脑袋顶上?若慈小师妹啊,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好骗。
若玄师姐也进来过,照着她的屁股来了一脚:“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