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终于他又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当他闻到那些老鼠粪便的腥臭味时,他的思维却又再一次清醒了过来,他扫了一眼四周,现在他确定了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根本就空无一物,这只是一间被岁月和记忆遗忘了的失落之地。
秋风再次卷起,几片枯黄的杨腊叶悠悠荡荡地从窗口飘进了房间里。
忽然一道玻璃的闪光自窗口晃了进来,他才惊讶地发现,刚才黑下去的天现在已经奇迹般的亮了。
(天亮了吗?)
他几乎是小跑到了窗口,窗外的空气要清新多了,他从窗外望出去,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辆停在院子里的黑色切诺基。
“它还在,谢天谢地!”他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慰籍,而且——
院子里还是只有他们的一辆车,它还和上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停靠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又却明显地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不一样了!但,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歪着头想了半响,他忽然看见彭哲站在车前向他招手。
“咦,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跑下去的!”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唉,彭哲!”他大吼了一声,声音中明显透出轻松。
彭哲没有回答,只是向他缓缓招着手。
“我下来了。”他挥了下手转身奔出了手术室。
刚踏上空荡荡的走廊,他便猛然顿住了脚步,他忽然想到了为什么他刚才感觉似乎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原来人来人往的医院现在已空无一人,处处显现出一种死寂,就连原先停在切诺基旁的那些车也消失无踪了,似乎有些东西悄悄在发生着改变,而有些东西都停滞了。他迟疑着缓缓回过头来,赫然看到那原本破败的手术室又亮起了灯,朽腐的门也变得光洁了起来,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新漆味。
(一切又回去了)
他一睨眼又看到了手术间门缝下的灯光中晃动的人影。
(天又黑了吗?亦或天从来就没有亮过!)
这一刻,他的脸神经性的抽搐起来,肌肉在皮肤下扭曲绞结着。他感到嗓子发干,喉头上下滑动,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使眼底充满了血丝,而太阳穴也在突突地不断跳动,他最终伸出舌头添了下干涩的嘴唇。
就在他鼓足了勇气决定再次推开那扇门时,一个声音,最初犹如低语般的呢喃,续而却犹如锥子般尖锐刺骨的呼唤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儿——子,儿——子!”
他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那一刻他感觉到灵魂都似乎已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响彻在身后的走廊中,他在下意识中猛然地转回了头来。此时震惊压倒了所有的迷惑与惊慌,他看到彭哲正踉踉跄跄跑向了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那样子仿佛身后有鬼在追着他。
李聪不禁暗想——天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世界改变了吗?如果这人是彭哲,那刚才楼下的人又会是谁呢?还有那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声,是谁在叫我儿子,谁是她的儿子?现在整条走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想夺路而逃,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楼梯和出口,整条走廊两边除了门窗墙壁还是门窗墙壁。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密闭的盒子里。徘徊在楼道中,心中越来越恐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阵哽咽的抽泣声自顶头的一间房中传了出来,声音中满含难以抑制的哀伤和悲愤。这哭泣声让他感到比那死一般的沉寂更加胆寒。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听出了那正是彭哲的声音,他虽然从来没见他哭过,但不知为什么就能肯定是他的哭声没错。
李聪犹如泥塑般静静站在走廊上,竖耳聆听着继而传出的喃喃安慰声。
“我给你带来了。”是彭哲的声音。
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次真的不走了,留下来,都留下来!”彭哲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李聪的恐惧渐渐为大惑不解所取代,他不明白彭哲到底在说什么,他在和谁说话,他把谁带来了,为什么要留下来?这都让他感到迷惑。
半晌,房里的声音都弱了下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慢吞吞地挪到了那间病房前。
门腰窗玻璃上碗口大的三个红色阿拉伯数字——301犹如一双狰狞的邪眼盯着他,让他升起某种不安的熟悉感。
他慢慢将脸凑近了玻璃,眯着眼睛朝里张望起来。
病房内显得冷清清的,靠墙摆了一张病床,床头空荡荡的矮柜,整洁干净的水泥地板,被风掀起的窗帘下靠着角落是一张锈迹斑斑的轮椅。
他再仔细看,此时才看清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都连接到了里侧的几台仪器和床头的吊瓶上,病人迎面平躺着,一头瀑布般漆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她是谁?彭哲呢?刚才是谁在和她说话呢?”他想道。
吞了口唾沫,他轻轻握住了门把,门缓缓推开了,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吱呀”声。房间内忽闪着灰暗的荧光灯,使人更加的感到阴冷。
李聪干咳了一声,不断用眼角扫视着四周,直到走近床边。
一股寒气从他的小腹窜起,他对这个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了一种天然的熟悉感,却有显现出某种不详。仔细看看,他猛然看出了这个病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查的廖琳。一瞬间,赵建华给们看过的那张黑白照片上廖琳的形象跳进了他的脑海,除了现在的她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之外,和照片上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是廖琳!”他不禁喊出了声。
“彭哲、彭哲呢?”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
“哐当、咯吱、咯吱......”
一转身他看到彭哲此时却歪着身子坐在那辆锈迹斑斑的轮椅上,眼睛闭着,嘴角无力地撇向一边,他似乎睡着了,亦或已经死去了,他想。
病床上的被褥和床单都显出了明显的污渍,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换过干净的床单了,廖琳静静地躺着,仿佛陷入了沉睡的婴儿。她的头发黑漆漆的,犹如一匹缎子,这更显得她脸庞的苍白,(知为什么她的头发和脸庞看起来一点也不脏,真的,就像刚洗过一般。)李聪将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她搭在被子外面的手上,双手软弱的垂在了床板两边,十指纤长而清瘦,她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将被单顶了起来。
“她死了吗?”他忽然想,但当眼睛看到床头的监测仪上心脉的跳动的显示仪和正缓缓滴入她体内的针水时,他随即否认了这个念头。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里?”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度的恐慌和迷惑。
在调头看彭哲时,他还和刚才一样,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彭哲!彭哲!你醒醒!”他跑过去使劲地摇摆着彭哲的肩膀。
“滴......滴......”一阵监视仪异常的跳动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的本能让他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有事情就要发生了,全身毛细血管极度收缩,紧张几乎令他的喘不过气来。他感到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慢慢地穿过他的脊背揉捏着他的心脏。
(......快逃!往哪里逃?)
“彭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了哭腔,可面前的彭哲却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哐当”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进了房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转头,便看到一个医生带着两三个护士冲进了房间,径直围在了病床周围。
“快,马上准备产房,病人就快要分娩了!”是那个医生的声音。
“妈 ̄ ̄妈!”忽然,他感到左臂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传来了彭哲的声音
他一惊,又猛然回头盯着彭哲。此时,彭哲已睁开了眼睛,但他只是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又颓然倒回了轮椅中。
“他的眼神可真不寻常!”他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
“该死!”看着那又人事不省的彭哲,他在椅子扶手上砸了一拳。
“儿 ̄ ̄子!”他分明又听到一声犹如锥子一样尖锐却又冰冷的呼唤在背后响起,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凝固了。那不是来自人类的声音。
“儿 ̄ ̄子!”那呼唤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容漠视的森冷。
(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
他颤抖着缓缓转过了头,睨着眼看到那几名医生和护士正在匆忙地做着各种准备,仿佛谁也没注意这一切不寻常的发生。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听不到吗?”他无助地想道。
“你们都瞎了、都聋了吗?你们看看,你们听听啊!”他绝望地嘶喊道。
可他的声音几乎连回响都没有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当他把眼睛在往旁移一点时,恰巧看到了廖琳赤裸的身体后背。
“天啊,呃......”他睁大了恐惧的眼睛,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出来。
廖琳背上布满了由于长期无人翻身和擦拭而长出的褥疮,有的甚至已溃烂流脓了。但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时一件更加诡异和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廖琳的头竟忽然转了180度,扭回来霍然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刚才彭哲的眼神,他们之间似乎有某种说不清的关系。
“儿 ̄ ̄子!”他终于发现这呼唤正是廖琳发出时,他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墙角,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彭哲说“妈 ̄ ̄妈”两个字的含意。
“彭哲。”想到彭哲他又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彭哲早已不见了踪影,整个病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一阵冷风吹来,掀起了窗帘,他看到了夜色中有几颗星星清冷地点缀在天幕。
“嗒......”又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最终停在了门外。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四\郑之桐
四、 郑之桐
1
“噢,噢,怀孕了!”郑之桐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不听使唤。
“怀孕了!”他有如呻吟般想道。内心搅动起一阵惊慌。他几乎下意识地要伸手扯下口罩,似乎现在不够呼吸了,空气中的氧份在剧减。在他看来,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诡秘笑容。仿佛在说“是的,我们知道,我们全部都知道了。你休想瞒过我们!”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瞬间这句话又蹦进了他的脑袋。
说不清楚的复杂心情完全摄住了他。有半晌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凝固了。
“郑大夫……”
直到对面的胡小月轻轻唤了一声,他才从某种虚幻的臆想中回过神来。
“哦,好,知道了,准备手术吧!”声音听起来涩涩的有些发苦。
无影灯下,廖琳紧闭着双眼,她的脸色惨白,看起来是那么无辜和惹人怜爱。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在心里责怪她道。
“麻醉!?”但是从他口中迸出的只有两个字。
李艳红也似乎陷入了沉思,犹如惊醒一般,一抬头道。
“哦?麻醉准备完毕,可以开始了。”
监视仪上显示的一应指标都正常,病人各项生理指标平稳。
“我有儿子了,等你醒来后我们得认真谈谈。”他静凝视着廖琳。
(谈谈?谈什么呢?谈分手还是谈放弃回城?)
他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伸手握住了胡小月递过来的手术刀。
锋利的刀锋切过廖琳的肌肤也无声地切开了他矛盾的心……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本能地,郑之桐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用眼角瞟了眼监视仪,这下更让他肯定了廖琳身体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不露痕迹的变化,他的心骤然收紧了,再看李艳红她却凝眸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麻醉吸入量?”他闷声道。
“正常。播托散2.5﹪溶液,乙醚0.3ɡ吸入。”李艳红机械地回答。
“不对,他在心里暗自道。凭他的判断,吸入量似乎已超标。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要求立即重新检查麻醉过程和吸入量,但只有那么一瞬,他立刻便自我放弃了。
“顺其自然吧,应该没有问题,是自己想多了!”他迅速而心虚地否定了自己。
(你不正想这样吗?让她睡吧,永远!那样就没有挣扎了,所有的秘密都将被她带走。回城吧!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借口。)
他的心在道德的天平之间摇摆不定,猛然间,一头野兽从黑暗中冲出来,目露凶光,用它尖锐的利爪和锋利的牙齿将他撕得粉碎,并洒在无尽的空虚里。
手术在继续,当郑之桐为廖琳缝上最后一针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任何人感到今天的手术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平常的一天,平常的手术。
在将廖琳推出手术室时,担架床从他的身边滑了过去,他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她,她睡得像个婴儿,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笑意。
(等着我,等着我醒来,之桐,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2
3个小时后,301病房。
郑之桐进来了。李艳红和胡小月就在他的身后。
廖琳依然静静地躺着,一动没动。
“醒来过吗?”郑之桐问。
“没有,从下了手术台,就一直这样。”胡小月的语气中充满了焦虑。
“噢。”郑之桐不置可否。
他伸手翻看了一下廖琳的眼睛,眼睑的肌肉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怎么样?”胡小月结和李艳红几乎同时开了口。
“没什么异常,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很快能醒过来。”他伸手抽了下眼镜,低下头,逃跑似地转身迅速离开了病房。
李艳红狐疑地看了廖琳一眼,向胡小月点了下头便也紧跟了出去。
“廖琳,你怎么了。快醒过来啊……”胡小月走到床头,伸手捋了捋廖琳满头浓密黑亮的长发。
3
李艳红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她的声音颤抖,脸色发白。
“之桐,有什么问题吗?不对,不应是这样子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郑之桐眉头邹了起来,伸舌头添了添发干的嘴唇,喉头在肌肤后上下滑动着。
“没事,真的没事,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迟疑着他们走到了楼梯拐角处,此时楼道上显得异常的安静,楼梯上下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李艳红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对,出事了,一定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实话,她不会醒过来了,是吗?”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绝望的味道。
沉默了有一会,他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扯开,涩声道。
“不会的,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会坐牢的,我可不想坐牢,我们就要回城了!”李艳红掩面轻声地抽泣起来,嘴唇微微地抽搐着。
郑之桐使劲吞了口口水,嗓子眼直发干,一丝隐约却强烈的恐惧让他浑身不自在,就像被打碎的玻璃渣易碎而锐利,悄悄地从他心尖划过。
“麻醉药。”他终于犹豫着吐出了三个字。
李艳红顿时从不确定的恐惧中抬起了头,她木然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她的脸霎时变得刮白,身子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像把正在工作的筛子。她有些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就像某人喝醉了酒,一个踉跄。她跌向了楼梯的水磨石块栏。郑之桐连忙扶住了她,此时她的担忧变成了巨大的惊恐,犹如一只巨大的爪子摄住了她,并将她一直往黑暗的深渊里推去。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她嗡动着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喃喃念叨着。
“冷静点,我……”郑之桐俯向她耳边安慰道。
这时两个人从楼梯走了上来,郑之桐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来人经过他们时,又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麻醉没有问题。”李艳红转过头来软弱地辩白道。
“吸入量出了差错!”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当时为什么不马上提醒我?要是马上修正或采取相应措施应该有办法的……”
“我会想办法的。”郑之桐不置可否,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想办法,什么办法?”李艳红瞪大眼睛望着他。
郑之桐抽了下眼镜没回答,眼看走道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
“走吧,人来人往,咱们再这样呆着不好!”他提醒她。
“再过一个月调令就下来了,这时可不能有任何意外啊!”
“我知道。”
可刚走没两步,李艳红又兀自停住了脚步,眼中依然笼罩着挥之不散的深深忧虑。
“不行,也许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我绝不能让任何意外影响我们的计划。”
走在前面的郑之桐顿住了脚步,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是的,我们得做点什么,不能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