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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乐睁开眼睛,有些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怎么样,我没的说错吧,这果子的味道很好吧?”
她知道自己在激怒陆玉郎,但却忍不住要落井下石一番,死前还能刺激一回陆玉郎也是一件快事。
果不其然,陆玉郎气得面目扭曲,狂怒不已,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紫红色的血来,不由得有些慌神,这果子的毒性好霸道!他多年用毒服毒,身体基本已经百毒不侵,此刻居然抵挡不住小小野果的毒性,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毒素正以极快地速度蚕食自己的经脉,向心肺处蔓延。
他掐住桃乐的颈子,惶急地低吼:“快说,解药是什么?哪里有解药?”
桃乐痛苦地咳了几声,断断续续道:“不,不知道……这些果子,又,又不是我种的,我也一样中了毒……”
陆玉郎气急败坏,“死丫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扒光你的衣服,从这座山头扔下去!”
桃乐一听有些慌了,虽然她现在不怎么怕死了,但却怕光着身子死得很难看啊。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陆玉郎突然神色一凛,随即骂道:“他娘的,辛家人真无耻,居然派一群人来围攻!”
桃乐无语,论无耻,谁能比得上这个变态的阴阳脸?
她侧耳一听,隐约也听到些许动静,有极轻微的沙沙的脚步声正从四周传来,慢慢向此地靠拢。
难道是辛无疾带人来救她了?桃乐先是一喜,随即又淡定下来,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她看得出来,甘如意和辛半山都挺喜欢她,他们会派人来救她也很正常。
她正想开口呼叫,陆玉郎已经一掌砍在她颈中,将她打晕过去。紧接着运力在自己身上疾点数下,封住几个要穴,阻止毒素继续向心肺扩散。
虽然此法对身体损伤很大,且只能阻得了一时,但陆玉郎此刻也顾不得了。当务之急是突出重围,再另找安全之处想办法解毒。现在姓叶的丫头还死不得,至少还能临时充当一下挡箭牌。
随后,陆玉郎将桃乐抓起来夹在腋下,仔细辨了辨周遭动静后提气朝东南角疾疾掠去。
一路被陆玉郎拎麻袋一样颠来晃去,桃乐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仍然觉得很难受,加上体内毒素侵扰,更是痛苦不堪,只觉全身骨架都要晃散了,五脏六腑都要被抖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桃乐终于抵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时,陆玉郎突然停了下来,将她扔在地上。
顶过一阵剧痛与晕眩后,桃乐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高地上,四周视野开阔,清凉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拂着她的面颊,让她昏胀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此时天色微明,深蓝的夜幕退了下去,一轮红日正从遥远的水天相接处冉冉而升,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投下鳞鳞金光。
非常美丽壮观的景象,桃乐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涌动着难言的震撼与喜悦,可惜这喜悦很快便被打破,让她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么危险。
陆玉郎的脸色呈现衰败的灰白之色,佝偻着身子披头散发地在旁边焦躁不已地踱来踱去,犹如受伤的困兽一般,嘴里神经质地骂骂咧咧:“怎么是悬崖?该死的,这里怎么是悬崖?!”
要在往日,就算断崖绝壁也奈何不了他,在玄苍山黑蜮谷中生活了二十年,再陡峭的悬崖也能如履平地。只可惜他现在身中剧毒,内力受制,体力不支,就算调头另寻出路也有些勉强,何况要攀爬悬崖。
“陆玉郎,你别妄想再逃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声清啸,悬崖另一边跃出一个人来,白衣如云,衣带当风,清俊的面庞被晨光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桃乐一阵恍惚目眩,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神仙下凡。
陆玉郎朝地上啐了一口血,将桃乐再次抓起来挡在身前,嘶声道:“死小子,你要是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只管放马过来。”
眼见桃乐像个布偶人一样软软地被陆玉郎抓在手中,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唇边残留着一抹紫红的血渍,而衣襟上也洇着斑斑紫红,犹如身前绽开了几朵凄艳的花,辛无疾霎时变了脸色,这丫头是傻了还是又犯了迷糊,怎么会吃了莫失果?自己前两天不是才跟她强调过那种果子的毒性么!
再看陆玉郎面目扭曲双目赤红的痛苦模样,辛无疾便立时醒悟过来,心里不禁又有些恼火,这丫头不傻也不迷糊,只是太过胆大妄为了,怎能为了骗陆玉郎吃下莫失果而以身试毒,也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桃乐有些想笑,一看辛无疾瞬间变了几变的脸色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事到如今,他依然会为她的安危而担忧么?她的一举一动依然会牵动影响他的心情,继而令他流露出罕见的丰富表情么?
她一时有些痴了,这样被人牵挂和在意的感觉真好。不过,她应该也感受不了多长时间了。
身上很痛,体内那团碳火膨胀为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炉,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意识渐渐被蒸腾出来,慢悠悠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向头顶的天空飘去。
海天尽头,朝阳终于挣破海面,喷薄而出,向整座无方岛撒下万丈光辉。
有些刺眼呢,不过很温暖,就这样死了也不错……桃乐慢慢闭上眼睛。
“叶桃乐,你睁开眼睛,不许睡着!”
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吼。
桃乐意识清醒了一分,努力想要睁开沉重如山的眼皮。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辛无疾,你回来,你不能抛下我,我有了你的孩子啊!”
心头蓦然生出一股锐痛,这种痛楚甚至盖过了体内毒素烧灼之痛,痛得她流出泪来,嘴里与心里一同溢满苦涩滋味,随即意识跌入无尽的黑色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断在这里好象也不错吧……
56
56、死与生 。。。
桃乐觉得自己一直在往地狱深处坠落,可以看到底下烈火熊熊熔浆漫流,似要吞噬一切,焚毁一切。
她又痛又热,手脚在空中拼命挥舞,却抓不到任何可以阻止自己下落的东西。
她恐惧又困惑,死就死吧,自己为什么会堕入地狱呢?她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难道老天爷误把原本的叶大小姐做的恶事全都算在她头上了么?那她也太冤枉了。
似是听到了她不甘的心声,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叶桃乐,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的,抓住我的手……”
听到这个声音,桃乐心里便是一阵紧缩与抽痛。要在以往,她必定会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立即抓紧那只手,然而现在她却迟疑了。出去又能如何?看他完成道义之举,然后去到另一个女人身旁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但是从她在悬崖上闭着双眼流出泪来的那一刻,她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便是这刹那的迟疑,桃乐与头顶那只修长的手掌错失,急急坠入无尽的地狱火海。
“啊——”
她惊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火海与深渊全都不见,眼前一片光明,身旁坐着一名中年姜妇,正自低头垂泪,神情憔悴而忧虑。
桃乐一时不知这是天上地下,今夕何夕,蒙蒙然伸出手,想要去拭妇人的眼泪,口中哑声问:“娘,您怎么哭了?”
苏曼娘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桃乐,你,你醒了?”
紧接着,旁边又有两名男子扑上前来,疲惫的脸上全都带着意外的惊喜,一个叫着“女儿”,一个叫着“妹妹”。
桃乐也喜出望外,“爹,哥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果然死了就能一家团聚了,真是太好了!”
苏曼娘本来在抹眼泪,听了这句话几乎又笑出来,“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没死,娘和你爹你哥哥也没死,都好好的。”
桃乐一下子愣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压抑心头许久的担忧、惶恐、不安与哀伤齐齐喷发出来,猛地扑进苏曼娘怀中放声大哭,“娘,我好想你们……”
这一哭可不得了,可谓惊天动地,江河倒流,桃乐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流过这么多眼流,直哭得声噎气断浑身发抖。
“娘的乖女儿,这阵子苦了你了……”苏曼娘拍着桃乐瘦削单薄的肩背,眼泪跟着纷落如雨。
一旁的叶远鸿与叶沛然父子俩见此情形也一同湿了眼睛,只是脸上还挂着欣慰欢喜的微笑。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桃乐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接着问起那日自己被海浪打晕之后发生的事,苏曼娘心有余悸地一一道来。
原来那天桃乐被激流卷走后,叶家三人与船夫老罗以及水生宝儿两个孩子也经历了一番凶险,整只渔船差点被巨浪整个掀翻以致船毁人亡。好在老罗凭借多年的行海经验在浊浪滔天的大海上硬是闯出一条生路,让渔船顺着一股力道稍缓的洋流漂浮,两天后漂到了一座小岛上。
那座小岛面积不大,岛上也无人家居住,完全是一番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原始风貌。老罗出海几十年,既未曾到过这座岛,也不知其方位所在、离大陆有多远。而不幸的是渔船经过数日风吹浪打已经损毁严重,无法再载着几人重新入海,因此他们便不得不在岛上暂时住下来,一边尝试建造一只新渔船,一边等待过路渔船的救援。
岛上与海里可食用的生物多种多样,四个大人两个孩子要维持生存并不难。只是叶家人牵挂失散的桃乐,老罗对自己的失职很是内疚自责,两个孩子又整天哭着要爹娘,因此大家的日子都很不好过,始终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五天后,几个人幸运地等到了一艘大船,一问对方竟然来自无方岛,大家都连连称奇。而得知几人的姓名身份后,几名无方岛的侍卫也松了一口气,言称有位名叫叶桃乐的姑娘就在无方岛上,自己奉少岛主辛无疾之命在海上寻访他们的下落。
叶家人喜出望外,当即坐上大船驶向无方岛,还有侍卫乘坐小船先行回岛向辛无疾禀报消息。
结果叶家人两天后来到无方岛,却获知桃乐吃了莫失果身中剧毒性命岌岌可危,又差点没急死。
得知自己昏死了三天终究还是活了过来,此刻仍在无方岛上,桃乐也不知是喜是忧。半晌摇摇头自嘲一笑,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现在与家人平安团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努力调整一下心情,桃乐转而问道:“那陆玉郎呢?应该中毒死了吧?”
她只吃了两颗莫失果就差点丢了小命,陆玉郎可是吃了一大串,要是这样都还不死,那这阴阳脸真的不是人了。
苏曼娘道:“是死了,不过不是毒死的。听无疾说,他是与谢家的姑娘一同掉下悬崖摔死的。”
谢家的姑娘,那就是谢盈之了。
桃乐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虽然陆玉郎对谢盈之恨之入骨,一门心思想要杀了她,但辛无疾当时离谢盈之比较近,为什么没能将她救下来?谢盈之身怀有孕,一死便是一尸两命,辛无疾该会如何悲痛伤心?
她心里一抽,忍不住又问:“娘,陆玉郎怎么会和谢盈之一起摔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曼娘摇头,“具体经过娘也不清楚,无疾没有细说。谢家那姑娘也怪可怜的,竟然会被陆玉郎缠上害了性命。还好你没事,不然……”
见苏曼娘眼圈一红又要落泪,桃乐忙道:“娘,您别难过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苏曼娘这才转悲为喜。
叶沛然上前来笑道:“还好辛无疾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否则你若在无方岛上出了事,哥哥我绝不会放过他。”
桃乐听得不明所以,辛无疾又做了什么,让自已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哥哥也难得肯定了他一回?
似是看出桃乐的疑惑,苏曼娘跟着解释道:“你昨天情况凶险,我们都以为没希望了,无疾却没放弃,为你输送了一整夜的真气,今早因为身体损耗太大而休克了,到现在只怕都没醒过来。”
桃乐闻言怔住,谢盈之死了,辛无疾还顾得上救她么?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调整一下。进入最后阶段了,或许下一章就完结。要不要写番外呢?某青正在考虑中。。。
57
57、正文结局 。。。
犹豫了半晌,桃乐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辛无疾。不管怎么说,此人又一次救了自己,自己总该有点表示才是。而且……有些问题,她想当面向那个人问清楚,不然心里吊着难受。
叶家人起初不同意,见她十分坚持,也就由得她了。毕竟这回自己一家人都算是辛无疾救的,不管对那小子有什么不满,基本的礼节还是必要的。
桃乐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过下地行走没什么问题。苏曼娘怕她一个不注意会磕着碰着,便要扶着她去,而叶氏父子俩索性无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甘如意与辛半山全都守在儿子床头,听闻叶家人一同到来,便双双起身迎至房外。
见到桃乐,甘如意略略泛红的眼中微微一亮,先开口问:“桃乐这么快就起来了,怎么不在床上多歇着。”
桃乐道:“甘姨,我没事了,总躺着也不舒服。”她想问某人醒了没,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幸好苏曼娘替她问了,“如意,无疾现在情况怎么样?”
甘如意眉间轻蹙,神情不无忧虑,“还没醒。”
辛半山拍拍妻子肩头,和声安慰:“别担心,儿子只是劳累过度才睡得久了些,晚一点就会醒了。”
苏曼娘也道:“是啊,如意,无疾修为很不错了,不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差,不会有事的。”
甘如意脸色略缓,点了点头。但母子连心,看到儿子难得虚弱地躺在床上迟迟不醒,总归还是不好受。
桃乐心不在焉地听着大人们的交谈,眼睛偷偷往房里溜,但视线被挡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不免有点着急。
甘如意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稍感欣慰,让开一步道:“桃乐,要不要进去看看无疾?”
桃乐下意识便答:“好啊。”
话出口后才觉得自己应得太快,脸上不由微微发热。
苏曼娘察觉到自家女儿的扭捏,想要说点什么,但当着辛氏夫妇的面又不便说出口,只能扶着女儿进到内室。
辛无疾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如同身上的被单一样雪白,紧闭的双眼下阴影浓重,下巴上生着一层青色的胡茬,显然有几天未曾打理过自己了。
相识以来,某人这样憔悴疲惫不修边幅的样子桃乐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现在,另一次是在黑蜮谷中。但此刻辛无疾的状态明显比上回更差一些,桃乐心中蓦然揪紧,不自觉松开苏曼娘的手,然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苏曼娘心里格登一下,不好,看女儿这样子,分明已经陷进去了。要不是辛无疾现在昏迷不醒无法做出反应,她只怕会忍不住把桃乐拉出去。
四年前被这小子严辞拒绝还不够吸取教训的么,如今岂能重蹈覆辙。等下一定得点醒自己这傻丫头,不能让她继续糊涂下去。苏曼娘心中暗暗计较。
看了那张苍白的面庞良久,桃乐心里渐渐涌上许多惶恐,万一他再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来,颤抖着想要抚上那双紧阖的双目。
在她身后,辛氏夫妇、叶氏夫妇与叶沛然全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一同惊讶地睁大眼睛。
然而,桃乐的指尖距离辛无疾的眼睛只有寸许距离时,忽听身后的苏曼娘道:“桃乐,无疾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你先回房吧,不然身体恐怕撑不住。”
桃乐倏然醒过神,犹如被烫到一般收回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耳根子一下就热了。
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想走,桃乐还是低低应了个“好”,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微凉的手掌突然握住她的手,一个低哑虚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不要走。”
桃乐浑身一抖,犹如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僵在当场。垂下眼来,辛无疾正睁着眼睛定定望着她。
她一时有些慌了,视线急急移开,想要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