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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当归-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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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后事,可见是个惯会嘴上抹油的。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我怕她笑呛了,就轻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阿莼笑吟吟地说:“你们说得很好,接赏后下去歇着罢。”那俩小太监忙不迭地跪下,其中一个机灵的,就说,“谢主子娘娘赏。”另一个也跟着学舌。
主子娘娘,正是皇后的称呼。我心里一喜,也笑着说:“倒是会说话,来人,重赏。”
那二人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阿莼推开我的手,说:“别这样,我好着呢。”。
我笑笑,顺势握住她的手,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呼吸相连,心跳一致,感觉格外的亲密。阿莼瞟我一眼:“主子娘娘,嗯?”。
我厚着脸皮说:“你只管放心,求婚的程序我知道,鲜花戒指、当众下跪什么的是少不了的。”
阿莼吓得捂我的嘴:“我的天,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出口啊。下跪求婚?这哪是能随便说着玩的。”。
我把她的手拿下来一起握着:“我没开玩笑,你不是一直很怀念现代生活么,我要让你晓得,在这里和在那里没什么不同,你和我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要更幸福。”
阿莼望着我,微笑:“我知道——谢谢你。其实我现在就觉得很开心,很高兴。”
我把她揽入怀中,她靠在我肩膀上,也亲昵地回抱住了我。我的心,就像古泉中的月影一样,清透、柔和、满盈。
我悄悄亲在她带着花香的发丝上。
拥抱了一会儿,阿莼突然意识到房里还有人——站着四个静默肃立、气息几近于无,比花瓶存在感还微弱的侍女。她推开我,红着脸笑道:“恂勤郡王和理亲王在乾清宫快打起来了,你怎么还不去?”。
我从几上端起一碗燕窝粥来喂给她,阿莼推了一下,也就依了我。
我说:“你别催我,他们两个打架有什么可看的,两个老头子。”。
阿莼抿了一勺子粥,咽下去后笑说:“哈哈,老头子?他们两个听见要气死了。其实弘皙年轻的时候,长得是很帅的,唔,不如他阿玛有气质,不过看着是个肃穆端正的好青年。至于恂勤郡王么——你不知道太后当年最得意的就是她小儿子的英武俊美吗?”。
我叹口气,摸摸额头,跟她说:“顶着这样的发型,谁能好看得起来?我一定找机会废了这个剃头的奇怪规矩。”。
阿莼也摸摸我额角,叹息说:“现在还算好的,守孝期你都不许剃头。以后前面头发长半截,后面拖个长辫子,那才难看呢。”。
我脸色难看,郁闷道:“那这事得尽快提上日程——在我把自己弄成邋遢村汉之前。难道皇阿玛守圣祖爷的孝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也不想办法解决一下。”。
阿莼接过碗,自己吃一口,为表示安抚,也给我一勺,我很乐意地接受了。
“先帝才奇怪,雍正元年到雍正二年、雍正六年到雍正八年,他一直都顶着这样印象派的发型,这不算什么,反正人人都这样。可他还老觉得自己形象很好,完美无瑕,后来我看不过去,就和他说‘陛下,您戴朝冠的时候最俊’,他听了就很高兴,进屋子了也不把帽子拿下来。”
说着,阿莼问我:“你打算守多久的孝?”。
我想想,问她:“你怎么说?”。
“嗯?你自己决定啊。”。
我突然在她唇上亲一下:“这事和你有很大关系,当然你决定。”。
阿莼反应不及,回过神来就怒视着我,我赶紧求饶:“对不住,是我错了,可你想想,我都追你多久了,从雍正八年四月开始……”。
阿莼发怔:“雍正八年四月?”。
我把当年初遇的事情和她讲,阿莼听了,笑一阵,很开心的样子,也不生我的气了。而是给我说:“像先帝那样严格守三年孝不现实,三月罢。”。
我说:“大臣们也多是这么建议的,还有人说守二十七天便可,个个引经据典的。”
阿莼冷笑道:“你别说,有人还说二十七天孝不能真正代表他对他爹的孝心,把二十七天孝改成三年心孝呢——就等于是一天不守。”。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想起弘历在阿莼死后伤心欲绝的样子,再看看阿莼不屑的表情,我不禁一阵庆幸——阿莼对不相干的人,也是能够狠心的,幸亏她对我没什么成见。她倒不一定是因为弘历不守孝而鄙视他,毕竟这事儿又和她没关系,她也不是卫道士,只能说,纯粹看不顺眼。
我笑着说:“他的做法我倒没什么意见。以后我们如果有了孩子,我也不奢望他孝顺我,孝顺他妈妈就够了。”。
阿莼叹道:“你这个人……”。
她温情地看我一眼,柔声说:“估计太后娘娘也得知消息了,你现在去罢,别落在了她老人家后头。现在你又是要守灵,又是要准备登基大典,忙得很,也不用每日特意来招呼我,我能照顾自己。”。
我下意识说:“要改口叫皇额娘了。”说完一笑,自己也觉得快到强迫症的地步了。
阿莼点头说:“听你的。皇额娘估摸着要生气,她还是很看重脸面排场的,尤其不能看着人扰乱先帝丧仪。”。
我说:“就走——我也没有特意招呼你,你别多心,先把身子养好是正经。要是晚上睡不好了,就告诉我。”。
她点头,仰脸看着我。
我又补充:“别担心家里,我派内监告诉你祖父你平安的消息了,不过也叮嘱他不得外传。”想想,站在那里抱怨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对你也不怎么样,你干嘛还惦记着他们?”
阿莼叹了口气:“我做宫女的时候,每个月能够见一次家人,去了延禧宫后第一次在宫门外头见家里人,那时候心里其实很忐忑……出去见到太太,她把我抱怀里哭着说‘莼丫头,你受罪了’,我心里一难受,眼泪就直往下掉。太太见了就和我说,不让我一个人在京里遭罪,很快就让老爷带着全家人搬到京里来。”。
“后来他们就真的搬来了,每次我去探亲,他们都给我带很多银钱,说尽管花没关系,家里还有。我做宫女头两三年,家里几乎给我赔进来半个家底儿。”。
“我家里人大多没什么见识,起身寒微,有的时候也有些不走正途。但是在我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他们无私地帮助过我、关心过我,只希望我能活下去。这世上,希望我活下去的人其实很少的,锦姑姑是一个,老太后是一个,妙见是一个,你是一个,还有就是我家里人了。不管他们怎么变,我总还是念着他们的恩德。”。
我早就把她抱在怀里,她贴在我的心上,低声说着,我安慰地轻轻拍着她,像安抚小孩子。最后就说:“你没错,他们不想你活下去,是嫉妒你、害怕你。”。
阿莼轻轻说:“你说的是。”。
过了一会,她惊醒过来似的:“怎么又说上了?你快去罢。”。
我亲她一下,这才走了。去乾清宫一路上,我都有些掩饰不住地想要微笑,这也算得是缠绵温柔、依依不舍吧。她的额上、唇上还遗留我落下的吻,我衣袖上也浸染着她身上的幽香。
我想要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才知道为啥雍正和乾隆都不住乾清宫了,因为他们俩皇阿玛的尸体都是停在那里的……
初吻
第四十八章弘晖篇。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晏几道
我果然去得晚了,皇额娘先我一步到了乾清宫,此时正在与允禵对峙。
皇额娘显见得是仓促起身,一身素服,头上身上别无装饰,只用一根簪子把头发松松挽着,脸色疲惫苍白。她声音里毫无精气神,有些木木地说:“老十四,你看在去了的太后娘娘面上,也不该在这里这么没天价地闹。”。
允禵从怀里取出一支浑然一体的白玉小瓶,说:“皇嫂,别人都不信我,你也不信不成,我是真求到了好东西,陛下必定能重新苏醒过来。”。
皇额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别和我来这一套,什么起死回生、琼浆玉液,你糊涂了竟然信这个。就是千年老人参、血燕燕窝有何曾比得上五谷杂粮?这天下哪有什么仙丹?陛下已经去了,你就让他入土为安罢。若真舍不得,就多祭奠他几回,求着他来世再做兄弟,这比什么都靠谱。”
说着,冷冷笑道:“我还真是弄不懂你们兄弟几个,明明当初二废太子的时候先帝在其中出力不少,为何后来登基之后又成日里后悔?不,也不是后悔,不过时时刻刻叨念着他那好二哥罢了……”
“你和你四哥,何尝不是一个脾性,先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你和他闹成那样,简直要天崩地裂,恨得要拿刀子杀了对方。”。
“为这个,太后娘娘都生死好几回,要我说,不是有人念着太后的恩德时时想方设法为你转圜,你现在还不知被关在哪个村子里——怎么偏今日这么念起他的恩德!”。
冷月的光辉照进宫室里,这历经沧桑的两人都是脸色青白,含怒注视着对方,全然不顾在我面前,就直接吵了起来。
允禵强压怒火,说:“四嫂,您与四哥相扶相持一辈子,此时便全了我的心念又如何?他这辈子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没好好休息过一日,薨逝也这么突然,根本没来得及全了自己的愿心……”
皇额娘截口说:“什么愿心?让政于太子,自己带着宣贵妃到江南之地去游玩么?”空气中还回荡着和尚道士做法事的悲颂声,她侧耳听了片刻,冷笑说,“这愿心本就是说了哄他自己玩的——且你又惦记什么?他只想带着明莼一个,哪有你的份儿!“。
允禵火了,脱口道:“不知四嫂你又被置于何地?”。
我听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两人……是在父皇的面前争风吃醋吗?父皇,儿子真是错看你了。
这两人把旧账都翻了出来,允禵说:“明莼本来是皇额娘最爱的丫头,当日谁不知道宫里对她的出路早有规划?皇额娘想把她嫁回乌雅氏她老人家娘家去,陛下却想把她赐给四阿哥弘历,故而才暂时搁下了,没想到四嫂你竟开口向皇额娘要了这个丫头,故而出了许多祸事!”
皇额娘脸上涨得通红,发怒说:“你别信口胡言,哪有弘历什么事?这也是你瞎说的!”
允禵说:“雍正四年的时候,我无意间瞅见阿莼,就和陛下开玩笑,说要向皇额娘把她求过来。谁知陛下就生了气,过两天和我说,是给弘历留下的,让我不许肖想。”。
皇额娘过半天说:“宣贵妃侍奉陛下从未出错,怎么就跟你说的,惹出许多祸事了!”
允禵说:“她牝鸡司晨,仗着陛下宠爱肆意谈论朝政,动摇帝心,不就是最大的祸事。”
皇额娘指着他,又气又笑:“这话谁都敢说,你怎么能说的出口?就是我这后宫妇人也晓得,宣贵妃和你互为援手,为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允禵冷静地说:“这我不否认,可四嫂你这么护着她,不也是因为宣贵妃掩袖工馋,不知在陛下面前说了弘历多少坏话,帮了你和太子的大忙。宣贵妃确实有才,可她错就错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子出身,因得了皇额娘宠爱,才在宫中受到诸多恩赏。谁知年纪小小,就知道在后宫中勾引皇子、讨好皇帝,哪个老实宫女能像她这样?后来做了后妃,也不恪尽职守,成日里阴阳怪气、黑天白夜地使小性子,仗着有太后撑腰,连陛下她都敢甩脸子……后来皇额娘去了,她才老实几天,一转眼就不安本分,竟参与朝政。”。
“八哥和九哥的事,谁敢多说一句,明莼也敢在陛下跟前提!我爱新觉罗家的家务事,何事轮到她这个外人奴才来置喙!”。
皇额娘倒不生气了,低头慢慢整着衣袖,笑道:“老十四,我问你一句——此时是陛下薨了,设若他还健在,你敢不敢说一声八哥九哥!”。
“我惯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自己平日里大老爷们架子摆惯了,就觉着这天下间的女人都该比你们低一等儿。我跟你说老十四,我们满人是没有女人当家的规矩,可我瞧着,女子未必就不如男人!“
“我说句心里话。早些时候,我比你还看不惯明莼呢。你当我是自己情愿去向太后求了她来做后妃的?这事成了,有哪个记过我的好?陛下还跟我说过呢,别操心弘历和弘昼侧福晋的事儿,他早看好了。我当时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丢开就算。”。言情小说网
“今日才知道,他看着看着,就自己看中了呢!他那会子天天往慈宁宫跑,受够太后的闲气,还自己乐得跟什么似的。我瞧在眼里,能不为他谋划?”。
“我出阁的时候,额娘跟我说,做妻子的就该贤惠体贴,如今想来,这贤之一字,误我一生。”
“当日我把这事说出口,实实在在的就是算计了太后一次。她老人家看我不顺眼,一直到去的时候都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弘历,她老人家的私房,给你福晋留了,给几位公主留了,给阿莼留了,把我视若无物。”皇额娘说着,神情十分的忧悒,她一生就好个面子,偏偏屡次被婆婆和丈夫打脸。
她暼着允禵,冷若冰霜:“你也别说嘴,还是那句话,谁都能说明莼的不是,就你说不得!你也别不服气,我告诉你,圣祖爷去后,太后多次嚷着要给圣祖爷殉葬,她岂没有劝谏的功劳?雍正元年的时候,为你的事情陛下和太后闹得天翻地覆,太后就直接往门口那柱子上撞……当日要不是明莼拉得及时,太后早在那时就薨了。”。
“救母之恩,还有什么可说的?更别说,她服侍陛下一事还多亏了你牵线搭桥,若不是为你被贬谪的事,太后哪里会把阿莼舍了给陛下!皇额娘对陛下那真是嫌恶极了,宁可把明莼嫁给她侄孙子,也不让她入宫为妃嫔的。”。
这么一大段一大段的话,砸得我和允禵都是呆呆站立,木然无语。
我自从见到阿莼,她就已经是抑郁不乐的宣妃,我从来不知,她在做宫女、做端嫔的时候曾经历过这么多复杂而诡谲的宫廷斗争。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我能想象她当时的感受,以为自己能预前事、能在能力范围内挽回狂澜,谁知到最后,做好人的没有好下场,自以为会得胜的成了牺牲品,该是何等的灰心痛苦。
她身为延禧宫宫女,不能不设法保下太后,为保下太后就不能不在陛下面前出头,谁知最后落这样一个下场。
允禵默了许久,才苦笑道:“四嫂这一番训斥,说得我是彻底服了。我一贯的是不辨好歹、胡作非为的人。只是我对四哥这一片心事最真的,我实在是为了他的好,四嫂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也让我试上一试。”。
皇额娘站着不动,面沉如水。十四也不想想,陛下要是醒来了,那我怎么办,我皇额娘怎么办,我们虽然还没正式经过大典,可“陛下”“太后”的称号可是叫上了的。
我站出去,说:“额娘,允了十四叔便是。”。
叫来小太监把棺木推开,陛下面色依旧如生,就是嘴唇发青,印堂发黑,有些中毒的迹象。我们几人心知肚明,这是长期服食丹药的后果。十四小心翼翼地把药置入陛下口中,眼中包含着一万分的期望,一万分的希冀,仿佛可以一直等着他醒来,等到地老天荒。
皇额娘紧张地仔细盯着。我却心不在焉,华山上的事情是帝云出负责的,他一定弄出了不少花样,才能把允禵哄成这样,可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成的。
一炷香后依然毫无动静。皇额娘疲乏道:“十四,这事不成。”。
允禵失态地吼道:“不可能不成!那道人允了我的,舍我死后百年苦修,换陛下十年性命……”
“那道人呢?“。
允禵怔怔道:“那是真神仙,已然飞升而去了。“。
我默默无语,叹气说:“只怕父皇已然往生极乐去了,他生前就信佛——“
皇额娘也是叹息无语,过一会才说:“十四,你把陛下放下罢。“。
允禵只是不听,他固执地相信,过一时半刻陛下定会醒来,我们二人见劝他不动,只得往外走,各自回去歇息。皇额娘在路上和我说:“弘晖,你留心些,你十四叔说,弘皙志向不小,只怕还对皇位有肖想。”。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叹息说:“圣祖爷晚年时那一场争斗,着实骇人,这么二三十年间,多少豪奢人家为它抄家灭门……你父皇的兄弟们七零八落,有死的,有圈的,也都是为它的缘故。只怕到你登基之后,还有余波不会平息。”。
她停下了,静静望着乾清宫月下高翘的檐角,仿佛是在望着那个波澜壮阔、勾心斗角的时代。
“爱新觉罗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你的叔叔们、伯伯们、甚至哥哥弟弟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个个的拉帮结派,你斗我、我斗你,一家子兄弟结成了死仇。就是太子那样厉害的人物,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把他往下拉。你父皇先还好些,后来显出来了,也是万人诟骂。”
“你父皇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他做皇帝这么些年,也可怜……他这一辈子,倒有四十多年是在和兄弟们争斗!两败俱伤,你八叔他们是彻底倒了,你父皇也没落到多少好处。”
“在这宫中,是不能失败的。听听这些人说的,你八叔本来是翩翩君子式的人物,给这帮小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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