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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妻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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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桐沉默。在长平王府掌家的人虽说是华太妃,但实际上却是她身边的丫鬟离春。那丫头眼睛长在额头上,正眼都不瞧她,每次过来都要摆架子,真把自己当长平王妃不成。她如今只是侍妾,手伸得再长,也不能管到中馈上。
  “二娘,您做的花水是京城一绝,早前在京时,您不是让奴婢把花水和香品拿到凝香阁去卖,卖了不少的银子。我想,能不能多做一些运回京里。”沉香怕被孟桐责罚,怯生生地说着,不时拿余光去看她阴沉的脸。
  松香立刻啐道,“沉香,你这说的什么话,二娘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些贩夫走卒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不行。”孟桐撩袍起身,目光和煦,“我们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要从长计忆。你们俩的月银,从我的私房钱里添补。离京时,阿爹给了我不少的银两,横竖我也用不上。”
  主仆三人在新置的香坞忙到月上中天,才慢悠悠地回了梧桐轩。
  
  梧桐轩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站满甲胄周全的士兵,一个个面容端肃,不怒而威。薛隐搬进来后,镇日里都有侍卫随侍,但也不见如此大的阵仗,那身黑色甲衣在月色下泛着寒意,孟桐不禁想起薛隐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情景。那时候的薛隐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的亲卫,苍衣寒甲,长枪列队,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他们身上未散的血腥之气。都说他带的是虎狼之师,此话一点都不假。
  她走进去,薛隐的房门大开,奴仆进进出出甚是忙碌。她与薛隐向来是各过各的,她也不多想,抬腿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时,华太妃赫然出现在廊下,厉声道:“你去哪了?都什么时辰了?”
  孟桐心中一惊,调转方向走过去,“这么晚了,义母还没歇下吗?”
  “我问你话呢?你去哪了?”华太妃一脸的严峻,在月色下格外的威仪。
  孟桐俯身回话:“回太妃,桐儿去了香坞。”
  “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在静谧的夜空,沉香和松香都呆了,一向慈祥和蔼的太妃竟然出手打了孟桐。
  “我不管你和隐儿之间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千方百计地把你要来西南,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不是不肯给你正妃之位,而是不能。且不说你的京中遭遇劫持名节被毁,你爹是当朝孟相,文臣之首。你让隐儿如何立你为妃?手握重兵的藩王与百官表率的丞相,就算是今上应允,你孟家从此能平安无事吗?孟家不比姚家,姚家百年根基,随便嫁个女儿,也断不会因此而与薛家有私。可孟谦不同,他百年大周第一个寒门出身的丞相,他的身后是大周无数寒门学子。可要知其中利害?”
  孟桐捂着脸,面色清冷无常,受了太妃这一掌,她完全没有感到委屈或是不快,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变化无常,是以对疼爱她的太妃,她始终也没有放开怀抱与她亲昵,在所有的关系中,薛隐是她十月怀胎的心头肉,是她的首要顾念。而她,是没有干系的旁人。她语气如常地回道:“太妃所言,孟桐焉能不知。”
  只是他可以选择不要她,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折辱她,却寻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堵住悠悠众口,连太妃都以为他是真的爱她,真是天下最荒谬之事。
  “那你可知,隐儿这趟出海剿匪都是因为你?”
  孟桐在心中冷笑,“太妃言重了,孟桐承受不起。王爷出海剿匪是为了得到珍稀的香料,调制姚若水当年的异香,仅仅是因为孟桐会调此香而已。”
  华太妃痛心疾首,老泪纵横,“所以你看着他受伤晕倒也不理他?”
  孟桐吃惊,“王爷受伤了?”
  “我知你恨他,可没想到你心狠至此。”
  孟桐百口莫辩,不如不说。此时说再多都是错,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太妃爱子心切,这份心她能够体谅。
  华太妃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若不是苏浅没有走远,怕是隐儿失血过多就此去了,你如何能如此狠心?就算当年谣传之事害你受累,可他不是知道错了,才上疏把你要来。”
  这太可笑了!他娶她是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错了,还要把事情做得更绝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发现很久之前又有人给我扔了雷,谢谢你啊土豪,wanying扔了一颗地雷
唉,其实我做人满好的呀,这个文没V还给你们发红包,你们总不好意思一直霸王我吧?求留言啊亲故,积点分也是好的呀。嘤嘤嘤





第32章 第十章(2)
  错都错了,做什么都无补于事。
  人都来了,难道还能再回到京城,做从前孟府的女公子吗?
  她落到今日的惨境,也不能全然归咎于薛隐,她需要自省。薛隐的做法再可笑,她终究已是他的妾,今上御笔亲赐,她终将与他纠缠一世一生。在京中有孟谦为她撑腰,她再任性再过分都有父亲为她收拾残局,包容她的过失,从不苛责从不训斥。袁益仁说她有极好的命格,可这仅仅止步于孟家。从她接受皇命来到西南的那一刻起,她的命数已经逆转,她再也不可能是孟府那个眼高于底的女公子,只图安稳富贵,平淡过活。
  她必须接受薛隐将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未来全部的倚重,这一她不愿接受却又必须正视的现实。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把她要来,她都要做出一个决定,是固执与他对抗,还是服软讨好。
  这个决定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女人这一生的宿命无非是两条路,一是讨好夫君,一是传宗接代。
  
  这一夜,孟桐没有睡,她蜷缩在床沿听着隔壁薛隐房中的动静。夜的寂静使得一点小动静就格外的清晰,她听到有人绞帕的水声,听到华太妃指挥若定的沙哑嗓音,听到西门岸来回踱步时一深一浅的脚步声。院中的侍卫一个时辰换一班,铠甲摩擦的声响擦破夜的凝重,整齐划一的步伐让人感受到周遭的安宁。没有想像中的杂沓凌乱,一切听起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天还没亮,孟桐听到有人进了院子,步伐急促而平稳,没有遭到侍卫的阻拦,看样子应该是薛家将的部将。
  
  高鉴和陆子滕昨夜就接到薛隐昏迷的消息,二人不敢怠慢,调兵布防,封锁消息,直至四更月残才安排妥当。
  等一切安排妥当,二人才敢告诉秦飞,秦飞急得鞋子也顾不上穿,随便套了一身衣裳就往长平王府赶。都是过过命的兄弟,生死袍泽,浴血沙场,谁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先离开,虽然他们都清楚,战争难免会有伤亡。
  秦飞是急性子,揪着苏浅的衣襟就问:“苏浅,王爷如何了?”
  苏浅一夜都守在门口,双眼都是血丝,“还没醒来。”
  秦飞当场骂开:“他奶奶的,要不是为了那几块什么沉水里的香,老薛也不会追上去。海战我们本就不熟悉,又遇到大风浪,小船在急流里翻腾,怎么说都没有胜算。饶是他老薛再强悍再英勇,都是血肉之躯。不就是为了讨好那个京城来的妖女吗?叫出来让爷爷看看,有什么值得老薛为她而战,连命都不要。”
  苏浅小声喝止,“秦飞,小点声。”
  “有什么可怕的,老薛都成这样了,她还能睡安稳觉吗?”
  “秦飞,闭嘴。”高鉴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话,厉声道:“怕别人不知道老薛受伤吗?这王府外头多少从眼睛盯着呢,你有本事接着嚷嚷,等皇上把咱薛家军都收走了,看还有谁来保你。”
  刚刚剿灭海寇薛隐就受伤昏倒,此事可大可小。不怕海贼反扑,怕的是薛隐重伤的消息传出,京中会有人趁此机会收编薛家军。今上想收回兵权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碍出当年薛隐重建西南的破釜沉舟,他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敢在薛隐清醒的时候虎口拔牙。
  “你不说这茬我还不气,要不是那劳什子孟相左一个开源节流右一个国库空虚,非要在薛家军的军饷上作文章,咱们至于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吗?薛家军怕过谁,大周还有谁能打得过咱们?”
  “闭嘴!”华太妃从屋里出来,大喝一声,“秦飞,你是越来越没谱了,这三年韬光养晦你还是那副熊脾气改不掉。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在心里掂量仔细。隔墙都是耳,以前都是自己人,你想怎么说没人拦着你,可现下还有别人,你就不怕旁人听了做何感想,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平王有异心,拥兵自重。”
  秦飞犯怵,默默地低下头。他没怕过谁,脾气一上来就连薛隐也架不住,但他就怕华太妃说他熊,谁让他是太妃的半个儿子,母亲嫌弃儿子,儿子焉能不好好反省。
  “都回府衙各司其职,王爷自有老身照料。只是老身体弱,你三人处理完公事,轮流值夜。”到底是华家调教出来的皇后人选,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三人恭敬地应了一声,进屋察看薛隐的伤势,稍做停留便匆匆离开。
  
  他们走后,孟桐打开房门,让初升的阳光流淌进来。她的脸颊还留有红肿的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犹显清晰。这是在提醒她,她再没有任性的理由,华太妃不可能像孟谦那样包容她。
  她脂粉未施,只着一件素衣罗裙进了薛隐的屋子,众人狐疑地回头看她,她不以为意地向床榻走过去,从离春的手中很自然地拿走绞过的帕子,命令式地口吻对她说:“离春,你下去,这里有我。”
  “王爷跟前自有我能照顾。”离春坐在榻前,丝毫不让,低垂的眉眼尽是不屑和鄙夷。
  孟桐扯动唇角,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僵直的背,轻轻冷哼一声,“那是从前,王爷跟前没人,太妃命你侍候左右,也是理所应当。今日不同往日,王爷现下与我同住,自然是要我侍候左右。”
  “这是长平王府,自有太妃作主。”
  “不好意思,这是梧桐轩。”
  “你……”
  “离春,退下。”华太妃发话,离春自然不敢造次,含恨退了出去。
  孟桐一撩裙裾,从容地坐了下去,拿起绞湿的帕子在薛隐的额头轻拭,“先生你且先去歇息,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会叫人去请先生。”
  西门岸一夜未眠,病腿酸软,已无力支撑,向华太妃掬了一礼,蹒跚离开。
  孟桐手上的动作未停,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安抚着众人的焦躁不安,“太妃若是放心不下,可在邻屋歇息,王爷若是醒来,我会第一时间去请太妃。”
  “苏浅,你扶太妃过去,然后你也去睡一觉,这里每一个时辰换一次岗时刻保持警觉是你的安排,可你却不眠不休,这是一个影卫应该做的吗?”
  
  等到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屋里只剩下她和薛隐,孟桐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无奈而又羡慕地对依旧昏迷的男人说:“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在乎你。可我生病的时候,只有松香和沉香会守着。父亲虽然疼我,但他有公务在身,母亲早年缠绵病榻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我。后来母亲走了,父亲的侍妾多了,她们都巴不得我生病,好从我手里拿走孟家。我想你应该不是一个太坏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人的爱你敬你,誓死相随。我真的不敢想像,能让二十万的薛家军对你没有二心,需要怎样的担当和果敢。但我可以相信,你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依赖的人。所以,我姑且相信你一次,相信你是真的为了我好,而把我带到这里。”
  昏迷中的薛隐动了动手指,慢慢地睁开双眼。他的眸光清澈如水,纯净无杂,像是朝起的晨曦,明亮耀眼。
  孟桐惊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嘴惊呼:“你醒了?”
  他扯开一记虚弱的笑意,“被你吵醒的。”
  她转身要走,“我去叫太妃和西门先生。”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伤口,痛楚难当,再度跌回床榻。
  “你别动,我不走。”
  薛隐喘着粗气,握着她的手不肯放,“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方才?”孟桐尴尬地别开脸,“我自言自语而已。”
  “我……我不是因为要报复你才娶你,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正妃之位,但是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弥补因为我的过错而带给你的不幸。”
  他说的很真诚,满怀期待与愧疚的目光没有闪躲,“这是目前我所能给你的全部。”
  她相信与否又有什么关系,“无所谓了,王爷。我孟桐已经在这里,这是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字少,我依然坚挺地日更着……





第33章 第十章(3)
  晌午过后,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交州的夏季午后多雷雨,清早还是日头高挂,睡了一个囫囵觉起来,天地都变了颜色。大雨如期而至,浇灭被烈阳炙烤过的大地,阵阵灼热的泥土之气滚滚而来,薛隐慌忙叫人闭了窗,窗下坐着的那人不明就理地回头,他解释道:“这时候容易中暑。你初来交州不知道,午后雷雨初初的灼热最容易入体,引发暑热。”
  孟桐倚在窗边,支手推开紧闭的窗,嘈杂的雨声钻进耳中,浑浊的泥土之气已经散去,空气变得清新自然,她不自觉地闭了眼睛,任零星的雨点打在脸上,冰冷,畅快。
  相比初来交州激烈的反抗,此时的孟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接受,可是她却用沉默的叛逆诉说着她的委屈和愤怒,不管薛隐说什么,她总会反其道而行。比如现下这般,他不愿让她开窗以免中暑,她却偏要开窗,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薛隐知道说也没有用,径自起来关窗。用惯了右手,一气恼就忘了肩伤未愈,稍加用力,疼痛难耐,结痂的伤口似又裂开。
  
  “这又是为何?”华太妃刚进梧桐轩,就看到薛隐肩上包扎的棉布被鲜血浸透,他的手扶在窗上,窗棂半掩,而坐在窗边的女子目光淡然,入画般无动于衷。
  薛隐急忙拉披着的袍子遮住伤口,“娘,您来了。”
  “侍候的人都哪去了?连关个窗都要劳动王爷亲自动手吗?”华太妃气恼,她珍之重之的宝贝儿子被如此对待,她这个当娘的心如刀割。她看中孟桐的沉稳大气,不露锋芒,不像京中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娇贵难养,若是没有这些坎坷起伏,她必是长平王妃最好的人选。
  “太妃恕罪,是桐儿失察。”孟桐淡淡起身行礼,抬手关了窗,滂沱的大雨连同愤怒的华太妃就这样被关在外头,一室昏暗寂静。
  华太妃被气得不轻,携了离春转身离开,嘴里念念有词:“都是冤孽啊!”
  
  两个人相对立着,孟桐闻到一股铁锈的气息,皱眉道:“你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薛隐松开拉着袍子的手,泄气地嘀咕:“让苏浅去请西门岸。”
  孟桐的眉头蹙得更深:“眼下大雨倾盆,西门先生腿脚不便,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
  “随便吧!”薛隐见她气恼,不免想起荷花池塘二人的亲昵,胸口如被利刃滚开,她在乎的是西门岸。
  “怎么能随便?”孟桐越过他去拿案几的药箱,“你的伤一日不好就出不了这个院子,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薛隐苦笑,“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王爷说哪里话,妾是王爷的妾,还没等王爷予妾荣华富贵,万千宠爱。”孟桐找到药膏和新的棉布,示意薛隐过去坐下。
  薛隐顺从地走过去,去了外袍露出精壮的肌肉和鲜血染红的伤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呢?”
  孟桐的眸中有微芒闪过,但很快就消失在她凉薄至斯的笑意中,她剪开他伤口处的棉布,眉头绞紧,微微叹息:“王爷快点好起来,妾就开心了。”
  “在我面前,不要称妾,这不该是你叫的……”
  “看王爷说的,孟桐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侍妾,不是妾还能是什么?”
  
  薛隐的身上伤痕交错,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想是经年累月落下的。第一次为他更衣时,孟桐看得触目惊心,指尖发颤。早已听闻长平王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死在他银枪下的尸首堪比建康的紫金山,他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就像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刀枪不入。可她这时才发现,所有的传说都把他捧为天人,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会流血。看看那一道道直击他要害部位留下的伤痕,他究竟是怎样熬过一次次的生命浩劫,筑就不败的永世神话。
  他有俊美不凡的相貌,有万夫莫敌的勇猛,有令朝堂生寒的虎狼之师,他避居于此三年有余,安然避开朝堂争斗,休养生息,自然不会是她见过的莽夫。她居然又一次羡慕姚若水,能被这样一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惦记一辈子。
  
  她俯低身子,手中的棉布从他腋下穿过,盖在他肩膀的伤口,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包扎妥当,她的指尖轻触他肩头的肌肤,轻缓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
  他微窘,身体难耐地往后缩,却受制于她手中的棉布那端,原来她还未曾剪断。他抬起头,落入她那弯如皓月般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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