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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明玉了无睡意。
坐在炭炉边，思考着燕子七不可能没到，燕子七不是这样的人，所以燕子七应该在暗处。
关于程大夫人的心思，颜明玉想了想，程大夫人若要她出事，和程府无关，有两种方式，一是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自己作事。二是制造天灾人祸。
二者相较，后者可行度更高。
那么是什么样的天灾人祸，打雷下雨自然不可能，唯一合情合理的便是野兽，对，自己被野兽撕了吃了最能解释过去，又不损伤程府面子，还可以说成是丫鬟自己不小心。
思及此，颜明玉看向床上的绿叶，上前摇醒她：“绿叶，绿叶。”
绿叶缓缓转醒，迷糊地道：“明玉姐，什么事啊？你怎么还不睡？”
颜明玉神色凝重，小声问道：“绿叶，你可愿意跟我走？”
“去哪儿啊？”绿叶问道。
“离开程府，你可愿意？”
绿叶一愣，她在程府虽然不用挨饥受饿，但也是每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唯恐一不小心做错了，被处罚，被发卖，虽然她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其实每天都是绷着自己。
“你愿意吗？”颜明玉问。
绿叶踟蹰。
颜明玉道：“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赶紧离开这个房子。”颜明玉将绿叶从床上拉起来：“你现在出恭，院子里不乱起来，你不能出来。”
绿叶大惊，倏地坐直身子，问道：“明玉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去哪儿呀？”
颜明玉实话道：“我要离开程府了，永远不回去了。”
“为什么？”绿叶失色。
颜明玉望着绿叶，慎重说道：“大夫人要杀我。”
绿叶脸色顿变，被颜明玉的这句话镇住。
见绿叶犹豫，颜明玉不再询问，道：“赶紧起来，穿上鞋子，去便所那里待一会儿，记住院子里没有乱起来，你不要出来，知道吗？”
颜明玉面色凝重，绿叶突生恐惧，道：“明玉姐。”
颜明玉望着她，笑了笑：“没事，别怕，去便所那儿，待一会儿，再出来，大夫人杜妈妈问你，你就说你小解，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可是，明玉姐，你去哪儿？”绿叶问。
颜明玉想了想：“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
绿叶顿时眼睛通红，望着颜明玉，她刚到抚霞苑时，绿袖打她，绿荷使唤，出了抚霞苑传话，被别的丫鬟笑话，说错话被程墨兰教训被程琴兰打都是家常便饭，她胆小不敢告状，回了抚霞苑下人房，绿袖不给她好脸色看。
唯一对她好的只有明玉，明玉没骂过她，没凶过她，给她点心吃，教她美颜，还给她支招对付绿袖，她小小的一个丫鬟，从未被人这么关怀过。就拿此次，说让她和明玉一起来大音寺，她高兴了一整晚。
可是大夫人要杀明玉，明玉为了让她无事，让她离开房子，去便所躲着。
“明玉姐，我想和你一起走。”绿叶说出真心话。
颜明玉望着绿叶，道：“但是有可能我们两个会掉山下，被野兽撕咬而死。”
绿叶瞬间心里打了个颤。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丫鬟的喊叫声：“走水了，走水了！”
绿叶脸一白。
颜明玉一惊，立刻道：“来不及了。跟我走！”颜明玉立刻拉住绿叶的手腕，打开房门。
院子里，已乱糟糟的。
杜妈妈的房子冒着白烟，不时有火光跳动。
“走水了，走水了！”丫鬟们喊道。
火光烟雾在同时变大起来，院子里的丫鬟仆妇，拍门的拍门，端水的端水，院中一口井边围满了人。
程大夫人和程墨兰也在此时出来，程大夫人厉声道：“怎么回事？”
程墨兰的目光却向颜明玉和绿叶这边瞟。
颜明玉心里一惊，拉着绿叶正准备跑走之时，院门突然被撞开。
然而，院子内大家都忙着救火，拍门的拍门，呼叫的呼叫，打水的打水，夹杂着程大夫人喊声，完全没有人注意这边。
几个黑衣人闯进来。
“明玉姐！”绿叶喊一声。
颜明玉立刻拉着绿叶向院内跑，然而，她们并未跑多久，被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捂住嘴巴，向院外拖。两人连喊都喊不出声，挣扎也挣扎不过。
颜明玉放弃挣扎看向院内。
院内人声鼎沸，火光升起，烟雾弥漫，仆妇丫鬟着急端水灭火。
而程大夫人、程墨兰二人不慌不忙，望着颜明玉，嘴角带着胜利的得意。
她们就是要这样除掉她。
☆、第76章 七十六
颜明玉、绿叶转眼被拖入黑暗中。
程大夫人、程墨兰则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见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地完成，很是得意。
这时，杜妈妈自门口跑过来，慌慌张张道：“大夫人，前院的小和尚提着木桶过来救火了。”
“慌什么？就说山间蚊虫多，你怕。支起帐子，谁知碰了油灯。”程大夫人道。
“是，是，是。”杜妈妈迭声应是。
不大会儿，前院的小和尚赶来，直扑火场，动作敏捷地扑灭了火。
同时住持也赶到，住持连连询问程大夫人的情况。
程墨兰道：“多谢住持关心，母亲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善战善战。”住持合手念道，然后说道：“施主，既然火已扑面，那么检查一下贵府人员是否有伤害，鄙寺也会尽绵薄之力医治。”
程大夫人一副受惊吓过渡的样子，道：“杜妈妈，你检查一下仆妇和丫鬟们，看看谁有没有受伤？”程大夫人故意向杜妈妈使了个眼色，杜妈妈点了点头，磨磨蹭蹭地检查，约摸自己磨蹭的时间够了，才问道：“明玉呢？明玉，明玉！”杜妈妈连喊了几声。
院内无人应答，丫鬟仆妇们这才发现，院子里果然没有明玉的身影。
“绿叶也不在。”有人说道。
这么一说，丫鬟仆妇纷纷张望，还真没有见到颜明玉和绿叶，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你看到明玉和绿叶了吗？”
“没有。”
“你看到了吗？”
“没有，刚才救火，哪有时间看她们呀。”
“该不会是贪玩，玩出去了吧？”
“……”
“在院子内好好找找。”这时，程大夫人威严开腔。
一众丫鬟连忙在院内角角落落寻找。
一刻钟之后，一无所获。
丫鬟仆妇疑惑了，都是一起进院子的，怎么失个火，明玉和绿叶就没了呢？
杜妈妈从二人的房内出来道：“大夫人，明玉和绿叶跑了。”
“跑了？”程墨兰反问，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仍旧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丫鬟仆妇们是真的惊讶。
“是。”杜妈妈说道：“房内的包袱细软都没了。”
丫鬟仆妇们大吃一惊。
“她们真的跑了吗？”
“有可能啊。她们两个是我们年龄中最小的，贪玩儿。你们看啊，一路上，绿叶叽叽喳喳，兴奋的不得了呢，这会子不认命，跑出不也正常吗？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就是啊。包袱都带走了，肯定是逃跑了，不想当丫鬟了。”
“指不定是今儿在寺庙外遇到什么官人男人，跟了去呢。”
“……”
丫鬟仆妇们越说越离谱，全数落在程大夫人和程墨兰耳中，二人非但不制止，反而乐意听此言论。
住持听后却吩咐身后小和尚们道：“夜间大音山猛兽甚多，极其凶残。你们速去去火把连夜寻找，尽快把人找到。”
“是，住持。”小和尚们应声之后，均回院子，举着火把，自去山中找人去。
程大夫人、程墨兰见状并不阻止，反正他们也找不到。
倒是程大夫人，双手合十虔诚行礼，缓缓道：“有劳住持了。”
住持回礼道：“阿弥陀佛，众生皆平等。”
“是。”程大夫人道。
末了，住持说道：“施主先行休息吧，待找到二位女施主之后，再来向施主说道。”
“多谢住持。”
送走了住持之后，关了院门，程大夫人、程墨兰进了房内。
杜妈妈则对着丫鬟仆妇说道：“山间野兽众多，明玉绿叶年幼不懂事，你们别跟着犯浑，出了这个院子就是有危险的。”
“杜妈妈这山间野兽这么多，明玉绿叶会不会已经……”有人发问，问着问着便不敢说下去了。
“失火前我还听到狼啸呢。”
“那明玉绿叶岂不是没命了。”
“别胡说！”杜妈妈喝道，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舒畅，终于可以除掉明玉那个贱蹄子了，一想到倚楼原本是要给大少爷做通房的，结果就是明玉原因，倚楼非但名节不保，还下场惨淡，杜妈妈恨通了明玉，一想到明玉可能已经在山间被猛兽撕咬，她心口的一股浊气便自动散去了，只是可惜了绿叶要跟着陪葬。不过，即便是绿叶不被黑衣人掳走，仅凭她看到有人掳走明玉，大夫人也不会放过她，左右都怪绿叶自己命不好。
丫鬟仆妇们当即不作声。
“都去睡吧，明日还要伺候大夫人大小姐，别为了两个小丫鬟，就不干正事了。”说着杜妈妈便去了颜明玉和绿叶所住房间，她的房间又是火又是水的，早不能住了。
而此时，程大夫人和程墨兰刚一进房内，两人便讨论了起来。
“母亲，住持派人去找明玉了。”程墨兰不由得担心。
程大夫人笑了笑，坐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道：“眼下说不定已经被扔山中毒蛇猛兽了。他们举着火把要到哪里找？找到了说不定也只是一堆白骨。”
闻言程墨兰微微放心，转念一想，又道：“母亲，明玉向来诡计多端的，你说她会不会从黑衣人手中逃脱。”
程大夫人笑了：“逃脱？怎么逃脱？平日在府里，是没人同她硬来硬，所以她可以耍点小聪明。真正碰到大事的，需要出力气的事情，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而已，方才你也看到了，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捂着嘴，把她拖走，她怎么逃？”
程墨兰顿时心间辽阔道：“是，母亲说的是。”sk
程大夫人叹息一声：“总算解决了这个贱婢，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四妹妹。”
一听要告诉四妹妹，程墨兰预料到程淑兰的表情会是多么精彩，开始对明日期待不已。
次日一早，住持等在别院的门口，一见程大夫人出来，便上前道：“阿弥陀佛。”
程大夫人便问道：“住持可是有明玉和绿叶的下落了？”
住持点了点头。
程大夫人、程墨兰、杜妈妈脸色俱变，莫非明玉没死？
这时，住持身后的小和尚端着托盘上，托盘上是一根普通簪子，两双绣花鞋子，数块支离破碎的布料，还有两个被撕破的包袱，以及两三个胭脂水米分盒。
程大夫人不解地问道：“这是？”
住持说道：“施主请节哀，山中猛兽异常凶残。二位女施主入山已久，等到弟子们在天明找到她们时，山中一处已是血迹斑斑，尸骨不全，这是从现场捡回来的证物。”
住持话音一落。
丫鬟仆妇们皆是一静，她们真没想到昨日还活蹦乱跳的明玉和绿叶，不过一个晚上的竟然如此惨烈地死去。
程大夫人望着托盘上的簪子、鞋子、布料、包袱，以及胭脂水米分盒，先是惊讶一番，接着便是浑身上下都说不来的舒畅，明玉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程大夫人强压制心中的兴奋，表现哀伤地说道：“多谢住持帮忙。”
“施主放心，日后老衲定日常为二者超度。”
“多谢。”程大夫人缓缓道。
一众的丫鬟仆妇尚无法回神之时，程大夫人和程墨兰已打算提前回府，这个消息也在片刻后传回了程府。
此时，程画兰、程淑兰正在一处下棋。
闻言程淑兰赶紧站起来，道：“二姐姐，大夫人要回来了。我们赶紧准备一下去迎接。”
程画兰也站起来，不由得思考，说了傍晚才回来，这一早就回来，莫非是明玉真的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她立刻应道：“好。”
接着二人，往回到自己院子里收拾一番，前往程府大门。
二人刚一到程府大门，便见程文涛已等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大哥。”程画兰、程淑兰上前行礼。
程文涛道：“二妹妹，四妹妹，你也来了。”
“嗯，母亲可快到了？”程淑兰问。
程画兰不由得向外张望。
“应该快到了。”程文涛也向外张望，他原本是一早就上山的，昨日他在明玉面前，怒火烧胸狠摔了水袋，一气之下回了府中，辗转一整夜，十分内疚。明玉向来沉静懂事，他却发脾气，实属不该，于是今日想早早去大音寺，当面向她道歉。
这时，程大夫人和马车出现在了视线中，程文涛、程画兰、程淑兰连忙上前，片刻后，马车在程府门口停下。
“母亲。”程文涛上前将程大夫人自马车上搀扶出。
“母亲。”程画兰、程淑兰行礼。
程大夫人和程墨兰将一下马车，脸色便不对。
程文涛、程画兰、程淑兰三人皆发现了，但是又不好在门口问，于是搀扶着程大夫人向府内进。
程画兰、程淑兰向后望，在一众的丫鬟仆妇中，愣是没看到明玉的身影，连绿叶也没看到。
程画兰暗想，莫非明玉真的安全逃脱了？
程淑兰不由的慌起来，明玉呢？
程文涛起初只是想着，瞥一眼便能瞥见明玉，谁知他找了又找，压根儿看不到明玉，他又侧了侧身子，光明正大地向后看，还是没看到明玉，他憋着内心的疑惑和不安，到了大夫人房才问道：“母亲，明玉呢？”
程大夫人脸色不好看，程墨兰低头不语。
程文涛心下一紧，面露慌张，问道：“母亲，明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77章 七十七
程大夫人默了一会儿，看向杜妈妈，道：“拿上来吧。”
程文涛惶惶不安。
程画兰察觉气氛不对，这不是明玉逃跑成功应有的气氛。
程淑兰忙看向杜妈妈。
杜妈妈叫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便端着木托盘上来，木托盘上放着一根普通簪子，两双绣花鞋子，数块支离破碎的布料，两个被撕破的包裹，以及两三个胭脂水米分。
程文涛、程画兰、程淑兰面色一滞，盯着托盘。
“明玉。”程淑兰望着胭脂水米分盒，轻喊一声。
程文涛呆住。
程画兰有种不详的预感。
杜妈妈接过木托盘，来到程淑兰面前。
这时，程大夫人的声音也响起：“昨日行了一日的路，后又在殿前跪拜，仆妇丫鬟都累着了。回到别院休息时，小丫鬟房内走水，祸及杜妈妈房，惊动大家时，火势已大。仆妇丫鬟们都忙着救火，等到扑灭了火，盘查人数时，独独不见明玉和绿叶这两个丫鬟。”
独独不见？
程文涛、程画兰、程淑兰看向程大夫人。
程大夫人低头表示哀伤。
程墨兰懒得解释。
杜妈妈见状则道：“我们在别院找个翻天覆地没找着明玉和绿叶，进了她们的房内，才发现二人将包袱细软，收拾的干干净净，趁乱跑了。早上大音寺的小和尚们，在山间就发现了破碎的衣裳和白骨血迹。”
程文涛呼吸一窒。
程淑兰直接瘫软。
“四小姐，四小姐！”绿竹等人连忙扶住程淑兰。
程淑兰依在绿竹身上，抓着绿竹的胳膊道：“绿竹，绿竹，明玉、明玉她明玉不会，明玉不会死的。”
“她不想跑倒是不会死，可是她偏偏不安分。”程墨兰凉凉接话道：“大伙儿在山上住宿都没事，偏偏她被猛兽撕咬了，还不是她自己作死的。”
“你胡说！”程淑兰突然大声反驳。
程墨兰一愣，当即回道：“四妹妹，我胡不胡说不是你说的算，她不跑，那么多仆人，怎么就她会在山林里尸骨不全呢？”
“那就要问你们了！”程淑兰拔高声音道。
程墨兰愣了愣。
程大夫人双眼微眯，锐利地望着程淑兰。
“明玉她难道不知道山中猛兽众多吗？她向来守规矩，绝不会私自出别院。”程淑兰异常悲伤，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眼前惨烈的情况同时激起了她的怒气，她转向程大夫人，质问：“母亲，你把明玉的卖身契交给淑兰，说是由淑兰处置，可是你……”
程画兰这时开口抢白：“四妹妹，你先冷静一下，发生这种事情，是母亲也不愿意看到的。”
“就是，四妹妹，不过是一两个丫鬟自己作死，你至于这样在母亲面前哭哭滴滴吗？成何体统。”程墨兰白了一眼。
程淑兰转头看向程墨兰：“程墨兰，我是乡君，太后亲封的大周乡君，你这般同我说话，又是成何体统？”
程墨兰脸色瞬时煞白。
程大夫人更是恶狠狠地望着程淑兰，婢女命贱，程淑兰居然为了一个明玉顶撞程墨兰，甚至摆出乡君的身份来，这让程大夫人心头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