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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虽然任性刁蛮行事怪异,但也不曾有什么大恶,故此正道中人亦不曾过多为难于她。
“别听她胡说。”丁原用身子拦在苏芷玉前,警惕的瞪着晏殊道:“你既然自称是水大婶的老友,也应该是个成名人物,怎么又卑鄙到打一个十岁小孩的主意?”
“瞧你说的。”晏殊又是一阵娇笑:“我只是想带她去找爹娘,又有什么不对了?若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发一个誓,绝不伤害这个小妹妹就是了。”
她的话也不晓得几分真几分假,但丁原站在床前只认准一件事情:无论是谁,都别想把苏芷玉带走!
他冲着晏殊说道:“你就是发一百个誓也没用,反正苏家妹子绝不会跟你走。”
晏殊心中暗想:这个小鬼也不知道是苏真水轻盈从哪儿找来的,一丁点儿年纪,却是如此难缠。
如果再不想办法将苏芷玉骗走,以后只怕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天,只要挟持苏真的宝贝女儿,就不怕他夫妇不低头,难道偏偏被一个小鬼搅和了不成?
话又说回来,倘若不是两个小孩头顶的天心灯,她又何必在这里费什么口舌?
正思忖间,窗台底下无声无息钻进一条小蛇,金色的身子不过三尺多长,飞快的朝床边滑去。但是那蛇头刚一碰到天心灯射出的红光,蓦地“嗡嗡”声大作,天心灯光华爆涨,颤动的更加剧烈。
那金蛇宛如被电击一般反弹出数尺直撞在墙上,拼命扭曲几下便不再动弹。
苏芷玉大吃一惊,一把抱住丁原叫道:“蛇!”
晏殊咯咯笑道:“小妹妹别怕,不过是外面那个老毒物的一贯伎俩,有姐姐在,还容不得他猖狂。”
静静的院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徐徐响起道:“紫练妖姬,你连十岁的小孩也骗,果然越活越回去了。”
丁原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又来了一个麻烦人物。
第三章天灯
一股阴风在屋子里盘旋而起,半空的天心灯不停摇晃,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抖动着它。
一个中年侏儒汉子自门外飘了进来,他的脸只有常人的一半宽度,五官细长几乎挤在一堆,全身上下包裹在一条黑色丝绸中,双手从丝绸间裸露出来,一直垂到膝盖。
他左手握着一根比他人高出一倍的金色蛇杖,一条比方才死去的小蛇更细三分的金色小蛇盘踞杖头,高昂着三角脑袋,“嘶嘶”吐着红信。
更让人感觉诡异的是,此人周身裸露之处布满金色鳞甲,片片犹如拇指指甲般大小。额头上居然突起一枚鸡蛋大小暗红欲滴的血色肉瘤,整个人样子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在丁原与苏芷玉眼里,这个人像妖更多一些。
晏殊见那黑衣人目露凶光,怨毒的盯着半空的天心灯,不由得用讥笑的口气道:“我劝你算了吧,老毒物。凭你那点道行,还破不了天心灯。”
黑衣人喑哑的嗓音犹如蛇在嘶鸣般说道:“我偏不信这个邪!”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眼睛里放射出森森绿光,左手的蛇杖渐渐平飞而起,蓦地幻化做一条金色巨蟒,血盆大口吐着腥风朝床上的苏芷玉扑去。
苏芷玉一声骇叫,紧紧抱着丁原的后背不停地颤抖,眼睛一闭哭泣道:“爹爹,我要爹爹!”
丁原盯着巨蟒,反手拍着苏芷玉的肩膀,口中不停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
那巨蟒似乎也晓得天心灯的厉害,只敢徐徐接近红光,十数米长的身子绕着红光形成的圆罩转了几圈,这才渐渐朝里面收缩。
晏殊笑道:“老毒物,别白费力气了,不如坐下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黑衣人也不说话,眼睛里的绿光越来越盛,额头的血瘤更加鼓胀,暗红色不停的加深,颤动中一颗颗腥红的水珠向外溢出。
在巨蟒的挤迫下,光罩缓缓缩小,慢慢朝床边退却,但其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不停发出“嗡嗡”之声。
丁原起初也有些害怕,但是看见金杖化成的巨蟒,一时之间也奈何天心灯不得,不由得出言嘲讽道:“老妖怪,你家小爷就坐在这儿,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
黑衣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怪叫,催动巨蟒运起十成功力朝里面收缩,直挤得光罩扭曲变形,却就是不碎。
这黑衣人的辈分尚在晏殊等人之上,与一百五十年前碧落七子的师尊千秋真人平辈,只不过一正一邪不相往来,口碑更是迥异。
知道黑衣人的都唤他作“老毒物”,他也处之泰然。
其实黑衣人真正的本名叫仇凌夷,早年也被人称作天龙真君。但龙他是不养的,蛇蝎等等毒物却豢养不少,并经常凭之伤人。
若论修为,天龙真君本人也不见得十分高明,但那些毒物却防不胜防。他要对付谁极少当面下手,往往在暗地里施以各色毒物,不少高手便是这么不明不白栽在他的手里。
久而久之,天龙真君名号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臭,被人称作天陆九妖之一。在这九人里,若论名声自然是红袍老妖最响,但颇多的人却对天龙真君更加头疼。
他手中金杖,原本是由一百多年前自黑枫山中收服的一条千年巨蟒炼制而成,与杖头那金丝蛇同为防身之宝。
天心灯虽然是上古神物,但天龙真君自恃金杖威力强大,偏要一试。
随着金杖幻化的巨蟒发威,光罩越缩越小,几乎就要贴到两人身上。那巨蟒蟒身与丁原、苏芷玉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硕大的蟒头来势汹汹的朝着两人张开大嘴,喷着几令人窒息的绿色腥雾。
若不是天心灯庇护,只怕那恶蟒吐出的毒气,就足以令两人身赴黄泉。
苏芷玉原本吓得直哭,现在却连哭也不敢哭了,只缩成一团,把头埋在丁原的背上闭着眼死死抱住丁原。
丁原虽然心中也在害怕,但脸上却一点也没流露。他始终记着自己一个用鲜血换来的经验:“你越害怕,欺负你的人就越得意。”
他壮着胆子盯着巨蟒,只等万一天心灯支持不住便立刻扑向那怪物,说什么也不能让它伤了苏芷玉。这是自己答应苏真的,拼了性命也要办到。
但他也低估了天心灯的威力,此灯看似普通青铜制成,实际却是上古时候的陨铁锻造,即使是仙家兵器也不能损它分毫。自灯中射出的红光,更是汲取万载天地之灵气,岂是那千年蟒蛇可以破解的?若非如此,苏真夫妇也不敢放心离去。
眼看光罩收到极致,天心灯蓦地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灯心爆出耀眼的红光,光罩像鼓足了气的气球朝外反弹,整个屋子都被震得发颤。
若是此刻从屋外望去,此屋宛如被一个奇异的红色光球裹住,摇摇却不坠。
那金色巨蟒蓦地痛苦扭曲,箭矢般地弹起,轰隆一声撞墙穿洞而出。天龙真君脸若死灰,急急召回金杖。待金光一闪金杖回到手中时,杖身已扭曲得不成形状,色泽亦黯淡许多。
天龙真君好不心疼,这金杖他苦修了百多年才有今日威力,但被天心灯如此一破,怕再花五十年也未必能恢复今日水准。
一念至此顿时恶向胆边生,怒嘶道:“好个苏真,水轻盈,敢坏我仙家宝贝,今日我必和你们斗个你死我活!”
话是这么说,但面对天心灯,他也没有更好办法。虽然那条金色小蛇尚未用上,但那是自己最后的法宝,如果再遭厄运,今后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
丁原见天龙真君受挫,心中一定,冷笑道:“老妖怪,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小爷在这儿接着。”
晏殊一阵咯咯娇笑道:“老毒物,你吹什么大话,如今吃亏的可不是你吗?我劝你还是快滚吧,等苏真回来,他一只手就能把你摆平。”
天龙真君脸色红一阵绿一阵,赧然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走?”
晏殊眼珠一转,答道:“我自是在等帮手来助阵,他若来了,就更没你什么事了。”
天龙真君嘿嘿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紫练妖姬向来独往独来,又哪来的帮手?”
话音刚落,屋外有人冷冷道:“不错,帮手没有,仇家倒是不少!”
晏殊脸色一变,又旋即娇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东海平沙岛的晋公子。”
一个白衣青年应声走进屋内,屋子里的气温顿时降低不少。
他看上去三十余岁,鹰鼻薄唇,眼睛似睁非睁,眉宇间杀气十分浓重。
东海平沙岛属于天陆正道的名门大派,与碧落山在正道上的威望不分伯仲。这个晋公子更是平沙岛百年一出的奇才,年纪虽轻却已声名鹊起。
白衣青年的目光冷冷扫过晏殊与天龙真君,冷笑道:“两个魔门妖孽也敢来这里放肆,若自己不想滚,就让小爷送你们一程。”
天龙真君色变道:“就是你师父尤老鬼也不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是活腻了?”
晋公子道:“那是我师傅给你点面子,小爷我可不吃这一套。”
晏殊打圆场道:“大家都是为了同一目的,何必呕气,还是快想法子把天心灯破解了。有那小姑娘在手,不怕苏真夫妇不低头。”
晋公子不屑道:“我堂堂名门正派,岂能和妖孽联手,还不快滚。”
天龙真君忍无可忍,怒嘶道:“小贼好大胆子!”他的手微微一扬,一道金光射向晋公子咽喉,正是那条金丝蛇。
晋公子不慌不忙,长袖挥出,黑洞洞的袖口无风鼓动,那金丝蛇就像自己要送进袖子里一般。
天龙真君诧异道:“东海平沙袖?”手里一扬,金丝蛇受到感应收了回来。
晋公子也收了东海平沙袖,傲然道:“你还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
丁原瞧着眼前几个人怕都奈何天心灯不得,暂且放下心事,却没有想到他们自己已先内讧了起来。
天龙真君与晋公子横眉竖目,剑拔弩张。刚才一次交手表面看似乎平分秋色,但连丁原也看出失去金杖的天龙真君,恐很难斗过那个晋公子了。
晏殊只站在旁边,嘴角带笑也不出声。她好像心里巴不得这两个人先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丁原眼珠一转,有意讥笑道:“老妖怪,你活那么一大把年纪有什么用,连个晚辈也斗不过,我若是你,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天龙真君怪啸一声,小嘴张开吐出一道色彩斑斓的五色光芒,直朝晋公子射去。
在丁原看来,这道彩光不过挺有趣的而已,但晋公子却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目光紧锁那道彩光,右手一翻已多了一把玉箫。
那道彩光名为“千色万毒练”,乃是天龙真君闭关修炼一个甲子才练成的绝毒法术。为了练成“千色万毒练”,六十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世上的绝毒之物死在天龙真君的手里。
寻常人莫说沾上一点,就是闻到一丝“千色万毒练”
里散发出的腥味,也要立时全身腐烂而死。即便是晋公子这样的仙家高手,对此亦不得不大为忌惮。
天龙真君练成此功后,一心要在天陆扬名立万,本不到迫不得已,也绝不会将这手压箱底的本事使出。可是今日出师不利,折了修炼多年的金杖,那金丝蛇也差点被晋公子用东海平沙袖收了去。恼羞成怒之下,便使出了“千色万毒练”,以争回颜面。
晋公子执箫在手放在唇边,脸上青气大盛,运用出十成内家真气吹动玉箫,但听一声悠扬箫声奏起,自箫孔里射出一道青色罡风。
他手中的玉箫本也是东海平沙岛七宝奇珍之一,用万年空灵璇玉制成,传到晋公子手中已历九代。晋公子出道以来,自恃师门仙术高超,极少亮出这支玉箫,今日形势险恶也顾不得许多。
那孕育天地万毒的彩光,与包含宇宙空灵之气的罡风撞击在一起,形成一团滚滚而动的光球,但见青色罡风在外,五彩绚光在里,一时间僵持不下。
丁原固然看得目瞪口呆,那晏殊早含一粒灵药在口躲到角落里,饶是如此,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心得中暗惊道:“这个老毒物不晓得何时修炼成如此歹毒的法术,还好不是冲着我来,否则我亦只有靠着紫灵鞭夺路而逃了。”
那箫声渐渐拉高,吹的竟然是一首“碧海潮生曲”。
传言东海平沙岛第三代掌门盛年之时,创下了这套“碧海潮生曲”的功夫,天陆成名高手亦难以在箫声中支持住一炷香的时间,连当时的天陆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曲难平,虽勉强撑着听完全曲,却当夜吐血而亡。
从此之后,天陆魔道便有“碧海易渡,仙曲难平”之说。
晋公子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先辈,但天龙真君哪敢怠慢?他运起全身功力,将修行了百多年的老底全部使出,勉强与晋公子斗了个平手。
可是晋公子的箫音越来越高,那罡风也越来越强劲,明显得还有后劲,自己不免相形见绌。
晏殊见状心中暗道:“那老毒物虽然讨厌,但终究不难对付,若是晋公子胜了,今晚我可难讨好了。”如此一思量便有了主意,手中紫灵鞭一扬,娇笑道:“晋公子,你是名门正派的得意传人,我和老毒物却同是邪魔歪道,毕竟同病相怜,今晚只有得罪公子了!”
那紫灵鞭凌空一挥,自鞭上幻化出数百朵大小如婴儿手掌的莲花,闪烁着紫金色的光华,顺着风势铺天盖地打向晋公子。
她知晋公子是正道高手,又有璇玉箫助阵,故不敢藏私,出手就是成名绝技“金灯万盏”。
如此一来,晋公子也有些吃紧,他好不容易在与天龙真君的对抗里渐渐占上风,这晏殊偏赶这个时候横插一手。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分出三成罡风护住周身,如此一来,天龙真君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见晋公子的身体周围刮起一道青蒙蒙的罡风,那数百朵金莲上下翻飞,寸步不离的围绕其身,却始终破不了晋公子的护体罡风。
三人各施绝技在这客房之内争奇斗艳,一时间难分轩轾。
但无论三人如何苦苦争斗,那天心灯的红光始终罩住床边的丁原与苏芷玉,令他们毫发未伤。
丁原虽难知其中凶险,却也明白无论谁赢,对自己都没有半分好处。只盼望他们就这么打下去,一直斗到苏真夫妇回来。
但那碧落山高手岂是容易对付?何况还有碧落九泉剑阵。苏真夫妇虽然堪称当世绝顶高手,顷刻之间也难以取胜。
屋中三人正斗得热火朝天,却不料床下有一人从地底冒出。
那天心灯尽管封住四面通路,却唯独对这来自地底的袭击无可奈何。而来人偏巧是一位土遁高手,趁着晏殊、天龙真君与晋公子正打得你死我活之际,偷偷从地下窜出。
他的模样甚是可笑,矮胖的身体宛如一个吹足气的大圆球,四肢比常人短了一倍,光光的脑袋上生着豆大的一对小眼。穿了一身土黄色道袍,打扮颇像出家的道士,手里拿的却不是拂尘,而是一支四尺长的黝黑三棱梭。
这道士蹲下身体,脑袋刚好挨到床板,竖着一对圆圆的小耳朵听了听外面动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若在平时,他的举动必然早被屋里人发现,可是现在那三人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对手身上,竟然忽略了这个道士。况且,他的出现方式也颇为诡异,竟是利用土遁钻进了床下。
那道士将三棱梭夹在骼膊底下,两手小心翼翼朝床外伸出。说也怪,明明他的双臂只有常人一半的长度,但那双手臂好像自己会长一般,渐渐伸出了两米多。
丁原正在紧张的盯着屋里三人打斗,苏芷玉更是乖乖的只敢伏在丁原背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床下正有一双手朝自己伸来。
那双手臂犹如灵蛇一样攀上床沿,悄悄朝丁原与苏芷玉探去。道士虽然人在床下见不到床上的情况,可是手上就像长了眼睛,方向丝毫不差。
眼看距离二小只有几寸远的时候,丁原终于发觉。可还没有等他叫出声来,那双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扣住他和苏芷玉二人。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两人在惊呼声中双双被扯到床下。
晋公子第一个觉得不对,他眼角余光正扫到一双肥手将丁原与苏芷玉拖到床下,情急之下止箫大喝道:“床下有人!”
晏殊与天龙真君也已察觉,三人一起罢手望向床下。
虽然床下一片漆黑,但这三人是何等目力,正看见那黄袍道士一手一个小孩沉进地里。
“桑土公!”天龙真君咬牙切齿的叫道。
他与桑土公同是天陆九妖中的人物,却素无往来。那桑土公隐居于天陆西南的百万大山里,平日难得到道上露一次面。但他每回出现也必然会掀起一阵波澜,其声名绝不在天龙真君之下。
桑土公的功夫倒也平平,唯独那土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