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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怒真人如坠洪炉,浑身经脉火热难受,丹田的真元蠢蠢欲动,竟要失守,体内的精血更是随着那股吸力外流,情不自禁的脱离自己掌控,涌向红袍老妖。
淡怒真人心头一惊,晓得红袍老妖,竟施展出天陆绝毒的禁制魔功“吸髓吮精大法”。
此功脱胎于魔门最基本的修炼功法之一“采补术”,原本是魔门之人吸食生灵精血、元神,裨益修为所用。但经红袍老妖去芜存菁,竟成了吸收对手真气精血,直至吞噬对方元神的功法,昔年牛刀小试,已经震惊四海,何况如今魔功大成?
淡怒真人情知不好,急忙澄静心神、抱元守一,与红袍老妖全力相抗。
奈何一则修为原本就不如,再加上一个疏忽,被红袍老妖抓住破绽,其势已如决堤洪水一泻千里,再想坚持,谈何容易?
第五章冥轮
正这时候,半空剑华一闪,“叮叮”两声,点在赤魄鞭与制怒仙剑之上,一股柔和纯厚的真气沛然涌到。
淡怒真人与红袍老妖,俱是身躯一颤,剑鞭弹起,袖掌回荡。
淡怒真人乘势踉跄飞退,脸色惨白、额头渗汗,制怒仙剑上蒙起一层殷红血雾,久久不散。短短工夫,他已是从鬼门关前拐了一圈又回来,只觉得全身虚脱,连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背后道袍湿透。
淡言真人横身挡在淡怒真人前,海阔剑立于胸口,双目凝视红袍老妖,低声道:“师兄,我来。”
淡怒真人纵是不愿他冒险,自己也暂时失去再战之力,惟有颔首喘息道:“小心他的吸髓吮精大法。”
淡怒真人说罢,退到五爪金狮背上盘膝调息,由金狮护法。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淡言真人仅出一剑,却已教红袍老妖刮目相看。
他嘎嘎冷笑道:“『一怒言嗔』,阁下该就是淡言真人了!”
淡言真人屹立不动,静静答道:“是。”
红袍老妖悠然把弄手中赤魄鞭道:“没想到,翠霞六仙中声名最薄的一人,居然是除去淡一外六仙中第一高手!老夫方才险些看走眼了,阁下比淡怒真人强了可不只一点啊。”
淡言真人无喜无怒,丑陋沉着的面庞上,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清澈深邃的光芒,回答道:“翠霞一派藏龙卧虎,贫道与诸位同门各有千秋,不敢言大。”
红袍老妖嘎嘎一笑,道:“好,就让老夫再见识一下你这老道的修为!”
红袍老妖手腕一抖,赤魄鞭昂然挺起,好似活物噬向淡言真人,一蓬血雨腥风幕天席地。
在淡怒真人遇险之时,阿牛与秦柔的处境也不妙起来。
唐森与两人激战三十多照面,兀自收拾不下,不免凶性骤起,寻个空隙,祭起脖间所挂的“青冥白骨珠”。
这珠子共是二十八颗串联而成,暗合二十八星宿天象。
每一颗白骨珠,皆是唐森经年炼化,饱藏邪力凶气,乃上千生灵精血浸润,方有今日之功。
珠子飞到空中立时散开,以二十八星宿方位罗列,斗转星移,幻化成天罗地网,罩在阿牛与秦柔头顶。
两人但觉眼前一暗,惨绿色光雾翻腾汹涌迫面压到,四面八方杀气冲霄,阴风刺骨。
阿牛将秦柔护到身后,双目穿透面前重雾乱影,紧紧盯着青冥白骨珠,口中真言低诵,沉金古剑御风披霞冲上云头,却也是祭起了御剑仙术。
秦柔毒伤初愈,本不宜妄动真元,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伴着阿牛的仙剑,一并打出九雷动天引。
一时三件魔宝仙器龙争虎斗,渲染得夜空光霞盛绽,风云悸动。
阿牛与秦柔联手一气,破了青冥白骨珠设成的西方七宿,九雷动天引的法力渐弱,却是秦柔力不能支。
唐森驱动白骨珠乘机反扑,全仗阿牛的沉金古剑一力支撑。
阿牛头顶水气蒸腾,真气已有枯竭之虞,左手剑诀猛画几道,催动仙剑勉力一挺,将青冥白骨珠逼退些许,借机喘息道:“阿柔,妳快走!”
秦柔哪里肯退,坚定的摇头道:“不,阿牛哥,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
说罢,身剑合一,大雷怒剑烈焰飞散,直撞向唐森,大有不惜拼个同归于尽、保全阿牛的意思。
阿牛目眦欲裂,大叫道:“阿柔!”
心神一分,那青冥白骨珠重又迫近,滚滚妖氛无孔不入,渗透进仙剑筑起的光圈。
蓦然,高空上月隐星淡,却有一缕飘渺激荡的琴音传到。纵然是坐忘峰头乱云跌宕,喊杀震天,可仍掩盖不住那缕悠然琴声由远而近。
只不过,在众人舍死忘生的激战里,谁也没有闲心,去关注有人抱琴踏月而来,投身滚滚乱世中。
唐森见秦柔合身飞击,笑呵呵的面容不改,左手虚按,召回北方七珠,组成北斗七星之状,锁向她的娇躯。
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之际,眼帘里掠来数道赤色剑芒,犀利如电,轰击在青冥白骨珠上。
唐森耗尽心血炼化的七颗白骨珠,竟受不住那剑芒一击,转眼之间只得齑粉,漫天的妖焰为之一清,而那琴声穿透漫漫黑夜,渺渺茫茫,仿佛没有尽头。
唐森大吃一惊,收起残留的青冥白骨珠,撤身抬头,向剑芒起处观望,实在想不出翠霞派除了淡一真人与曾山这两个闭关的老不死外,还有谁能在举手间毁了自己的法宝?纵是心中恨入骨髓,可他的脸上,居然还是乐呵呵不见怒色。
阿牛与秦柔则是又惊又喜,只看见远处一道褚色身影飘然凌风,怀中抱着一具古琴,手指弹放间,光芒四射,群魔辟易。周遭的那些南荒魔门高手一触即溃,竟不能阻他片刻,在剑芒威迫下,不得不潮水般避向两旁。
在那人身后,随着一素衣妇人,容颜姣好,体态轻盈,手中仙剑舞作飞花,更增声势。两人一前一后倏忽而近,阿牛望着那道褚色身影,竟是呆在当场!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以置信的伸手,猛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未因久战眼花看错了人,脸上才现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大声叫道:“丁小哥!”
来人正是丁原,他与和婉一路从碧澜山庄赶来,远远就看见阿牛为青冥白骨珠所困,因此发动天殇琴,一举击破唐森七颗白骨珠,解了秦柔之危。
唐森看清是丁原,不禁更加惊讶。
他原以为,破解青冥白骨珠的,定是哪个翠霞派耆老。没想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个比阿牛更年轻的青年。
他嘿嘿笑道:“小娃儿,你是谁家弟子,年纪轻轻的,能练到这样的本事,实在不容易。不过你毁了我的仙珠,没办法,这笔帐,老夫是一定要与你算清楚的!”
他还想滔滔不绝唠叨下去,可丁原不比阿牛,凤目含煞冷冷道:“我没空跟你啰嗦,看在阿牛与秦姑娘未曾受伤的分上,放你一条生路,快滚1
唐森何时被一个小辈如此喝斥,心底杀心大炽,连连点头道:“知了,知了。老夫这就走,这就走,不挡你们的正事!”
他嘴里说着,暗地里魔气催动,二十一颗青冥白骨珠电射而出,扑头盖脸打向丁原。
丁原见唐森虽面含笑容,可目光闪烁不定,便料他会使诈,见他贼心不死,再次祭起青冥白骨珠妄图偷袭,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笑容道:“米粒之光,何足道哉?”
丁原怀中天殇琴悠然鸣响,宛如高山流水的琴音中,释放出一束金色滚雷,轰然在空中炸开,迸出无数缕光芒。
那二十一颗青冥白骨珠,无一幸免,全被金光卷裹进去,剎那灰飞烟灭,连残渣也不留半点。
唐森被天殇琴发出的惊人雷罡震出三丈多远,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骇之情。
他望着丁原怀中古琴叫道:“知了,知了!天殇琴!
老夫曾在一百多年前,亲眼见过一次,那时老夫年纪尚轻,也算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比那雷不羁逊色。蒙羽翼浓羽教主看得起,老夫我……“丁原没空听他痛诉家史,打断道:“废话少说,你还打不打?”
唐森心中盘算道:“这小子不晓得打哪里冒出来的,实在厉害。更蹊跷的是,他竟怀有魔教的天殇琴。
“老夫不过是跟着红袍老妖,来凑个热闹、浑水摸鱼的,却犯不着为他卖命。那该死的屠暴与我毫无交情,更不值得老夫冒险。倒不如暂时退去,让他去寻红袍老妖。
他就算是再厉害,也未必是那老家伙的对手,到时候正可借老妖之手,报我白骨珠被毁之仇!“这么想着,唐森脑袋一晃,脸上又堆起假笑道:“你既怀有魔教的天殇琴,想来和羽翼浓教主有旧,老夫算来也是羽教主的故人,怎么也不能和你动手。
“不过,今晚夜袭翠霞可不是老夫的主意,更不是老夫可以说了算的。我看你修为不错,可不一定就能胜得过红袍老仙。看在羽教主面上,劝你还是赶快逃命去吧,老仙可不似老夫这般念旧、宽厚。”
丁原淡然道:“找不找红袍老妖晦气是我的事,不劳阁下操心。”
唐森也不生气,连连点头道:“知了,知了,老夫先告退了!”
这话说得倒也干脆,唐森立即御起青铜棍,隐入黑夜中。
阿牛满脸兴奋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丁原叫道:“丁小哥,你真的没死!”
丁原几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苦笑道:“我是没死,可马上就要被你活活勒死了。”
阿牛咧嘴憨笑,眼圈却是红了。
他松开丁原,却不晓得手往哪里放,上下打量着道:“丁小哥,我就说过,老天一定会开眼,一定不会收了你去。你回来就好,往后我就不用每晚做梦总是梦见你了,要是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会十分高兴!”
秦柔走过来,亦是欣喜道:“丁公子,恭喜你得脱大难,修为又有精进!”
阿牛几乎是手舞足蹈地一把拽住秦柔,兴奋若狂的叫道:“阿柔,你看,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丁小哥,他没死,真的没死!”
丁原心头漾起暖意,微笑道:“阿牛,除了这翻来覆去两句话,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了么?”
阿牛也不管丁原笑他,憋了半天,除了那句话外,就是想不出其他什么词来。
他咧着嘴,舒畅开怀大笑,却觉得眼睛里温热湿润;他有些鼻子发酸,可分明胸口涌动着喜悦激动。
尽管从来没有对人说起,可无疑在阿牛心目里,这眼前的“丁小哥”就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兄弟,即使要以命相换,他也不会皱一记眉头。
一时阿牛百感交集,竟至失语,视线不肯片刻离开丁原,惟恐这又是一场美梦,随时会醒。揉揉被搓红的眼,阿牛嘴唇翕动半天,只狠狠在丁原胸口一捶,但已尽诉心意。
秦柔默默在旁,没有出言打扰,与阿牛、丁原一同分享重逢喜悦。感受到丁原和阿牛之间的铁血情谊,这少女秀美的眼眸里,悄然盈起泪光。
和婉含笑道:“罗师弟,丁师弟,我们还是先赶赴翠霞观吧,那里该正需人手。”
阿牛人逢喜事,想也不想点头应了,丁原却冷冷道:“我只想见老道士一面,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阿牛一怔,道:“丁小哥?”
和婉暗叹一声,明白丁原心结难解。
两年前的旧怨莫说是他,即使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也不是轻易可以忘却。
可眼前形势也容不得多说,她于是劝道;“丁师弟,就算你只想见淡言师叔,也得先去翠霞观,本门几位师叔,如今都应该云集在那里抵挡红袍老妖,淡言师叔自不例外。”
四人结伴而行,闯进翠霞观,果见处处刀光血影,罡风横流。
姬榄孤身单剑,力敌两名绿衣白发妖人,形势岌岌可危。和婉先飞身加入战团,助姬榄稳住阵脚。
那边阿牛与秦柔也各挥仙剑,与几名南荒莫邪窟的妖人交起手来。阿牛的沉金古剑纵横开阖,势不可挡,秦柔在侧接应,配合得天衣无缝,顷刻便将对方的凶焰压下。
丁原见这两人无碍,放下心来,驾风飘在空中找寻老道士的影踪,却看见淡嗔与一个身着宝蓝袍服的中年男子斗得正急,险象环生,眼看便要落败。
在淡嗔不远处,还有一名黑衣女子,手握双刀虎视眈眈,相貌甚是丑陋,眼中满是杀机。
淡嗔道袍染血,发髻散乱,模样颇是可怖。
丁原心头冷笑道:“当年我初上翠霞时,这老道姑就处处对我横挑竖点,百般讥嘲斥骂,当日潜龙渊一战更是有她!她平日里故作清高,道貌岸然,却想不到也有今日的狼狈。换作旁人,我或许会帮上一帮,可对这老道姑,哼,我偏不援手!”
就在他袖手旁观的工夫,雷公的混元兜率伞又觅得破绽,扫中淡嗔师太。可这老道姑端的顽强,硬生生将涌到口中的热血回咽下去,死战不退,连雷公也为之惊心。
然而三岁孩童也看得出,淡嗔师太的剑势已乱,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而已。
丁原微一皱眉,思量道:“这老道姑恁的凶悍!平日里她虽真是惹人厌恶,可毕竟也不是什么恶人。何况再怎么说,她也是老道士的师妹,如今外辱当头,舍命血战,我若幸灾乐祸,躲在一边见死不救,未免心眼太小了点。
“罢了,罢了,看在老道士的分上,我便帮她一回,又能如何?”
主意打定丁原收起天殇琴,背后雪原仙剑紫光冲霄脱鞘飞出。雷公的混元兜率伞连攻三招,已将淡嗔逼入死角,只需片刻就可收拾了对方,可心头警兆突生,眼角余光瞥到一溜如虹剑芒杀到。
他不及细想,抽身张伞,“砰”的一声,雪原仙剑刺中撑开的伞面。
丁原手腕顺势一挑一划,通体浑圆晶润的紫竹剑,竟在混元兜率伞上撕开一道细缝。
雷公心疼不已,赶忙收起伞面,跃开数丈,仔细打量丁原,见对方居然仅是个弱冠青年,又不禁一愕,着实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娃娃,修为竟胜过翠霞六仙中的淡嗔。
淡嗔本忖必死无疑,只希望最后一搏能够与雷公玉石俱焚,可没想到眼前剑华一闪,一名褚衣青年从天而降,一招便迫退雷不羁。待看清时,她不由得心神俱震,失声叫道:“丁原!”
丁原就像没听到一般,猛地反手挥剑,“叮叮”几声脆响,磕飞雷婆从背后偷袭的金铃。
雷婆偷袭不成,恼怒丁原损了夫君的混元兜率伞,并不罢休。一提无憾双刀合身飞扑,冲着丁原背心劈落。
淡嗔曾与雷婆交手,知这老婆子难缠,若不是先前为此耗损大量真元,自己亦不会那般轻易败于雷公。她见丁原无动于衷似无察觉,禁不住提醒道:“小心!”
丁原也不回头,身躯挺拔伫立在雷公面前,徐徐道:“得罪了!”
就瞧着双刀要劈到丁原身上的当口,丁原背负的皮囊里蓦然亮起一束黄光,一只金轮鼓鸣而出,“铿铿”撞开双刀,盘旋飞舞到丁原头顶。
雷婆被金轮震得胸口一窒,险些真气逆流,骇然飞退。抬头观望,脸上神情顿时大变,就如同撞到了鬼。
雷公与淡嗔在旁边自也看得真切,两双目光如雷婆一般,紧紧追着金轮不放。
淡嗔更是叫出声来道:“冥轮老祖!”心头剧震更超方才,万没想这魔头竟又出世,还和丁原在一起!
那金轮里竟发出一阵狂笑,道:“鸾衣蝶,你这婆子一百多年还是没长进,就喜欢在人背后下刀子。他奶奶的,恁的搅了老子的好梦!”
雷婆瞠目结舌,望着金轮半天说不出话来。
雷公一收混元兜率伞,惊愕万分道:“老祖,真的是您老人家?”
金轮中的声音傲然道:“老子的身分也有人敢冒充么?雷不羁,你小子翅膀长硬了,居然纵容你婆娘对老子下杀手。他奶奶的,若不是老子醒着三分,丁原那混球就把老子给卖了!”
丁原漠然道:“我在拼命,你却在大睡,还好意思说我的不是。不过是让你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老鬼头需要如此骂街么?”
冥轮老祖“呸”道:“翠霞派跟红袍老妖狗咬狗关老子屁事,老子乐得看热闹。”
雷婆诧异道:“可、可老祖您怎么会栖身冥轮里?”
冥轮老祖给戳到痛处,大骂道:“笨婆娘,老子的肉身尽毁,只剩下元神,不待在冥轮里,你把你的躯壳给我么?”
雷公这时对冥轮老祖的身分再无怀疑,一脸恭敬道:“当年要不是蒙老祖庇护,愚夫妇怎能得以安根南荒,更焉有我雷不羁今日?愚夫妇这次答应帮别云山助阵,其实也是想为老祖报仇出气!”
冥轮老祖全不领情,怒骂道:“老子活得好好的,要你们两个笨蛋报什么仇?就算要出气,老子也会自己动手,把翠霞观砸个稀巴烂,轮不到你和雷婆子那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