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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宁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崇拜的星星……
老魏的高级,就是跑到军区的印刷厂布置绝密任务。一份特别的报纸小样不到一刻钟就印完了。整版报纸,内容就是翻来覆去的那一行字,印完之后用专业的铡刀裁成小条,他吩咐人到街上买了一千个白信封把一千个纸条都分别装好,晚上叫了几个人,开车去学校的操场墙外停下,给手下布置的任务就是每个教室或每个办公室里的每张桌子里都放一个信封,但小学一年级语文老师刘慧芳的桌子上不要放。
这些人都是特别受过训练的,所有功夫都过硬——包括撬门开锁,没用上半个小时,任务完成。最有难度的是往打更的收发室里放信,完成任务的警卫员在回去的路上和同伴们说,“睡得跟猪似的,还打更呢……”
……
于是,这一天的早上,卢湾的这所小学沸腾了。
许意宁这手无中生有玩儿得非常漂亮。刘老师被叫到校长室,她虽然气得要命,一开始就认定许意宁,可真被校长问到了,她又不敢提许意宁的名字。如果把她叫来对质,那么自己先骂她的这句话就会被牵扯出来,到底是老师骂学生严重还是学生骂老师严重呢?
而且,你又拿不出证据来说这是许意宁做的。
校长被吓坏了,从事情的发生来看,这就是个恶作剧,但是,当他知道学校所有人都收到这样一封信的时候,尤其是头天晚上办公室都是上着锁的,——你怎么解释?
门卫来报告的时候说得更吓人,一大早,枕头边上就是这个信封,门锁得好好的,难道是进鬼了?
谁干的?
校长副校长主任聚在一道开会,最后认为是刘慧芳得罪了谁,但是谁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把成百上千封信放在学校的每一个书桌里?
报案?
这算什么案?没人受伤,没人受害,除了一个老师被骂了一句之外。
谁也不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刘老师得罪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如果谁帮着她出头,那么后果无法想象。
他们想对了。
老魏是不会把这种事情报告给许达均的,他能控制,许达均可不能。许意宁的他的眼珠子,把他惹急了,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是谁都不好说的。也不能告诉陆雅茹,凭白的让那个臭女人损辱伤心,许达均知道之后恐怕更要火大。
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完。老魏决定来一计釜底抽薪,把这个刘老师调得远远的,这么个祸害可不能再放在孩子身边了。
许意宁在车上还同老魏兴高采烈,“师父,你说,这个和天龙八部里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不是一样的啊?”
老魏点头,许意宁虽说挨了骂,却一点没受影响,仍然是活蹦乱跳,兴高采烈,他看在眼里,心中到底宽慰了些。
老魏在把刘老师调走之前,是不会让许意宁上学的,于是同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他和许意宁约好,此事绝不外传,没想到,陆雅茹还是知道了。
误会
“匿名信事件”当天,刘老师回到家里,再也忍受不住——一整天的屈辱,整个学校都在嘲笑她,她一下子垮了。强撑着回到家,菜也没买,饭也不做,直接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大哭。
区家生回到家觉得反常,——没有热菜热汤,没有嘘寒问暖。他刚要进屋,区妈妈抱着孙子打开自己小屋的一道门缝,和他说悄悄话,“去问问你媳妇,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大哭,邻居们都开始说闲话了。”
区家生进了自己的房间,刘老师见着亲人,本来都快结束了却又开始哭,哭够了大骂许意宁,她也不提事情缘由,就是说这个学生特别的坏,从上学起就找自己麻烦,如今又在学校里如此辱骂自己……
区家生听着火冒三丈,一个小学生居然这么大胆泼皮目无师长,“那你到找她家长算帐呀!”
刘老师又说许意宁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家长根本不管不顾不作不为,放任这孩子胡作非为。又说这孩子只有妈没有爹,有人生没人管,从头到脚又把许意宁好一通骂。
她骂的时候说到了孩子妈妈的名字是陆雅茹,区家生听到之后心中咯噔一声——他就听不见妻子说啥了,只是想,想了半天,觉得这个孩子这么仇视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呢……
区家生想着妻子说许意宁没爸爸,只有妈妈,那么陆雅茹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肯定是非常的不如意,时常对着孩子埋怨自己当初没有娶她才导致许意宁没有爸爸缺乏关怀……肯定是这样的。
他觉得到了时候为妻子出头了,或者说终于寻到了正当理由去找陆雅茹。第二天一上班,他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往陆雅茹从前的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新来的保姆,说陆雅茹不住这边,——这证实了区家生的猜想,她可能当年遇人不淑,生下了孩子就扔在表姐家里,自己出去工作——为了证实猜测,他又问,那这是许意宁的家么?
“你是意宁的老师吧?”保姆很聪明的猜测。
区家生冒认了老师的名头,要了陆雅茹单位的电话号码。他打过去,陆雅茹刚好在办公室,区家生一听到陆雅茹的声音,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我,我,我是区家生,”他终于说出了口,
“请问有什么事?”陆雅茹问道,完全一副面对陌生人公事公办的态度,客气得紧。
区家生被这小半盆冷水浇得清醒些,“那个,许意宁是你女儿吧?”
“是呀,请问你是老师吗?”
区家生快吐血了,“我是区家生。”
“区老师你好,我这边有点忙的,要不这样,我稍后打到学校好伐?”
被彻底无视的区家生完全以被害人家属的身份,在电话中痛斥许意宁的所作所为。
陆雅茹听完之后大惊,她挂上电话,勉强提起精神参加了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安排好了工作,然后提早回家。
她回家是回程家,——许达均去北京开会了,老魏说这个礼拜他带着孩子在家,那多半现在正和程映琳三个人在程家做什么。她之前没过问,只当是学校有事放假,现在想来,老魏定然是知情的,或者说就干脆都是他做的——普通人做得来吗?亏着她把孩子完全的交给他,——哪有这么教的?
陆雅茹本是不易动怒的人,这一路开车须加小心,她到程家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她想着女儿素来乖巧懂事,纵是在幼儿园中淘气,也从来不主动挑衅,而且只打架没骂过人,怕是她连那几个词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这件事多少有些古怪,还需要问明白了才好,免得错怪女儿。
老魏见陆雅茹不到中午就回家,且一进屋就看着许意宁,眼神中有点古怪,马上就猜道有人告状了。他怕陆雅茹责骂孩子,于是把她请进了书房里,主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
陆雅茹听说女儿在学校中居然受到老师如此恶毒辱骂,气得脸色发白,恨不能现在就去和那人拼命。
老魏道,“我事后也反省,这事情我做得过分了些,——虽然是她骂孩子在先,可我也不能教孩子骂人,只是当时气极了,考虑不周,还连累孩子一周不能去上学。”
他看陆雅茹神情不解,于是解释道,“这个老师心肠太歹毒,记仇不说,这大半年一直在找咱们家孩子的茬儿,我已经找人把她调走了。”
陆雅茹想想,问道,“除了这个老师,还有其他人怀疑是咱们干的么?”
老魏听她的语气,放下心来,“那老师不敢说,再说了,说出来也没人信,我不敢让孩子上学是怕她报复,于是请了病假,等她一调走,自然就没人过问这件事了。”
“今天,那老师的丈夫打电话给我告状,我怕他们闹事,反而对老许有影响,这件事你要小心处理。”
老魏笑道,“孩子的事最重要,这麻烦是我惹的,自然我会摆平,你不用担心了。”
小人精许意宁一看她妈回来的脸色不善,又和师父两个人去了书房,晓得东窗事发,于是贴在门口偷听,听得大概就是师父把妈妈说服了,妈妈还是向着自己的,小心肝儿终于又放回了肚子里,去找大妈玩儿去。
程映琳笑问,“你这小东西又闯的什么祸?”
许意宁嘻嘻笑,腻在程映琳身上撒娇。
晚上母女俩睡一张床,陆雅茹说起她在学校的事,首先是说自己知道女儿受了委屈,她也很生气的很心疼的,但是,处理事情不能这样毛躁。
“那要怎么样?”
“你告诉妈妈,让妈妈和她讲理呀。”
“那她若不承认呢?”
陆雅茹说道,“人这一辈子,谁没受过委屈呢?便是你爸爸当年也受尽了委屈。”
“那大妈呢?”
“大妈也受过委屈,而且大妈当年腿坏掉了就是同那些事有关。姆妈讲这个是要告诉你,凡事要冷静,要能沉得住气,”
“可是怎样沉得住气她都要欺负我的。”许意宁撅起嘴巴,“难道我真的要忍呀,让她欺负一辈子?”
“傻孩子,你想想,如果没有你师父帮忙,你要怎么报仇?”
“我,我……”我就贴大字报!我就往她饭盒里扔虫子!我就把她书包扔水里!我就往门上放黑板擦砸她的头!……但是这些统统是不能对妈妈讲的。
陆雅茹同女儿讲了半天,至于说许意宁听懂多少漏掉多少往心里又去多少,这可不是一日之功。
陆雅茹之前完全把女儿丢给老魏不管,现在颇为后悔,这老狐狸要教出个小狐狸来,将来若有她父亲的权力还好说,若只是个平头百姓,这些伎俩哪能合用?
陆雅茹在程奕公司这几年,历练得也相当厉害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又纯又傻的女孩子。在商场上,中外港台各色人等她也见不少,她本就聪慧,这些年又得许达均程奕程纾程敏等众人的影响指导,无论是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处理问题的角度都非常的出色。她现在认识到自己在女儿教育方面的疏忽,懊恼之下,便学起了亡羊补牢,每晚都要同女儿谈些事情,或是学校的或是公司的或是家里的,久而久之,许意宁的“虎气”减了不少,为人处事更加圆滑练达,这是后话不提。
老魏冲动之下做了次魔鬼,现在想想,真是用大炮打蚊子,若是风声传将出去,对许达均的影响可是非常的不好。
后悔药是没处买了,补救的办法是他在第一时间着人去查刘老师的底细,一查不要紧,居然把个区家生查出来。老魏眉头紧锁,真是看孩子看久了,人都上锈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迅速平息风波,不能让这两个人闹起来,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把他们两个分开到是个不错的主意。
机会眼下就有,中央歌舞团要去香港进行为期十天的演出,那么找个借口把区家生借调过去就行了。这事儿并不难,老魏打电话找了向东,事情很快就办成了。
区家生这几天因为妻子的事情正上火,两个人同一天接到了通知,区家生要马上去北京参加赴港演出的排练,他只道天上掉了馅饼,对妻子即将调到什么杨浦区的小学根本不在意。区妈妈觉得这是祖上显灵了,她儿子终于要扬名海外了,谁还耐烦听儿媳讲要调到非重点小学的事?她斥责媳妇分心,要她马上把丈夫的行李都准备好,先是去北京,还要去香港,平时穿的衣服要马上买新的,一下子把攒得不多的积蓄都用光了……
刘老师连为调职的事叹息的时间都没有,她想着丈夫这回能出人头地,去到国外演出,那自己受的小小委屈算什么?于是,她调到新学校第一天的下午,人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艺术家,经常出国演出的……对于她为什么从重点小学被挤到这里来倒鲜少有人去打听。
谁都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刘老师骂了许意宁,她就不会被调离重点学校,她丈夫区家生就不会被调到中央歌舞团去香港演出,她丈夫不去香港的话,……以后刘老师的命运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谁知道这两个人或者再加上两个——区家生的母亲儿子,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被刘老师的一句话给偶然的“安排”了。
所以,人生的有些意外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算计
许达均去北京开会,自然要和儿子一家团聚。向东找个机会和许达均讲,说蓝月想见许达均一面。
许达均想都不想的拒绝。
“我不想再听这个名字,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能处理的就找老魏好了。”许达均冷冷的吩咐道。
向东内心委屈,但又不能表露出来。
是的,她是有点同情蓝月母子的。向东的外婆并不是外公最后一任妻子,出身和蓝月很像。不同的是,外婆曾经有过名分,母亲也是外公承认的孩子,就因为如此,她才能有今天的地位。眼见着蓝月从当初风韵犹存的少妇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她是有点戚戚然的。可是丈夫许一山早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再掺和这件事。所以,这些年,向东同蓝月并无来往。蓝月突然来求她,她倒不好一下子拒绝,毕竟,那孩子已经成人了,当妈的想给儿子安排出路倒也无可厚非。
蓝月的孩子江峰和方芳一般大,同是18岁,方芳已经上大学了,比方芳还大几个月的江峰初中还没念完。可想而知蓝月这些年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许达均同陆雅茹结婚的第二年,蓝月也结婚了。她经人介绍嫁了一个工厂的技术员,那人也老实,对蓝月和孩子都过得去,不久蓝月又生了一个孩子,也是男孩儿。蓝月并不是安守本分的人,她同团里的一个唱老生的演员搞到一起去,同丈夫离婚了,孩子也给了丈夫,她不给抚养费也不要求探视权。蓝月离了婚,老生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蓝月和那人拖了几年,终于放弃或是被放弃了,她经日酗酒,嗓子倒了不能唱了,于是就调到道具组。没有了昔日了风光,也没有了昔日的模样,眼见着江峰18岁了,许达均那边多给了一年的抚养费,说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无瓜葛。
江峰早辍学了,没了抚养费,两个人的日子吃紧,于是蓝月想问许达均要钱,或是让他给江峰安排一个工作。没想到许达均根本就不理她们母子。
蓝月生了几个月的闷气,刚好老家来信说母亲过大寿,要她回去,——呸,直接说要钱得了——她当年被老魏送回来的时候,曾经哭诉过自己的积蓄都被兄弟强占了,老魏找人给她要回了两千块钱,她从此又在娘家威风了一阵子,后来在北京嫁人就不同娘家人来往了。她苦无生计,便想到也许能从母亲那里哄一点出来,所以倒饬了一番就回廊坊了。
怎么说,蓝月也是在北京有着正经工作的,所以在娘家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娘家人对她很客气,大侄女对她尤其殷勤,嫂子在一旁说,“看你侄女同你年轻时多像!”
蓝月仔细打量着侄女,到底是年轻的姑娘,怎么看怎么水灵,她心里一动,便道,“大侄女可订人家了?”
农村订亲都早,蓝月的侄女叫蓝霞,因为相貌出众,十几岁上便有人来说合,村里的小伙子们也都爱同她调笑。但蓝家自是出过贵人的,虽说贵人最后落了地,但这也说明若有机缘,蓝霞的命运便不在庄稼地里。其实,他们叫蓝月回来就是打算让她把蓝霞带去北京,若有机会,能出人头地,便是像蓝月一样虽然没成正果,但也闹过几千块钱——算算这些年加起来应该有上万了……
蓝家的人算到一块儿去了,当天就说定蓝霞跟着蓝月进京去。蓝霞只觉得进京就是一脚踏进了富贵之乡,乐得合不拢嘴。
蓝霞的小模样长得还周正,但是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子村味儿,蓝月想着当年自己在戏班里受训,觉得调理人还得是让她学戏,于是舍了脸买了酒和肉求剧团的花旦来教侄女学戏。至于说为什么学花旦,蓝月是有计较的。她并不求蓝霞能唱得如何,只要把“唱念做打”中的“做”学会了,就成。
江峰是个小流氓小混子,自打家里来了表姐,本来成天不着家的人也天天回家吃晚饭了,而且晚上也不总出去。虽说他这个人成天除了打架斗殴就是无所事事了,在正常人眼里那是一无是处,但蓝霞眼里,江峰可是高高在上的北京人儿,特别是他有个当将军的父亲——虽说一直没认过他当儿子,但戏文里不都说最后父子团聚么?有了那天便是一步登天直云直上,没准儿连带着自己都能高人一等……
蓝霞对着表弟客气,尊敬,崇拜。
江峰有空儿就和蓝霞讲一些老北京四九城里的掌故,听得她一个愣一个愣的,有时蓝月看见了听见了便说,别听他蒙你!
但江峰还是把表姐给蒙了,不但蒙了魂儿,连身子都混了去。他是不管表亲如何,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天和他混在一处,他只想释放最原始的冲动,并没想姑表亲这会儿是不能成亲的——他也没想娶只想占便宜。
蓝月知道之后把蓝霞给揍一顿,她也想打自己儿子,但